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侧头看了看他,即使已经入梦,男人的容颜仍肃穆峥嵘。这个男人想要的是什么?一间茅屋两亩薄田男女厮守淡泊度日,他真的心甘吗?
玉心盯着他半晌,眼皮沉重无力。最后的意识里,她决定了一件事。只要他不离不弃,她助他出将入相又何妨?
碧天如水夜云轻 四
天已经亮了,帐篷的天窗已经打开,雾气缭绕,不见晨曦。
清洌的气息扑入,沁入心肺,清爽舒畅。
玉心睁开眼,一对黑曜石闪着莹莹的光,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醒了,那眼眨了眨,墨眉飞扬,粲然一笑,牙晶晶的白,和那眼鲜明反衬。
玉心也笑了,就想坐起身来。可是有一双手掐着她不盈一握的腰,她竟然动不了。再看祁风,昨夜他明明规规矩矩躺在她身旁的,可现在,他和她共衾一被。锦被的一角搭在他的腰间,身上的素白中衣松松垮垮,衣襟半开,露出男人强壮宽广的胸膛,微微起伏。她看着男人健美的胸肌,不知是因为吃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半晌没有移开眼睛。终于她觉出有什么不对,继而猛地记起,昨夜他为她擦洗后,她不着寸缕便睡了。脸顿时火烧火燎的烫,伸手推他。祁风笑意更盛,手上用力,将人儿抱个满怀。锦被滑落,露出少女姣好的身躯玲珑的曲线。
她的柔软撞在了他如铁的胸膛,两颗剧烈蹦跳的心似乎也撞到了一起,怦怦、怦怦,愈发激越。
“祁风,你说了不欺负我的。”
玉心不敢再看他,脸埋进他肩头,闷闷地控诉。
“抱我的女人不算欺负。”祁风声音琅琅大声宣告,丝毫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玉心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抬头瞪他:“我还小呢,你说的。”
“我只是抱抱你,我不会做坏事的。”
唉,她从不知道祁风这么难缠。那,就抱抱吧。只是他的胸膛如火炭般灼热,似乎要将她熔化。玉心全身都似着了火,绯红从脸上晕开,蔓延到脖颈、前胸、后背乃至浑身。
祁风感受着少女的羞赧颤栗,惊诧地看着她浑身那病怏怏的黄色被娇艳的红晕替代,说不出的妖魅惑人。
火焰熊熊从胸膛燃至全身。
在他心中,玉心不是美人,真的不是。他十二岁时,母亲就亲自为他挑选了两名年刚及笄清丽出尘的少女送到他的院子,又命府中的专职之人指点他房中之事。他今年虽不过二十出头,却可谓阅人无数。姿色绝佳的女人见多了,她们中有贵族小姐、有卑贱奴隶、有官妓歌女,有柳巷私娼,各色各样千姿百态,但没有一个称心的。那些女人,都是冲他的身份地位而来。
只有这个女孩子,他富贵时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落拓时她陪他跳下断壁高崖。
美丑在他心中早有定论,这个女孩子他也是势在必得。
可今天他看到了她的另一面。艳如桃李、魅若红色曼陀罗,令人血脉沸腾。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如何受得住这样的诱惑?恨不得立刻采撷下这朵枝头最艳的娇蕊。更何况,少女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昨日,看着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搂着她,他心底是一片深凉。那深凉,直到他揽她入怀时都没有散尽。
而眼前,少女的娇羞低喘滚烫的身躯,若诱惑,似邀请,使他再也把持不住。他眸光如黑色浪潮滚滚激荡,膝盖一提就顶进了少女的双腿。
这变化太快,玉心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男人已将她掀到身下,一块坚硬滚烫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隐秘之处。
玉心傻傻地看着祁风,根本就忘了反抗。而男人拿住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也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时间和机会。
那炽热的烙铁一下子就进去了,却因少女的紧致阻住了一半。他大吃了一惊,而玉心的泪水顷刻如柱般奔涌,喊叫冲出了喉咙。
那泪水瞬间浇灭了男人灼烧的欲望。祁风浑身一震,腰间立刻收力退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慌乱地抱起玉心用嘴堵住她下一声尖叫,懊悔地看着她裹挟着震撼和疼痛、流满泪水的脸。
他这个混蛋,他这个混蛋,他怎么会以为她在魅惑他?她分明是个不经人事的少女,他怎么会以为她,以为她……
玉心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退,继而夹紧了双腿。疼啊,身上密密一层汗水。她有些无措,直到现在她都有些不相信祁风对她做了那种事。她还是个没长开的女孩子呢,他怎么会这么冲动?她瞪着头顶的天窗,看着岚烟迢迢雾霭飘摇,忽地被金色晨曦穿透,渺渺散尽。使劲眨了眨眼,将眸中的泪波赶走。
祁风一直看着少女的神情,此时他的心一沉,满眼的悔痛,那黑曜石般的瞳仁也失了原本耀目的华彩,暗淡无光。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吧?她会不会离开他?他会不会从此失去她了?他忽然觉得他输了,他输给了贺兰昀,恐怕他再也没有机会赢了吧?
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止住了颤抖,他痛心地看她:“兰心,兰心,我错了,我错了。”
她咬紧了下唇,不看他,不理他。
“兰心?兰心?你怪我了?你生气了?你不理我了?”
这声音那么急切,有些孩子气,满含着焦虑。
玉心终于鼓足了勇气看他,这人,满头大汗,愧悔莫名,竟让人觉得心疼。要不是自己身下疼得紧,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她都想去抱住他,安慰他。
空气中慢慢晕开一丝血腥气,那是一点朱砂滑落少女修长的腿际。宛若一颗石子投入静谧无波的翠湖,卷起点点涟漪圈圈扩散、层层荡漾、荡漾,杳杳无涯。
祁风更加懊恼,跪在玉心身边,呆呆地看着她,却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冷寂在心头曼延,似有千钧巨石沉沉压下。
他盯着玉心,怕在她的眸中看到哀伤、痛恨甚至厌恶。可少女只是沉静地看着他,不带丝毫情绪。他看不透她,心中更加焦灼。
“主人,一切已准备就绪。”帐外一声低禀,却令祁风一震。他更加不安地看着玉心,生怕她说出不再跟他的话。
眼见少女的嘴唇动了动,他屏住了呼吸。
“我痛,你帮我穿衣吧。”
他呆愣了半晌,明白过来。提起的一颗心缓缓放下,这才发现前心后背,汗水早已将中衣浸湿。顾不得这些,他像个诚心改过的孩子般,老老实实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像模像样地为少女穿在身上。少女不再遮掩自己的羞处,只是垂着头不语,但那脸上分明掩着娇羞,怕被人窥见。心中有些庆幸,继而有些欢喜,笑意到了嘴角,他又忍住,怕少女见了生气。
玉心忽地抬头扫了祁风一眼,男人顿时被吓住,一脸的惶恐。
他所有的神情都落入玉心眼中。她相信,祁风是在意她的。那愧悔、焦灼与心疼是出自真心的。她叹了口气,为她系衣带的大手一僵,片刻,才又继续。
祁风此时心慌慌,难为他一个大男人要为女人穿衣服。本就手生的很,加上心中慌乱,一件亵衣的带子系了半天也系不好。反倒是玉心,先平静下来,忍了痛不再要他伺候,接着反过来服侍他穿好衣服。两人始终都不再说话。玉心是不知说什么好,祁风是根本不敢再多说一句。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他们上路了。骑在马上,祁风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他低头在玉心耳边轻声道:“都是我不好,刚刚我太心急。兰心,我是真心的,你要信我。”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谁知几乎是立刻,她轻轻点头:“我信你。”
他对着她如墨如缎的秀发呆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玉心摇摇头,祁风有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他和贺兰昀不同,不是那种城府深深心机重重的人。这是最令人安心的。不过她不想再提刚才的事了,那实在是太尴尬,太令人羞赧,赶紧找些别的话吧。
“祁风,你师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半夜就回来了。”
“哦?”不再多问,玉心静静等待。
“我师叔看出你结义兄长的武功套路出自碧门,他已经先行回鹤山向我师尊禀告此事了。”
玉心的一颗心顿时安稳了,祁风并没有打算瞒着她什么。她无声地笑了笑,又问:“碧门究竟是什么门派?怎么你师叔十分在意的样子,竟然连夜就赶回师门呢?”
祁风沉默了片刻,其实他很不愿意和玉心讨论叶某人的一切。刚刚摆脱了贺兰昀,又冒出了一个叶修衍,他挺烦的。瞪着玉心的后脑勺,想了半天,最终他还是实话实说。
碧门,坐落在天水之源玉山之巅,是瑶川大地古老而神秘的圣道之门。其古老,可与云门相媲美。而其神秘,云门也望尘莫及。其传世武功韬略皆旷世难寻,举瑶川大地也只有云门能与之比肩。竑朝、昊朝以及大曦朝三朝的开国君主都曾投入碧门拜师学艺。学成出世,天下归一。
由此,碧门成为屹立瑶川大地历经千年的帝王师门。不过,三百年前,碧门俗世弟子也就是大曦朝开国帝君玉旸下山之后,其山门便轰然关闭。三百年与世隔绝不问世事,也再未有俗世弟子现于瑶川大地。
最初,也有仰慕者寻访先人足迹踏遍玉山,唯见山峦白雪皑皑,坚冰不催。山路崎岖交错繁复,最终迷途难辨,悻悻而回。因此,碧门渐渐淡出世人的记忆,乃至最终成了传说。
碧门,是帝王师门。
修衍出自碧门?
断云依水晚来收 一
玉心望着涛涛松林随风摇曳如碧浪翻滚,胸臆难平。
“祁风,大曦朝中,叶氏可是世家望族?”
“叶氏的确是世家,但早在大曦朝立国前就已没落。”
“嗯?”
“叶氏是阴昊一朝的开国功臣、世袭贵族。阴昊末年遭幽王猜忌,退隐山林家道中落。到大曦朝时,叶氏不愿出仕辅佐新主,泯然于世矣。”
“那么姜家是断断不会与叶家联姻的了?”
“是。所以刚听你说起时,我便断定他在说谎。姜家是曦部落中的大族,先祖追随圣武大帝征战四方开疆扩土,何其荣耀。怎么会与前朝没落之族联姻?而在大曦平帝与殇帝年间,与姜家联姻的只有秦家、贺兰家两大望族。”
玉心沉默下来。修衍没有说实话,在他的身世上,他骗了她。为什么?
碧门三百年来淡出人们的记忆,如今却有弟子出世,他们是要辅佐玉氏后人、还是要打下一片江山、再创一番伟业?
修衍说,玉氏的血不能白流。他家族中为玉氏死去了无数人,那绝不似说谎。可他偏偏瞒了自己的姓氏,有什么隐情吗?
“兰心,你怎么了?”
祁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
玉心将手覆在男人牵着马缰的手上,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祁风,你听说过金麒卫吗?”
你听说过金麒卫吗?
玉心和祁风共乘一骑。她坐在他身前,看不到他的神情。唯有依靠肢体的接触,感受他的变化。
祁风说过,玉曦一朝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祁家都清楚。都清楚?那么,大曦朝密卫——金麒卫,他知道吗?祁子瑜这一支到底和金麒卫有无关系?
玉心的手微凉,覆在祁风握着缰绳的大手上,平静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她想知道,祁风究竟了解多少底细?祁风,是不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立刻,祁风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炽热,指腹上的薄茧划过她细嫩的肌肤,微麻。此时玉心的问话出口,那只手仍紧紧地握着她的,身后贴近的胸膛也没有不自然的起伏。
只听祁风缓缓说道:“金麒卫?你怎么会知道金麒卫?那是大曦朝皇家密卫,即使是皇室宗亲,也不得而知。兰心,你从哪听说的?”
可是你知道,祁家是外戚,却比皇室宗亲知道的还多。
玉心没有回答祁风的话,只是淡淡地道:“和我说说金麒卫吧。”
祁风蹙眉:“我只听父亲提起过金麒卫的称谓,但父亲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金麒卫十分神秘,是皇家不能窥视的秘密。若不是当年帝都朱雀门血案,我父亲也不会知道它的存在。兰心,你从哪听来的?是那个叶修衍对你提起的?”
玉心顿了顿才答:“是。”
只是她也不再多说。
“兰心。”祁风的话语中忽然带了一分凝重,“你有心事?你不愿对我说?”
你不信我?
玉心的眼中漾起了水雾,茫然空蒙。怀疑的种子进到了她的心里,似乎在那里扎了根。不不不,她不能让那种子发芽破土而出。若真如此,恐怕终其一生,她都不会有快乐安宁了。
“祁风,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事,我慢慢说给你听。”
玉心轻声说着,同时向后靠去,缩进了男人温暖的怀中。
她信他。他们给了彼此承诺,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只是哪些该对他说,哪些又该永久尘封呢?
她的身世,姑且不提了吧。她飘荡在丹江上时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婴孩,她若是对祁风说起她记得所有的事,那会多么惊悚啊。
仔细斟酌之下,她隐去了叶凤奇和金麒卫的细节,将路上的遭遇有选择地对祁风说了。之所以不提凤奇,实在是因为他的地位特殊。当朝廷尉右监竟是前朝密卫统领,其中的厉害关系太重,非同儿戏。他们信她、帮她,她不能让他们有半点闪失。而修衍在野,行踪不定,使命与凤奇不同,且身边有高手护卫,他自己也是一身本事,无碍。
希望是真的无碍。
祁风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控马行走如飞。他对叶修衍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感兴趣,但他没有问过多的问题。只是当听说他们在羽山中两次遭遇袭击时,他蹙紧了眉头。
“那些是什么人?可伤到了你?”话音里满满的关切。
他是在意她的,她知道,只是,她不想再深谈。将这一路上的遭遇简要对祁风说完,玉心换了话题。她不想再提起修衍,这一别,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而从今后,她与他,最好不见。
“祁风,你一路上可遇上了什么麻烦?”
和玉心比较起来,祁风一路还算顺利。他落入丹江,被大浪打到了水下。手腕却被缰绳缠着,他的坐骑追风极其神骏,在水中扑腾游弋,把他拖到了岸边。不多时,接应的人马就找到了他。而他的师叔不远千里来寻他,他易容潜行,没有再遇到什么波折。
玉心暗想,贺兰昀显然没有将祁风出逃的事向朝廷举报。为什么?
“祁风,你身上带了那么重要的东西,朝廷真的一无所知吗?”
“哼,我想拓跋崷一定料到皇宫里丢了东西。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姑姑拿到的究竟是什么。他篡夺玉氏江山,但玉氏的秘密他一无所知。我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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