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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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子- 第1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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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砾沉默片刻,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蔺喻摇摇头,“可能是西疆派来的使者,可能枢机处下的暗卫,也有可能是来自两卫都司,或者别的什么家族什么人……我也不知道,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快得来不及反应就到了结局,“彤少卿这一被劫,定是凶多吉少——阿砾,我们该怎么办?”

  “先别慌!”慌乱关头,蔺砾反而先稳住了气,沉声道,“老实告诉我,她叫你去是想要让你做什么?你们查西疆粮草的事究竟查到什么程度了?”

  蔺喻战战兢兢看了他一眼,终于把心一横,道,“其实我们已经掌握了枢密卿偷换粮草的全部证据,分别在我们几个人手中。”话一出口,他也察觉了事情的严重,蔺砾满脸震惊,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今夜她约我,就是商量如何妥善保存这些证据便于来日与枢机处谈判。”

  蔺砾骇然,“这太危险了!”

  “事实上几天前我们就已发觉枢机处知晓了此事,但是这一回的案子彤尚书崔侍郎都赔了进去,整个稷部几乎都陷了下去,如果我们这些稷部官员们还想要苟延残喘的话,就不得不做下去——”

  蔺喻低下头,孩子似的惶惶不安,“原本我们是想要打草惊蛇,以此案对抗枢机处,让他们知道我们也有对抗之物,真要剑拔弩张谁也没得好处,让他们见好就收,不要赶尽杀绝。谁知道他们竟会这样强横,甚至不惜劫走彤少卿!”

  “阿砾,我该怎么办?”他一把抓住蔺砾的手,力道之大抓得他生痛。“他们这等态度,是不肯放过稷部的人了。他们今夜敢动手劫了彤少卿,明天就会轮到别人——”

  “不会的,”蔺砾拍拍他的手,安慰道,“这里是云京,这么多官员,这么多家族,他们哪里一口气就撼动得了。”

  蔺喻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那我怎么办,你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蔺砾低声喃喃,像是说给他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第二十七章 夫妻

 彤绣感觉到自己被人塞进了马车里,马车轻快熟练地穿梭在云京的街道上,不久之后她听到铁质大门哐当当的打开,马车滴滴答答驶入宅院,瑞香花沉静芬芳香馥优雅扑面凝聚,带着熟悉的味道,仿佛生而高贵的优雅贵妇独自隐居在繁华奢靡的盛世云京里。

  马车已驶过中庭,瑞香花依旧馥郁悠扬在空气里,她听见马车停下来,有人打开车门,将她从车里抬出来。

  门开了,他们走过客厅,走过玄廊,穿过几间的待客室,然后上楼。椒兰清雅的熏香流水般细细淌漾,低缓又容易让人沉醉,莫名的,彤绣心中有了一丝慌张。

  她设想过自己会遭遇的境地,设想过将要面对之敌,西疆的凶残,枢机处的阴暗,将父亲推到前台顶替的明昭贵族们——

  如今掳走她的又是谁?能在漫天暗卫密布的云京街道上避开耳目探哨公然将她掳走,这份实力,这份胆量,放眼明昭权贵,有哪个家族能做到?又有几人有胆子做到?

  平白揣测,越是无法琢磨越叫人忐忑。

  带路人推开某个房间,迎面而来的空气熟悉到令彤绣大脑一阵短路,他们将她抬进去,走了七步,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沙发上铺着的应当是上好的狐裘,温暖高贵,覆以来自南方的上等丝绸,轻柔出众。

  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浮上心头,彤绣绷直了身子,神经敏感到极点,大脑里一片空白。为什么她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你可以自己解开眼罩。”

  男音低沉宛如大提琴悠扬徜徉,彤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扯下眼罩,跃入眼帘的紫流光英武俊美的面孔倒映着不可置信的失望。

  “夫君!”她低声轻喃,这个在世上与自己最亲密的人,将痛彻肺腑的寒当头灌下,从心口一直凉到骨髓。

  “为什么要阻止我?”

  紫流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酷到残忍,“你的消息一向很灵通,我想你应该知道,就在今日下午西疆的弹劾书已经送来,他们不同意妥协。你该知道你手中握着的东西该有多危险,这种时候,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他们是我的父母双亲!”她近乎绝望的看着她的丈夫,目光凄美得能融化世上所有的坚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父母遭逢灾祸却自己安稳。”

  紫流光却到底没有动容,“你是我的妻子,是紫家的长媳!”直白的语言理所应当的残酷,“你的行动不止代表你一个人,你有想过这些日子以来你的种种作为将令紫家陷入怎样局面?”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以前稷部少卿的名义行动!”

  “那也并不代表你与紫家无关,夫人,不要那样天真。”紫流光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语调冰冷,毫无所动,“你知道的,你是紫家的儿媳,你的名字记载在紫家的族谱上,彤家获罪也好,崛起也好,都与你无干,但你若获罪,将会连带紫家受损。任何一名紫家子弟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我身为紫家长子,有权利也有义务阻止你。”

  彤绣被他漆黑冰冷的目光吓到,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你想做什么?”

  紫流光道,“从现在起待在你的房间里,直到这件事情落幕,一步也不要出来!”

  彤绣脸色越渐发白,“你怎能如此残忍!你也是有女儿的,你就不怕日后儿女重演今日之举令你寒心吗?”

  紫流光眼里微微一沉,厉光从他眸中划开,冰冷愠怒。“神姬殿下在上,夫人,你还记得你有个女儿,真是太好了。当你不顾自身安危为岳父母奔波时,可曾想过若你不幸被牵连获罪,你的女儿将因她不名誉的生母一辈子遭人诟病!你知道空有一身尊贵名头处处遭受欺凌的滋味吗?”

  他想起晦涩的过去,早已远去的岁月抹不去曾经伤害,他们兄妹不幸的童年,在紫家阴暗不明的大家族中唯有彼此紧紧依靠才能活下去的艰难。

  人前光耀,人后凄凉。

  他出卖未来成为家族傀儡,流耀出卖灵魂在黑暗里杀戮成修罗,流萤出卖命运被困在神殿里。

  今天他们终于站在高处,却究竟是喜是悲?

  他的女儿是那样无忧无虑,天真可爱,她的命运就应该一直这么快乐下去。他们曾经历过的苦难,他怎么忍心让心爱的小女儿再去尝?

  “你只顾一全自己孝顺,可曾想过若你落到那等境地你的女儿将如何依托?她是否会被人,当她傲然人前时,身后多少人在暗中鄙夷嘲笑?”

  “你可知当初我们兄妹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有机会活了下来?”他看着妻子,漆黑的眸中看不见光影,深渊般骇人。“我紫流光的女儿,紫家的嫡长孙女,必须完美没有任何瑕疵,我决不会容许她有一个不名誉的母亲,受人诟病一辈子!”

  彤绣不禁后背发凉,夫妻几年,她首次觉察到丈夫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紫家三兄妹同一个模子倒影出来的令人绝望的恐怖。

  “看来夫人已经明白为夫的意思了,就请夫人在自己房间里好好休息。”

  他大步离去,不忘关上房门。彤绣呆坐在沙发上,恍恍惚惚看着四周。华贵不失优雅的摆设,名贵悠扬的熏香芬芳椒兰,一草一木,一针一线,在嫁入紫家之后一面怀揣梦想一面亲手为自己规划打算……

  彤绣闭上眼,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悲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染红旧梦。

  

第二十八章 抓捕

 蔺砾在不大的房间里来来回回跺着方步,苦思良久,一个又一个设想从大脑里飞驰而过,却均不得要领。蔺喻见他如此,不由悲从中来,“方才我回返途中,见到刑部的囚车,想来今夜是要从稷部下手了。”

  他满脸都是悲凉,蔺砾心中不忍,轻声安慰他,“彤尚书崔侍郎才是涉案关键,稷部少书几十号人,哪里就轮得到你了,不会那么快的。”

  蔺喻却摇摇头,叹道,“若换了往常,我也笃定不会这么快就轮到我,可如今连彤少卿都被人掳走——”他抬头看着蔺砾,眼里尽是复杂,“我想我可能也不会幸免。”

  蔺砾心头突突直跳,猛然间,像有一道闪电划破黑夜,他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低声轻问,“那些东西还在你手上?”

  蔺喻自嘲的笑了一声,翘起的嘴角苦涩的尽头泛起讽刺讥诮,“能查到彤少卿头上,还会不知道我也参与其中吗?若我这时候悄悄处理掉,只怕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尽管如今看起来是那样微薄不足道,却谁也不能否认他们的价值,或许有一天就能置人于死地。

  蔺砾垂下眼,无数个念头在他脑子里飞转,那些东西的价值、将要付出的代价、将要面对的敌人、这样冒险的后果、最重要的是他能得到什么。他一项一项在心里默默算计着,终于一咬牙,墨玉漆黑的眼瞳有了某种破釜沉舟的觉悟。

  “把他们给我!”

  低沉的声音透着刺骨幽冷,蔺喻顿时浑身一颤,“阿砾,你可要想清楚!”

  “彤尚书还在刑部大牢里,彤少卿花了那么大力气绝不可能只拿些杯水车薪的东西出来反击,何况今夜她还被人掳走——”他低声喃喃,深黑瞳孔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复杂和执着,“若真没有价值,又有谁会下手?你们在查的东西一定还有文章。”

  蔺喻心中一动,“你有多大把握?”

  蔺砾却摇头,“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他坦言,“在没有确实证据前,我无法给你任何回复。”他没有再说下去,蔺喻却听懂了他的话。

  “你要看?”

  蔺砾一瞬不瞬回视他的双眼,“如果你信得过我。”

  他无法给他一个确实的保证,那些东西却是他最后的保命符。

  蔺喻侧过头,避开堂弟的目光,思绪混乱。

  “我们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如果我陷进去了,你迟早都不会幸免。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蔺砾却了然于心。

  如果你用我的保命符保了自己的命呢?

  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仅仅是因为同样在蔺家倍受打压才联合,他们之间,还没有生死相交到会为了谁不惜一切的地步。

  他垂下头,不让蔺砾看到眼中的复杂,只是沉默、死寂、扭曲。

  直到窗外传来赫赫马蹄声,蔺砾描了一眼刻着刑部徽纹的队伍,迅速退到阴影里,他是外派神官,秘密潜入云京的消息自然不能泄露。

  “刑部要务,蔺少书,请开门!”

  刑部少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蔺喻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瞳茫然不知所措,楼下又传来了第二声催促。

  “堂兄——”

  蔺砾不安的唤了他一声,蔺喻打了个激灵,仿佛大梦初醒。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堂弟,时间仿佛停滞,不知过了一秒还是过了一生,他终于一展衣袂,头也不回往楼下走去。

  “阿砾,我们两个之中,有一个陷进去就足够了。”

  ……

  门一开,刑部少书将抓捕令往蔺喻眼前一扬,身后数名士兵随即攀上了武器,跃跃欲试。

  “刑部公文,蔺少书,请跟我们走一趟。”

  蔺喻漠然扫了一眼抓捕他的文书,对面的士兵小心翼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戒备的行动里掩饰不住眼中的热切,仿佛他们正期待着他做点什么好让他们有机会立功。

  他还能再做点什么?明昭之大,渺小微薄如他,还能如何挣扎?

  蔺喻低垂下眼睑,说了句“知道”,才刚迈出一步,顷刻间武器明晃晃的银光刺入眼帘,士兵眼中更加兴奋。

  “需要我签字么?”

  他在心里冷笑,站在原地,平静的问,仿佛要被抓捕的人不是他,刑部少书愣了一秒,心中不免钦佩他的沉着,摇头,“不必,”他将公文收起来,向身后士兵使了个眼色,“蔺少书,得罪。”

  蔺喻点点头,伸出手,由着他们给自己戴上镣铐。直到这时刑部少书才真正松了口气,再看一眼抓捕名单,对部下道,“我们去下一处!”

  蔺喻顺从地跟随他们离去,从头到尾没有反抗,离开家门时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直到他们彻底走远,蔺砾终于从藏身之处出来,望着堂兄消失的方向,心中百般滋味。

  若不是自己,蔺喻绝不会不做反抗!

  蔺砾抬头,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心也像这天空一样空荡荡。

  

第二十九章 传授

 金蟾皎皎,疏影横斜,满壁生辉。林致坐在窗前,屹立在远处谢林的影子被拖得兀长,皎洁的银色月华流水倾泻而下,将漆黑幽深的千年圣城镀上永恒的辉华,时光铸就的历史神秘诱惑,掩映在四周影影濯濯起伏不定的黑影里,似巨龙的盘踞的宝重,魅惑诱人又危险重重。

  佟鄢云进来时,正看见林致如此迷茫痴醉的目光,顿了顿,她低下头,走到林致身后一尺远,低首,轻声道,“大人,您找小女?”

  林致回过头,唇角含笑,欢悦愉快,“云京传来消息,月底便能了结稷部之事。当年彤尚书为陷害我于神殿毒杀君煌哥与晴月哥,如今他们的名誉亦将恢复。”

  “那真是太好了。”佟鄢云如是回答,温驯笑容到底不曾落尽眼底。恢复名誉洗脱污秽又能如何?难道就凭这几句当权者心安理得的话十年来佟家受过的屈辱就能够倒转,她早成了一把枯骨的大哥还能在活着从坟墓里爬出来?

  她默然站在那里,撇过头,不出声,只无声的抗拒嘲笑着。

  林致看在眼里,没有做声,却硬生生换了个话题,“如今事情总算有了个交代,如今剩下的,就是谢林的驻守权了。”

  佟鄢云不语,垂首听她吩咐。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她可以触碰的权限。

  “日前六部已有函文,枢机处全权处理谢林要务,只不知道神殿会派遣哪位大神官大人来谢林。”

  她回头,佟鄢云低顺垂首,神殿五年的沉浮将她训练得乖巧而沉默,不由自主的,多年前在神殿的记忆像被打开的水阀汹涌浮澎湃,林致忆及往事,不由悲从中来。

  “鄢云,你在神殿五年,可见过高阶位的大神官?”

  佟鄢云抬起一双秋水杏眼,潾潾泛着波光,“鄢云不过一名学生,不曾有此荣耀觐见。”林致心中也是如此想,当下笑了笑,正要说话,不料又听她道,“不过,从前鄢云曾受西南大神官长大人照拂。”

  西南两域,挂得上西南大神官长名衔的高位大神官并不止一人,但无论是谁说出来,都只会让人想到一人:统领南疆三省大神官长,十七岁登上青阶高位,盛华尊贵倾世无双的紫流萤!

  林致面上一鄂,灰黑色瞳孔里光影流转,“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小女初入神殿时,曾因年幼诸多不适,幸得西南大神官大人长照拂,才不致落魄。”提到紫流萤时,佟鄢云向来清冷的容颜上淡淡泛起和煦微笑,轻描淡写几句,同在神殿长大的林致岂会联想不到那些她曾经历过的悲辛苦楚艰难凶险还有那暗流汹涌下赤裸裸的杀戮。

  “说起来,你是明昭140年入学的神学生吧?”她半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位萤姬大人入学那年刚巧我离开神殿,从那以后常听人说起种种,倒是不曾有幸一见。”

  佟鄢云向南方躬身行礼,一低头一揖首一个笑容都是循规蹈矩的尺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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