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瑶早失了从容的气度,她的血已经阻不住这些兽了。空气中弥散着浓重的血腥,掩盖了其他所有的气息。她或许可以自保,但,恐怕护不了祁风了。
“进洞,快进洞!”她吼。
一声叹息:“没路了。”
羽瑶惊愕回首,一双双幽绿的眼在洞口四周忽明忽灭,——赤狰断了他们的退路。她满心惊惶,咬了咬牙,举剑就想斩断自己的手腕。用自己全身的血总能护住这个男人吧?这样,总算是对玉心有个交待。那臭丫头到底在哪?
祁风以精钢槊一挡,架住了她的剑,他怎能让兰心的亲人为自己死呢?
岸边,那几个水贼已经被赤狰扑倒撕碎活吞,嚎叫声充盈耳际。到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经混乱失控。
羽瑶侧首看向祁风,他神色出奇的平静,手握精钢槊扫视着四周虎视眈眈步步逼近的兽群,沉思着。
“祁风,我们怎么办?”
“等兰心,除了她没有人能挡住它们了。”
“可这臭丫头在哪儿?”
“就在水下。”祁风不再看这些兽而是眺望远处,“我估摸刚刚水中的敌人少说也有百十人,上岸的不足一半,可现在哪还有那些水贼的影子?一定是兰心,好样的。”
“哼,你还是顾顾眼前吧。”说着羽瑶用那只流血的手去拨一只呲着牙向祁风飞蹿过来的小兽。那兽红着眼,小心地避让退开。
赤狰越聚越多,祁风有些焦躁,死,他不惧,但他放不下兰心。只是,怎么驱散这些兽呢?它们是护卫帝陵的灵兽,绝不能伤它,伤一只必遭兽群疯狂报复。
祁风紧蹙眉头,他不能死,这里危机四伏、重重阴谋隐现,等待兰心的,绝不只是一个周泽。他必须在她身边,与她并肩作战。想着,他横跨一步,与羽瑶后背相靠,互为攻守。
“羽瑶,这些兽虽嗜血,但也颇有灵性,它们似乎也有所顾忌。我们坚守在这里,等兰心回来。”
“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在我们淹死之前那丫头能现身。”
水已涌到腰际,估摸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会齐胸高。没顶,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寒气自下向上浸染,两人的双腿都近乎麻木。
玉心已离岩岸不远,水中的敌人皆丧生在她的宝剑与赤狰的尖牙下。她也已看到岸上的情势,心惊焦灼无法言表。前方的水道挤挤挨挨被兽群占据,一阵阵血腥气刺激着她的鼻息。忽看到一只兽一跃飞起,向着祁风扑去。
玉心一声暴喝:“风!”
手按在旁边随行的长云肩头,借力破水而出,身形在空中如鲛龙腾云直向祁风而去。祁风精神大震,笑看女人乘风而来,对扑面而至的厉兽视若无睹。
身在半空中,精铁软剑划破手掌,一道血炼飘散,赤狰惊嚎躲避,霎那让出了一条通道。贺兰昀、秦长云以及少数几个侥幸活下来的侍卫趁机一跃而起飞身过去。
玉心已到祁风头顶,身躯如蛇般诡异的游移,左足点在男人肩头,若凤落梧桐傲然挺立。真气运于掌心,她大喝:“退!”
血炼飞扬,群兽哀嚎退散。
“风!”
“兰心!”
“风,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玉心扑进男人怀里声音哽咽,一遍遍、不停地说着。
祁风捧起她的脸,看着那苍白的容颜,万分心疼:“说什么呢?我没事,好好的,你不用担心。”
他又怎知女子心中羞愧难言的情愫?
赤狰退回到层岩壁立的山崖上,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周遭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男人宠溺的低语传到每个人的耳畔。
贺兰昀没有看向这对相拥的男女,只淡淡地望着幽邃的洞口,静立无语。
“师兄,穿上这个。”长云递过一身水靠,祁风接过,扫了眼玉心,便转身飞快地换上。那边,羽瑶也穿上一身。
“焰,清点人数。”
“主人,金兰卫三十六人现只剩下七人。”
方青也上前:“长风卫下水十八人,只有四人上岸。”
玉心心情沉重,是她,害死了他们。她难过地低垂着头。祁风轻轻拍着她的肩:“兰心,不是你的错。”
“不是吗?他们都是为我死的。”玉心低喃。
“他们是被恶贼害死的,我们去给他们报仇。”
“对,去给他们报仇。”长云恶狠狠地点头。
一边贺兰昀道:“水就要把这里淹了,我们快进洞去吧。”
众人立刻向洞口走去。水声汩汩,风声凄厉,回漩激荡在山洞中,如虎啸龙吟震撼心魄。
玉心轻声道:“火石。”
嚓嚓嚓,三个男人手中同时响起敲击声,火星四射。噗,羽瑶喷笑出来。这一声轻笑,顿时缓解了压抑沉闷的气氛。而玉心躲到祁风身边,不吭声了。
却原来洞口的石壁上有隐敝的凹槽,里面盛着鱼膏和没有燃尽的灯芯,有侍卫赶紧过去点燃。灯火亮起,驱散了暗沉的夜气,人人都觉得温暖流入心间。
祁风问:“这肯定是帝陵的入口么?”
“肯定是。”说着玉心率先向里走去。
“兰心。”那三人同时拦住她,“小心有机关。”
玉心摇摇头:“我先祖是不会允许有血污沾染他长眠之所的。所有来探寻玉氏秘密的人,首先会被山势阻挡地势所迷无法近前。而侥幸迫近的人,皆丧生在赤狰的尖牙利爪下。赤狰是帝陵入口的守护使者,过了赤狰这关,当无血腥之灾。”
“话是这样说,不过谁知道呢?”秦长云咕哝着。
“走吧,进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可不想总泡在水里。”
洞口的地势较高,但水也漫了上来,已淹至众人膝盖。不再犹豫,大家快步走入山洞。深幽的洞中渗人的绿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闪烁。不过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走了不久,就将那些绿光甩在了身后。
火石敲击,石壁上的鱼膏油灯一盏接着一盏点亮,他们沿着怪石嶙峋突兀的甬道向前。
忽闻身后惊涛拍岸阵阵轰鸣。水漫进来了?众人惊愕回首,却见水流湍急灌入洞口,朝他们脚下奔涌过来。难到他们要淹死在这里?然而水将淹至之时,却神奇地消退,只闻哗哗的流水声起于脚底的岩石。俨然,洞中有排水的暗道,可他们一路走过,哪里得见?每个人眼中都现出惊悚与敬畏之色。
继续前行,有石阶引他们向下,不多久,一间天圆地方自然浑成的巨大石室出现在眼前。风,似乎从四面八方灌入,呼呼作响如鬼哭狼嚎。四壁是黑色的岩石,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道拱门,室中五行方位上五根粗壮的石柱峭直挺立,托着头顶上宛若穹窿的拱顶。这是天然形成的石室,可拱顶上却由人工雕凿彩绘出一幅神秘杳渺的星象图,而那图中似乎还有图,细看时原来是九宫八卦阵隐在其中。
玉心不懂这些,羽瑶细细给她讲解着星象与命理。而那三个男人则盯着九宫八卦阵端详半晌,接着争论起来。原来祁风认为应向东行,长云却要向西。两人各持己见,互不相让。长风卫与金兰卫界限分明地站在各自主人身边,瞪着对方。
“哥哥你说,生门在哪儿?”长云看向贺兰昀,怎么半天他一声不吭?
昀少爷仰头看着拱顶,半晌收回目光,扭一扭酸痛的颈子,缓缓地道:“祁兄所言更有道理。”
“哼。”长云不高兴了,“那你们向东,我向西去。”
贺兰昀眉头一蹙:“胡闹,分开行走力量分散,真若遇上险情如何救援?”
长云搓搓鼻子,不吭气了。
“走西边。”玉心忽然开口。
几人都诧异地看向她,祁风不解:“兰心,你不懂阵法,为何要向西去?”
玉心再次扫向那四道拱门,最后目光落在西方。她不懂阵法,全凭直觉该向这里走。
众人都看向她,却迟迟不见她开口,贺兰昀忽问:“第六感么?”
玉心不自在地看他一眼,没有答话。祁风蹙了蹙眉,接着沉声道:“那就向西吧。”
那邃道幽深漆黑,初时开阔笔直,渐渐狭窄迂回,好像一道迷宫,兜兜转转,不见尽头。鱼膏油灯昏黄的照着,把众人的影子打到石壁上,跳跃闪动黯昧不明,宛若鬼影一般。胆子小的,恐怕都会被自己的影子吓住。
如此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人人心中都不免焦急躁动。终于,幽晦的前方似有一道拱门,众人精神都为之一振,有金兰卫就想飞身上前先行探路。
“停下。”玉心忽然立住:“我们一共有多少人?”
何有此问?
叫焰的侍卫恭敬地回话:“侍卫共十一人。”
“起!”
贺兰昀大吼一声,众人腾空跃起。与此同时,嗖嗖嗖,羽箭激射而来,擦身而过。
能活着到此地的人,都是武功卓绝、历练丰富的高手。焰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在内,所有人都明白了。主仆总共十六人,可石壁上的人影却有几十条。他们是无声无息跟过来的?还是在此守株待兔等候已久?
玉心手握软剑,回腕一挑,数十支羽箭调转方向射了回去。噗!噗!箭入血肉,有人扑通倒地,痛苦地喘息。狭窄的石道中双方混战起来。
众侍卫在石道中激战,玉心等人冲过了那道拱门。
霎那间灯火通明。
前方,白色玉石几案后坐着一人,天水之蓝的锦袍彰显出他高雅卓然的气度,相貌平平目光却如明月皎皎。他雍容地坐在那里,手举雕龙青玉杯,把酒正欢。
玉心立在石室正中,冷眼看着他。
他与她对视,微微一笑道:“兰心姑娘,我已等候多时了。”
祁风等人皆聚到玉心身边,将她护在中间,怒视着此人——正是军师周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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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请几天假吗?感觉写得要吐血了,艰难啊……
一场愁梦酒醒时 六
这是一间绮丽壮观的大殿,仍是天圆地方的构造,雕刻仙鹤飞天的石柱擎天而立,麒麟祥瑞的彩绘藻井美轮美奂,飞禽走兽石雕陈列两边,玉石桥下流水淙淙,玉阶石栏金雕银饰,金鼎置阶陛,烟气缭绕。玉阶后,是高大开阔的青石铺金台基,四方伫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雄伟石雕,正中设玉案,其后高大的碧玉屏风上镌镂松竹翠柏相映成趣。
男人洒然坐在案后。
玉心扫视着大殿的一切,这里应是帝陵的福宫,安放玉氏历代帝王灵位的场所。可是,玉氏祖先们的牌位呢?它们不是应该安放在玉案上享受供奉的吗?
周泽微笑着举起青玉杯,对着玉心遥遥祝酒,那笑容淡雅高洁拔尘脱俗。他温和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眼神中充溢着融融春辉。
换一个地点,换一种心境,玉心相信,自己一定会被周泽深深折服,他把雍容高华与亲和平易集于一身,令人既愿亲近他、信任他,又愿跟随他、臣服他。
但,此时此地,只令人觉得作呕,厌恶,以及深凉。谈笑风声的背后,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这个人,狠啊。
“为什么不说话?看到我很吃惊么?”周泽微笑起身,目光缓缓扫过几人,“长云、祁将军、叶先生,你们都来了。唉,你们为何非要以身涉险呢?值么?”
他的目光落后落在了羽瑶身上:“这位姑娘,以前从不曾相见,敢问贵姓高名?”
羽瑶冷眼瞅着他,未置一词。
玉心淡淡开口:“我早料到你会在此。倒是你看到我,不吃惊么?”
“哦。”周泽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审视着玉心,“嗯,是有一些吃惊的。不过,圣武皇帝的后人,本该如此。”
“你是谁?”玉心不想再浪费口舌,冷冷质问,“到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摘下面具露出真颜了?”
“呵呵,你已经迫不及待想撕去我的面具了吧?其实你早就派出人马查探我的底细了,对么?”
“你是男人么?躲躲闪闪,见人还要戴面具,你没脸么?”秦长云破口大骂。
周泽也不恼,笑意依旧:“秦将军总是如此急躁。我早对你说过,我如此做乃事出有因,内中隐情世子全明了。有朝一日时机到了,我自会除去面具的。”
“有朝一日?”贺兰昀冷冷注视着周泽,“我等皆在你的算计中,你成功诱我们至此,害那么多人无辜惨死,想必这间大殿也已被你布好机关,你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现在都如你所愿,不正是最佳的时机么?”
“叶先生,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请兰心姑娘到此一叙,却不想你们偏偏要舍命相陪,因此也只有得罪了。至于说最佳时机,其实叶先生比我更懂得精识良机,就如你脸上的面具,你不是也一直等待着机缘际会好将它除去么?”
贺兰昀眸中晶芒一闪,定定地盯着周泽,想把他看穿。
“那么,军师,我已到此,你想和我叙些什么呢?”
“当然是你的身世。”
“你早就怀疑了?”
“不错,只不过你隐藏得太好,要你露出真面目实在是大费周张啊。”周泽的目光停驻在玉心脸上,终于流露出赞叹之色,“初见你时,便知你与众不同,今日再见果应了长云那句话——惊为天人。高祖之后,实在不俗。”
“你费尽心机,要我到此,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废话吧?”
“唉,兰心,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的目的的。”
“你们?”
“那是自然,你不会以为凭我一己之力就能到这大曦玉氏帝陵吧?”
玉心审视着周泽,忽觉此人高深莫测比她想象得还要可怕。他知道许多玉氏的秘密,他似乎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但,直到此时,仍迷雾重重,难见天日。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为什么她竟觉得他身上有股她熟悉的气息?难道当年,他也曾在此?
长云怒道:“能活着走进玉氏帝陵而不被赤狰撕碎生吞,必有玉氏后人相佑。世子可是与你同来?他为何不现身?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世子自然来了。没有世子准许,我纵吞了熊心豹胆、身怀通天的绝技,也是不敢撞入帝王禁地的。”
“那世子现在何处?”
“殿□体不适,正在后殿小憩。”
“身体不适?”长云笑了,“该不是失血过多吧?你带了这许多人来,耗了殿下多少血啊?是不是殿下的血已经干了,你正好在帝陵中给他找个寝殿长眠呢?”
“长云,你怎能胡言乱语诅咒殿下,这乃是大不敬之罪。”
“哦?那军师打算如何惩治我呢?”
“泽何德何能,怎可惩治武圣的后人?何况你不过少年狂妄口无遮拦罢了。”
祁风注视周泽半晌,有一种十分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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