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剑立云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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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剑立云沙-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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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唯有闭上耳朵,阖上眼睛,装聋作哑,那么多年。
  
  而到了这个异世,她仍然不同于常人。她努力地忘记过去、隐藏自己的秘密,却发觉,似乎越来越藏不住了。
  
  带着了悟的悠悠叹惜飘渺若无,她低喃:“是啊,谁希罕呢?”
  
  接着她又淡淡一笑:“管别人干什么?任他怎么看你,你都是你,独一无二无可替代天底下唯一的一个你。”
  
  白苍苍的天幕下,红衣少年将那个很令他讨厌的少女送出了百里之遥。看着那雪衣白马融入苍莽天地间再辨不出踪影时,少年向来飞扬的眉不知为何打了一个结。这个结,扭在眉间,似乎,也扭在了心头。
  
  怎么会这样?
  
  玉心不知长云心里纠结什么?她着急赶路,既惦念着祁风和修衍两人,又回味着长云告诉她的一些讯息。
  
  她问起军师周泽的家世出身,想不到连秦长云也不知。这么一个天姿卓绝的人身世必定不俗,可他为何要遮掩呢?
  
  她又问起可有人见过军师的真容,长云再次摇头:“想必世子是见过的,但我等无缘得见。”
  
  “不肯以真面见示人的人,我信不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难以对外人道也。我倒觉得军师此举并没有什么。”秦长云不以为意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也是胸无城府真诚待人的爽朗男儿。不过玉心没有夸出口,和秦长云这人还是不要太近乎,保持好距离,免得他癫狂劲儿起来,满嘴的胡言乱语。
  
  周泽的底细,她再想其他办法查吧。
  
  她星夜往回赶,祁风也在大帐外翘首以盼。他没想到玉心会瞒着他往绵城去。玉心留书说:“待向秦长云问明原委后,以定去留。”
  
  祁风苦笑,原委何必再问?他遭人猜忌已是不争的事实。但他想不到的是,即使世子年轻不分良莠,不辩忠奸,睿智如军师也不查吗?还是说,军师和世子,都对他存有戒心?即使他献上了潜龙图,也无法消除他们的疑虑?他想着,父亲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被世人唾骂的屈辱,难当啊。
  
  雪已住了,天际灰蒙蒙,雾气缭绕。一挂挂冰晶如玉树琼枝,在火把的辉映下,闪着莹洁的光。雪景绝佳,无人共赏,又有何妙处?祁风眺望着绵城的方向,盼着少女回来。
  
  耳边似乎又响起少女清越的歌声: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方彪过来劝:“主人,请回帐吧。有暗卫跟着夫人随行保护呢,断不会有事。”
  
  祁风点头,却一动不动。方彪苦笑,也只得一旁侍立。如今他们都知兰心对主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主人看那个少女比自己的眼珠子还宝贵,他们这些侍卫必要小心珍护着她。而兰心对主人也是一片真心,更兼她的本事,瑶川大地上有几个男儿能及?主人得了她,也是福气吧。只是,一个男儿怎么能把一个女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这点,不好,得想法劝劝。
  
  这时,远处有人小声嘀咕,似乎在说“有事禀告夫人”、“夫人不在”云云。
  
  方彪一蹙眉,祁风已然回首:“什么事?”
  
  方霁走了过来。他的旧伤在羽瑶的医治下快速痊愈,功夫已恢复至原来的五成。他早就想如以前那样服侍在主人身边,但祁风怕他劳累影响治疗,一定要等他完全恢复才行。可他闲不住,方彪也会给他安排一些事务。今晚,他就在帐外职守。
  
  “主人,有属下从羽城来,说是奉夫人之命查访什么事的。”
  
  “哦?”祁风一听,就知道何事,立刻吩咐,“进帐来。”
  
  玉心派去丹江边的长风卫曾有消息递回。冉家江边茅屋已成一片废墟,没有什么物件留存下来。村中询问消息也不得要领,冉家大火前后也没有人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玉心命:“挨家挨户去问,总会有些线索。”
  
  进羽城去睿安王府找寻阿勇的人称,安澜院戒备森严,水都泼不进去。
  
  “那就想办法将水泼进去。”务必见到阿勇,即使说不上话,确认人活着也是好的。
  
  而奉命去找仵作的长风卫递回的消息是最坏的:那个姓曹的仵作不明不白暴毙,已有一年之久。玉心咬牙:“寻访他的家人,天崖海角也务必找到。”
  
  她深信,仵作之死,大有文章。
  
  这些,祁风都知道,他也了解少女心中的疾痛,为她痛、为她心疼。今夜有人回来,或许有什么消息,兰心不在,让他帮她分担。
  
  人很快被带进大帐,见是祁风连忙见礼。
  
  “有什么还不快说?”祁风直入主题。
  
  那人左右看看,有些不安,却仍道:“主人,夫人有命,我们既跟随她,只以她为尊,此事不可对其他人说知。”
  
  祁风气乐了:“夫人连我也不许说?你脑子被狗咬了吧?”
  
  “属下不是这意思,只是……”他又左右看看。
  
  方彪怒了:“方青,你防到我头上了?”
  
  方青是个敦厚汉子,那日把他们派给夫人时主人说了,从此只听夫人的。那,他就只听夫人的。夫人说,消息回来绝不能告诉她以外的任何人,他绝不说。当然,主人例外。
  
  祁风明白了,看看左边的方彪,又看看右边的方霁,笑了:“夫人的话要听的,你们两个都下去吧。”
  
  方彪气啊,方霁则不言不语地跟着他下去了。
  
  “方霁,你说主人是不是太宠着兰心、呃、夫人了?有些过了吧?”
  
  “主人和夫人自幼相识,情分非同一般。”
  
  “那也不能这样宠着,都快骑到男人头上去了,这还了得?”
  
  方彪和方霁本不认识,事实上,因为当初方霁出事,负责一路暗中接应的方彪才到了明处,顶了方霁的职。方霁回来,两人倒不相争,相处得还不错。这两人咕咕哝哝远去,帐中祁风问:“有什么重要讯息么?”
  
  方青立刻上前:“属下找到了那个仵作的老婆,从她手上得到了一件东西。”
  
  “哦?是什么?”
  
  方青立刻呈上一个黑木箧子,祁风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飞镖。精钢打制榆叶大小薄厚适宜的菱形暗器,棱角锋利,在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冷光。此利器绝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
  
  “仵作的老婆说,这是她男人从冉大的心口取出的,原本凶器都存放在衙门的库房中。但她男人出事前,有人出重金想要这支镖。那仵作贪财,却留了个心眼。原来他从死人身上共找到两枚这样的飞镖,但他对买家说只有一枚。当日他带了飞镖去换钱,回来时真带了一袋子金珠子。谁知三天后,人忽然腹中绞痛,请的医生都看不出病因,一个时辰后就死了。她老婆有些见识,男人发丧后,她立刻领了孩子躲到了乡下娘家。这枚镖一直带在身边。属下也是费了很多力气才找到她,又想尽了办法让她相信我们不会害她。”
  
  “那她有没有见过想买这镖的人?”
  
  “没有。”
  
  祁风点头,若是见过,必定早死了。他有些累,伸手在自己的眉心揉着。
  
  方青小心地看他:“主人?”
  
  祁风挥挥手:“你们按夫人的吩咐继续查吧,有了消息立刻禀告我和夫人。”
  
  方青领命去了。祁风蹙紧双眉拿起那枚飞镖反复端详。镖的锋尖上泛着点点蓝芒,因沾了血污时间久了呈乌青色。明眼人一看便知此镖浸了剧毒。男人小心翻看,发现镖的中央有指甲盖大小的隐形图形,手指抚过,纹路精细。举起对着案头的火烛端看,丝丝烛光隐隐透了过来,形成一朵凤凰尾羽的精美图案。
  
  手一松,那枚镖掉在了桌案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啪。明明那声音极低,却震荡在祁风心头。
  
  男人瞪着飞镖上的凤羽图案,有些呆。
  



朝来寒雨晚来风 六

  祁风盯着那枚飞镖上镂刻的凤羽图案,怔怔出神。
  
  忽然帐门一撩,清冽的风吹入,不觉周身一寒。抬眼望去,雪裘银裳的少女立在门口,含笑望他。
  
  她的狐裘上挂着冰霜,闪着粼粼的晶光,灯影下幻化出五色迷彩,宛若雪中仙子飘然而至,无法言表的洁丽脱尘的美。祁风坐在案前痴迷地看着,觉得一切都那么迷蒙、幻境一般。
  
  “祁风,我回来了。”刚刚以为是幻觉,那人儿就扑入他怀里,像要证明她是真的般,坏坏地用冰凉的小手捧着他的脸,并将自己那张冻得腊黄的小脸凑过来使劲盯着他看。半晌,她道,“怎么才两天不见,你就像傻了一般?喂,我回来了,有好消息,想不想听?”
  
  祁风握住那双冷冰冰的小手揣进自己炽热的胸膛,又用力将人抱住,狠狠吻了下去。
  
  “唔。”玉心的脸烧了起来,却立刻回应着男人。他一定是担心了,生气了,她得好好哄哄他才是。
  
  吻,时而缠绵如水,时而炽烈似火,两心相许的人纠缠在一起,情浓无限。
  
  良久,祁风松开了人儿,少女蜷在他怀中喘息,满足地轻叹。他将头靠在她颈窝间,深吸一口气,汲取少女身上的暗香。
  
  他低喃:“兰心,兰心,兰心……”
  
  玉心开心地笑起来。不过三天三夜,她发疯了似的想他,这是自羽山松林他们相聚后的第一次小别,她也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那么依恋他,依恋到无刻不在想他的地步。而他,也是如此。这,就是热恋吧?浓烈而美好的感觉,前世今生,她第一次拥有。
  
  祁风抬起头来笑看她:“什么好消息?”
  
  “哦,长云说粮草已在路上,不日就到。”
  
  “果然是好消息,兰心,辛苦你了。”
  
  “哪里辛苦了?无非是跑了些路,受了点颠簸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祁风深深地看她:“我舍不得你辛苦。”
  
  说着他抱起她,把她安置在榻上,命人打了水来,像许多个夜晚那样亲自为她擦洗更衣。收拾稳妥后在她额上烙下一个炽热的吻:“晚了,早些歇息吧。”
  
  玉心一把拉住正待起身的男人:“祁风,你还不睡吗?已经很晚了。”
  
  “我还有几份战报要看,若粮草近日能到,我打算着手攻城了。拿下渠城,通往羽山的道路就畅通无阻了。”
  
  “哦,那,你也不要太劳累,我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刚刚因为太开心,没有注意到祁风的神情,而现在玉心终于发现祁风似乎有什么心事。不然粮草辎重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多问一句。她盯着祁风端详了半晌,发觉他眸中有些黯淡,“祁风,我让你担心了是不是?你急坏了是不是?这几天你都没睡好吧?还是你根本就没睡?”
  
  祁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笑:“担心是自然的,着急也是应该的,不过觉还是睡了的。方彪说了你身边有人随行保护,不然我才不管这里的战事,早骑上追风追你去了。乖,快睡。我看完了战报就来。”
  
  “嗯。”玉心其实累坏了,一路兼程,就怕祁风和修衍撞上了不愉快。还好赶回军营知道粮草尚未到,心才放下。她乖乖阖上眼,嘴角挂着安心的笑,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祁风立在榻前久久凝视着她,如一尊石雕般挺拔屹立,纹丝不动。终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走回案边。
  
  那枚凤羽图纹的飞镖静静地躺在青漆桐木桌案上,似乎在等着别人去揭开它的秘密。男人将它拿起,置于掌心,看了又看,眸光似黑潭,沉霭弥漫,变幻不定。手终于轻轻放下,将飞镖置于黑漆箧子中收好。
  
  男人又呆了呆,将木箧纳入袖中,出了大帐,传音入耳:“方霁?”
  
  “在。”
  
  随即两道身影消失在茫茫雪雾与暗黑中。
  
  大帐旁边的小帐掀开了一角,羽瑶深思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继而向着虚无的夜空张了张嘴,不闻半点声响,帐帘又垂下了。
  
  次日,空际仍是雾霭迷漫,天幕灰蒙蒙惨淡苍白地罩下来,压抑沉闷。不过顷刻间,渠城大营被喜悦浸染,原来是营门的小校来禀,粮草辎重的车马到了。
  
  祁风正坐在中军大帐中,闻言心中称奇。他军中缺粮,对外则号称粮草补给充足。大桓朝的斥候始终在刺探他的补给线,妄图给他致命一击。他们当然探查不到,因为他的补给断了。他严令下去,大小将领任谁也不得将此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军法处治。那些将领中纵有不服他的,在危急存亡时刻,该如何行事,也都明白。他一次次向世子递上告急的军书,世子的回复从不懈怠,信上言语恳切,只说粮草已在路上。路上?运粮车队走了一个月也到不了他的大营吗?他的心,越来越沉。所以兰心才会单骑出营去向秦长云借粮。他本不抱希望,没想到自己的属下始终在探查世子的粮草车队是否已派出,消息还没递回,而如今出其不意间粮草已到了。看来秦长云没有说谎,而这粮草督运官更不简单。
  
  只是当他见到那位督运官时,脸上刚有的一点喜色又蒙上了一层霜。
  
  竟是叶修衍。
  
  他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的眼,他直觉这人会和他抢兰心。若非长风卫探明贺兰昀始终在羽城,他甚至以为这两人是同一人。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眼?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痛窒息无力无措。危机感自心头生起,挥之不去。
  
  叶修衍进得帐来缓步上前,神色淡淡却礼貌周全的行礼:“祁将军别来无恙。”
  
  “想不到叶兄也投身世子军中,好极,好极。”祁风面庞冷峻,声音中也透着寒意,“不知叶兄在世子军中任何要职?来我军营有何要务?”
  
  “叶某闲散贯了,并未谋得一官半职,只是世子手下匮乏办事之人,因此叶某自请为世子分担些杂务,特押送粮草至此。”
  
  “叶兄高洁,我辈不及。”
  
  这二人,话说得不疾不徐,温文有礼。只是一个面如冰,一个似水寒,暗潮汹涌。大帐中诸将都觉察出点什么,有些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在里面。有人担忧,有人看戏。
  
  “叶兄此次安然将粮草送达,大功一件。我军马上就要攻城,战事在即就不留叶兄了。叶兄见了世子,还请为祁某转达问候之意。”
  
  下逐客令了?
  
  叶修衍淡然一笑,正待开口,忽一声轻唤入耳:“修衍,你来了。”
  
  有人走进大帐,水青色战袍、精钢锃亮的铠甲、威风凛凛。黄黄的小脸笑意盎然,牙灿灿的白,眼秋水般透澈。
  
  深吸一口气,眼中有了笑意,修衍凝眸看着她:“是,兰心,我来了。”
  
  这一声“我来了”,似有道不尽的离愁别绪,似乎他和她天各一方分别太久,似乎,他一直在盼着重逢的这一天。
  
  玉心有些诧异地看着修衍,他似乎有些不同于以往。可哪里不同了呢?她细细看他,他又恢复了未央城他们初见时的相貌。她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这张脸,如朝阳澎勃热情激发又和煦温暖令人心安。
  
  祁风愣愣地看着他们,握紧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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