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姬(完结)- 第40部分

　　　　这下子倒是九姬不知该说什么了，一跺脚，转身走了。她就不信伍子曦真拉的下脸去贴致歉信。

　　　　伍子曦摸摸鼻子，被这一闹，他都忘了问九姬正事了。

　　　　第二天九姬还在睡懒觉，却被小蝶从床上挖起来。迷迷糊糊的听她说了一堆话，却是最后一句猛的惊醒了。什么叫宫里头来人了？

　　　　小蝶看见九姬那犹如梦中的样子，就知道先前她说的，这位是完全没听进去。只好一边帮她梳妆，一边又重复了一遍。

　　　　九姬这才听清楚，第一惊是伍子曦真的写了致歉信贴到城门楼去了。第二惊是他不仅写了，还盯着生怕人揭了，结果就惊动了兴致勃勃出宫打猎的宣帝。最后一惊，宣帝问清了事情来由，竟然决定要到胡府。

　　　　这是什么状况啊？一个堂堂皇帝为了这点小事到一个平头老百姓家里？他有这么闲吗？

　　　　“这个伍子曦，谁准他将人带来的？”九姬将头上感觉多于的金钗拔下来，不满的嘟囔。

　　　　小蝶哑然，这种话也就她家小姐敢说。却又怕九姬真干出甩手掌柜的事来，那可也算是抗旨不遵，好声好气的劝道：“小姐，伍大人再大的官位，那面对的也是咱大彝的皇帝。谁也拦不住啊！”

　　　　九姬不满的嘟着嘴，她当初不肯再继续修行，就是不想去跟那些所谓的神仙啰嗦，一各个自视甚高，官大半级压死人的那种。结果到了人间，还是要碰上这种类似的事情。

　　　　“好啦，我晓得的，又没说不去。”禁止了小蝶继续把她打扮的更“隆重”一些，九姬以宣帝见过最简朴的面貌出去。

　　　　纵使不满，可小蝶说的不错，她真不满意了，可以撂挑子走人，闪的不见踪影。可伍子曦到底是个凡人，官再大，也是宣帝给的，总要给他留点余地。

　　　　——我说九姬啊，你可觉得你不知不觉开始向着他了？

　　　　待九姬赶到会客堂的时候，宣帝已经换了第二杯茶了，这可是他自打称帝后再也没遇到的情况。从来都是人等他，没有他等人的。不满之际还真有些好奇。又想起原来有过的一面之缘，除了印象中是个顶漂亮的，倒也没太深印象。漂亮的女人他见多了。

　　　　九姬的会客堂建的很有玄机。从侧门的某个角度望去，可以将客厅的一切尽收眼底，可客厅却看不到这边的状况。九姬正是借了这点玄机，好好的将宣帝打量了一番。

　　　　要说今天的宣帝，一身常服，完全是狩猎的打扮，却显得格外英武。别看年纪有些了，可也看得出年轻时定是招女人喜欢的，加上周身皇帝的气势，总觉得其他人在他面前不自觉的矮半分。不过，这可不算上一旁的伍子曦。优雅的儒生之气，却隐约带着些凌厉、生动，落落大方的姿态，感觉倒一点不比主位上的宣帝差。

　　　　九姬打量够了，这才领着小蝶进屋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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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女九姬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对跪拜之礼很不感冒，可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或许是因为不尽心，做出来的样子也就显得随意。

　　　　年亮是接触过九姬的，略微晓得此人行事有点乖张，如今见她散漫的样子，不免开始担心，也不怕宣帝治她个大不敬之罪。眼神不自觉的飘向伍子曦，这位倒好，压根没有要担忧的样子，反倒是一脸宠溺的笑。莫道是外面都说，伍子曦是真被这女子给俘获了。

　　　　那边年亮想着一堆有的没的，这边宣帝也是微微不快。当然，为帝王者这点城府还是有的，稍稍的打量之后，以他认为最和顺的声音说：“九姬姑娘请起。”

　　　　九姬心底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叫起了。不然，她可不保证过会儿自动站起来。这大理石的地上跪起来还是觉得刺人的。

　　　　面上一派喜色，叩首答谢到，“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赐坐。朕此次前来实在是无意之举，九姬姑娘与朕之爱臣渊源不浅，朕想来看看。”

　　　　既然宣帝喊了赐坐，九姬就大大方方的坐在伍子曦右侧，听了宣帝的话，忍住笑出来的冲动，认真的说：“多谢皇上惦记。”倒是想再问一句“那您看得怎么样？”　却是忍下了。

　　　　对九姬恭顺的态度，宣帝还算满意，刚预备开口再说什么，却见一旁的伍子曦突然插话。似乎还是略带不满的说：“皇上，您看也看了，可算满意？臣还惦记着城门楼下的信呢，不然阿九不原谅少元。”

　　　　九姬心底暗骂，这伍子曦摆明了这时候故意提出来，仗势欺人嘛！

　　　　果然，宣帝也是个护短的，听得此言，神色微凝，又极富深意的看了九姬一眼，说：“爱卿也是，家丑不可外扬，家事怎么能到处宣扬。你是一朝众臣，万不可做如此丢身份的事情。”

　　　　这话说是在指责伍子曦，可明眼儿的谁听不出是在说九姬。九姬却揣着明白当糊涂，愣是不接这话茬，看你还能说什么。

　　　　伍子曦是心底暗笑，可叹宣帝不了解九姬，这下子有点下不了台了。眼睛微微瞄了下宣帝的神色，赶忙跳出来打圆场。

　　　　“皇上有所不知，实是少元做错了，当时阿九也不过是一句气话，可少元为表诚意这才决定照做了。少元可不管那外面说什么，只要少元和阿九好好的就行。”

　　　　宣帝一愣，这伍子曦总是有办法挑起他心底深藏的某点事儿，每每的让他妥协在那曾经不能实现的遗憾中。这一次依然。终究是轻叹一声，说：“罢了，罢了，朕哪里管得了。”

　　　　九姬自是不知宣帝那点心思，却当他是故作姿态，暗自撇嘴。

　　　　却不料宣帝话锋一转，又对向了九姬，说：“你既已跟了少元，便算是脱了贱籍，也当收收心好生过日子。朕虽许了少元婚事随他的心意，可要是有那不安分的，朕也不答应。”

　　　　这话说的，倒像是那长辈的教训晚辈。九姬冷笑，她还轮不到他管，他同意了就有用，还要看她肯不肯点头呢！

　　　　刚预备驳回去，手却被伍子曦握住，却听伍子曦抢先大声谢恩：“臣谢皇上恩典。”

　　　　九姬不情不愿的跟着点了个头，心里嘟囔着，她是给伍子曦面子，看在他当真去贴致歉信的份儿上。可总觉得心里憋屈，那边宣帝摆谱的离开，九姬就一声不吭的回房间，吩咐谁也不许打扰她。

　　　　众人晓得九姬的脾气，一开始还真是没去打扰，只想着她气消了也就出来了。可谁知，因为见宣帝连早膳都没吃的九姬，到中午了还不见开门，众人就开始急了。

　　　　小蝶端着午膳在门外央求了好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个回音儿，急得都快哭了。伍子曦更着急，九姬本就气着他，谁知他又引来宣帝，更招惹的九姬心情不好。可不管是谁来说，谁说了什么，也不知九姬哪根筋别到了，死活不肯搭腔。

　　　　就在众人觉得是不是该闯进去看看，可别出了什么岔子时，房间里突然传出叮咚的乐曲声。

　　　　众人惊讶，从不见九姬摆弄乐器，她的房间里连装饰用的琴箫都没有，又哪来的乐声？侧耳一听，倒不像任何乐器发出的声音，却清脆有节，连贯的曲子也煞是好听。一时间，只顾着倾听，竟忘了言语，忘了动作。

　　　　伍子曦听得仔细，那声音像是敲打发出来的，竟是一曲幽兰。从来没见人不用琴，能将幽兰演绎的如此美妙。

　　　　那空谷里静静开放的兰，自有暗香。天地浩瀚，唯有明月为之添一寸光芒，只有星光能为之配饰。这一穗之灵长，慰人半生之萧瑟。听着听着，忍不住让人想倚空谷以流思，静风琴而不能语。

　　　　突然间，伍子曦随声而歌，歌的恰是那一首幽兰操。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房间里的乐声微微停顿，很快的又随上了节奏。这般一内一外，一曲一歌，一声一和，竟是无人能打断。

　　　　他只是希望她能明白，纵使隐谷之中，幽兰独茂。那他也可以做寻香而去的蜂蝶，伴着她不再孤单。也可作那流淌的清风，幽兰香满室，清风自相随。

百花宴霓虹生离心
　　　　乐声停，歌声止。然后是长长、长长的静默……

　　　　伍子曦盯着门扉不知想些什么，终究是无声一叹，吩咐小蝶好生候着，自己却先离开了。

　　　　小蝶看不懂这演得是哪一出，可这俩人之间的纠葛，她是从头至尾看得清楚明白。一个是迟钝的到现在糊里糊涂，另一个是明白了却至今还犹犹豫豫。忽想起小时候在霓虹身边，也曾见楼里的姑娘为了哪个男子心痛，霓虹那时劝的话她记着一辈子。

　　　　这世间最美的是爱情，最伤人的也是爱情。既然没那个命享受，不如早早的断了念头。

　　　　小蝶看看伍子曦离去的方向，又望了望仍旧紧闭的房门，忍不住祈祷，老天啊，他们不该是那没命享受的人，万万给他们个幸福吧。

　　　　“小姐，我把食盒放门口了，您要是饿了就用一点。我就在隔壁，您有事儿喊我就成。”

　　　　小蝶说完，将食盒放下，就打算离开，却听房门“吱呀”一声，九姬露了个脑袋出来，左右看了看，问道：“他走了？”

　　　　小蝶愣了下，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这个“他”问的是伍子曦。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绷着笑答道：“伍大人说了那么多好话，小姐都不理睬，还能不走啊？”

　　　　九姬瞥了小蝶一眼，没吭声，偏着头不知想到什么，却是突然说：“去告诉胡诚备车，我们去金钗别院。”

　　　　“现在？”大中午的，小蝶自然会奇怪九姬怎么这会儿有此念头。

　　　　“难不成要晚上金钗别院迎客的时候去？”

　　　　九姬从食盒里捏了一块点心，嘴里咕哝到。谁说她不饿了，不过是因为赌气嘛！

　　　　小蝶见她那样，虽没说什么却是暗自好笑，心里想的是，你又不是没去过，半夜还有过呢！摇摇头，帮九姬将食盒拎进去，摆好，这才又去很找胡诚。一路上就在琢磨，她家小姐什么时候能不那么任性啊！可转念一想，若九姬真成了那温吞的性子，那还是九姬吗？

　　　　九姬到金钗别院的时候，满院子除了打扫的大婶外，静悄悄的一片。即便是大家做的夜生意，这都下午了，也不该这般安静啊！

　　　　待小蝶问过下人，才知道金钗别院办了个什么百花宴，所有人都去了曲水那边。据说还邀请了别的青楼楚馆，那盛大正式的架势都能跟汀水轩的比才媲美了。

　　　　小蝶小心的查看九姬脸色，她心里明白，霓虹又一次成功的招惹了九姬的不痛快，还是在九姬本来就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她还真怕九姬会跑去闹场。不过又坏心的想，若九姬跑去闹场，会是什么情景。估计霓虹那堆满肉的脸上会五彩斑斓啦。

　　　　不过，这次小蝶却是猜错了，九姬听罢只是抿嘴一笑，让胡诚去打听一下，自个儿是悠然自得的等在金钗别院，顺带睡了个晚点的午觉。

　　　　傍晚的时候，胡诚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抱锦。

　　　　九姬一觉醒来精神好了许多，看起来心情也不错，正跟小蝶聊着该把长绒地毯换成什么样的。见到抱锦只是微微的瞥了一眼，任她杵在门口。看起来有点担忧和不知所措。

　　　　胡诚先大概报告了一下先前打探的情况，九姬听罢吩咐他继续去盯着，也不用什么掩人耳目，就是要给霓虹看到他在场。胡诚小眼珠一转，就明白九姬的意思，笑得很贼，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九姬失望。

　　　　临出门了，胡诚从抱锦身边经过，瞥了她一眼，状似很无奈的摇摇头，走了。然后，抱锦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九姬故作惊讶，慢条斯理的问了声：“抱锦姐姐这是作何？”却是也不说让她起来。

　　　　抱锦轻轻叩了一首，说：“小姐回来就好。抱锦不敢有所隐瞒，可实在是无处可诉啊！”态度却是实打实的，至少看起来觉得诚挚认真。

　　　　九姬暗笑，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不枉她想重用之。淡淡的问道：“那你这会儿能说了？”

　　　　“小姐失踪后，妈妈就计划了这次百花宴，为的就是想跟汀水轩比肩。不过我有次听红绸说妈妈觉得小姐限制太多，也想借这次将金钗别院的名声打出去。日后小姐即便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抱锦倒是老实，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与九姬的初步预想也算是吻合。

　　　　九姬早有感觉霓虹有心撇开她，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又因为先前她在霓虹落难时帮了一把，霓虹不想落人话柄。其实也没多少人晓得，不过是霓虹自己摆得姿态。却是没想到，九姬这次的失踪倒成全了她。

　　　　点点头，算是满意抱锦的回答，九姬又问道：“刚才听胡诚说，曲水那边的声势挺浩大的，看来霓虹妈妈这次办的很成功，回头倒要好好恭喜她。对了，红绸呢？她是什么态度？”

　　　　说到现在，抱锦可还是跪着，九姬没说让她起来，她也没说要起来。依然跪的规规矩矩，半点不敢隐瞒的回答：“红绸很迟疑，就是今天去也一直很担心。妈妈是今一早儿知道小姐回来了的消息。”

　　　　不用问，肯定是听说了今早晨伍子曦贴致歉信的事。这样之下还敢继续，恐怕既不想在其他家面前丢了面子，也有故意试探九姬底线的意思。

　　　　九姬浅笑，笑容却有些冷。还好，那红绸还不算太笨，至少知道怕。这也就够了，金钗别院里，她最终要用的不过是红绸和抱锦二人。若是霓虹真有心散伙，她也没异议，不过抱锦和红绸她不会留给霓虹的。

　　　　想清了这些，九姬心情又好转了些，看看还跪着的抱锦，给小蝶使了个眼色。

　　　　小蝶适时的上前将抱锦扶起来，劝到，“小姐也真是的，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非要人跪着回话。抱锦姑娘快起来吧，别看小姐有时候凶巴巴的，可只要你真心的待小姐，小姐也绝不会亏待人的。”

　　　　抱锦就着小蝶的相扶起身，心里很明白小蝶话里的意思。若是不听小姐的话，她有的是方法让你不好过。

　　　　“多谢小蝶姑娘提醒，奴家晓得的。多谢小姐体谅。”

　　　　九姬微微点头，这先前的一页算是就此揭过。又问道：“听说季连成与你约期未满，却又找了红绸，这又是在怎么回事？”

　　　　抱锦刚刚在矮凳上坐下，听九姬忽然问起，心里有些惊讶，这事发生在九姬不在京中时，她不过刚回来怎么就晓得了。如此想来，她先前不曾隐瞒是对的，指不定九姬都清楚，却故意来问她。

　　　　笃定了九姬对她是试探，抱锦更不敢隐瞒，稍稍欠了欠身，实话说：“自小姐失踪后，宸王来过几次，一直跟妈妈谈想约奴家的事情。也不知最后是怎么说的，七天前，季大人重新与红绸定了约。”

　　　　九姬手里摇着纨扇，这天是渐热了，屋里面长时间不通风，该换的又没换，觉得闷人的很。

　　　　眼睛眯眯的问：“那你与宸王订约了？”

　　　　抱锦忙摇头说：“这倒不曾。抱锦记得小姐先前交代的，还未到时候。妈妈倒是问起过，奴家以闲话太多给推了些时日，也没听宸王说别的。”

　　　　九姬赞赏的点头，抱锦算是个人才了。从怀里掏出一串铃铛镯，递与抱锦，说：“镯子拿好了，其他的改日会让胡诚送来。姐姐今日在曲水边吹了风，回来就病了，好不容易醒来却像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