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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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剑立云沙-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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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想拓跋崷一定料到皇宫里丢了东西。但他一定不知道我姑姑拿到的究竟是什么。他篡夺玉氏江山,但玉氏的秘密他一无所知。我祁家一门都死在帝都,他将信将疑。只是他不知我会向西来,没有人知道我师出云门的身份。所以他若想追查,应该向我的家乡去。”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长风卫探明,他的家乡东部青郡泉阳镇,已有大批朝廷密探和皇廷暗卫赶去了。而且,统率暗卫稽查祁家忤逆大案的正是孝王拓跋光。昔日杯觥交错的堂上客,今日手握兵刀的阿修罗。这就是皇家。
  
  但贺兰昀绝不是那么容易被骗的。祁风选择的道路,绝不是向家乡去的。那贺兰昀为何不向帝王禀明,立上一件奇功呢?他不会真的以为他们葬身江底了吧?贺兰昀这个人,实在是深不可测。他们将来还会见面么?但愿,永远不见。
  
  他们风餐露宿,好在沿途接应不断,倒不甚艰苦。一路平安,十日后他们进入了鹤山。在山中行走两日,到了一处山谷。
  
  进了山谷,祁风再不急着赶路,两人下马,他牵着她的手,在谷中崎岖小径上行走。
  
  玉心被眼前美景吸引,踯躅不前。
  
  群峰合围,雾霭重重。谷外北风萧瑟细雪纷飞,谷中云烟缭绕温暖润泽。举头远眺,又见天高云淡山头白雪皑皑,低头四顾树木苍翠山溪清流。层峦间白云聚集,如一群群奔腾的野马,在山头飞跃腾跳。山腰间云影淡淡,风般飞逝,苍茫阔远。身在山中,宛如到了人间仙境,两重天地,别样情怀。
  
  “祁风,我们把家安在这里可好?”
  
  青山相傍,绿水相依,别无所求了。
  
  祁风含笑看她:“我们的家?”
  
  “嗯。”
  
  玉心重重点头,才想明白他的话,随即脸上一红。但她又严肃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祁风了悟,当即道:“你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我们就在这里安家。”
  
  玉心眼中笑意盈盈,层层烟气散开,一弯碧水融融,翠意涌现。男人深深凝视,猛地揽她入怀。
  
  他们就在谷中安了家。祁风属下中有善风水的,给他们在谷中一个小山冈上选了一块地。伐树取石,盖起了两间木屋,屋前竖起篱笆,屋后辟了两亩梯田。岩间自有清泉,孜孜流淌灌溉不息。
  
  玉心从来没有想到,她想要的自由生活就这么来了。
  
  祁风没有将她带进云门。云门的规矩重重,非本门弟子不得进入山门,对谁也不能例外。但玉心仍是特殊的。雾隐谷是鹤山崇山峻岭中一个隐秘的山谷,外险内秀,云深崖兀,沟壑纵横,暗藏机锋。没有云门弟子带路,外人在鹤山兜兜转转数十日也找不到此地。听说当年武圣秦枫被阴昊官兵追剿,就曾在此藏身。任万名官兵搜遍鹤山,也没有找到秦枫的影子。这雾隐谷,实在是个奇妙之地。
  
  玉心和祁风如一对小夫妻般,在这里安然度日。
  
  他们携手蹬峰,看日出霞光万丈,彤云万里如瀑。执辔比肩,纵马飞奔在西部高原上,看黄沙滚滚翻腾似海,转瞬又雷雨如注倾倒奔流。林中习武,身形矫捷如鸿,剑锋锐利寒光流转。湖上泛舟,踏叶而行如蜻蜓点水微波不惊。而更多的日子,他们如最普通的夫妻,一起在木屋后翻地播种除草灌溉,男耕女织夫唱妇随。
  
  自由的天地,自由的呼吸,有祁风相伴,快乐从容。
  
  春风忽如而至,高山上冰雪未消杜鹃破雪傲然绽放,皑皑白雪之上粉艳艳如火如荼迎风招展,似九天仙女将天宫琼花散落人间。待雪尽冰消,寒金莲又为鹤山群峰铺上了一层金色地毯。而山谷中山梨野杏烂漫缤纷,山风轻拂,落英团团炫舞,粼粼飞雪、点点红英汇成一片苍茫的花海,人在其中,不知归处。
  
  三月,正是春花烂漫时。
  
  祁风抱着一坛雪里春,走进了柴屋。玉心满脸烟熏气,把热气腾腾的红烧野兔肉端上了桌,回首笑看着他。男人回以微笑,将酒坛放在桌案上,而后拉过少女,大手掐住她细细的腰身,低头深深凝视。烟火气沾染在少女脸上,把她精致的面容熏乌,可那双烟波秋水般的眼,如翠似碧,慑人心魄。
  
  玉心也抬头看他。她又长高了,身材秀美修长,有着练武之人的挺拔,也有着少女的袅娜娉婷。可是在他面前,她仍需仰视。她长个子,这人也不闲着,二十出头的男人还会长个,真奇了。害得她在他面前,总是脖子酸酸。
  
  祁风笑着贴近玉心耳边:“今天是什么日子?”
  
  “哦?”什么日子?玉心仔细想着,半天,无果。
  
  “小迷糊,及笄这么重要的日子,自己都不记得?”
  
  哦,原来是自己的生日。玉心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她的生辰很早之前就告诉过祁风,祁风牢记在心中。当然,她说的生辰是户籍文凭上的日子,三月初五。而她出生在四月初七辰时三刻,这个日子绝对不能向人说起。
  
  四月初七辰时三刻,是玉旸大帝的生辰。她玉心好巧不巧地到了这样一具躯壳中,实在是诡异极了。
  
  看到少女眼中的不安,祁风心中一动:“兰心,今天我们好好庆祝一番。这可是个大日子,在瑶川,不论富贵贫贱家家都要为女儿行及笄之礼庆祝女儿成人。我们居于山野,也不能委屈了你。”
  
  “不委屈。祁风,我几时觉得委屈了?”
  
  “我知道,我的兰心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他手抚少女丝缎般的黑发,有些心事重重,“兰心,我知道那次我吓坏了你。那是我一时冲动做的错事,你放心,我们成亲前再不会了。”
  
  “祁风,我没怪过你,真的。你也不要再怪自己了。”
  
  玉心的脸又飞上了红云,她早就不怪他了。她已经交出了她的心,至于身子,只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她的确还小,还想再等一等。但在她心中,此生,唯有祁风了。
  
  “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我却不能不怪自己。”祁风眼中闪过一丝痛,“我重孝在身,却行了那种不端之事,实在是祁家不肖子孙。”
  
  “祁风。”玉心搂住了祁风的腰,心疼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和她同居一室同睡一床,他再也没有欺负过她。而她时时不安,却没有想到,他始终愧悔难过。
  
  他此时更像个大男孩,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大男孩。她拍着他的背,安慰着他。他在意她,看重她,相信她,要和她共度一生。他们相扶相携,度过了这么多快乐的日子。但他心中有痛,她知道。一夕之间,痛失亲人,虽有师门庇佑,有忠心属下追随,却仍如丧家之犬一般,走到哪里都必须谨慎小心,再无往日的潇洒自如酣畅淋漓。
  
  她知道这种痛。在她离开父母亲人,来到这冰冷的异世,她触目惊心,满心都是痛。但她不怨天尤人,她有了健康的身体,有了自由行走的资本,其余的,她努力争取就是了。她努力地活着,挣扎着活着,有了今天的幸福。她也要祁风好好地活着,要他开心、快乐地活着。
  
  祁风看着玉心,看着她眼中的疼惜,那似乎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神情,那么的温暖人心,如涓涓醴泉流过心田。她和他心意相通,她知道他的心声,她会陪伴在他身边。
  
  此生,足矣。
  
  “兰心,等我三年守孝期满,我们就成亲,好么?”
  
  “好!”
  



断云依水晚来收 二

  祁风打开酒坛的盖子,醇厚浓郁的酒香冉冉飘扬,弥散在小屋中。不愧是西部鼎鼎大名的佳酿鹤山雪里春。酒入杯中,其色清洌晶莹剔透。两人举杯相祝,一双人儿珠联璧合般映在澄净的双龙戏珠的白玉杯壁上。美酒入口,柔绵甜爽,甘美生津,余香不绝。
  
  一坛雪里春被祁风和玉心喝得干干净净。
  
  玉心眼神有些发直,初时,两朵酡红飞上脸颊,到了后来,耳际、脖颈都染上了嫣红。
  
  她嘴里不停地唤着:“祁风,祁风,祁风,祁风,祁风……”
  
  男人揽她入怀,炽烈的唇封住那张樱唇,灵巧的舌探入,肆意吸取少女的甘甜。
  
  “唔……”玉心醉倒在祁风怀里,头有些晕眩,小屋在旋转,祁风的脸在她眼前飘啊飘,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想对他说出心里的话,可是他封住了她的嘴。她的心事,她的那些秘密冲到了喉咙,却发不出声响,呜噜呜噜地湮灭在男人的舌下。
  
  那日,玉心烂醉如泥。最直接的后果就是酣睡了一天一夜,任是祁风喂她吃了醒酒汤也无济于事。直到次日清晨起床,头都昏沉欲裂。祁风始终伺候在她身边,满含歉意地看着她。见她醒了,才放下心来,只是自此,祁风再也不许她喝酒。
  
  天绝大师偶尔会光临他们的木屋。督促指点祁风的功夫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看看他的师侄媳妇。名义上他是祁风的师叔,实际上他师兄天目真人闭关修行多年,早已不再亲自传授弟子武功。祁风的功夫都是天绝亲授,他对祁风可谓师徒情深。
  
  初见玉心,是在羽山西麓的松林中。第一眼,面皮黄黄,丑。第二眼,五官倒也精致,还行。第三眼,迷离烟波隐着翠眸如碧,摄人心魂。再反过来重新审视,那张脸竟原来有种说不出的韵致。难怪他的师侄牵肠挂肚。
  
  只是这眼,很诡异。
  
  他回到师门,立刻向师兄禀明了两件事。他是天字辈中年纪最幼的师弟,门中诸事都由他操持,师兄早就不再过问。但事关重要,他不能决时,还要师兄担当。
  
  隔着一道简陋木门,天目真人听了他的话,只道:“碧门,无碍,毋争。那人,那眼,随缘。”
  
  既如此,一切随缘吧。
  
  只是他还是放心不下这个师侄,偶尔会踅出山门,到这谷中闲游。他老人家来如风,去无影,让人琢磨不透。但玉心坦然以对,尊敬有加,倒是很快博得了天绝的喜爱。老人家一高兴,也指点她一二。只不过当发觉她体内真气时,他又是一奇,但想到师兄所说随缘,他也就没有再探究。
  
  祁风总是担心玉心受不住这分清苦和寂寞。却想不到女孩子终日忙忙碌碌,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不亦乐乎。那两亩梯田被她种上了冬麦、玉米、大豆,院子里她在篱笆下撒了牵牛花、豆角、黄瓜、南瓜的种子。初夏的清晨,晨曦还未光临他们的小院,篱笆上簇簇牵牛花已经娇艳绽放,粉、红、蓝、紫,挂着莹透的露珠美不胜收。而豆角、黄瓜挂着藤上,硕硕累累,翠意盎然。到了秋天,一颗颗金瓜落地,令人欣喜无限。
  
  习武、打猎、农活、家务不断,可她终日都是那么快乐。她垒了鸡窝,养了几十只小鸡。当然最初活下来的很少。不过转过年来,院子里就热闹起来,清晨雄鸡鸣声不断,母鸡终日咯咯咯叫个不停。要不是他坚决拦着,她还想养鸭养鹅甚至养猪……
  
  祁风当然舍不得她辛苦,她的手略略变得粗糙,他就心疼得不得了。求师叔按门中的秘方调制了露凝生肌膏。天绝知道他拿了这么稀罕的药膏就为了讨好他女人,扬手就在他头上弹了三个大包:“那是受到创伤后止血生肌的奇药,你却用来给你女人擦手。不肖之徒!不肖之徒!”
  
  骂虽骂,可当他这个傻师侄再来求时,他老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祁风欢欢喜喜地拿回来,献宝似的捧到玉心面前,每日都要亲手为她涂在肌肤上。
  
  玉心如今像足了一个山里的小媳妇,而且是个能干的小媳妇。料理家务耕地种田织布裁衣她样样都学,样样都拿得起来。祁风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出自玉心之手。祁风穿着玉心针脚密密麻麻缝成的青布棉袄,彻底变身成了一个山野村夫。男人乐呵呵地穿着,一冬也舍不得换下。再不是当年那个挥金如土的锦衣少年。
  
  山中岁月悠游度过,不知不觉间,一年有余。
  
  这是玉心来到瑶川大地,度过的最平静、最安宁、最无忧、最快乐的岁月。她在心中默默祝祷,期冀着一份天长地久的奇迹。
  
  夜深重,细雨霏霏,木屋旁的珙桐沙沙作响。玉心和祁风相拥,她靠在男人的胸前,睡得深沉安详。
  
  此时低低的一声闷响,有人轻叩木窗。祁风的眼瞬时睁开,晶芒一闪,却小心地托起玉心的小脑袋,轻轻放到枕上。而后他掀开被子下榻,却又回身,怜惜地为少女掖好被角。
  
  门吱的一声,开了,又闭上。两道黑影如夜枭飞掠穹窿,一闪,消失在斜风细雨之中。
  
  玉心缓缓地睁开眼睛,听着屋檐上滴落的雨水细碎的啪嗒声,没有动。
  
  祁风的父亲多年苦心经营,建立了一个秘密的组织,有一批忠心耿耿追随的死士,有庞大交错的关系网,这些,都留给了祁风。
  
  祁风对她毫不隐瞒,早就和盘托出。他从没有真正和外界断了联系,她知道。山外时时有消息传来,她知道。祁风不想她担心,她知道。今夜,一定是有极其紧急的消息,以至于他的属下等不到天亮就来禀告。
  
  要离开了吗?
  
  她和他一起吗?还是在这里等着他?等着有一天他功成名就,仍没有忘记她这个青梅竹马,回来找她?
  
  夜雨沙沙绵绵不绝。约摸一刻钟的工夫,祁风回来了。男人进屋来,将斗篷挂好,先是在门边站立片刻,直至身上的湿气散尽,才走到床榻边。
  
  重又将少女温软的身体抱在怀里,祁风长呼出一口气。他抱着她时,心就会莫名的安稳。
  
  他想起前些日子,他和她携手溪边。天边一轮玉盘清辉皎皎,谷中嫩水潺潺涓涓不息,流萤飞舞张弛明灭,他们都记起了那个夏夜,翠波湖畔少男少女的初次相遇。
  
  他想起了那只歌,他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听,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听她唱。她就一遍遍地唱给他听,静谧的夜,流光闪烁,他和她依偎相拥,直到黄莺轻啼云雀起舞。而她,沉沉睡在他怀中,不为外界的一切喧嚣打扰。
  
  这一生就这样相拥至老,难道不是一种幸福?
  
  祁风怔怔地扫视着柴屋,促狭的斗室,粗陋的床榻,带着潮湿和青草气息的被褥,小小的几案,两只毛刺不平的杌子。她坐在上面,划破了粗布裙,还刺破了娇嫩的肌肤。
  
  她不怕吃苦,她快乐而满足。可他舍不得她吃苦,他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她是这么好,她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英雄豪杰,却不是所有的优秀男儿都配得上她。而她,选中了自己。
  
  “兰心。”他几不可闻地低喃,“我也会如我师门前辈那样名动瑶川。我终会配得上你,让你为我骄傲,以我为荣,我会把世间无价的珍宝都捧到你面前,让你快乐无忧,让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玉心听到了。她无声地叹息。世间无价的珍宝,莫过于一颗真心。她已经拥有了,不再希求其他。可是祁风不明白。或者,他是男儿,不能忍受自己的爱人清贫受苦。在他的心中,男儿就该叱诧风云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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