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万兄弟不趁此时登高一呼,若等别人先立了势,你可就又要蹲在矮檐下吃瘪了!’”
林剑澜道:“成大夫当真老辣的很,劝你爹爹另立门户,却还找了好借口,若是你爹爹当真如他所说行事,匡义帮上下倒真的会有不少人投靠过去,只是一个匡义帮,从此便四分五裂了。”然而事已至此,却无法可想,青叔想必同自己一样看出了秦天雄言行异样,只是帮中人心浮动,为何偏偏挑此时将方、岳二人支开,逼他们出手为乱?
万秀道:“他还说花销上自会有人鼎力相助,不过是要爹爹以复帮为名在长安重立门户,再联络些个对林红枫不满的帮中弟兄。”
林剑澜感慨道:“匡义帮多年来威名不减,财力雄厚是必不可少的支持,一来青叔祖上便有了相当的积累,二来各分堂对当地水陆商运具有自己的码头堂口,单那黄河水路一条,铁嵩就不知每年会进帐多少!凭空建帮最难的便是没钱,这成大夫背后之人不知是何势力,竟有如此财力。”他心中却还留了一截没说,黑衣队便是只有帮主才能调动,除了这股力量,林龙青是否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产业
万秀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对了!那成大夫还说即便以后林龙青找上门来,也无颜再坐这第一把交椅。”
林剑澜心中微嘲道:“青叔岂会再在乎这些虚名么?他留在这江湖之中,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一旦曾经离开这诡谲莫测的地方,回头再看只会倍觉厌恶。”想到此却有些明白了林龙青的用心,叹了一声暗道:“唉,或许他就是想以此大变,看清楚匡义帮中众人的真面目,虽然代价巨大,他再归隐之时,却能留给殷殷一群真心相助之人,只是,殷殷和姑姑,恐怕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心意。”
万秀将今晚所闻一气说出,坐的有些疲累,动了动才发现身上的斗篷早已烘干,此刻全身已经热了起来,这初夏天气竟在屋中烤火,禁不住暗自一笑,却见林剑澜沉思不语,眉头似能拧出一个大疙瘩,便又将这笑容收敛,抬头向外望去,天色已经朦朦发亮,那炉炭火,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熄灭。
看窗外树影已由一片漆黑变为葱绿,万秀心情忽的有些哀伤,这哀伤本是自小便习惯了的,此刻却另有一份缘由,即便不是为父母辩护,他们却至少有一半是为着自己才和成大夫走到一路,不知这景况还要持续到何年何月。再回神时,看林剑澜已经将那火炉拿到一边,笑道:“阿秀只顾说,我也只顾听,哪有大夏天烤火的道理?”又是里里外外一阵忙碌,方重新进屋,正色道:“阿秀,我要回江南一趟。”
万秀的手拢在袖中,顿时一阵捏紧,只觉得自己的心嗵的一下,似乎无休无止的向下坠去,半晌方慢慢道:“林公子,何时启程?”
林剑澜随手理好了几件衣服书本,道:“事不宜迟,今日便要走了,否则更不知怎样才能找他青叔下落。”见万秀蓦然点点头道:“是啊,我夜里来此,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情,果然还是应该回去。 '炫' '书' '网' ”又抬眼看了看窗外,方回头讶异道:“天色竟然已经这么亮了,林公子,我得回去了,否则他们……”
林剑澜笑道:“阿秀说话好奇怪,你一直不停望着外面,到现在才发现天亮了么?”
万秀低头也是微微一笑,道:“我向来如此。”说罢将那树枝拿在手中,虽然那络子已经污浊不堪,却仍是细细将它捋好,勉力站起道:“林公子,现在我父亲起了他志,你不宜在他们二人面前露面,否则他们会怎样行事实在无法预知,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赶快去江南探问消息为好。我……你也不必送我了,我在街上自己会找人送我回去。”
林剑澜正要相送,听万秀所言,倒十分有理,心里也知道若是被万剑虹夫妇看见,恐怕也不会顾及照顾万秀和林龙青的情谊,只得扶着万秀慢慢走到门口,道:“阿秀,你多多保重,莫要任性,待我从江南回来,便来看你。”
万秀点了点头,迈步出门,蹒跚走了良久,方听后面一声门响,回头看林剑澜已将门关上,两行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又擦了擦继续向前走去,却不知该去哪里。
身边没了万秀,林剑澜上路便轻松许多,只买了一匹好马,略微带了些东西就一溜烟奔着南门而去,幸而天刚刚亮,街上行人并不算多,快马加鞭出了城南,心中急切,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样,张护法还在总堂么?方、岳二人出门没多久匡义帮便已经有了变故,他们回去后又去了何处?最最担心的便是林龙青,自行弃帮,若是成大夫都不知他的下落……想到此生生急出了一头的汗,暗道:“外婆已经不知下落,青叔,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林剑澜如此策马狂奔,路上也并顾不得吃住如何,只觉得渐行渐热,胯下骏马也是跑一小段路途,看到有溪流之处便要下马饮水,只这小小的闲暇之时,方能打量四周或询问路途。
这处溪流倒十分喧闹,斜对面数十尺几个村妇正在洗衣,偶尔还会嬉戏打闹,林剑澜立在对岸,正要把马牵过来饮水,听对面一个女孩儿站起来大声道:“呢要饮磨到或游起,弗要来弄龌龊吾呢个似!”
林剑澜只听得软声软语,娇糯动听,却不十分明白,只得大声向对面喊道:“你说什么?”
那边的村妇顿时笑的叽叽咯咯,那女孩娇声对其他人打骂了几下,又回头喊了几遍,见林剑澜兀自傻头傻脑的站在原处,便将手中衣服丢在盆中,用脚试探了一下水,'霸气书库:www。87book。com'才放心踩在水中,快步淌了过来,容貌十分漂亮齐整,嘴角一颗小小的美人痣,也不看林剑澜,倒是对着那骏马颇为好奇,用小手摸了摸那马的耳朵,从林剑澜手中拿过缰绳,牵着马向河的下游走去,走了一段才停下将那缰绳又交在林剑澜手中,方“啪嗒啪嗒”的踩着水跑回去。
林剑澜看了看她们洗衣之处,方明白她是让自己在下游饮马,便又向那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谢谢!”对面的村妇见那女孩子跑了回去,一个村妇清清脆脆道:“伲还没寻婆家伐?得米的小后生交关漂亮!”话音刚落便是一阵哄笑,那女孩子颇为泼辣,站在水中便向岸上撩水泼去。
这句话林剑澜却听懂了几个词,没寻婆家必然是说那女孩儿,小后生四下也只有自己一个,明白了意思顿时有些脸红,急忙蹲下把脸胡乱洗了洗,听这群女子说话软糯动听,有些熟悉,看来已到了苏州一带,看马也喝的差不多了,起身看了看,仍是没有什么行人经过,只得又向斜对面大声道:“从哪条路进城?”
这次那女孩儿不再说话,只伸手向东边指了指,林剑澜抱拳一谢,便翻身上马,沿着向东的小道疾行而去,行不多时,果然见了夕阳下巍峨城墙,城门上刻着“苏州”两个大字,想到过了今日,再向南走不多时便能到了杭州,心中一阵激动。
林剑澜下得马来,快步牵着马匹进了城四处寻觅,找了家客栈安歇下来,一路上风餐露宿,当真是未曾好好休息过,用过晚饭便一头栽倒在床上。闭目将息了一阵,虽然困倦,却怎样都睡不着,原来因他一直练功不辍,每晚必定要花费些时辰,此刻反倒颇不习惯,只得又爬了起来,用凉水洗了脸,吹了吹凉风,感到精神了一些,方运功练习了一两个时辰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林剑澜却是被热醒,觉得满头满身都是汗,不想南方已到了苦夏,擦洗了一番便出了客栈,向南门走去,行走了一段却见向北的那旁支街道上人头攒动,大部分是向外涌来,也有人出来却停住了脚向里颠脚观望,将这道路几乎堵死,林剑澜心中好奇,向旁边人问道:“里面怎么了?”
那人并不看他,边张望边道:“伍员庙今个儿庙会。”林剑澜听这是伍员的庙,心中一动,又听那人轻声道:“那武宏和蔡少炳来啦,领着一群豪奴正向外哄人呢,唉,不知道哪家的闺女要遭殃了!”
林剑澜顿时一阵火起,暗怒道:“这边良民都被逼至要聚众起义的地步,当权者的亲戚却兀自还在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当真可恶之至。”看着人群蜂拥而出,那答话之人早被挤的东倒西歪,见林剑澜却站立街道正中,像水流中的顽石一般稳立不动,知他是个身怀武功之人,忙道:“他们好多武师护院,你莫要自找……啊呀!”却早被其他人挤的越来越远,林剑澜嘴角透出些许冷笑,将那马匹随意绑在街边牙柱之上,便轻展身形,从那些许人缝中逆流而进。
那寺庙门口早有一群恶仆把手,不停的向外推搡,林剑澜心中轻笑一声,纵身而起,几个翻越,已入了那寺庙之中,里面人已经被赶的差不多,满地香烛乱弃,还有些砸碎的推车、摊子之类,瓜果小吃滚了一地,依稀可见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骚乱。忽听里面有微弱的呼喊之声,林剑澜急忙窜到正殿之后,见旁边还有一处偏殿,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只是门口却守了十数打手模样的人来回巡视。
第三十三回 小饮会英豪
林剑澜正待上前,却见旁边密林中一条身影迅即掠到那偏殿前,众打手皆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顿时将那人团团围住,有的抽出长鞭,有的拿着大棒,有的则手执朴刀,对那人上下打量。
林剑澜从背影望去,见那人一袭蓝衫,身形魁梧,虽不知此人身份,但从刚才身法看来武功也颇为了得,必定不会为这些肖小之徒所伤,心念一动,转向那偏殿后墙,翻窗而进,正被偏殿那塑像和重重幕帘挡住,探头望去,见地上一个老妪捶胸喘气不已,旁边蹲着一个少女,正自扶着她哭喊,眼泪滴滴答答而下,不太看得清楚容貌。
二人面前却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看样子颇为年轻,张开手臂正色道:“难道苏州城没有王法么?”
对面却是两个纨绔子弟,一个面貌倒也清秀,只是肤色清白,眼袋浮肿,嘴角挂着一丝淫笑,另一个则满脸麻子,手中摇着偌大一把扇子,给那苍白公子轻轻扇着,粗声粗气的笑道:“有啊,怎么没有!大爷我们就是王法!”
此时门外也传来一阵打斗之声,想必已经交上了手,那苍白公子则略显不耐烦,道:“你这秀才倒也长得不错,可惜大爷不好这一口,别拦着我的好事,荷包,荷包呢?把这碍事的给我弄一边去,不行就杀了!”
林剑澜听了“荷包”二字心念一动,见那殿柱阴影处无声无息转出一个人来,眉目低垂,看不出是何表情,一步步向那青年秀士走去,林剑澜曾见陈头领死状,虽不知这个“荷包”用何兵器,却明白御寇司里面的人大都心狠手辣,不敢再耽搁,轻斥了一声“住手”便跃入空地之上。
那麻子脸先是一惊,随即一笑道:“哟嗬,为这小妞儿出头的还不少嘛!年纪轻轻怎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说实话前些年还真有些人打抱不平,荷包,那些人后来都怎么样啦?”
那“荷包”低低道:“倒也没什么,属下自然尽力想给他们留条全尸,怎奈都烂的不成样子了,只好随便找个泥沼一丢,也免得他们曝尸这青天白日之下。”语气却再平常不过,简直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那青年文士听了忍不住一阵颤抖,差点吐了出来。
林剑澜向前一步,心知这横行霸道无法无天之人无谓再多说,只将剑“噌”的一下拔出在那二人面前一闪,那二人顿时脸色吓得白的发青,“妈呀”一声抱头蹲倒,连声责备那“荷包”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爷爷我快上!”
那“荷包”再不言语,从袖中抽出一把扇子慢慢打开,阴阴一笑便揉身扑上,一手扇子如雪片般滚滚攻来,另一手则五指如钩,带着一股凌厉风声,林剑澜仗剑搪去,听“叮”的一声脆响,那扇骨也是极为坚硬,耳边风声又至,急忙飞身避开,忽想起当日林红枫和方铮在院中那场交锋,自己对武功一窍不通,只觉得二人兵刃之声不绝于耳,招式快的几乎无法看清。事后回想起来,那场打斗定然不是方铮的极至,一边在思考破解“玉石俱焚”之法,一边在招架,回招仍是迅捷无比。
再琢磨眼前这“荷包”,招式虽也狠辣,但却差了很多,若只是招架还显绰绰有余,心念一动,将那竹林中的身法施展开来,如游鱼一般,那长剑也似乎有了灵性,片刻便对了几十招有余,那幔帐已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口,二人在殿中绕着幔帐缠斗,却听殿门“哐”的一声巨响,用余光瞥去,见那门扇已然脱落,直直落在殿内几尺处,一条身影迈步进来,看样子正是方才早自己一步的那位,林剑澜轻呼一口气,更觉放心,只专心盯着那“荷包”与之打斗,那“荷包”见又有人来,几次试图奔向武、蔡二人,都被林剑澜一一拦回,毫无表情的脸面方有些焦急起来。发狠连连攻了几招,扇面忽的一转一弹,林剑澜顿觉一阵轻烟迎面扑来,身子一软向下跌落,那“荷包”方冷笑一声,也是身形下缀,扇子一收便从中弹出一根尖刺近身向林剑澜刺去,旁边几人顿时一阵惊呼,只见半空中一飙血从二人之间射出,溅出老远。
那武、蔡二人方面露喜色,却见林剑澜稳住身形翩然落下,虽衣衫沾染点点红晕,却丝毫不显败像,那“荷包”则关键部位的衣衫处尽被划破,面色灰败,口中连连喘气,枯爪般的手紧紧堵在胸口仍是抑止不住血流,瞬间那地上已积攒了一滩暗红,林剑澜见他满脸疑惑,对他当真又是愤恨又是同情,道:“你说被你所杀之人,俱都烂的不成样子,我便知道你这扇子中有毒。”
那“荷包”口中兀自嗬嗬连声,不清不楚的连声说了几句,方缓缓倒下,林剑澜见武宏一张白脸越发惨白,全身不住抖动,再一看几乎笑出声来,那武宏衣襟下摆处已是一片濡湿,竟是害怕的失禁了,蔡少炳则挡在武宏前面,脸庞肿了一大块,口鼻流血,鼻涕眼泪淌了一脸,想是刚才被饱揍了一顿,狼狈之至。最让人不解的便是那青年秀士此刻又挡在他的前面,对着袁行健面有怒色,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林剑澜不禁有些困惑,回头道:“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抬头一看,却愣在原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丐帮祭奠之时坐在自己对面的太湖袁行健。
袁行健看见林剑澜也是一愣,觉得对面这少年看来煞是眼熟,片刻便(炫)恍(书)然(网)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林少侠,真是巧的很。”回头又看着武、蔡二人,道:“难得闲暇一日,竟遇到这两个败类,当真扫兴,这位仁兄,请你让开。”
那青年秀士眉心显露出细细的皱纹,紧紧咬了下嘴唇道:“他们横行霸道,自会有地方官员处理,那位小姐受了惊吓,你也揍的他们不轻,就此作罢吧!”
袁行健的拳头重又握起道:“你让我就此作罢么?这般恶徒,便是死了也是活该!地方官若不是和他们沆瀣一气,他们怎会如此嚣张?说到底莫非你是后悔管了这场闲事?你放心,这杀人的恶名算在我袁行健一人头上,与你没有什么相干!”
那青年瞬即眼睛瞪大,对着袁行健打量了片刻又黯然低头道:“你以为我是为他们说话或是怕事么?也罢,我不和你争辩,但让我看着你当场杀人也万万不能。”说罢回头斥道:“还不快走?”身体只是拦在那二人面前,眼睛紧紧盯着袁行健,那二人见他先前还阻拦了自己的好事,此刻却如同救命菩萨,虽不明就里,也知道要靠这人活命,紧紧抓住这青年秀士的衣襟,藏在他背后一步步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