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也就腌好了。
开始覃初柳还能勉强坚持,封完第三缸的时候,覃初柳就挺不住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往地上栽,幸好小河在她身边,及时扶住了她。
“柳柳,你怎么这般烫,是不是生病了?”小河碰到覃初柳的手,感觉到不对,问道。
覃初柳只觉得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才勉强回道,“无事,只是有些着凉。”
小河哪管她说有事没事,叫来了元娘,两个人合力把她架进了屋里。
“柳柳,身体要紧,其它的事都放一放,剩下的活等你病好了再干也是一样的。”元娘按下还想爬起来的覃初柳,谆谆劝解。
活哪能干到一半就放下,高壮他们都还在这里,她这一耽搁,就是耽搁了好几个人的时间啊。
“娘,我真没大事,挺挺就好了。”覃初柳还要挣扎。
这个时候,高壮进来了,“覃姑娘,你莫要逞强,你娘说的对,身子最要紧。”
元娘得了同盟,猛劲儿点头。
“可是,这要是耽搁一日,说不准就要多上好些天才能腌好菜”,覃初柳躺是躺下了,却还不死心,“再说,永盛也离不开你们,我也不能让你们待太久啊。”
覃初柳说的有道理,高壮一时语塞,元娘却不管她说什么,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女儿重要,按着她死活不让她起来。
“覃姑娘……”高壮欲言又止,不过他到底是直爽的性子,犹豫了一下,便直言道,“若那酸菜的腌制没有其他步骤,我们几个倒也能完成。”
他被分配帮着覃初柳摆菜、封缸,具体怎么做他都是知道的。他刚才还在想,腌这酸菜怎地这般简单,只要看上几眼也就会了。
现下覃初柳病倒了,这些活计还不能耽搁,他才会如此这般说,只是这到底涉及到人家的独门秘制,他说的时候便有几分迟疑。
覃初柳倒没有高壮想的多,她仔细琢磨了高壮的话,确实有道理。她之前已经做了分配,以后只要按照各自的分工继续干活就行了,也不一定要她亲自动手。
“高叔,剩下的活就交给你了,还是按着原来的步骤,你们只要各司其职就好。”覃初柳交待高壮。
高壮也不婆妈,得了指令转身就要出门继续干活。
“高叔”,覃初柳唤住高壮,“封缸很重要,千万要封的密不透风。”
若是有空气透了进去,那一缸的菘菜只怕都得烂掉。
高壮郑重地点了头,这才出去干活。
覃初柳觉得自己只是着了凉发热,只要多喝些热水发发汗就好了,但是元娘不放心,亲自去安广荣家里抓了药,看着覃初柳喝了又沉沉睡去才罢休。
覃初柳是被热醒的。灶房的两口大锅不停的烧热水,炕也热的烫人,再加上元娘怕她再凉着,两床厚被压在她身上,她想翻个身都费尽。
别说,出了一身的汗,除了身上粘粘的有些不舒服外,其他的不适倒是全好了。
她从炕上坐起来,打算败败汗就出去看酸菜腌的咋样了。
这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河,你们这是干啥哩?大姐在家没有?”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自家媳妇逼着来讨好大姐的安大江。
此时小河正在摆菘菜,听到大江的声音,直起腰来反问道,“二哥,你咋过来了?”
安大江好奇地四下打量,永盛的伙计训练有素,根本没有人看他,只一边的高壮停下了和泥的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家里的活忙完了,我来看看大姐这儿有没有什么活我能帮的上。”这话也是李氏教的,说出来还是很熨帖人心的。
小河本来对两个大哥听爹娘的话不与大姐来往还挺生气,现下听了大江的话,气倒也消了几分。
“大姐在屋里烧水,你进去问问吧。”小河指了指灶房。
元娘也听到了大江的话,眼圈儿有些红,她三个弟弟,若说对哪个最好,那自然是小河,小河几乎就是她养大的。
但是,她对大海和大江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小的时候他们都爱跟在她屁|股后面“大姐大姐”的叫,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对她不若之前热络了。
“大姐,这些人是在干啥?柳柳呢,咋没看到人?”大江进到灶房,蹲在元娘身边。
元娘垂头往灶坑里添柴,掩饰好自己的情绪,“柳柳病了,在屋里躺着呢。”对大江的第一个问题避而不谈。
大江哪里关心覃初柳病了还是干什么去了,元娘没有回答他想知道的问题,他心里有些不高兴。
都是自家姐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偏要这样藏着掖着,这不明显是拿他当外人吗!
大江想回家,豁然站起身,想到自家那个厉害的婆娘,若是他刚来就走,回家只定还不消停,便又顿住了脚,“大姐,家里有啥活让我干的吗?”
元娘摇头,外面的活都是柳柳分配好的,大江也插不上手。
元娘的回答正中大江的下怀,“没啥活,那我进屋坐一会儿,坐一会儿我就回家了。”
说完,也不等元娘同意,就要去推东屋的门。
第六十三章 定然有秘密
他要是推西屋的门还好,覃初柳在西屋里休息,东屋可是傻蛋和小河的屋子啊。
现下小河在外面干活,屋里只有傻蛋一人,这要是让大江看到了,家里藏着个外男的事情不就败露了嘛!
“大江,你就在这里陪大姐说说话……“
“二舅,来西屋坐坐吧……”
就在大江的手将将触到东屋的门的时候,元娘和一直关注着外面动静的覃初柳同时开了口。
若是只她们中的一个开口,大江还不会多想,现下母女两个同时出声,元娘一脸紧张,覃初柳额头上的汗还没有败下去,小脸通红,怎么看怎么像心中有鬼!
安大江脑子转的飞快,她们的话音刚落,他只回头看了一眼,便一下子推开了门。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灶坑里干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锅里沸水的咕嘟声。
元娘的脸色很难看,颓然地跌坐回小凳子上,覃初柳倒还算镇定,只这一会儿她已经做出了判断,她这二舅舅也不是什么好鸟!
若是小河,元娘不让开门,就算他心里有别的想法,定然也会听从元娘的话,碰也不碰那道门。
一奶同胞的兄弟,这就是差距!
覃初柳迈着还有些虚浮的步子走到大江身边,也随着大江往屋里看,这一看之下,她也愣住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炕上一张破旧的炕桌并几床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地摞在炕梢。
炕被烧的极热,整个屋子也热烘烘的,门一开,便有一股热气直冲脸面。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窘的,大江的脸红了起来,不过他还算镇定,抬步走进去坐在炕沿上。
“我在这里坐坐,柳柳不是病了吗?快回去歇着吧,咱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大江摆摆手,让覃初柳回去。
覃初柳气极,她这二舅舅和二姥姥不愧都是二字辈的,为人做事的风格像的很,一点儿都不拿自己当外人,他还当她要过来招待他呢?想得美!
“二舅舅,那你坐着吧,我帮娘干活去了”,覃初柳也懒得理他,她现在也想明白了,瞧傻蛋昨晚的身手,定然是会功夫的,说不准他早就出去了,只是谁都没注意罢了。
覃初柳想去外面帮高壮封缸,元娘不许,没奈何,她只得坐在灶坑边上烧火。
不大一会儿大江便出来了,许是屋里太热,他的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汗。
“大姐,我先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怪碍事的。”大江抹了把头上的汗,背着手出去了。
元娘也没说要送,刚刚大江的举动已经伤了她的心,她如何看不出大江打探的目光。
大江回了家,李氏放下怀里的圆子迎到门口,大江进屋后就把门闩了,对李氏神秘兮兮地道,“大姐家定然有秘密!”
他把要开东屋门时元娘和覃初柳的反应与李氏说了,李氏也沉思起来,半晌才说道,“你说的有理,这事儿你别与旁人说,只咱们知道就行了,以后多往大姐家走动走动,看看大姐家到底藏了什么!”
原本大江对讨好元娘这件事还兴致缺缺,不过这一趟去元娘家,见好几个陌生的人在她家忙活,也不知道是在干啥,心里对元娘家倒是更好奇了。
这边大江和李氏这边脑袋挨脑袋商量着以后怎么和元娘套近乎,另一边元娘家里的活计接近了尾声。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这么多菘菜,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腌好了。借着人手,覃初柳把自己家的二十多棵菘菜也腌上了。
高壮指挥着几个伙计把大缸抬进屋里放好,二十几口大缸,一个屋子根本装不开,屋里所有空闲的地方都摆上了大缸。
伙计往东屋抬缸的时候,覃初柳跟着进去看,发现傻蛋正在窗边盘腿坐着,好似从来没离开过。
她心下纳罕,脱鞋上炕问傻蛋,“你刚才去哪了?是怎么出去的?”
傻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覃初柳觉得无趣,又下了炕,临出屋之前好心地提醒,“炕太热,你莫坐太久!”
覃初柳出去之后,傻蛋的眼睛慢慢睁开,漆黑的眸子好似深潭,能叫人溺死在里面。
刚毅的脸上无甚表情,嘴角却勾出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坐的笔直的身子也朝炕梢的方向挪了挪。
这炕,还真是热!
搬完缸,把院子收拾干净,高壮也不留下吃饭,当即便和三个伙计回了太平镇。
炕实在太热,若是再做饭,只怕晚上都睡不了人了,元娘正为晚饭发愁,就有人把晚饭送上了门。
“元娘,听说柳柳病了,我带两个小的来看看”,小高氏被紫苏搀扶着,身后还跟着南烛,南烛手臂上挂着个篮子,里面装了小高氏今日新做的饼子。
“你看你,她一个小孩子哪要你来看”,元娘搀过小高氏的另外一只胳膊,“屋里太热,咱们就在外面坐吧。”
小河极有眼力见儿的搬出两把凳子,元娘和小高氏坐了,对着边上的几个孩子摆摆手,“柳柳热退了,我怕她再着凉,让她在灶房待着呢,你们进去玩儿吧。”
几个小的走了,小高氏才压低声音对元娘道,“元娘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儿做的可不好!”
元娘听得摸不着头脑,“南烛娘你说的啥意思,我咋听不懂?”
“你啊”,小高氏长叹一声,“你家里有活忙不过来,叫我家那口子来帮帮忙也就是了,咋还叫那些个外人来,还让他们住在家里!〃
这下元娘可算明白了,小高氏担心的是她的名声,是怕村里人说闲话。
这事儿原也是她想的差了,郑掌柜留下马车让伙计住马车上,这是郑掌柜想的周到,柳柳一时心软让他们进屋里住,她应该拦着的。
柳柳年纪小不懂这些也就算了,她当时不知道被什么鬼迷了心窍,竟然也没有想到。
“唉,我也后悔呢”,元娘懊恼地道,“我倒是没啥事儿,左右都这样了,就算没有外人来,外面传我的闲话还少了?就是柳柳,我怕牵累了她。”
小高氏往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顺着敞开的门,正瞅见四个孩子围坐在一起,也不知紫苏说了什么,四个人笑做一团。
她的傻儿子,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目光也没从柳柳的身上离开。
第六十四章 隐忧
小高氏如何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柳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相貌品性都没得说,最难得的是,南烛他自己心里也愿意,若是她自己能做主,她又何尝不想遂了南烛的心思。
之前她来探听元娘的口风,回家之后就被婆婆叫了过去。
婆婆是她的姑姑,平素她身子不好,家里的活也插不上手,婆婆也从来没有埋怨过她。
不成想这一次婆婆却对她撂了脸子,指着她训斥道,“你想给南烛说媳妇咋不和我们商量?要不是冬青不小心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存了那样的心思。那覃家的孩子哪里好了,怎么能配得上我们家南烛!”
小高氏被吓懵住了,只低头不敢回话,高氏见她这个样子,心软了,声音也柔和了些:
“你爷爷已经看好了一户人家,跟他一块儿在医馆当过学徒,现下在青柳镇上开了个小医馆,重孙辈的姑娘也都会些医术,和咱们南烛可不般配?”
般配吗?她的想法和婆婆不同,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人家姑娘家在镇上开医馆,凭什么和他们家结亲家?再者说,南烛自小就有主意,他要是没看上,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好?
小高氏的心思百转千回,却没法与高氏说,只得藏在自己心里,为这还生了场大病,这几天才将将好了些。
覃初柳几个围坐在一起,犹自不知外面两位母亲的忧思。
紫苏亲昵地挽着覃初柳的胳膊,笑嘻嘻地对她说道,“你整日那么忙,也不来找我们玩儿,村里的好些事儿你都不知道。”
这些天村里发生了什么覃初柳确实不知道,就是小河,有活的时候干活,没活的时候看着傻蛋,对最近村里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安大宝他们家的那个妾卷着钱跑了……”
“咳咳……”南烛咳了两声,打断了紫苏的话。
紫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娘在家教育她很多次了,说是姑娘家不能提妾啊、姨娘啊什么的,她总记不住,倒是南烛记在了心里。
“就是蒋婆子”,紫苏赶紧改口,村里人背地里唠嗑都这样称呼安禄的妾,“听说是她在镇子里的父兄闯了祸,让人捎来消息让她想办法筹钱,她哪里有钱,就偷了钱打算去救人……”
紫苏说的热火朝天,覃初柳却走了神。蒋婆子,在镇上闯了祸的父兄,蒋氏父子……
怪不得她当初听梅姥姥说蒋氏父子的时候会觉得熟悉,那两人就是蒋婆子的父兄吧。
“蒋婆子的父兄可救出来了?”这才是覃初柳最关注的问题。
紫苏没有多想,顺口答道,“她还没出村子就被抓了,哪里能救人?”
这下覃初柳可就放心了,她就怕那蒋氏父子得了自由,又去找梅姥姥他们的麻烦。
南烛一直关注着覃初柳,她的表情可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再加上她问的是“可救出来了”,紫苏可没说那蒋氏父子被关了起来,由此可以猜想,覃初柳是知道些内幕的。
他想问覃初柳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想问她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问她需不需要他帮忙,可是这么多问题梗在喉间,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南烛,紫苏,时候不早了,该家去了。”小高氏在外面唤道。
紫苏说的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该回家吃饭了,只得不情不愿地随着小高氏走了。
南烛走在最后,临出远门的时候回头去看覃初柳,就见覃初柳站在屋门边上,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
明明还是童稚的小女孩儿,但是在南烛看来,她却是那般的美好,美好到只能远远的看着,再走近一分,便是对她的亵渎。
屋子里的门窗全部打开通风散热,饶是这样,炕还是太热,不能睡人。
累了一天,小河已经支着脑袋打起瞌睡来,元娘也有些困,手指头已经被绣花针扎了好几次,倒是覃初柳,白日里睡了一觉,现下还没甚睡意。
她一直想着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