他的关切让人如沐春风,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来日无多,我当尽我所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眼前不正是大好的机会吗?
想及此,眸中漾起如水的涟漪,唇边荡起动人的笑意,不依不饶道:“也不知道是谁老是说我怕坐出病来,现在倒好,人家有心想出去走走看看,却是不允了!”
平日里端庄示人惯了,为防他的错觉,与他在一起时的言谈举止无不是慎之又慎,他是从来没有瞧见我这般撒娇弄痴的醉人模样。宠溺地望我一笑,答道:“既然你这么想探探这个人,那就去吧。省得过些日子再寻出这个由头来推却其他的出行计划。”
他的眼中有着对未来的无数美好憧憬,让人不想卒睹。可是我们还有以后吗?怕是不会再有了!
“阿依娜,快去准备一身侍卫的衣衫!”耶律峰沉沉地吩咐道,向我会意一笑。
阿依娜虽是满腹狐疑,可当着他的面,又不敢询问什么,只得依言快速取来了侍卫的衣衫,放在我们面前的矮桌上。
我心领神会地托起有些沉重地铠衣,徐步来到屏风后面,虽说同处一个帐篷之中,好似这样的换衣有些尴尬,但他不出言相避,我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毫不避及地除了外着的衣裙,只着贴身小衣套上了这身男子的服饰,立觉身上不知重了多少份量,连走路都吃力了许多。好在铠衣极为宽大,否则以我怀孕数月的隆起腹部又怎能穿下。
款款地步出屏风,迎面遇上的是耶律峰有些魅惑的眼神,看我着了男子的服饰,眸光才渐渐清明,他不好意思地解嘲道:“听着你脱换衣服的声音,真想马上冲进来,什么也不管了,但求沉醉于一时一刻,”他的声音有着让人如临其境的奇怪感觉,“那该是一副多么旖旎动人的春光啊!”
我的耳朵不由开始烧起来,但又觉低首含羞的神情又可能让他更加欲罢不能,强自镇压定心神向他望去,只听他又道:“可理智却阻止了我。”说着,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背。
顺着他的动作望去,我的眼眸瞬间睁得极大,那是一个怎样的手背啊,遍体抓痕,有淋漓的血丝婉涎着,像一条面目狰狞的小蛇,心中有千百个疑问闪现,难道是他为了揭制丛生的欲念而对自己身体的惩罚。
“不用再猜测了,是我自己的杰作!”他的了然话语证明了我的猜测,“我若不是这样,又怎能……”
我的眸光已隐有泪滴,为他的一份深情,为他的一份完美,任何的言语在此时都是显得极为多余的,我默默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小心地为他擦拭去斑斑血迹。动作是轻柔无比的,但痛楚总是存在的,但我却丝毫不闻他的吃痛之声,竟连微微的呵气之声都没有,好奇的心理占据了上方,轻轻的抬首,是他浓情四溢的脸庞。
“早知能得佳人如此怜惜,就不应该到今日才有此一举,真是悔之晚矣!”他调笑着妨若弄伤手的不是他自己。
我又羞又恼,低首再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加重了许多,心道:看你还得意忘形不?
第二百零七节奸细3
二百零七、奸细3
等我擦拭完所有的血迹,再瞧向他的脸庞,他已略略牵起紧抿的嘴角,看来是真得把他擦疼了的,我玩笑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他不禁苦笑道:“怪不得圣人说过,世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矣!以前我还是挺怀疑这句话的准确性的,想不到今日果有印证!女子的心,海底的针,太叵测了!”
“好了,我的大首领!”我将满是血迹的帕子放在一旁,催促道:“还是去做要紧的事情吧,再大放感慨下去,怕是疑犯都要入睡了!”
“那岂不是更好,人在快入睡的时候,心神总是比其他时候混沌一些的。这大概也算我们的误打误撞了!”他愉悦地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地步出帐篷,向关押疑犯的所在走去,虽然耶律峰放缓了脚步,但还得时时停下来相候片刻,神情并不见一丝的不耐,仿佛他是极乐意这么做的,而我身穿侍卫的铠衣是明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谁叫我身怀六甲呢?
关疑犯的帐篷处在草原的一角,和别的帐篷大同小异,并不见特别之处,只是外面有健硕英武的护卫军层层把守着,恍如铁桶一般,刀剑雪亮严阵以待,才让人知悉这不是寻常的所在。他们见到耶律峰到来,恭谨地倒戈行礼,铠衣碰撞之声锒锒不绝于耳。
入得帐来,发现这个帐篷因为关押犯人的需要,将它用铁丝分隔成了面积相等的小方块,并用帐幔围好,宛如一个一个的小房间一样。这样既为一个整体便于统一看守,又可以单独审讯犯人而不受干扰,与我们王朝的牢狱有异曲同工之妙。
耶律峰边走边向我介绍道:“部落的治理日渐清明,这个帐篷大多数时间都是闲置着的,所以现在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犯人,倒是省去了审讯时的隔离。”
“自古以来都是以刑狱来考究一个王朝的清浊,想不到我们泱泱大国竟然及不了这个外人看着尚且食古不化的野蛮之地!”我心潮起伏地说道,眸中流露出深深的敬佩之情。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闲闲地附和一句,又指着远处的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说道:“这便是你所想见的人,是不是和你想像中有些不同!”
我并没有停了脚下的步子,边走边凝眸望去,此人五短身材,面庞精瘦,密密麻麻的短须有些花白交错,毫无一丝特别之处,只一双小小的眼睛中沉静无波,仿佛千年的深潭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我附在耶律峰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爱怜地点了一下我的脸颊道:“真真是七巧玲珑心,这样的主意真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眼中因喜悦而闪现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待近得前来,耶律峰巍然而立,一指那人道:“你既说是我契丹的子民,那么请用契丹语将1---100这些数字数一遍吧!”
那人的眼中还是不见一丝涟漪,倒是绽开奇异的笑容,向他道:“首领怎么有如此雅兴,看我一个老头子数起数来,岂不闻这么简单的要求就是三五岁的孩童都能做到。”
“罗嗦什么,让你干吗你就干吗!”耶律峰面对他的挑畔,冷冷地回道。
那人站起身子,整整身上落魂的衣衫,面向我们,诺诺地按着他的吩咐,低首机械地数着数字。
我们侧耳细细地听着,想从中找出哪怕是一点异常的东西来。可结果却让我们失望透顶,通篇下来竟是一口纯正无比的地道契丹语调,殊无让人可以指摘之处,耶律峰有些诅丧地朝我望了望,眼眸中像是无声地诉说着此举的失败。
而那人数完了数字,并不见一丝的得意忘形,只如完成了一件非常寻常的事情,回到原先的位置上坐好,神情平静无比。
我暗暗思索着,此人若真是回纥的奸细那就太可怕了,他的年纪已过知天命之年,却还活动在刺控情报的危险之中,心理的承受能力,对待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与及良好的各个方面的涉猎,都让我们要找到他的破绽之处形成了极大的困难。
想到这里,,心念一转用回纥语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到契丹来为非作歹,给我拖出去斩了!”
乍闻这样的声音,连站在我身旁的耶律峰也惊奇地张大了嘴巴,不明白我突然之间为何会有此巨变,甚至有些担心地扶住了我的身躯。
我此时的注意力全副在那男子身上,只见他毫无表情地向我望了望,又自顾自地低下了头,好像我根本没有和他说话一样。
我的心中暗暗佩服他的毫无漏洞之处,竟然在我宣布他死亡的时候,他还是这么泰然自若,难道他真得是契丹的子民,所以对我的回纥之语一窍不通,才会有这么茫然的眼神,而丝毫不见惧怕之情。
耶律峰的双手牢牢地托着我的腰部,仿佛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摔倒在地,轻声呢喃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也别费太大的精神了!”说着,再也不顾旁边军士讶异的目光,欲搀扶起我的手臂而行。
他的力气何其之大,我虽是有心震脱,可一时之间哪里能脱了他的控制范畴,只得细语央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若再不行的话,我甘愿同你回去,再不提起此事!”
他微微思忖着,瞧我意志坚定,满脸的倔强之色,苦笑道:“唉!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什么时候你比我这个首领都要关心起部落中的大事来!”
言语中的无可奈何让人哑然失笑,他是想把我护于掌心,可我却生来不是这样安享富贵安宁的命。
第二百零八节奸细4
二百零八、奸细4
他的手劲缓缓松开,我借势又回到那人的前面,恍然看到他方才还是如释重负的神情随着我们的临近又变得严峻起来,看来此人是真得有些问题的,只是他掩盖得太好,我们难以找到他的突破口而已。
“算了,既然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你的罪名,那么你被释放了!”我用回纥语不紧不慢地宣布道,微带一丝不甘之色,又补充道:“你可以走了!”
他的脸上惊喜莫名,没待反应就跨开步子转身向帐篷的出口而去,意态说不出的轻松悠闲,一边的守卫显然也还没有弄清眼前的突变,也任由着看着他远去。
可是这样的快乐并没有让他延续多久,在他行出十数步远时,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沉沉响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和然的语调仿若让他听到地狱的鬼魅召唤一般,他激灵几下便瘫倒在地,笑容苍白而茫然,眼神焕散着,片刻后朝我歇斯底里地大叫道:“天不佑我回纥,想不到我竟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我不甘心啊!”
他的叫喊在空寂的帐篷中高高盘旋着,凄冷而无助,让人不寒而栗。任他心思深沉,诡辩连连,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首领,现在已经查出他便是回纥的奸细,请您下达命令!”我置地有声地回禀着满怀狐疑之色的耶律峰。
他见那人失了常态又昂头高喊,自是明了已被我找到了罪证,但碍于众多军士在旁不便相问,只是吩咐一声将此人好生收监,待他来日再审。
待回到我的帐篷,虽已是夜半时分,但不说清楚其中的原因耶律峰今夜恐是无眠,遂打起精神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这还得从我未出阁之前说起,爹爹从小就不曾只将我当做一个女孩子养着,他素喜我口齿伶俐,除了琴棋书画、诸子百家之外,就连各个部落的语言也让我学了不下五种,其中就包括契丹语和回纥语,否则到了草原之后我又怎能毫无隔阂地与众人沟通呢!
今晚的试探回纥奸细就多亏了这门从来不曾用到过的回纥语了。从他的口中,我早已得知此人心思深沉,所以先用回纥话说他要被处决了,想不到他意识到我前后的态度矛盾,竟然没有上当,最后只得另辟蹊径,用他最渴望的无罪开释转移了多日紧绷的注意力,将他成功地拉下了马。
“妙极!妙极!”耶律峰听到此处,不禁抚掌大笑道:“好一位通晓多国语言的才女,若不是你的鼎力相助,险些让他成了漏网之鱼。”
我无谓地笑笑,脸色有了一丝沉重,说道:“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我们王朝,是宁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你既怀疑他的动机,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结果了便是,倒也用不着这么费尽心力地寻找证据了!”
说到这里,眼前竟浮现出胡守备贪婪而肥胖的猪脸,当年我爹爹不就是被他们设计陷害的吗?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若是换作耶律峰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还不知道是如何得不可一世呢!鲜明对比之下,不由叹道:“部落有你样的首领当真是草原的祥瑞啊!”
他看我的神情忽明忽暗,冷不丁又发此赞叹,轩眉一扬道:“我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而已。且不知每个人都是有父母子女,岂可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使累及无辜呢!”
又瞧我脸有疲累之色,歉疚道:“这一来一去的可把你累着了吧,我告辞了!”
自从替我为医玄冰症暖身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不见丝毫的调笑之色,俨然充当着保护神的角色,让我在敬佩之余,有着深深的内疚,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子,相望而不能相亲,定是一件极端痛苦的事情,而他竟能做得如此完美无暇和无怨无悔。
日子便在这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与两难中慢慢地度过,望着草原上那轮红日从东方升起,自西方落下,我不禁怀疑在遥远的地方,是否有一个叫桐城的府县,那里有着我的亲人和眷恋。既是依依盼望看到冷府中人的熟悉身影,又害怕望见那在我的梦境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别离场面,对于这片辽阔的大草原,什么时候我已有了浓得化不开的依恋。
耶律峰对我的关切随着我身子的日渐沉重而愈加浓重,连老王妃都是笑容一日多过一日,可以想像得出,我腹中的孩子一出世,将会得到他们真心的喜爱和疼惜,这也是我最能放得下心的地方,虽然有淡淡的歉意流转眸中,但细小若微的关怀总能将它冲淡,让我忘了一切忧郁和牵念,甚至我有时候都会想,当日将紫玉簪拿回冷府求救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而冷府却像是和我初来草原一样,静谧得没有半点动作,我的那枚紫玉簪仿若掉入湍急的湖水中不见一丝涟漪,是那个商人在送信的途中发生了变故吗?还是冷府压根儿已经忘却了我这个失踪多日的少夫人?或是冷府遭到了重大的变故而无暇分身找我?它恍如一星潜在的火药,总在我不经意间钻入我的脑海让我浮想翩翩。
眨眼之间已至冬季了,草原上生机勃勃的青草早已被一片萧条苍凉的断根枯叶所代替,呼啸的北风似是要卷起大地一般,天气说冷便冷下来了。
自由奔跑的牛马都被圈入自家的屋篷中关起,牧民们储备好了一冬的粮食和草料,其乐融融地呆在帐篷中过着无忧的小日子。往日喧闹沸腾的部落中静寂沉沉,只有禁卫军巡逻时所发生的刀剑碰撞之声,在这沉静的部落上空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第二百零九节分娩
二百零九、分娩
不管外面是多么冰冷难耐,帐篷中却总是温暖如春。早已用上好银炭生好的熘金黄铜暖炉丝丝地冒着热气,考虑到我出生中原又身怀有孕,特意在帐篷的内沿又加固了一层极度保暖的毡子,既防外界的冷风来袭,又不使内部的热气四溢,可谓一举两得。
床榻上除了一般的厚实裘毯之外,更有耶律峰亲自送来的北海雪貂毛皮织就的硕大毯子一方,都说雪貂自身抗寒极强,它的毛皮更是百年难遇的宝贝,竟被他觅了来,充作我的暖身工具,真是用心良苦。
胎动在这两日越加剧烈了一点,想来我的孩子快要来到这个充满美好而烦忧的世界上了,没有亲生疼爱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