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琴全身都带着湿气,此时眼中又添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好不娇弱可怜。半是辛酸半是恨的开口,“小姐且听妾身将前因后果道来吧。”
…………
听她哭哭啼啼的说了半天,九姬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桃琴二八年华时已相当漂亮,人又灵巧,自然的被宋家老爷看上,被逼着收了房。可谁知她本已和宋家少爷互诉情意,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段孽缘。宋老爷还未察觉,倒是先被宋家太太发现,瞅了机会将桃琴给害了。姨奶奶死的不明不白,宋老爷自然要问,查到最后发现自家夫人是凶手,儿子是小妾的情夫,一气之下也就再没起来。宋家太太至此开始心神不宁,总觉得桃琴会来勾她的魂,最终竟然也很快的郁郁而亡。
九姬忍不住在心底骂一声什么狗屁官司,亏她一开始还挺感兴趣,如此看来简直是一堆麻烦。这桃琴也不是省心的,忍不住口中冷上几分。
“你即成了那宋老爷的妾室,就该跟宋少爷了断清楚才是,不然哪会有这后面是非,好好的一个宋家也没落了,还给自己平添一堆业障。”
桃琴仍是神色哀戚,自责的说:“小姐误会了,自成了老爷的妾后,妾身真的不敢再与少爷联系,可又舍不得将少爷以前送的东西归还,这才被太太发现连累了一家。妾身被缢死时真觉的是种解脱。”
“即使觉得解脱又为何至今不肯往生?”
“妾身,妾身也不知会害得少爷如今落魄,故此,想再见一眼少爷,亲自请他原谅,跟他告别,求小姐成全。”
九姬一声冷笑,说:“这又怪了,你是鬼,想见他还不容易,还来求我?”
“自太太去后,宋管家觉得家宅不宁,便请了大师做法,少爷身上有大师赠的护身符,妾身去不得。”
“哼!原来是为这个啊!可我看你们这段孽缘,还是不要在继续的好。当初若不是你当断不断,他也不会沦落到父母双亡,卖宅度日。如今你再去见了他,指不定还要生出多少事端呢!我之前只当你是个无知水鬼,贪恋人间繁华不肯离去,如今看来更不能留你在这里了。”
“不要啊,小姐!”桃琴忽然跪到九姬面前,苦苦哀求:“小姐,妾身没有一丝一毫害人之心,真的。若是有,我之前也就不会只安静的呆在这井底了。求小姐成全妾身吧。”
九姬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说道:“小水鬼,你说实话,真的只要见一眼,告个别就好?”
“我,我……”
瞧她我了半天,我不出什么来,九姬就知道这人间的痴男怨女哪是那么容易满足欲望的。见了一眼就想第二眼,想了第二眼就求长相守,答应她才真是徒增事端呢!
“得了,我看我是帮不了你,要么你安静的缩回你的井底,我当你不存在,要么你乖乖去忘川河边,我当什么都不知道。”
九姬甩手欲走,却又被桃琴一把拉住。只听她又说:“小姐,这样好不好,您先让我跟在您身边,等您的事情结束了,您亲自带我去跟少爷告别,然后直接将我送去忘川,这样我就,我就不会有多余的妄想了。”
九姬略一琢磨,这只水鬼,看来还知道善恶。若是留她在身边,或许也能用得到,反正最近鬼差大哥们忙着整治厉鬼,想必暂时也顾不到这段官司。遂点头说道:“明儿晚上我再来,总要给你找个身体,不然你这样子我可看不住。”
桃琴大喜,“小姐这是答应妾身了?”
九姬连忙摆手,撇清的说:“我可不是说要帮你,只是允你多留段时间,至于能不能亲自跟他告别,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真是这样就满足了吗?其实,九姬很期待如果见到了又会怎样。
第二天晚上,九姬如期而至,丢了个死猫在井边,瞥了眼目露诧异的桃琴,嘲笑道:“你该不会连借用死物都不会吧?”
桃琴看看地上的白猫,成了鬼后很多能力是无师自通的,更何况是这么弱的灵体,她只要念头一动就能进去。可真的要做一只猫吗?好奇怪的感觉。
“随你吧,若是不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九姬也不想逼她,说到底帮一个该去往生的鬼留在人间,她也是担风险的好不好。
桃琴看九姬面露不悦,立马摇头说:“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不适应。”
九姬淡淡的一瞥,说:“放心,我仔细看过了,是只刚死的猫儿,也不是被人打死的,而是先天不良。”
“先天不良?”
“怎么?你以为只有你们人有先天不良吗?快点决定,我还要回去睡呢。”
桃琴神情尴尬,做鬼她确实资力不够,当然比不上九姬的懂得多。再看九姬越发不耐,只得无奈的闭目精心,形随心动,再睁眼时觉得所有的景物都不同了。刚想说话,却是出口的一声“喵……”
“哈哈……”九姬没形象的大笑起来,她就知道一个人成了猫会很有趣。
从地上将桃琴,不对,白猫拎起来,眼睛对眼睛,瞧出那里面的一丝委屈,好心的解释,“你该感谢我,鬼体无法见光,如今你能被我抱着到处跑,指不定哪天就撞见你那位少爷,不过你亲自告别还要等我事情办完。你最好真的乖乖的,不然我可以立马把你丢给鬼差,要知道你的业障可还没在枉死城里判算呢!”
白猫眼睛一亮,乖巧的点头,又发出“喵”的一声,九姬却能听到传至她脑中的话“小姐放心,我会说到做到的。”
九姬满意的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铃,自然就是先前给乐娘子的那串,取下了一只,另从袖中拿出一段红绳,又扯了自己一缕头发混在红绳里编好,与那铃铛一起绑在白猫脖子上。
“只要我摇铃的同时默念你名字,你就能听到我在唤你,记得听到了就要到我身边哦。”
白猫又是一声“喵”,看起来只是比别的猫儿多了点灵动,只有九姬能听到她回答“好”。心想,倒比那内力传音还玄妙。
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于九姬来说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这期间她也就是多选了两个婢女,整日的窝在后院里,几乎没出过门。可没出门不代表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自有胡忠和胡诚定时的来报。
“小姐,小姐,我那个兄弟出来了,这会儿正在外面呢,您可要见?”
九姬怀抱着白猫,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猫毛,一人一猫(确切的是一狐一鬼)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懒洋洋的。九姬眼睛未睁,皱眉想这胡诚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大声喧哗?躺着的姿势没变,只是飘下去一个“好”字。
又等了好半晌,却始终没在听到胡诚回来的声音,九姬才忍不住睁开眼,赫然的对面栏杆上坐着一人。
“你……”
九姬先是一惊,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想想也好笑,对非正常的东西她感应很灵敏,可这种所谓的武功,还真的是一窍不通。以至于一个真正的大活人出现了半天,她还一点未曾察觉。话说回来,这也是她为什么还要找个能人来做护卫的原因,在人间的地界行走,总要按这里的规矩,容易办事。
“你就是那个赌输了去坐了牢房的人?胡诚呢?”
“他被我敲昏了。”
“为了报害你失手之仇?呵呵,好俊的功夫,你叫什么?”
“他们喊我狗子。”
“狗?真是个难听的名字。”狐狸和狗本就是对头,九姬当然讨厌。
“小姐随便给个名字就是。”
“你为什么肯来?对胡忠和胡诚来说我有救命之恩,他们要报恩,你呢?”
人会无所求吗?九姬不信。
“胡忠说在小姐身边安稳。”
“所以你就听了他们的话愿意做我的护卫?老实说,以后的事可说不准,说不定就不安稳了,难不成到时候你甩手走了,我找谁去?”
“不走,我相信。”
这人说话还真是简洁,九姬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睛没有闪烁的光,说明他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五官很普通,不容易被人记住。左右手都很粗糙,想必平时练得很多,而且能用两手。虽然是坐在栏杆上,可身形很稳。总的来说,九姬很满意。
“好吧,看在你是第一个说相信我的份上,从今往后我的命就交给你了。拜托了,胡义。”
“是。”
“还有一点,没事的时候我不喜欢很多人在面前晃,你明白吧?”
护卫又不说那种拿着大刀,横在面前的就有用。
胡义点头,很快的没了人影,可九姬却能感觉到他就在不远处。只要她有心,见过一次的她就能记住味道。谁让狐狸对人的气味最敏感。
九姬有所不知,敏感的不只有狐狸,小偷的直觉也是很强的。胡忠和胡诚虽有那半粒丹药的作用,可也是真心的觉得在九姬身边会安稳,而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的胡义,也感觉得到九姬散发出的气势。谁不愿意在强者身边,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居无定所之人,突然有人给了他们正经的事情做,当然也不想再漂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如上章留言,感谢,多爱吧。
见金钗初谈日后事
离九姬最初进京已过一月,距见霓虹妈妈也有半月有余。
且说这霓虹自从又有了信心后,便每日督促她的十二位姑娘认真学习,倒觉得日子是飞速的过去。而那十二位也都是年纪不大又极聪明的,不到一月的时间已经学得七七八八,很有样子了。霓虹看在眼里,心中暗喜,悄悄地找到胡诚请九姬来验收一遍。
九姬闲了太久,自然也想动动筋骨,看今日天气好,便拎着她的猫儿出了门,身边的丫头还都不放心,索性的就没带到霓虹那边去。
如今的别院已经被收整的有模有样,九姬隔着轿帘略看一眼,便直接避开外人到了后院最里间,此处是单为她留下的,按着她的意思收拾的相当舒适。
整间的格局,进门是一簪花仕女的玉绣屏风,绕过了便能看见正中一张躺椅,比正常的要宽大出许多,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绒黄垫子,一看就觉得松软合适。四周挂满了珠帘,带上一层香艳迷离。旁边的木几上一炉熏香,徐徐的飘着白烟。只有房间的偏角才放了一张四方矮桌,并几个角凳。房间一面开窗,一面设门,唯剩下两面,绘出一副长长的山景图。碧水蓝天,青山白云,还有林间隐约奔走的白狐。这些倒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最极致的该数那从屏风后铺满全室地面的毯子,任谁想进去都要赤足而行。
“小姐觉得可还合宜?”
霓虹小心翼翼的问,当初九姬请来的人,整完了全院都没她这一间花功夫。
九姬带着帏帽,也让人摸不清是看的哪里,只听半晌吐出俩字“勉强”,当下没将霓虹气的吐血。她却不知九姬说的是那白芒山的画,离她心中印象勉强了些,其他九姬本就不甚在意,只要舒服便可。
“匠人们都还在,可要他们改动?”知道这位小姐难伺候,霓虹也只得忍下那点不平衡。
九姬丢了手中猫儿随她四下乱跑,自顾自的去那躺椅上歪下,整就是一副柔若无骨的美人春困图。
随意的甩甩手说:“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也无人能达到。胡诚说妈妈及各位姐姐已经准备好了,特请我来看看,就先听妈妈说说吧。”
九姬自在的窝于躺椅中上,倒是难为霓虹中年发福的身躯挤到角凳上,颇有些滑稽。面上却带着兴奋地回答:“小姐,我说的不作数,不如您亲自见见她们,也当是做个鉴别,如何?”
心知这霓虹有炫耀的意思,而九姬也存了试探的心,点头答应。命胡诚撤了白芒山景图中的一半,原来那墙也并非是墙,而是连着外面一个小型水榭的暗门,那水榭自然是最佳的表演之地。
“妈妈有心了,请各位姐姐们过来吧,总要正式见过,日后才好相处。”
“小姐想的明白。”霓虹早知这其中机关,没了最初的惊讶,急切的去请她的“心血们”过来。
想来是早准备好的,不出半柱香的时间,那十二位原怡红院的头牌们便到了水榭。有神情倨傲的,有表情平淡的,还有好奇探询的,九姬一一看在眼里,心想看来还要花些功夫收服这些丫头呢!
“各位姐姐有礼了。”九姬如此说着,却并不见动身,摆明了不过是说说。
“妹妹这隔着帏帽,又相距甚远,姐姐们如何还礼啊?”
枪打出头鸟,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不见得就是有勇气。
九姬望着那个神情最为倨傲的红衣女子,勉强半撑起身子,好笑的应道:“免了你们的礼就是,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这话可不气人吗?
“红绸姐姐,你看妈妈还要让这位妹妹几分呢,咱们就算了吧。”
那红衣女子还没说话,就被身旁的一个娇小女子拉住,说是劝言,却怎么听着都像是煽风点火。
九姬淡淡的扫过那名女子,这个倒是有点脑子的人。
“原来姐姐叫红绸啊,看姐姐容貌是最出众的,却还不敌你身边这位嘛。”
红绸本欲发怒,却被九姬一句话给震回来,当下扭头看看那娇小女子,圆瞪着眼喊道:“织锦,你就知道躲在别人背后。”她倒也不算是个蠢笨到家的。
那织锦的目光极富深意的投向九姬,又很快的转头对红绸说:“红绸姐姐,你这爆竹性子能不能改改啊!别被人一点就着。你我都是看别人脸色吃饭的人,何苦为难自己姐妹。”
“啪!啪!”九姬为那位织锦鼓掌,不错,她喜欢这样聪明的人。却又不再理睬她们,而是转向霓虹说:“妈妈教出来的姑娘真是不一样,感情这些就是今儿准备好的?”
霓虹瞪了红绸和织锦一眼,挤出笑说:“哪儿能呢!是我这几天逼她们太紧,姑娘们总有些小脾气。红绸,织锦,还不跟小姐道歉?”
“不必了!各位姐姐别误会,我虽出了些银子,可也只是为分点红利。姐姐们以前是归妈妈管,日后还是,说起来以后九姬还要仰仗各位姐姐呢。今日我来,怕是妈妈没说清楚,不过是来跟各位姐姐正式见个面。刚才妈妈说姐姐们都很有本事,我一时兴起想见识一下,才让妈妈去请各位的,妈妈说呢?”
九姬知道那些丫头心气不平的是什么,给了台阶就看她们懂不懂用。
霓虹眼珠子转的快,心思更活,赶忙的接过去,“是啊,是啊,我这两天忙糊涂了,话说的也糊涂。我的各位好姑娘,平时老炫耀自己会这个会那个,光说没用,也让小姐见识见识。”
“哼!”
这一声,九姬倒是没听清楚是从谁嘴里发出来的了。不过也无妨,她有的是时间跟这些小丫头们磨。
接下来的时间有些无趣,她们所谓的本事无非也就是吹拉弹唱、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最多又加了九姬让她们学的德言容功。虽然达不到九姬所想最好状态,可平心而论确实也算拔尖了。
说的简单,可等她们十二位全折腾下来,也费了不少功夫,九姬险些睡着。倒是她怀里的白猫,一直看的津津有味。
“小姐觉得如何?”
“嗯,不错,姐姐们果然不简单,九姬佩服。”九姬强打起精神说着违心的话,反正没人看见她欲作呕的表情。
霓虹则是笑成了一朵花,心想总算是将这位大小姐哄了过去。
却不料九姬话音未停,继续说道:“可光有这些怕是留不住客人。”
“啊?”
九姬淡淡的问:“妈妈可知男人喜欢的是什么?”
霓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不确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