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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城？」埃布特摇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波恩斯。
「嗯？你不知道啊？那是座只有几千人的小城，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因为两位大圣师连手把那座城给屠了。那场面实在太惨了，据说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整个城不是肉泥就是骨碎。幸好我没去，想想都觉得浑身发颤。」波恩斯一脸后怕，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胡安的惨烈和血腥。
失魂落魄的暴乱军成员们突然一改神情，全都愤怒的站了起来。原本他们都在为几名大圣师的死而忧心忡忡，现在却觉得无比畅快。
埃布特是个例外，虽然他对屠杀行为同样感到愤怒，可杀掉大圣师却是触犯圣神的重罪，圣都就算派人把暴乱区中所有的城都屠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派出来执行北大陆扩张任务是何等幸运，「老弟，太感谢你给我们带来这个消息，至少让我们明白眼下的处境。」
「客气什么，我们圣光人一直是被压迫的一族，所以也不希望看到同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被无辜杀掉。圣殿是不会在意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死活，圣神更不会管，都只会在意高高在上的那些人！」波恩斯一脸愤愤不平，最后甚至气得跳起来，跺着脚破口大骂。
在场的众人原本都是忠诚的圣神信徒，但此刻都感觉到做为底层信徒的悲哀。正如波恩斯所说，圣神只在意上层信徒，完全不管下层信徒的死活，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用不着挺而走险，闹什么暴乱了。
「唉！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你们最好想一想以后的日子，恐怕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元魔界都不会太平，我先走了。」
就在此时，埃布特突然一把拉住波恩斯的衣服，恳求道：「我们都知道你智慧过人，提斯历大捷中你功勋显著，大家好歹是同僚一场，给我们出点主意吧？」
看着平时趾高气扬的元魔人苦苦哀求，波恩斯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当然这种感觉不能流露出来，他只是耸耸肩，淡淡地道：「命运这种东西一直都掌握在你们手上，暴乱不就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命运吗？现在你们一样可以争取自己的命运。」
「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要不劫船回去？」埃布特也乱了方寸。
这次轮到波恩斯吓了一跳，要是劫船回去，事情就砸了。他故作沉吟状，面带难色地站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拍拍埃布特的肩头劝道：「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与暴乱军切断一切关系。如果圣都决定屠城，他们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口供，只要你们自己口风够紧就行了。」
看到一丝希望，窒息的空气稍稍松弛了些，但随之而起的则是尴尬。背弃圣殿已经让他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如果背弃了暴乱军，他们一辈子都会被贴上叛徒的恶名，无论哪方面都不会放过他们，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只能是苟延残喘。
见埃布特等人沉默地站着不语，波恩斯知道不能逼得太紧。
种子已然种下，接下来就是等待了，于是他默默地出了房门，留给元魔人仔细思考的空间。
带着得意和成功回到自己的船舱，波恩斯把身子甩进坚硬的床铺上，长长吁了口气，心里说不出的舒服。他活到现在，就没哪次像今天这么成功，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元魔族信徒将要骗到手了，想想都觉得爽。
「嘿！床看来还不够硬。」
年轻的主祭们开起了波恩斯的玩笑，最丑、最矮、最老的波恩斯是最受欢迎的一个，他的人缘与他的政务才能离不开关系。事实上，主祭团大部分俗务都是由他经办的。
船舱是十六人的大房，一行十五人倒是正好合适，剩下的一个空位自然也被博努克要了下来，因此在舱室中说话完全没有顾忌。更何况，斩风的能力足以封锁整个空间，一丝声音都传不出去。
波恩斯瞪了同伴们一眼，起身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地来到舱末——那里是斩风的床位。
斩风似乎根本不用休息，坐在任何地方都让生命力充斥整个空间，而他们十三主祭则可以随时随地进行祈祷，从而换取所需要的力量，此刻大部分主祭就在这么做。
波恩斯走过去道：「事情应该会很顺利。我把胡安城屠城事件和几位大圣师被杀的事件告诉了他们，他们非常震惊，而且立即察觉到即将面对的灾难。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会向外寻求协助，我们正好下手。」
斩风未曾回应，一旁的悠柠淡淡地道：「方法很合适，只是你回来得太早了点。」
「早？」
波恩斯对悠柠也相当尊敬，除了她的实力之外，她的智慧让十三名主祭都相当敬服。只不过以圣光族的标准，这个年轻女孩实在不漂亮，因此倒也没有人刻意接近她。
「他们被你的消息吓懵了，但他们并非是没有智慧的人。等到他们冷静下来的那一刻，反而最需要旁人指点。如果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会做更深刻的思索，在没有选择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做出让我们失望的决定。」
闻言，波恩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悠柠的这番话切中要害，不愧是神教智囊。
斩风点点头，道：「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有效果，你们十三个一起去，波恩斯，你暂时成为首领主祭。」
「是。」波恩斯回头扫了众人一眼，嘿嘿一笑：「现在我是首领主祭，你们都必须听从命令！」
「是！首——领——主——祭——大——人！」
哄笑声中，十三主祭推攘着离开了船舱，空间渐渐平静。
「让他们十三个一起去，阵式会不会太大了些？那批人恐怕也就二十三、四个，他们也许会担心我们意图不诡。」
「我们原本就意图不诡。」斩风耸耸肩。
悠柠先是一愣，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想到老师偶而也有些不经意的幽默。
「再说，他们恐怕不止二十几个。」
悠柠疑惑道：「啊？我留意了船上的人，应该差不多那个数字吧？」
「船长和水手都是他们的人。」
悠柠大吃一惊，她的确没有注意船长和水手。因为船是博努克安排的，潜意识便觉得船上很安全，现在她才想起来，船长和水手全都是元魔族。
悠柠虽然讶异，但很快就明白其中缘由。三个大陆明显分了等级，北大陆居首，东大陆其次，西大陆最末，因此控制海域就等于控制了人口流动，同时也控制了军队和物资的调动，难怪元魔界的海域都掌握在元魔族手中。
她道：「看来元魔人也相当狡猾，这种要害位置绝不肯给别人。」
「因为圣殿真正的总部不在这。」
悠柠点点头，这是相当诡异的事情，这里所有人都把圣都当成圣殿中心，但只有高层人士才知道那里只是教务处理中心，真正的圣殿在星华界的浮空岛上，只有最高级的圣徒才被允许踏上那片「圣地」，由于浮空岛的天然条件，普通信徒根本不可能到达那里。
她突然道：「不知道赤炽他们干得如何？」
斩风一扬眉，「担心？」
「有一点。」悠柠望向天花，眼中浮起淡淡的不安和思念。
斩风心头也涌起一片思念，回到仙界的她不知道安全与否。自从知道圣殿的核心在星华界，他便对仙界的处境感到非常不安，只是一直都在各界之间游走，腾不出一点时间去看一看。
第二章 海上神迹
相隔十丈的船舱内，埃布特被突然涌来的十三人吓了一跳。不过，等到波恩斯以首领的身分出现后，在场的人感到的是惊奇，而不是惊愕。
「好家伙，居然让你混出名堂来了，竟然搞到了十二个手下。」埃布特打量着波恩斯背后的十二个人，每一个都显得精神奕奕，眉宇之间透着难以言喻的灵气。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气质，飘然而上却又不带一丝高傲。
波恩斯难得威风一下，自然不放过机会，笑道：「嘿嘿！以前我的手下也不少，只不过这十二个兄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不是以前那些家伙可以相比的。」
埃布特点点头，眼中依然带着一丝疑惑。波恩斯绝不可能只为了耀武扬威而来，肯定别有用意，但他一时间又想不出其中缘由，只是隐约猜到其中有拉拢自己的意思。
「对了，你现在在哪里做事？看你神气的样子，似乎混得不错。」
「还是老本行。」波恩斯满不在乎地道。
埃布特的目光一直，整个人僵住了，愣愣地问道：「不会吧？在东南区域你也敢？」
「有什么不敢，和你们不同，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嘿嘿！」
「光明正大？」埃布特眉头一皱。
「好了，我就直说了，我现在是反圣殿联盟军的主祭团成员。」
「反圣殿联盟军」六个字一说出来，清晰地把波恩斯现在的工作性质展露无遗，而且口号远比暴乱军更嘹亮，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屋内一片死寂，所有魔人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仿佛要看穿这十三个远比他们矮小的种族。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个种族并不大胆，这些年甘于处在圣殿的最低层，虽然怨声不少，但很难想象他们敢跳出来和圣殿对干。事实上，即便是暴乱军也只是打着反
贪污、反不公平的口号，针对的目标只是郡首一级的官员，整个元魔界恐怕找不到人敢公开打出「打倒圣殿」的口号。
波恩斯难得这么威风八面，笑吟吟地道：「听傻了吧？嘿嘿，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加，我们的老大就是反圣殿联盟军的领袖。」
「你没疯吧？」
「你这白痴，我要疯也不会拿这种事情疯，因为你们的身分，我才坦白告诉你们真相的，好歹也算是相识一场，不想看到你们被大圣师们变成一堆肉泥。」
「好吧！告诉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埃布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怀疑的资格。
波恩斯点点头，严正地道：「这个组织的领袖是神。」
空气强烈动荡了一下，暴乱军成员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波恩斯洞若观火，傲然道：「我说的可不是圣殿鼓吹的圣神，那是邪神，只会带来破坏。我们信奉的是我们自己的神，赐给我们生命的生命之神，是袍给了我们繁衍和生存的能力。」
埃布特瞪着他，半晌没说话，倒不是怀疑生命之神的存在，而是用眼神在说「就凭你这块料还能让神看上」？
「好吧！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波恩斯故作神秘地看了看左右，然后挑了挑眉，「我们十三人都是主祭，知道主祭是什么身分吗？就相当于圣子的身分。我们现在可以感应到生命力，是真正的生命力，注入身体可以延长寿命的力量。」
这回埃布特真傻眼了。能从神那里获得力量的，只有像大圣师那种等级的人，从来没有听过普通人可以获得神的力量。
「不信不要紧，会有人可以证明。我来是要告诉你，也许圣神很强大，但袍不理我们，你们都祈祷过吧？谁能感应到神的存在呢？没有，绝对没有，因为圣神极度偏心，牠只钟爱强者，所以牠绝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神。小人物就该有小人物的神，否则我们永远也得不到公平。」
所有人都被说动了，其他十二主祭也被同伴精彩的说辞打动了。
小人物的神——单是这五个字，就足以让他们这些小人物动心，无论是皇权体制、族长体制，还是现在的政教合一体制，小人物总是被刻意放在底层，因为上面的人需要站在小人物的肩上，才会有优越感。
「真的有小人物的神？」
波恩斯挥舞着拳头，慷慨激昂地道：「当然！生命体最原始的状态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们感应到生命，你们会发现决定成果的不是强弱，而是虔诚的信仰之心。只要你们相信生命之神，以最虔诚的心相信牠的存在，袍一定会感应并给予回报。当然，神的存在不是要把所有信徒都变成强者。」
众人又迷恫了，埃布特道：「为什么？成为强者不是有更多机会吗？」
「废话，你在暴乱军内也算是一个强者，你的机会多了多少？我看是死的机会多了不少。
「生命的强大在于平衡，知道什么是平衡吗？就像大家的力量相差无几，谁也打不过谁，这样就没有人打架了。没人打架，自然就不会有战争和杀戮，没有战争和杀戮，大家就可以高高兴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农夫吧？不用打仗，不用缴纳重税，平平安安地耕作、生活，不就是你们现在追求的目标吗？但邪恶的圣神不会赐给你们这些，胡安城与其说是大圣师的残暴，不如说是圣神的无情与邪恶。」
波恩斯的话一出，不但埃布特和手下们瞪大了眼睛，就连一些主祭也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番话引发了他们对于生命之神的思考。
主祭们突然意识到，年长的同伴对于生命的领悟已经到了相当高的层次，至少在止战与和平两个方面大大超越了他们。
波恩斯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一切绝非他事先想好的说辞，只是不知怎么就冲口而出。仔细琢磨之后，他才意识到所说的话恰好切入了原本相当深奥的教义。
看到同伴眼中的敬畏之色，波恩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扮演着神之传导者的角色，方才极有可能是神在借他的嘴说话，心中一阵兴奋。
埃布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我相信你所说的神，但是我想知道你所说生命之神为什么会卷入这样的战斗中，为什么会建立一个反圣殿联盟军？」
波恩斯道：「如果圣神的存在会毁灭世界，毁灭一切生灵，你觉得掌控生命的神明还能袖手旁观吗？或许你会问神为什么不亲自动手？我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自己就能回答。神与邪神有自己的战场，而这里是我们与邪神对抗的战场，我们是在为神而战！」
「为神而战」四个字，立即刺激了其余十二位主祭。刹那间，他们感到全身上下热血沸腾。
看着十二双闪烁着奇异光辉的眼睛，埃布特完全相信了波恩斯的话。这是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拥有的眼神，他最初也是如此，只是看清了「神」的真相后就放弃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太明白，不过这是事实。想想，如果强者、弱者是以虔诚度决定高下，就不会有战斗，不会有欺压，不会有竞争，因为一切取决于你自己，与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波恩斯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他觉得这些话像是早就准备在喉咙里，在神的指引下告诉所有可能成为信徒的生灵。
他回头看了看同伴，发现十二名同伴都以惊讶并敬仰的目光看着他，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突然觉得投向神的怀抱无比正确。
当然，简单的游说并不能让暴乱军成为生命之神的信徒，却足以把他们纳入反圣殿联盟军。
毕竟对于失去希望和前途的人来说，进入拥有同样目的，而且更有实力的组织，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听说这个组织内包括了另一个世界的四大种族以及部分圣光族和青妖界的人，他们的信心就更坚定了。
甲板上，随着光线渐暗，黄昏悄然无息地来临。大风卷着波澜，拼命推动三桅大帆船，船只快得就像在水面飞一样。
斩风非常清楚波恩斯的能力，反圣殿联盟军很快又会增加五十几名成员。但他现在要的不只是同盟者和部下，而是需要在元魔族内建立像主祭团一样的小型传教组织，因此必须让新加入者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