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峰见沈醉竟是认得古笃诚,不由转头问道:“二弟,你竟是认识这人吗?”
沈醉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乃是大理国皇宫四大护卫之一。此番往中原而来正是跟着三弟的父亲一起来的,他嘴里的主公应该便是三弟的父亲。看他这样子,想来定是三弟的父亲遇上什么危难了,咱们倒是要出手救上一救他!”
“正是,咱们既与三弟义结金兰,他的父亲便是你我二人的长辈。长者有难,自是要拼力相救的!”萧峰说到这里,想自己前一刻钟前竟是还拿三弟的父亲当作大仇人来对待,不由心叫惭愧。还好是二弟及时赶来并有理有据地指出了真正的带头大哥来,不然自己定是要铸下大错了。不过自己前一刻还想着怎么要到哪儿去找这段正淳,不想现在就遇到了他的护卫,世间之巧也是莫过于此了。
他心里正在想这些时,沈醉却是已走上前去,连叫了几声“古二哥”,但古笃诚却是仍没听见一般,反而向他怒目瞪视,突然大声叫道:“大恶人,休得伤我主人!”说着举斧便向他当头砍落。旁观众人见情势凶险,都是“啊哟”一声,叫了出来。沈醉却是早知他会有这一举动,只不过此时的对象已由萧峰换成了自己而已。但他心中既早知,所以自是小心防着的。见他那一斧砍来,不等他砍下,右手在底下伸指向上一斜弹,拈花指力透指而出,已是凌空点中了他穴道使他僵立在那里不能动弹,那一斧自然也是砍不下来了。
萧峰在旁看见沈醉垂在身侧的右手凌空一指点出,那古笃诚便即不能动弹,显然是已被点中穴道,心中也不由暗自佩服自己二弟这一凌空打穴的指法。尤其是这一指点出丝毫没有破空之声发出,更是无形无状,当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但他想到这些特点,却是忽然想到了一门绝技与之十分相像。那便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拈花指,自己的授艺恩师少林玄苦大师虽是从未教过自己,但却是为自己讲过这拈花指的特点的。又想到自己这二弟所使的可能会是少林绝技,他心中又不由猜想起沈醉究竟是何人何身份了。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他对自己这大哥的情义是没得说的。若不是他,自己在聚贤庄中便不可能全身而退;若不是他,自己今天就要铸成大错而不自知了。他既能不在意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自己又何必去在意他的身份呢!想到这里,他便又定睛去瞧沈醉。
只见沈醉此时正在不断地叫着古笃诚,还伸手轻拍着他的脸,岂盼他能清醒过来。但不想那古笃诚却仍是口里不断地骂着恶人,毫无清醒之状。沈醉略带些无奈地轻叹了口气,伸手解下腰间酒葫芦来喝了一口酒存在口中并不咽下。然后先是塞上了盖子,便张口“卟”地一声将那口酒水喷到了古笃诚脸上。现在是深秋时节,天气已是十分凉爽,再加上此地又是北方,更是比在江南之地要冷上一些。这一口酒水喷到古笃诚脸上,便刺激得他激凌凌地打了个哆嗦。只是他穴道被点,这一个哆嗦打的却是不怎么看得出来,而且他自己也觉着打的甚是难受。不过却也是被这一口酒水喷上刺激的清醒了过来,只感觉脸上凉凉的一片,然后鼻中便闻到了一股酒香味。这酒味是如此的香醇浓厚,他竟从未闻到过,他忍不住使劲抽了抽鼻子,又伸出舌头来将嘴边的酒水舔了舔。那几滴酒水在舌尖化开,随着口水咽下,他感觉着舌上的味道忍不住咂巴了下嘴,又伸舌头去舔,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萧峰在旁边闻到沈醉那一口酒水喷出的酒香味,便识得是沈醉在聚贤庄时给他喝的酒,后来还送了一葫芦给他,可惜他没过几日就喝完了。他看着沈醉一口酒喷出,闻着空中的酒香味,也忍不住地咂巴了下嘴,心道了声“可惜!”
沈醉看着古笃诚的举动,忍不住脸上苦笑了下,然后又叫道:“古二哥,你可醒过来了吗?”
古笃诚听得沈醉叫他,连忙向他看来,初时看着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算想到,脸泛讶色,道:“想不到竟是沈公子,你怎地会在这里,那些大恶人呢?既然遇到了你,便请你帮个忙,赶快去向王爷报个信,我在这里阻住那些恶人!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动手,但一动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只是发急地看着沈醉。他既见得是沈醉,也知沈醉知道自己身份,便直言说是“王爷”,也不以什么“主公”代替了。
沈醉连忙一指解开他的穴道,问道:“王爷现在却是在何处?”他实际上是知道的,但却还是不得不装作不知道地问上一问。
古笃诚被解开穴道,连忙收了板斧道:“王爷正在城外的小镜湖方竹林,还请沈公子快去前往通报!”
“这小镜湖却是到底在何处,还请古二哥先说明了,我们才好前去!”萧峰这时走了过来,接着问道。他见沈醉称这人为“古二哥”,便也跟着他一起叫“古二哥”。
“你却是谁?”古笃诚转眼瞪着萧峰问。
沈醉连忙向他介绍,并说了自己两人已与段誉一起结拜了异姓兄弟。古笃诚听后不由大喜,心道这两人既是公子爷的异姓兄弟,定是会尽心帮忙的。当下便连忙将去往小镜湖的详细路程与二人说了,要二人赶快前往,他自己则要留下来阻挡一会儿大恶人。萧峰见他气力耗尽,要他歇上一歇,他却说并不碍事。沈醉也劝他不听,两人便即作罢,萧峰刚要转回店中去结帐,却见阿朱正从门里出来,手里提着个小蓝包袱,正是沈醉包信的那个。原来她见两人出去这么一会儿却是还不进来,想要出去看一看,因知道桌上信件对萧峰极是重要,便一块收了起来带出。萧峰迎上阿朱将事情与他简单说了,然后便进店结帐,出来后便与沈醉一起向古笃诚道了别,出城沿着古笃诚所说的路线而走。
出城后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便见得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排共十六棵的大柳树。这乃是一个标志,从这里转向北再走得九里多路过得一个青石桥后再沿路而行便能到达小镜湖。但三人却并没有在这里急着拐北赶路,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柳树下一个受伤的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树旁水沟里的泥水之中。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抗着一根亮光闪闪的熟铜棍,看来份量着实不轻。沈醉一看便认出了是大理四卫中排名第三的傅思归,书中也是有这段情节的,他也记得,所以并未有多大吃惊。不过他却仍是装作吃惊的样子快步走到傅思归面前向他问道:“傅三哥,你怎么样了,可是受伤了?”
“啊,沈公子,怎地是你?”傅思归也是看着沈醉稍呆了片刻后才认出他来,喘着粗气连忙问道。
沈醉道:“我们是在城里碰上了古二哥,他叫我们前来向王爷报信的,说是来了个王爷的大对头!”
“正是!那对头不是别人,正是在大理就跟咱们做对的四大恶人。”傅思归道了句,又接着满脸担忧地问道:“不知古二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沈醉不用他说也知是四大恶人,不过这四恶人中已有叶二娘与云中鹤先后死于他手中,如今只剩了个段延庆与岳老三,却是算不得四大恶人了。他想到这里,不由心道这四大恶人如今已去了俩,不知这回段延庆打听到段正淳下落前来寻仇是就只带了个岳老三,还是又另外纠集了人手来帮忙。听到傅思归问古笃诚的情况,便连忙道:“古二哥没事,只是损耗了些力气!”
傅思归吁了口气,道:“谢天谢地!还请沈公子与这两位朋友快向北行,送讯之德,决不敢忘!”他说着,看了眼旁边的萧峰与阿朱。此时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问他二人的姓名来历。说完话后,努力抬起手来,向三人拱手行了一礼。但他这一抬手,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忍不住疼痛皱了皱眉头。
“傅三哥,你这里受伤了吗?”沈醉见他胸口不断的渗出鲜血来,说着话便揭开了他衣服一看,果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想必是中了段延庆的一阳指,当下连忙以拈花指点了他伤口处的穴道,帮他止血减痛。一阳指力虽中正平和,显得正大光明、气象森严,但既占了个阳字,指力便还是属阳性的。而沈醉这拈花指却是属阴性的,阴阳相克,他这几指一点上去,傅思归便感觉胸口处一片清凉舒适之感,伤处已是不觉多大疼痛了,又连忙向沈醉道谢了一句。但心中却是十分惊讶这沈醉几个月不见,竟是学得了这么一门神妙指法,而且看他双目中隐隐有光华闪烁,显是武功大进,内力深厚的表现。想不到他几个月前对于武艺还只不过是略知皮毛,现在就已达到如此程度,不由心中大是佩服。
沈醉点了傅思归伤口边的穴道替他止了血后,却是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来,拔开瓶塞就着瓶口往他胸口上倒了些药粉,正收了药瓶要扯块布来替他抱扎,不想阿朱却是已抢先做了。傅思归便又向阿朱道谢,接着又向三人道:“你们三人到得小镜湖畔,便可见到湖西有一丛竹林,竹杆都是方形,林中有几间竹屋,王爷便是正住在那里。还请沈公子向王爷告知对头的来头,请他快快躲避!”
“好,我们这便告辞了,你可在这里多歇上一会儿!”沈醉说罢向他抱了抱拳,萧峰与阿朱也跟着向他拜别,然后便转北而去。三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滩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沈醉还未走近,看得那人身形与装扮便认得是四卫中排名第四的朱丹臣。
“朱四哥,你却是好雅兴呢!”三人走将近去,沈醉看着朱丹臣正画着的那副反画笑道。
“咦,竟是沈公子!”朱丹臣听得话便转过头来,只瞧了一眼便认出了沈醉来。但却是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是以口气中满是惊讶之色。
沈醉连忙将在城中遇上古笃诚和路上遇到傅思归之事向他说了,他便连忙扔了那副画领着三人前行。路上之时沈醉又为他介绍了萧峰与阿朱,介绍萧峰之时也顺便把他以前的大名“北乔峰”一起说了出来。朱丹臣听得北乔峰大名,更是满脸惊色,又听沈醉说已与萧峰还有段誉三人一起结拜了异姓兄弟,更是有些意想不到,不过却也为段誉能与他二人结拜感到高兴。北乔峰的大名自不用说了,便是沈醉此时在江湖上的声名也是响当当的,他们几个虽跟着段正淳猫在这儿,对江湖上的事却也是有所听闻的。但他们虽知江湖上沈醉的名声,却是都从来没想到过那个沈醉就是他们认识的沈醉,只因他们认识他时,他武功确实是差的紧。便是这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古笃诚与傅思归虽见过了他出手却是都没想到那处去。再加上事情紧急,他们却是也没空多想去。还有便是他二人都是粗人,心思有些单纯,不及朱丹臣来的细密。所以他们没想到,而朱丹臣听了沈醉介绍萧峰后却是立马就想到了。
朱丹臣领着三人过了桥后,行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沈醉、萧峰与阿朱三人便隔远望到了一片明湖,来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便都知定是那“小镜湖”无疑了。朱丹臣正要领着三人进方竹林去,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沈醉一看这情况再听那笑声,便知此时躲在花丛中出声娇笑并扔石子的定是那古灵精怪、刁蛮任性、无理取闹、胡绞蛮缠的阿紫了。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沈醉知道这垂钓的便是四卫中的老大褚万里,他此时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来。那颗石子迅速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褚万里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转过身来朗声道:“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又听旁边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她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褚万里,跳跳蹦蹦的奔到阿朱身前,拉住了她手,笑道:“这位姐姐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
阿朱见少女活泼天真,笑道:“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
沈醉在旁看着她二人在这里互相瞧上了眼,不由笑了下,心道:“果然是亲姐妹俩,虽未相认,但毕竟血浓于水,互相瞧着便是都有好感!”不想他这一笑却是被眼尖的阿紫瞧见了,斜过眼来看着他道:“你笑什么笑,还笑得这么色眯眯的!”
沈醉一听这话,不由心中大汗,心道我哪儿笑的色眯眯了,你这小丫头眼睛出毛病了吧,也真他妈的能胡说八道。正要开口反驳时,湖边的褚万里本要发怒,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这时赶在了沈醉之前说道:“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
沈醉不等阿紫接话,便先接了褚万里的话道:“了得个什么,也不知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丫头,跑这里胡闹来了。褚大哥好脾气,却是也不用跟这么个野丫头计较,嫌生闷气!”
他却不知说阿紫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正说到阿紫的痛处了。她虽天性乐观,对自己无父无母之事也不甚在意,但一个人不知自己父母是谁,没有个来处,却也是她心中的一点痛,只不过她从来不表现出来罢了。此时沈醉的话一下子便戳到了她痛处,再加上她本来的脾气又如何能忍得下来,瞪着沈醉道:“你这人果然不是好人!”说完一扬手,碧光一闪,一根碧绿色的飞针便向他打了过来。
沈醉瞧得飞针来势,待得那针射至胸前,举手屈指一弹,便将那飞针以拈花指力弹了回去。破空无声,迅速而回,反向阿紫飞了回去。阿紫料不得会是这样情况,没有防备,此时再要闪躲已是不及。眼看着那飞针已向头顶射来,便是“啊”的一声惊叫,紧闭上了眼睛。但过了好一会儿后,却是仍不觉着头顶哪处被针扎了,也无中毒之状。正在心中奇怪之际,却又听得旁边几人轻笑的声音,便连忙睁开了眼来。混身上下看了一眼,并不见得哪处中针,又摸了摸脸颊额头也是没有。正还要往旁处找时,旁边阿朱已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从她头发上拔下沈醉反射而回的那根针来,笑道:“在这里呢!”
阿紫见阿朱从她头上拔下针来,不由心道了句“好险”,这针只要射得低了一寸半寸的,便能射到自己头上。她自己针上的毒她自知道厉害,那可是见血封喉,立马毙命。她知道这针只是射在了自己头发上,也想到了沈醉是故意手下留情,但她却反而觉着沈醉这样做是在羞辱自己。心中更是生气,向沈醉喝道:“你这人真可恶!”
“没你可恶!”沈醉好整以暇地道了句,便转过身去瞧褚万里那边。此时朱丹臣已是走到了褚万里身旁,正在向他低声说着话,不时还指了指这边,应该是在向褚万里说明情况。然后褚万里点了点头,转到湖畔小径上向后而去,而朱丹臣则又反迎了上来。此时旁边萧峰与阿朱见沈醉一个大男人了还跟这么个小女孩儿置气斗嘴,都不由心中好笑。不过萧峰却是瞧出了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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