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岚话还没说完,忽觉一股劲风,已向自己背后袭到。不由心中一惊,身躯微抖,右手一招“龙尾挥风”,往身后拍出。那知这一掌来势雄猛,江青岚苍猝应敌,只使出三成力道,一挡之后,竟然被震得往斜里退出两步。
那人一击得手,第二第三掌,又连续攻到,江青岚心头大怒,蓦地一个转身,右掌对准来势,直劈出去!
这一掌他含愤出手,威力何等强大,“离合神功”拂拂而去,但听砰然轻响,一条人影,被震得踉跄后退了七八步,才行站停!定睛瞧去,原来竟是一个五十来岁,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这下把江青岚适才被大慧和尚诱上少林寺,关入石室的怒火,重又勾起,剑眉陡剔,厉声喝道:“贼秃,你们少林寺近百年来,以名门正派自居,不想所作所为,竟然全是江湖下五门的门径,你们不怕辱没了少林寺这三个字吗?”
——请看第三册——
第二十一章 两个魔头
这灰袍老僧,乃是少林监寺大智禅师,当今方丈大觉大师的师弟,在寺中身份极高,他因藏经阁屋顶被人震毁,闻警赶来,正好遇上江青岚等三人,由藏经阁出来,一时愤怒出手,不料立被人家震退,心头大愕。此时再经江青岚厉声叱喝,说什么少林寺所作所为,全是江湖下五门行径,更觉无明之火,直冲上来,目光炯炯,逼视着江青岚,低喧佛号,沉声喝道:“三位檀樾檀闯少林寺藏经阁,我佛慈悲,也难容忍,还敢出言污蔑本寺吗?”
江青岚敞声大笑道:“你们所作所为,事实俱在,小生三人,因和少林寺颇有渊源,道经此地,顺便参拜,不料你们大慧和尚,诱骗小生三人上山,妄想关入石室,永远禁闭,焉知区区石室,怎能奈何得了小生?才出隧道,你就暗施袭击,要是换了旁人,岂非就得身受重伤,如此行径,实令小生齿冷!”
大智禅师怒极而哼,冷冷的道:“三日之前,留书示警,三日之后,毁阁盗经,除了三位,难道还另有其人?”
江青岚星目射光,正待发作,崔文蔚连忙说道:“大师傅此话,不知从何说起,小生三人,今日才上宝刹,毁阁盗经,恐怕另有其人。”
大智禅师长眉皱动,怒道:“贫衲佛门中人,岂会随便指摘?”
说着用手向红绡一指,冷哼道:“贫衲老眼不花,三日之前,倒和这位女檀樾有过一面之缘。”
江青岚陡然一声长笑,正待发话,忽然发觉在自己长笑之中,似乎依稀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笑声,传入耳际。那笑声敢情是有人忍俊不住,才笑出声来,但一笑之后,又立即停止,这笑声正当自己长笑之时,同时发出,在场三人,虽然无法发觉,但江青岚玄关已通,耳目何等灵异,十丈以内,飞花落叶,尚且瞒不过他,何况只在临近三五丈之间。他笑声倏落,两道如电目光,随着笑声方向一转,不晃肩,不点足,一条人影,骤然飞起,比箭还快,往藏经阁前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电射而去!
“哈哈!原来树上还隐有高人!”
一声娇哼,紧接着一声蓬然巨震!江青岚一条人影,随声落地。
同时大树上倏地凌空飞起一条红影,带着银铃娇笑,疾如离弦流矢,掠过林梢,逐渐远去!江青岚分明是被人家震下来的,这人是一条红影,还是女子的声音,但对方掌力之强,就是武林六绝中人,也不过如此,幸好有“离合神功”护体,还不致负伤。
身形落地,不由心头一怔,大喝一声,忽的凌空跃起,施展出极世轻功,往红影身后追去!
“这就是毁阁盗经之人!”
江青岚的声音,却从他飞身追出之后,逆风传来!这一突变,当真快得难以形容,从江青岚长笑、飞扑、被震落地,红影飞起,他疾追而出,一共也只是眨眼工夫。
大智禅师虽然在少林寺中,除了掌门师兄大觉大师之外,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这时瞧到一前一后两人飞出的极顶轻功,也自觉瞠乎其后。
“两位檀樾,我们快追!”
崔文蔚摇头道:“大师请便,愚夫妇初学乍练,不擅轻功!”
大智大师眉头一皱,突然举手击了三掌,短垣四周,同时跃出十几个手持戒刀的和尚,躬身肃立。
只听大智禅师说道:“你们派出两人,陪两位檀樾前往客室宽坐,其余仍按原来位置,守护经楼。”
接着又急匆匆的向崔文蔚道:“两位檀樾,请恕贫衲失陪!”
他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人也跟着方才两人所去方向,急掠而去。却说江青岚跟着前面红影,急掠直追,越过几重殿脊,两人首尾相衔,追了一阵,江青岚心中暗自嘀咕,前面那条红影,不但掌力劲猛,就是轻功,也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对方方才那声矫笑,分明还是一个红衣女子!
他心中一动,不由蓦吸一口真气,身形加快,浮空掠影,疾追而上。但奇怪的是前面那条红影,不但不是向寺外只跑,相反的,她却朝着全寺中心的一座高大殿宇上奔去。
双方距离,已越来越近,前面果然是一个女的。罗衣紧窄,腰肢苗条,衣带飘风,脂香微闻!红衣女子似乎也发觉身后的破空轻响,有人追来,她娇小身躯,忽然向左一侧,娇声喝道:“你当姑娘怕你不成?”
她“成”字出口,纤手忽地扬起,往身后拍出。江青岚眼看业已追近,正待从她头上越过,拦到前面,那知娇叱入耳,对方身法诡异,一闪之间,连面目还没看清,陡觉漩风冷厉,遥遥袭来!
心中一惊,立即暗运“离合神功”,挥手一掌,迎着拍出。两股潜力一接,发出一声暴响,江青岚只觉对方掌力之强,激漩成风,威势极盛,自己一掌,竟然无法把对方力道挡住。心头这份震惊,简直无法形容,不禁往后退出两步,藉以消卸逼来暗劲。就在这一瞬之间,红衣女子又是一声轻哼,柳腰扭处,人已往前掠出,疾若流矢,直向那座高大殿宇上激射过去!
这时天色业已昏黑,少林寺一片殿脊,重重屋宇,全笼罩在迷离月色之下,静寂得瞧不到半点人影,听不到半点人声。
其实今晚可算得上是少林寺近百年来,最严重的遭遇,每层殿宇,都有门下弟子,严密戒备。江青岚目能夜视,在这一怔之际,纵目瞧去,只见四五十丈之外,那座高大殿宇的屋脊之上,似是站着一个又瘦又高的人影。
以江青岚的目力,竟无法看清那人身形面貌,形如鬼魅,甚至难以准确判断,那究竟是人?抑或是一团幻影?但红衣女子,却正是往那座殿宇上疾掠而去!
江青岚心中一动,那肯干休,七星剑虽未出鞘,但右手紧握剑柄,左掌当胸,同时一提真气,身如流星,直往高大殿宇上扑去。正当红衣女子堪堪掠上檐牙,突然,从大殿下面,窜起一条灰影,身法快捷,斜扑而上。
那是一个手持禅杖的灰袍老僧,他差不多和江青岚同时跃到。这时两人距离屋脊,只有七八丈光景,那巍然而立,形如鬼魅的人影,忽的一声厉笑,宽大袍袖,突然扬起!
刷!江青岚眼前一花,只觉另一条人影,快若闪电,自天而降,落在自己和灰袍老僧之前。连看也没看清楚,只听“蓬”的一声巨响,流飙狂卷,向四外推出,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逼得江青岚和灰袍老僧,那里还想站得住脚,一齐往檐下落去!
“嘿!嘿!”
“哈哈!”空中响起两声不同的笑声,前者似乎含有愤怒,后者则代表了得意。笑声才落,一个沉声吐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另一个也大声高喝:“铁闩自落,石门自开,哈哈哈哈!”
江青岚脚才落地,心中不由一动,方才飘落自己身前的,分明是被少林寺禁锢四十
年的长发怪人,他替自己挡了那个站在屋脊上的瘦长人影一掌,才发出那声蓬然巨响。
光是两人的掌风余劲,居然还把自己硬从屋檐上逼了下来,这份声势,当真骇人听闻。
屋脊上鬼魅似的瘦长人影,石室中被禁锢的长发怪人,到底是谁?有恁地深厚的功力?
还有自己一路追来的红衣女子,她掌势浑厚,身法诡异,武功之高,也决不在自己之下!他艺高胆大,心念疾转,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双足一顿,正待往上跃去!
“小施主,使不得!”一个苍老急促的声音,低喝了一声,自己右臂,业已被人紧紧抓住,江青岚心中一惊,回头瞧去,原来正是自己同时被掌风迫落下来的灰袍老僧,这时脸色灰败,嗒然若丧的道:“会是他们两个?唉!浩劫!少林寺的浩劫……”
江青岚心中一怔,听口气,这灰袍老僧,分明知道两人来历,不由问道:“老师傅,这两个人是谁?”
灰袍老僧似乎并没听见,他依然仰天默祷,喃喃自语道:“弟子大觉,罪孽深重,致干魔扰,愿佛祖慈悲,保佑少林香火,一切罪戾,俱由弟子承担。 ”
他说到这里,语气突转坚决,脸上也立时露出坚毅之色,回头笑道:“小施主,夜闯少林,不知所为何来?贫衲因小施主,脸正气,决非奸宄一党,今日之事,乃是少林寺的劫运,两个魔头,只要出现一个,就足使少林覆灭有余。贫衲以身许佛,蹈汤赴火,职责所在,小施主局外之人,何必与魔头照面,徒贻后患。”
江青岚和灰袍老僧这一对面,只觉他慈眉善目之中,神光湛然,一片光明,浩荡胸怀,磊落风度,迥非方才惊悸满脸的神色。
一时倒被老和尚气度所慑,心头敬意,油然而生,连忙答道:“老师傅不必过虑,小生江青岚,和少林寺颇有渊源……”
大觉大师低喧佛号,摇手道:“此时不是谈话之时,贫衲急于追回师祖遗宝,小施主千万不可上去。”
他说到“去”字,突然禅杖一顿,身如灰鹤,凌空扑起,往殿上纵去。江青岚听他说得如此郑重,自然是一番好意,而且从他语气之中,听出方才屋面上两个对话之人,全是著名魔头,说什么只要出现一个,就足使少林寺覆灭有余。这么说来,这两个魔头,其中一个,就是自己亲手放出来的,他果是恶人!江青岚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愧疚,再看大觉大师扑起时的身法,武功也并不高过自己。若和红衣女子动手,还不致落败,但如果要和两个魔头中的任何一个过招,决非人家敌手。
他念头疾掠,也立即一点双足,跟踪跃起。夜色迷茫,屋脊上只有大觉大师柱杖而立,那瘦长黑影,长人,和红衣女子,全已不知去向。
这不过是自己被迫落檐前的一瞬工夫,他们竟然去得恁地快法?江青岚凝目四顾,重重屋宇,隐隐峰峦,数里方圆,那里瞧得到什么影子?只有一条灰影,却穿房越脊,往自己立身之处,疾掠而来,那是藏经阁前遇到过的大智禅师,他奔到大觉大师身前,躬身说道:“大师兄,小弟无能……”
大觉大师右手柱着禅杖,左手一挥,喟然叹道:“师弟,今晚之事,大出我意料之外,目前重宝已失,魔踪远扬,而且少林寺已蹈入危机一发,师弟快随我下去再说。”
说着又向江青岚打了一讯,道:“小施主也请枉驾一谈如何?”
江青岚听得十分奇怪,暗想少林寺重宝被盗,最多追寻失物,而且敌人既已远去,他怎么反说蹈入危机一发呢?
心中想着,就跟了两人,跃落大殿,大觉大师一语不发,往里面走去,大智禅师也不敢多说,紧跟身后,一会工夫,到了方丈室,大觉大师让座之后,大智禅师合掌道:“启禀大师兄,这位小施主还有两位同伴,现在客室待茶,是否一并请来。”
大觉微微点头,一面说道:“你要大慧师弟,速即率领本寺执事弟子,分别搜查寺内各地,清点伤亡人数,速来报告。”
说完长眉一阖,闭目不语。大智禅师合掌领命,疾退出去。
江青岚心知这位少林寺方丈,敢情因方才发生的巨变,正以最大定力,冥思搜索,以策善后,是以也不敢惊动。过了一阵,大智已引着崔文蔚、红绡两人进来,落坐之后,大觉大帅双目一睁,低喧佛号,向江青岚合什道:“请恕老衲无状,尚未请教各位施主,高姓大名,师承宗派?”
江青岚连忙起身道:“小生江青岚,崆峒门下,这是小生至友崔文蔚贤伉俪,算来还是贵寺一派的俗家弟子。”
大觉大师双目陡睁,向崔文蔚夫妇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不知两位施主尊师名号,如何称呼?”
崔文蔚赶紧还礼道:“愚夫妇承五台山宏法老师傅慈悲,列为寄名弟子。”
大觉大师突然脸露惊喜,连连合什道:“两位施主,原来还是五台山师叔他老人家门下,老衲失敬。”
崔文蔚听说,连忙和红绡两人,重新以师兄之礼参见,大觉、大智也连连还礼。正说之间,忽然又有一个灰衣和尚,匆匆进来。只见他满头大汗,气息败坏的样子,显然是有十分紧急之事。他,正是大慧和尚!
当他一眼瞧到江青岚等三人,脸色更是一变,江青岚也陡的脸现怒容,炯炯双目,射出冷电般寒光!大觉大师缓缓回头,徐声说道:“大慧师弟,三位施主不是外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大慧和尚躬身合十,答道:“小弟奉命搜查寺内各地,连树梢墙角,各殿柱梁之上,俱已搜遍,并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轮值大雄殿弟子死亡八人,藏经合两人,均系内腑重创致死,最严重的是……是本寺石室隧道,出口石门,被人震毁!那……那四十年幽囚的楼一怪,他……”
大智禅师没等他说完,突然脸色剧变,急急问道:“师弟,你说禁锢之室,也发生了变故?”
大慧和尚目光向江青岚等三人,狠狠的瞪了一眼,点头道:“师兄说得不错!禁室铁闩被人砍断,楼一怪想已脱困而出!”
大智禅师听得全身一震,神情紧张,霍地站起身来,说道:“大师兄,这……这……”
大觉大师依然十分镇定,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我已知悉,少林寺的祸福,今后只有我佛慈悲!”
江青岚因一时意气,削断禁锢之室的铁闩,放出长发怪人,心中已感内疚,此时听他们把楼一怪出困,说得如此严重,更觉不安,这就起身说道:“楼一怪究系何人?大师能否明示,小生因一时误会,斩断铁闩,致铸此错,不想对宝刹关系如此重大,小生实感愧疚。”
大智禅师双目圆睁,骇然的道:“江施主,楼一怪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大觉大师摇手道:“凡事均有天意,江施主毋用为难,这也许是先师假手于江施主而已。”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说起楼一怪的事迹,两位师弟,恐们也不十分详尽,五十年前,楼一怪和迟老残齐名,江湖上曾有“南怪北残”之称,不但两人武功,确是当代武林极其罕见的高手,尤其楼一怪的‘劈天掌’,威力之强,可说无人能抗,大家因此又叫他‘一掌开天’,一掌可以开天,这是何等功力?那时老衲还只有二十几岁。”
这时江青岚等三人,全听得十分出神,就是大智、大慧,也都静心聆听,不作一声。大觉大师继续说道:“有一天,楼一怪突然寻上寺来,说要试试师祖留传下来的‘易筋经’神功,是否挡得住他一掌。
那时先师正在闭关参禅,师叔他老人家主持七宝寺,远在五台,寺中无人能敌,楼一怪却也并没为难,只是大笑而去。”
大智禅师插口道:“大师兄,这事小弟还记得,那天他临走之时,遥遥推出一掌,就把殿前一座木造钟楼,震坍下来,后来才改建为石造的。”
大觉大师点头道:“不错,咱们寺中的钟楼,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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