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义帮众人俱是一阵惊讶,黑衣队乃是匡义帮中只有凭匡义令才能调遣的秘密队伍,其中人员组成如何其他人并不知晓,平日帮主也很少动用,在众人心中自是十分神秘,不料这带着二十人不到的汉子竟是黑衣队的头目,更不料这个每日在内宅门口晒太阳捉虱子口角流涎的糟老头便是这汉子的师父,他的身份早已呼之欲出,必是上一任的黑衣队领袖无疑了!
林老爹走至林龙青面前施礼道:“帮主用匡义令调老朽过来有何大事?”林龙青却不回答,慢慢走到林红枫面前,叫了一声“妹子”,将林红枫的手缓缓拉起,摊在自己的手掌之上,却想起幼年之时二人也是经常如此玩耍,看自己的手掌比妹子的手掌大多少,心中一阵酸涩。凝了凝神,林龙青将手中一物放在林红枫手掌之上,林红枫定睛看去,那物件晶莹圆润,碧绿可人,正是匡义帮的信物——匡义令。
林红枫睁大眼睛,抬起头来,却是满眼的不解,林龙青只是笑了笑,回身走到林老爹面前道:“林老爹,唐兄弟,从此以后,你们不用再听我的调遣,也不要再喊我帮主,一切听我妹子的吩咐,她便是匡义帮的新帮主,她叫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可记住了么?”又回头对林红枫道:“妹子,你想知道什么,问林老爹便是。”
岂止二人心中不解,就是堂上众人也是一怔,却见林老爹已恢复常态,他已是偌大年纪,见惯了帮内的几代更换,走到林红枫面前道:“黑衣队从来都是见令如见人,不知曹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老朽只要知道,一定全力做答。”
林红枫咬了咬嘴唇,手中紧握着这块匡义令,面色苍白,犹豫了好一会儿,问明书剑的死因只需她一句话,反而心中却有些害怕,片刻方沉声问道:“林老爹,我想知道,四年前曹总管因何而死?为何当日我哥哥打了他一掌,事后又下毒?”
林老爹缓声道:“帮主与曹总管是少年相识,志同道合,曹总管在家行三,纵然心比天高,聪颖过人,玉字十三剑使的比两个兄长好的多,也与掌门之位无缘,曹掌门,我说的不差吧?”曹书朋点了点头,面色却十分尴尬。
林老爹又道:“正因如此,曹总管愿倾尽全力助帮主成功,帮中大事绝大多数都有他在旁参详,后来做了总管,更加兢兢业业。帮主待他如兄弟一般,他又是帮主的妹夫,因此帮主十分信任于他,有一日在全帮大会上言道,见到他如同见了帮主一般,又道,无需出示匡义令,黑衣队便可随他调动。这些话,想必帮中各位堂主、护法都还记得。”
第二十九回 绝决道义担铁肩
匡义帮众人心中道:“帮主的确说过这番话,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黑衣队是什么来头,当时十分羡慕曹总管。”
林红枫道:“黑衣队乃是只能帮主凭令暗中培养、调遣的干将,只是这与我丈夫又有什么关系?”
堂中其他人闻言心中暗道:“匡义帮各分堂堂主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杰,没想到他们帮内还另有江湖中人所不知的秘密精锐,初到堂外时便见几百号官兵被那二十个不到的汉子杀的抱头鼠窜,匡义帮的力量果真不可小觑,难怪要招来御寇司的围剿。”
林老爹突然面色略显激动,强自压下,回头看了看林龙青,却见他面色如常,微微颔首,便接着道:“曹夫人自然不知,在四年前曹总管未经过帮主私下调遣过两次黑衣队。”
林红枫道:“既然我哥哥许诺,他自然不需要经过帮主同意。”
林老爹双拳紧握,声音颤抖道:“不错,这是帮主对他的一片厚爱,更可见帮主对他十分信任。”说到此他不禁又向林龙青看去,眼中有询问之意,林龙青似乎也明白他心中所想,沉声道:“林老爹,你但讲无妨,几年来,我心存私念,为了所谓的清誉名声遮遮掩掩,指望四年前之事就此过去,然而这事情埋的再深再好,却总免不了有一天要被挖出来。既然做下了,便痛痛快快认下,也算匡义帮对江湖有个交待。”
林老爹见林龙青神色坚决,咬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各位武林同道都在此,想必还记得四年前江湖接连发生了两起惨案,年初落马寨的骆寨主和其手下一十六个好汉被狙击于山南官道;过三个月之后,太湖旗门的何巨何旗主与同行的三个副旗主离奇死在苏杭官道,奇怪的是,这两桩惨案均发生在人来人往的管道之上,竟无一人亲眼目睹,更巧的是,他们当时都携有资助太湖义军的饷银,惨变发生后这些银两也皆尽消失。”
杜上清道:“不错,这两桩四年前的惨案我还依稀记得,他们像是遭受了围攻,身上刀痕累累,惨不忍睹,似乎死前剧烈的打斗过,江湖中人皆推测可能是有人买凶下手,却始终未能解开其中迷案。”
林老爹道:“这在当年,乃是武林中一件大事,匡义帮焉能不问不管,因此也派人探查许久……唉,却不料查来查去,竟查到了本帮头上!帮主说他心存私念,便是他当时查到了主使之人,却因顾及匡义帮和那人的名声而未公诸于江湖,他对那人的一片善心,反而使得当年匡义帮陡生大变,自己被逼出帮,远遁塞外!”
匡义帮中人俱都大吃一惊,却觉得这事情和四年前之事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此刻已越来越接近真相。其他人则大为动容,年永寿面露怒色“腾”的一下从座位中站起,道:“听你之言,竟是匡义帮中人下手?他们俱都是仁义豪侠,落马寨、太湖旗门也不曾做过什么独霸一方伤天害理之事,却为何被你们匡义帮所害?”他虽然年纪老迈,但气势逼人,满脸苍白的虬髯更添了他此刻的怒意,林老爹目光一低,面露恨色道:“帮主派人多方探查,才打听到这两件惨案当日均有大量官兵分别拦截于前后道口,不许车辆行人过往,骆寨主和何旗主他们所走之路便成了一截孤道,他们便是在这截孤道上被人狙击暗算!”
那黑衣人奇道:“听你之言,又像是官兵做的好事,怎么会查到匡义帮头上?”
林老爹道:“凭骆寨主何旗主他们的本事,也许将众多官兵全尽杀掉不易,但若想走脱,谁能拦住?兵勇们惯用长枪、弓箭,那遇难的各位弟兄身上却是刀伤,必是江湖中人所为,必是这伙人与朝廷勾结,朝廷负责堵住两边路口,以便他们设伏杀人。”
说到此众人皆是群情激愤,林老爹继续说道:“以上便是帮主查证所得,再无一点头绪。”说到此林老爹突然冷笑起来,肩膀不住的抖动,这笑声却是越来越大,道:“想不到,却忘了一句老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帮主偶然与当时的黑衣队队长闲聊,却在无意之中,得知真相!”
众人见他癫狂,心中道:“难道当时的黑衣队队长已经不是他了么?他突然发笑,可别是在此疯言疯语吧?”只有林龙青知他心中痛楚,面上露出同情之色。
林老爹仍兀自发笑道:“黑衣队本是匡义帮极为秘密的一股力量,即便是两个护法、总堂主他们也不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做调遣,若是平安无事,几年之中也用不上黑衣队一次,帮主却从那队长口中得知,这短短一年黑衣队却有两次调遣,一次是在二月十日,一次却是在六月六日!”
众人尚在困惑,雷汝南却“啊”了一声,道:“骆寨主等人在二月十二日遇难,何旗主等人在六月七日遇难!”众人心道:“果然还是女子心细记事,看这日期,这两桩惨案必定是匡义帮所为了。”
年永寿早已忍耐不住,飞身掠到林龙青面前道:“林帮主,你当日既查出了真相,却为何一句都不向我们武林同道交待?你今日让人说出了真相,虽然时隔四年,但该罚的却还是要罚,那调动的人若不是你还是哪个?”
林老爹却道:“各位掌门先不必着急,听我全部说完。帮主细细询问那队长,才知这两次的行动目标俱是‘剿灭山匪’,调派他们的人,不用我说各位也应知道了,全帮中谁有这么大的殊荣,让帮主如此信任?骆寨主、何旗主身携饷银,巨资襄助太湖义军,自然朝廷要派鹰犬将他们除去!这勾结朝廷,残害武林同道的人便是对你们恩重如山的曹书剑!”
话音刚落,却听林红枫一阵风一般冲向林龙青,一伸手重重的打了两个耳光,尖叫道:“林龙青,没想到你这般无耻!”
匡义帮众人在听这神秘的林老爹叙述之中,便只觉得那答案呼之欲出,已经必定是曹书剑无疑了,可听他亲口说出,心中不由得均是一阵震撼,这老者虽形容邋遢,可是从刚才露的那手便可看出他武功实实不在两位护法之下。其他帮的掌门也是一阵茫然,林龙青让人将当年之事说的十分详尽,想起落马寨、太湖旗门的惨案,恨不得将那主使之人千刀万剐,可是曹书剑却已经亡故了四年,顿时心中空空荡荡。林龙青只觉双颊火辣辣的疼痛,看着林红枫说不出话来。
林红枫双眼已经泛红,蓄满了泪水,愤怒的盯着林龙青,颤声道:“青哥,你为何如此狠心,妹子拿了书剑临死的那封血书,除了帮中之人未曾给别人看过,就算是书剑的家人都瞒的滴水不漏,你却丝毫没有兄妹情义,找这个什么林老爹串通你演这一出戏,反过来诬蔑书剑,我千万不曾想到你竟卑鄙如斯!”说罢双眼眼泪长流,又走到那唐姓汉子面前手中举令道:“林老爹若不是当年的队长,那便是你了?是不是他事先安排你们演这一出戏?当年到底是何人调遣黑衣队杀害骆寨主他们?”
那汉子叹口气道:“那时,我还不是黑衣队的队长……”林红枫紧紧逼问道:“那么队长是哪个?我要亲口问他!”唐队长眼圈一红,转向林老爹道:“师父,我师兄他……”
此时林老爹神情已经平静许多,缓缓走至林红枫面前道:“曹夫人,我是你家世代老仆,虽有一身武功,却敌不过岁月蹉跎,不再是黑衣队队长之后,每日不过太阳下面打个盹,静静的等死罢了,我这样风烛残年,又有什么缘由要说这许多假话蒙骗于你?”
林红枫指着那唐姓汉子和林老爹愤愤道:“当日之事也不是你们亲眼所见,却为何同林龙青一并狗血喷人构陷书剑!空口白牙的谁信?”
林老爹不易察觉的苦笑了一下,道:“既然曹夫人不信,我便找个人证来……”说罢回身向门外走去,却被林龙青拦住,面露担忧之色,却听林红枫道:“可别是心里发虚,这一出去便不敢再回来了!”林老爹看了一眼林龙青,道:“帮主,该来的还是要来。”仍是向外走去。
在座的各人本是前来援助匡义帮而来,却不想林龙青在曹书朋逼问之下捅出了四年前的那段迷案,又见一环套一环,竟是十分错综复杂,他们当年只知曹书剑中毒而死,对于林红枫所提血书却是丝毫不晓,见匡义帮众人也俱是神情肃穆,林红枫却是神智大变,又不便多嘴,只屏住呼吸,静静等着那林老爹回来。
此刻夕阳渐落,余晖慢慢洒落在大堂的门口,堂内却已十分昏暗,几个小厮悄声而进,见堂内众人俱是神情肃穆,将堂中十数个灯笼尽数点明便蹑手蹑脚的退下。片刻那门口出现了一个被拉的极长的影子,正是林老爹去而复回,那身后却跟着四个人,手中抬着一个担架。那担架中躺着一个人,却看不清容貌,众人张目观望,见那担架被抬进门来,那唐姓汉子一见便扑了上去,跪倒在那担架旁,泪珠簌簌而落,哽咽道:“师兄!”
林老爹此时似乎极为虚弱,低声道:“曹夫人,这担架上之人便是亲历当日之事的黑衣队队长,你若还有疑问,问他便是。”
林龙青望向林老爹,见他神情极为委顿,心中大为担心道:“这无异于向林老爹的伤口上再划上几刀,今日当着这帮内外的众人将当日之事揭开,也不知是对是错。”
林红枫慢慢走到那担架旁,却见上面躺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盖着一层薄被,面色极为苍白,眉眼却酷似林老爹,那唐姓汉子兀自在旁边落泪,那男子却似乎不能转头,只能将眼珠尽力向一旁斜着看去。见林红枫走至面前,方望向林红枫道:“属下待罪之身,行为又十分不便,恕不能见礼了。”
林红枫道:“你是林老爹的什么人?”
林老爹刚要上前回话,那人却用眼神示意,道:“爹爹,我自己说便好。曹夫人,属下姓林名鹏,黑衣队素来隐秘,想必这名字对夫人来说甚是陌生。”林鹏的目光又望向林老爹道:“他是我的爹爹,也是我的师父。”顿了一下又道:“可是在黑衣队中,他只是我的上任队长……身边这位唐兄弟,他便是我的下一任了。”林红枫低头看向那唐姓汉子,见他也正抬眼看着自己含着泪点了点头。
林红枫又道:“林老爹说你亲历当日之事,那你便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到底和曹总管有没有关系。”
林红枫语气极为平静,林鹏听了却面色突变,神情极为激动,眼中似乎冒出火来,全身都在薄被下暗自抖动,片刻方道:“既然夫人要听,属下自然会讲的一字不差,那两次行动,我一辈子都记得。二月十日,曹总管联系我道……”却见林红枫神色一变,道:“你骗人,原来你也是和他们一并诬陷书剑!多说几次也是无用,把他抬出去,抬出去!”
林龙青摇摇头,走到林红枫身后,伸手稳住她肩膀痛声道:“妹子,你可否先听他把话说完?”
林鹏却已将目光从林红枫身上移开,直视屋顶,道:“曹总管对我言道,最近有一伙儿江洋恶盗,聚敛了一笔数目不小的不义之财,从山南官道经过,要黑衣队前去剿除。我言道,这小小的盗匪何必用黑衣队出动,曹总管道,江湖中其他门派早已跃跃欲试,若是匡义帮出手,少不得他们要过来分一杯羹,但若是黑衣队出手,便谁也不知这批财宝被何人截走。”
第三十回 三尺血飞溅
略微停顿了一下,林鹏接道:“曹总管叹了口气,显得十分为难,又道,匡义帮如今势头壮大,开销之巨不是我能想象。能为帮中尽点力,又能剿除匪盗,何乐而不为,况且帮主亲口说总管可以直接调动黑衣队,我便不疑有他,从匡义帮连夜出发,赶了两夜一日方才到了山南官道,在一个险恶之处率领众兄弟设伏。”
连说了这许多话,林鹏似乎极为劳累,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当时我们心中俱都觉得奇怪,官道之上,理应人来人往车马行走,可等待几个时辰,却不见有一人一马经过。正疑惑间,却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从山崖之上望去,一共是一十七骑。为首的那名汉子略有秃顶,十分彪悍,手中一杆大锤,后面的则各执不同兵器,只是马匹上俱都驼着包袱,虽然众人策马奔驰,那包袱却只是些微震动,显见里面的物件十分沉重。可能正因四下无人,那些人说起话来肆无忌惮,我们听的十分真切。那为首的汉子道:‘不知为何,今日这官道之上竟然没什么人行走?’旁边一人接道:‘人少正好少生是非。’又有人哈哈大笑道:‘有这些银两,可着实能花销一阵子了!’我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怒火丛生道:‘果然是这批狗贼无疑了,聚敛民财却为着自己花销享用!’呼哨了一声,便率领着众位弟兄杀了上去!”
说到此林鹏脸色极为懊悔,道:“那批人武功虽然不弱,怎奈黑衣队本来就是匡义帮培养的死士,个个都是只求杀敌,不求自保,一番苦斗之后,虽然手下的几个兄弟挂了彩,那些人却俱都死在我们刀下!我们将那些包袱打开,果然都是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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