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双双在水中的另一个世界,陆寄风正要跃入水中之时,一阵波涛急浪卷起,在水涛中涌出两列仪容俊雅的西域男女,皆是高鼻深目,肌肤雪白,双眼像老虎般透着幽幽绿意,其中之一赫然是独孤之白。
众人持着刀剑铁环等武器,全朝陆寄风两人攻来。陆寄风挥剑护在自己与封秋华身前,突地一槌朝陆寄风当头打下,陆寄风一剑格开,紧接着五六式的后着严密封住群妖,挡开一剑一刀一槌,并连施三击。左掌挟着内力一击出去,威猛宏大的力量将群妖全数震退,又复包拢围击。
封秋华也已跃起,举剑相助,两人背靠着背,双双击退了群妖的另一波攻势,封秋华道:「这些水妖需以火克,真人五重天剑法属火。」
陆寄风道:「是。」
两人同时收剑向,摆出五重天的起势,便双双纵身跃往东南与西北两位,剑刃逆向横扫,所带出的火热真气一挥竟直接砍断扑来的四妖腰身,四妖发出尖啸,断成八截的身子噗通噗通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水里的舞玄姬与云若紫只微微转过眼来一看,云若紫笑道:「他们杀得完水妖吗?」
舞玄姬为云若紫系好了红发带,柔声道:「水妖随炼随有,他们杀不完的。」
云若紫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陆寄风心神一乱,嗤的一声便中一剑,鲜血滴进了水里。
水中的舞玄姬随手一捞,陆寄风所滴的血已在她手中凝成一颗艳红之物,她轻轻将之捺在云若紫双眉之间,笑道:「好了。」
云若紫白净无瑕的眉宇间出现了画上去般的红砂痣,这个云若紫便与陆寄风幼时初见的样子完全相同,没有分毫的差异了。陆寄风心神一散,竟慢了下来,几乎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陡地封秋华一剑劈来,及时格开往陆寄风颈间扫至的剑刃。陆寄风连忙回神,直搠横扫,击退数妖。
封秋华内力不济,否则五重天的剑法使出,便有弥天盖地的热力。陆寄风不敢再分心望水,真气勃发,身随意走,嗤嗤数剑东回西划,阳烈之威将群妖给困在他一人的剑阵之中,封秋华反倒几乎立于无可敌之地。
随着陆寄风的剑所扫处,群妖一一落水,但是数目却一直并未见减少,令封秋华略感奇怪,而水中舞玄姬从容的微笑里,似乎另有玄机。
封秋华望着陆寄风身在半空之中力战群妖,身影似幻似真地映在水上,竟映出了数重层层叠叠之影,略感到不对劲,可是陆寄风忙于对付群敌,根本就无暇看见这样的奇景。
封秋华打定主意,提气挥向陆寄风背后之妖,扬声道:「勿再虚耗你的内力斗这些生生不绝之物了!」
后敌稍去,陆寄风逆气倒跃落地,又复与封秋华背对着背暂时守住,道:「前辈何意?」
封秋华道:「这些妖是打不完的,我替你开道,你直接突破水面,直取魔女!」
陆寄风道:「可是您一人独对群妖……」
封秋华怒道:「你再这么婆婆妈妈,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除魔?」
陆寄风只好点头,道:「但听指挥!」
封秋华聚起残余真气,周身热火熊熊,一提气便窜出数丈,手中剑花抖出万点剑光,罩住了群妖。陆寄风克制住自己回剑相助之意,纵身便跃入水中!
陆寄风只觉脑中一阵虚空,身子笔直地往下落,周遭冰气袭人,他及时一个翻身,身子斜窜出去,双手攀住了石壁。定神望去,自己正身处一个坚冰之室,恍然与梅谷里置放司空有冰棺的那个寒洞一模一样,只不过放大了数十倍。
地面上的一处水潭约有五尺见方,舞玄姬抱着云若紫坐在水潭边,望着水中映出的封秋华与群妖激战。少了陆寄风的助力,封秋华左支右绌,守得十分吃力。
独孤之白双掌击向封秋华,封秋华举剑一劈,应能劈断独孤之白,但他却眼中露出一瞬犹豫,竟未将此剑势使足,反而往下一横,滚地闪开了独孤之白的攻势。
舞玄姬指着水面,道:「你看见了没有?那男子虽然收了一手,但终究还是要杀死他的情人的。」
云若紫道:「为什么?他不是已经害死她两次了吗?」
舞玄姬微笑道:「第一次是他狠心,第二次他还是狠心,第三次呢,他还是一样。纵使娘让她复生了几次,那男子都不会放过她的。」
云若紫道:「那为什么她要甘心让他所杀,而且还愿再三复生呢?」
舞玄姬道:「因为她相信总有一次那男子会终于不忍杀她,可是她错了。」
云若紫眉宇微皱,清澈的大眼睛里透出不悦之意,道:「她为什么这么笨?我就不会这么笨的。」
舞玄姬道:「好孩子,你当然不会这么笨了。若有人说要对你好,他就是要害你;若有人为你牺牲多少,他牺牲得越多,你越要小心,他全是要假意取你信任,然后害你的。」
云若紫道:「为什么人要这样呢?」
舞玄姬搂着她道:「这娘也不知道,娘从来就不知人在想些什么,不过那并不是要紧事,只要照着咱们的心意去行事就够了。」
见她们悠然自在之态,恍然不将陆寄风当一回事,陆寄风气沉腰间,落了下来,手中紧握的剑虽然守着要害,但双眼却紧紧地望着她们。那确实是若紫,十几年前初见的小女孩,不是幻影。耳中听着她当年那清脆的声音,陆寄风只盼再多听片刻,就算是多听一句话都好。
舞玄姬与云若紫这才双双望向陆寄风,云若紫对他笑了一笑,天真无邪的神态更令陆寄风心口一痛,陆寄风颤声道:「若紫……你记得我么?」
云若紫有些困惑,转头对舞玄姬道:「他是谁?」
舞玄姬笑道:「不相干的人。」
陆寄风道:「若紫!你记得的,你应该记得的,你就记得那首歌……」
舞玄姬忍不住笑了起来,云若紫道:「那是我娘教我的,你喜欢听吗?」
陆寄风呆愣着。这时水鉴底下的封秋华被群妖由东南北三个方位袭至,封秋华一剑挡去,斩落一妖,身上却连中两击,鲜血喷溅在水中,透了过来。
封秋华已斗得踉跄狼狈,陆寄风既担忧他的安危,又不敢对眼前的舞玄姬大意。突然听见封秋华闷哼了一声,独孤之白一掌击中他的心口,封秋华中掌,血大口地喷了出来,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云若紫笑道:「你看,她报了仇了。」
舞玄姬道:「这男人也该完纳劫数了,让她亲手报仇,你说适不适合?」
云若紫道:「那才应该。」
舞玄姬搂着云若紫,笑道:「真是娘的聪明好女儿。」
她随手一召,水鉴底下的群妖竟倏地消失,化作青烟激入水底,收进了舞玄姬掌中,霎时,舞玄姬的容色更显鲜艳。
水鉴里,只剩下负伤沉重的封秋华和冷然远立的独孤之白。
陆寄风心底有说不出的愤怒,她根本是故意看着曾经相爱过的人自相残杀,从中取乐。陆寄风按剑道:「你……你为何让他们至爱相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舞玄姬呵呵笑道:「你可以出手阻止呀!」
陆寄风深吸着气,喝道:「妖孽,受死!」
他真气一贯长剑,尚未出招,玄圃中已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剑鸣。
舞玄姬笑道:「好,很好,你一直持元保泰,没有耗费真气就闯到了这里,也算有能为了。」
陆寄风一剑劈了过去,周身真气迷蒙。但舞玄姬只随手一挥,陆寄风便像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整个人往后翻跌出去。陆寄风大惊,急忙在半空中稳住身子,几个急翻,才落在数十步外。
舞玄姬这一掌的力道,比他从前所知道的舞玄姬还要强烈数倍,不由得心下大惊。能够不倒在地上,还站得起来,已是十分勉强。
云若紫望了他一眼,立即转头不看,又低头望着水鉴,显然底下那场战斗比较令她好奇。
水底下的封秋华望着独孤之白,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封秋华发出一声轻叱,挥剑飞身刺去。独孤之白也不闪躲,反倒纵身迎上前去,双臂张开,面带微笑。
陆寄风吃了一惊,封秋华的一剑刺进独孤之白胸口,剑刃透了出来,同时独孤之白也抱住了他,两掌左右猛然拍下,封秋华的胸骨发出阵阵碎裂声,脸上竟也隐隐浮现一丝笑意。
独孤之白紧抱着他,两人这式同归于尽一使出,同时得手,笔直地往下坠落,透过了水鉴,重重地落在舞玄姬脚边。
陆寄风怔然,望着地上已经死去却紧紧互抱的封秋华与独孤之白,他们的脸上竟然都十分平静。
舞玄姬笑了笑,道:「我可比司空老贼仁慈太多了,死在一起,不是他们所愿吗?」
陆寄风难以回答,舞玄姬嫣然一笑,对云若紫道:「这人有通天绝地的真元,待娘为你取了做你出生的礼物。」
舞玄姬好整以暇地整衣而起,环佩叮咚,垂首顾望水潭之姿,真有若神仙,云若紫也攀着她的裙带站了起来,笑道:「我去一旁等着娘!」
舞玄姬在她背上轻轻一拍,笑道:「去吧,可要乖乖的。」
她笑眯眯地奔至玄圃旁的冰座上,撑着脸等着看陆寄风被舞玄姬所杀,那神情中的悠然自在,好像舞玄姬只是要替她摘一朵花儿般无奇。
陆寄风心上一寒,云若紫真的完全不记得从前之事,复生的她,果真任由舞玄姬塑造,根本就不再存有当初与自己相识相爱之心了。
舞玄姬披上彩带,笑盈盈地对陆寄风道:「你要自己献上真元,还是要我动手来取?」
陆寄风喝道:「不必废话!」
他一剑嗤地刺去,手上贯足真气,这看似平平刺出的一剑,其实隐含数剑后着,变化无数,舞玄姬纤指一弹,一物破空射来,当地射在陆寄风的剑尖之上!那只是她随手拾起的一茎云若紫的细发,陆寄风全身之力都贯于剑尖,被此发反击剑尖,登时感到一股锐劲排山倒海地袭来,几乎要穿透他的右臂!这股劲道黏住了他的虎口与剑柄,令陆寄风不得脱手,整只右臂被往后硬生生地击翻,陆寄风也随之往后大跌,摔飞出去。
陆寄风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右臂差点要断了,剑这才脱手,虎口完全失去感觉。陆寄风喘了口气,立即调匀气息,双手一前一后,摆出剑仙门剑法的起势。
舞玄姬笑道:「你原就不该用剑,减弱自己实力。」
陆寄风的气剑,比真剑更加灵活善用,陆寄风双掌聚气,引周遭气流轰然往舞玄姬击去,舞玄姬长带翩连,又将真气尽数反击,只听得半空中传出接二连三地劈里啪啦爆裂之声,有如鞭炮似的,尽是阴阳内力相格的巨响。
陆寄风的真气已尽,舞玄姬一挥双带,自左右两边呈箝抱之形向他射来!陆寄风身子急翻滚地避去,那双带如影随形,竟逆转去势,嗤地刺向陆寄风。
陆寄风身上被双带同时击中,剧痛宛如整个人被拦腰截断一般,陆寄风被这攻击的余力打得身子整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滚在地。
舞玄姬一脚踩住他的手,微笑道:「就这么点儿小能为,也敢来闯玄圃?」
陆寄风被舞玄姬两击便得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连闪都无处可闪,就被制住了。但是陆寄风越遇强敌,心底越是冷静,真气一激,竟隔空激溅起笔直水花,射向舞玄姬!舞玄姬急忙收足转身,飘然闪过水剑,陆寄风重又跃起,手中真气急贯,水气形成凛凛长剑,笔直取向她。
舞玄姬冷哼一声,道:「有些意思。」
但见她长带左挥右打,将陆寄风真气所贯的水剑打成千万片水花,哗哗然落地成冰珠。镫镫之声中,陆寄风双掌已接连攻出七八掌,皆被舞玄姬的长带轻轻格开挪开,根本近不了她半分。
陆寄风心无旁骛地只取攻势,舞玄姬眼中怒光一露,啪的一带挥来,将陆寄风当头打下,陆寄风及时回掌护住天灵,身子却这么一挫,便要落下水中。舞玄姬长带轻挥,将他给打飞出去,陆寄风勉力半空旋身,才得以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
尚未能稳住,舞玄姬指尖弹出的凌锐真气又至,陆寄风身在地面,举掌以气剑相格,同时顺势跃起,再度接下舞玄姬绵密的急攻。
舞玄姬只以单手攻他,一手玩着头发,笑道:「你早晚是死,不过这么灵巧的玩物,多玩片时也是有趣。」
与舞玄姬从容不迫的神态相较之下,陆寄风早已是汗流浃背,应接不暇了。陆寄风掌间剑气虽然在舞玄姬的包围中灵活攻守,看起来有如狂风中的一叶,随风起落,飘飘自如,可是只有陆寄风自己知道:他从未使剑气使得这么艰困过,每一式都好像被千万只手拉住了似的,滞碍难伸。只能勉强万分地出招,却总是出到一半就被封住,不得不中途变招,但也去路不通。舞玄姬的一根衣带,就打得他像是被困在极小的箱笼之中,手脚都无法伸张。
陆寄风越战越知道自己非败不可,瞥见一旁从容观战的云若紫,心头一痛,想道:「难道非到了伤若紫以制魔女的地步?」
可是眼前除了这样的战略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机会了。由云若紫的气息看来,她现在完完全全只是个凡人小女孩,舞玄姬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妖气或道行。但正因如此,陆寄风才不愿对付她。对付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已然是陆寄风绝不肯为之事,更何况她是若紫!
陆寄风一个失神,舞玄姬衣带又至,直劈而下,陆寄风身子一拔,排空御气,冲至云若紫面前,舞玄姬竟是早已料定他有此招,疾转回身,比陆寄风晚发,但比陆寄风早一步跃至了云若紫身后,举掌五指便抓住了陆寄风的心口。
此时云若紫就在陆寄风与舞玄姬之间,舞玄姬五指出力,噗的一声,纤纤五指全插入陆寄风体内,他的心脏差点要被捏了出来,鲜血喷在云若紫脸上,云若紫一怔,急忙绕到舞玄姬背后,拉着舞玄姬的裙摆偷偷探出头来看着陆寄风。
她圆亮清澈的眼睛里,也不害怕,只是好奇,她那水灵的神态令陆寄风几乎就要放弃抵抗,一想起自己方才欲杀她,便又悲又苦,想道:「为何舞玄姬不让若紫变成魔女?她如今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儿,我如何能杀她?」
舞玄姬似乎看透了陆寄风的心意,笑道:「若紫身上全无道行,只是个方才凝成的人儿,除非我替她炼养,否则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孩,陆寄风,你下得了手吗?」
陆寄风心头一怵,喝道:「休想乱我心!」
陆寄风一剑挥向舞玄姬手腕,舞玄姬脱手,同时发气将陆寄风重重击去。陆寄风不去抵挡,欲暂退水下,整个身子往水鉴直堕。舞玄姬脸色一变,及时挥带将堕到一半的陆寄风给推了出去,平平地滑开直撞至壁。
陆寄风身上早已处处是伤,一连数下重击,更是让他真气乱走,有如决堤似的在奇经八脉中胡乱冲撞,缓急凌乱,陆寄风根本没有余暇将真气导正,只觉得全身的穴道阵阵痛痒钻刺,再这样下去,他非断气不可。
但是,陆寄风脑中却灵光乍现,想道:「舞玄姬似乎在怕些什么……?」
舞玄姬一连两次将他由水鉴上推开,不让他落入水底,虽不明原因,但这必然就是唯一有可能打败她的关键。
陆寄风振起余气往水鉴扑去,果然舞玄姬又挥带袭来,喝道:「闪开!」
陆寄风身如旋风,在半空中不住急转,引着舞玄姬的衣带缠住自己。这怪招令舞玄姬吃了一惊,他竟不闪不格,反而引带自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舞玄姬的衣带缠住了他,陆寄风挟着惯力便直破水鉴,竟是引舞玄姬的势去破水冲入!
舞玄姬大惊,水鉴被陆寄风整个人撞破的一瞬间,四散的冰珠寒气激溅,震得殿内轰然摇晃了一下,沙沙土石急落,像是下雨一般。
原来水鉴便是玄圃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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