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霸王传- 第97部分

张良站在刘邦身边，同样看着漳水两岸，片刻的激动瞬间，心道：

“只有我才看得出这样微妙的变化，也只有我才能制定这样的策略。我道自己可能会终生埋没，如今终于有一展所长的机会。我一出手，就造成两路攻秦的局势——这就是张良啊。”

两人看了有段时间。

刘邦想到该是下山随大军出发的时候，谦卑有礼道：“我们回去吧。”

张良不敢踰矩，道：“是的，汉王。”

两人相视一笑，向着山下移动中的大军走去。

“我们这样做项羽会不会翻脸打过来？”刘邦慢步中，笑脸问道。

“不可能！刻下秦廷是天下江湖的共敌，项羽所带领的楚军稍事休息整补，还是得追杀那批章邯败退的秦兵，他再怎样愤怒不满，不能、也无法分神对付我们。”张良对此十分有把握。

“项羽打败秦军，局势开始变化，但是秦军有章邯率领，战力依然相当可观，如今在这条灭秦亡秦的路上，项羽的楚军是秦军的矛头箭靶，我汉军从另路攻打咸阳，说不定比他还早抵达咸阳。”

刘邦想到微妙局势可能的变化，掩不住心中的得意，露出笑容。

“马上打天下，未必能得天下。”张良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那个项羽以‘西楚霸王’为名出师，却不知想得天下，须用王者之道。睽诸项羽各种行事作风，霸气十足，让人有盛气凌人的感觉，这将会是他的致命伤。”

“哈！”

刘邦想到有数十万追随自己攻打咸阳，得意笑道：“要不是他让各地起义联军的军使在营帐中空等，也不会变成这样。”

张良笑声附和道：“这就是了。”

刘邦踌躇满志，堆满笑容问道：“先生还有什么可以教我？”

张良拱手道：“今后我们汉军攻打咸阳之策，就依项羽楚军的战事结果而定，既可保存战力，又可收渔翁之力。”

刘邦顿下脚步，向张良揖首道：“我有张良策，何愁天下不成。”

张良避身还礼，道：“汉王礼贤下士，张良当效全智。”

刘邦再次向张良顿首作揖，道：“有赖先生助我打出汉室天下。”

张良同样避开，道：“这是张良应该做的。”

两人续往山下走去。

张良看出钜鹿大战对天下形势的微妙转变，同时献策造成楚汉两边攻秦的局势，但是他却不知道刘邦跟赵高之间的关系，兀自忖道：

“如今各地的起义联军，多是昔日亡国的军民组成，目前大家共同的敌人是秦廷，他日秦灭亡后，必然还要多番折冲，才能决定天下谁属。虽然项羽打赢了钜鹿大战，也决定了秦廷灭亡的命运，但是他却未必是最后的胜利者。尽管楚军现在的声势如日中天，但是发展下去，相信天下江湖会落入我所辅佐献策的汉室王朝手中。”

刘邦掩饰住心中的得意，行走间不动声色暗道：

“步步的趋势走向，都如那本神秘的书中所写，张良、萧何和韩信，我已得其二，接下来只要再找到韩信，天下江湖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更何况我有赵高在秦廷中的关系，接下来的仗不会难打。”

此时刘邦已经派‘婆罗三凶’联系赵高，只要取得赵高的信任首肯，他这趟攻打咸阳的过程，将会十分的容易。

两人各有所思，不知不觉中，已经接近汉营。

　第五章　做法不同

扭转天下江湖形势的钜鹿大战已经过了两日。

决意追随项羽攻秦的各地起义联军，齐聚在钜鹿一地。

这些附随项羽的各地义军，看到项羽子弟亲兵的威盛军势，终于了解项羽的八千楚骑为何胆敢面对十倍众以上的敌人。

楚军帅营帐内。

项羽雄伟的身躯坐在三呎六呎长宽的主位上。

主宰天下的霸者之姿，让人望之生畏。

历经战场洗礼，侍立帐内的项羽亲随，个个自然流出彪悍气息。

早先项羽发出军令，通知所有重要将领和归附而来的各地起义联军将领前来大帐谈论攻秦大事。

帐内聚满数十将领，分就次序落座。

众人皆有体悟，即将面对的是攻秦的行动部署。

项羽迟迟没有公开对众人宣令，只是不断传唤不同的将领去他身边，口耳附声地下达不同指示。

虞姬沉静坐在离项羽不远的地方，没有打扰项羽跟各个将领说话。

“霸者容易流于横怒、鲁莽，要是项羽的霸气陷入凡俗的横恶，如何走这条霸者之路。”

对于项羽处理刘邦之事没有过激的反应，虞姬欣喜多过疑惑。

项羽终于分别对所有人下完指令。

虎躯仰后，凝目若有所思。

虞姬斜身靠向项羽，轻声问道：“究竟霸王打算如何处理刘邦？”

项羽嘴角扬起，沉声道：“人心流向孰能阻挡？尽管我在钜鹿大战名动天下，世人惊畏，但总不能阻止刘邦从另路攻秦；当下的形势，只有在灭掉秦廷后，再来对付他这个小人。”

虞姬忧喜交织道：“霸王这样做很对啊。”

帐外传报：“邵扬军师到……”

项羽扬眉道：“回来了吗？终于可以决定战与不战。”

虞姬无法理解项羽这句话的意思，问道：“你交代邵扬何事？”

项羽笑道：“我要他帮我探查，章邯这样的人才能否为我所用。”

愕！

虞姬差点脱口说出‘章邯投降·坑杀秦卒’这件事。

她那强忍没说的神情让项羽觉得疑惑。但是邵扬已经朝着他们走来，项羽无所谓地放下这个心思，专注地等着邵扬过来说话。

虞姬想到历史已经走在‘变与不变’之间，暗忖：“项羽已经脱出历史困惑，走着属于他的霸王之路，然而……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邵扬神情犹豫走近项羽和虞姬两人身边，三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全无。

项羽用着只有三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我要你潜至秦军营内找章邯说话，有亲自见到章邯吗？”

邵扬同样低声回答，道：“见到了。”

项羽等待神情问道：“他怎么说？”

邵扬苦笑道：“他没有答应归附楚军，也没有拒绝。”

项羽剑眉合起道：“以章邯之能，难道看不出来秦廷即将覆灭？”

邵扬叹声后，道：“根据我的观察，章邯应该知道。”

项羽凛声道：“既然知道，为何不从？”

邵扬再次叹声后，道：“大哥，我刚刚不是说过他也没有拒绝吗？”

虞姬出声道：“章邯有不得以的苦衷，既然他是秦廷的总马元帅，除非是到了不能不降的局面，否则他不可能归顺霸王旗下。”

虞姬这话合情合理。就算章邯已经看出秦廷的大势已去，要他归降，实在强人所难。可是项羽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天下人都是这样憋憋扭扭，不敢大胆向前，个个都在等待时机，没有人敢创造自己的命运。

项羽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环视帐内诸将过后，道：

“既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就打到他没有苦衷投降为止。”

虞姬和邵扬相视一笑，两人同起一念。

——霸王就是霸王！用的是霸道之法——

“所有人给我听着。”

项羽威声传至帐内所有将领耳中，众人肃神以对。

“从现在开始，我们追着秦军穷追猛打，直到打下咸阳。”

刘邦的汉军大营中，黑夜中有一条黑影流窜。

婆罗三凶之首的凶无赦遵照刘邦之命去与赵高对话，如今达成命令回来刘邦夜寝的主帐中。

“你来了！”

刘邦披着一条绣上白蛇的披风突然出现在凶无赦眼前。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凶无赦被刘邦突然出现的声影吓了一跳，心里同时不解，刘邦为何能够听到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不要奇怪。”刘邦脸上堆满笑容说道：“在你踏近这里的十丈内，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莫非你的功力已经到了……”凶无赦惊讶莫名。

“我当你是亲信，才不瞒你。”刘邦示意凶无赦不用再说，极为诚恳的态度说道：“老实说，我现在的功力已经不在项羽或虞姬之下，彼此没有交手之前，谁胜谁负，还是未定之数。”

只有项羽等极少数人看到那夜刘邦背叛鬼婆的经过，但是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不知道刘邦得到鬼婆的内力，如今刘邦功力已经晋至超绝境上甚多，就如他所言，当今世上只有项羽和虞姬堪敌。

“这！”凶无赦楞顿半晌，随即改口道：“恭喜汉王！贺喜汉王……”

“好啦！自己人别说这些。”

刘邦再次打断凶无赦说话，亲切地拉着凶无赦的手走到偏帐。

凶无赦敬畏的眼神看着刘邦，心道：“赵大人在战场上遭到重创，功力已经不可能回复，原以为江湖上再也无人能跟项羽和虞姬对抗，谁知汉王的功力已经精进到这种程度。”

江湖人以功力高下为尊，凶无赦对刘邦心服口服。

两人携手行走之间，刘邦说道：“跟着我没错，用心办事，将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不过当今世上还没有人知道我有这种功夫，你千万要帮我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语顿，亲切的笑容看着凶无赦不放。

刘邦诚恳的态度，让凶无赦兴起为他效死之心，衷心道：

“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呵……知道就好。”

刘邦仿佛对待手足般的笑着。

两人走入偏帐。

“到啦！我们坐着说话。”

刘邦将凶无赦扶到椅上，这才绕着桌子走到对面坐下。

凶无赦好生感动。

刘邦语声中带着感叹说道：“你我都是婆罗门人，只可惜师傅大意死在项梁手上，否则我们可以一起听命师傅办事……”

“汉王不要难过，他日给项羽致命的一击，就是帮师父报仇。”

对于刘邦的真情流露，凶无赦好生感动。

“唉！”

刘邦长声叹息后，道：“我对赵大人忠心耿耿，却不得不跟这些逆贼假意周旋，实在是痛苦啊。”

凶无赦连忙说道：“汉王不要这样，其实赵大人也知道你用心良苦，他要我传话给汉王，一切依汉王的想法去作。”

“真的吗！”刘邦故作惊喜万分说道：“大人真的了解我的苦心？”

“真的。”凶无赦点头道：“我不日就会再次前往赵大人那边，请大人配合你的行动计划。”

“太好了！”刘邦欢喜起身，道：“真是太感谢你了。”

原来赵高还是怀疑刘邦，仔细交代凶无赦传话时，特别观察刘邦是否真对自己忠心。如今凶无赦认定刘邦绝无贰心，回到赵高那边陈明，赵高必然配合刘邦的计划行事。

凶无赦又与刘邦谈过一阵后，告辞离去。

刘邦看着凶无赦的背影冷笑道：

“没想到赵高也有被我玩弄的一天……”

夜过日来，清晨的曙光乍现。

刘邦没带任何随从，踏着晨雾，独自来到张良的帐外。

“汉王！”

守在帐外的汉军见到刘邦，躬身行礼如仪。

“你们一夜辛苦了！”

刘邦好心抚慰着两名守夜的兵士，才走入帐内。

仆厮快步趋前行礼。

“我们马上去唤醒军师。”

“不要吵到军师，我在这里等他。”

尽管刘邦说得极为笃定，但是仆厮们哪敢让他等待，早就有人去通知还在卧榻上酣眠的张良。刘邦耐心地坐在帐内大厅等没有多久，张良衣衫不整的从寝帐那边匆匆走了出来。

“汉王亲来厅中等待，真是罪该万死。”张良躬身行礼说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未免太见外了。”刘邦起身还礼，笑着说道：“要不是有大事心急，我也不会这么早来把你吵醒。”

“汉王何事心急？”

“我们先坐下再说。”

张良的营帐内没有高台大位，两人只能分主客而坐。

刘邦先对站在大厅旁里面伺候的仆厮好声说道：“你们都先退下，我与军师有重要机密军情要说。”

众仆厮退尽后，张良道：“不知汉王要交代张良何事。”

刘邦不减笑容道：“不是啦！只是想和你讨论攻秦的谋略。”

张良讶声不解道：“早先不是说定‘隔山观虎斗’的策略，让项羽的楚军和秦军拼命厮杀，直到所有秦军都被吸引去对付项羽的楚军时，我们再伺机攻打咸阳吗？”

刘邦叹声过后，道：“你这个策略是很好，但是这样做的话，先攻入咸阳的人一定是项羽。你应该知道打入咸阳对争夺天下的象【炫｜书｜网】征性意义。”

张良猛地想到：先入咸阳城者，可在天下人中取得灭秦正朔的地位。

语顿半晌，刘邦再次叹声道：“若是能先攻下咸阳，不知道多好啊。”

事关重大，让人难决，张良皱眉道：“话是没错，但要我们太早对秦军发动攻击，必然死伤重大，只怕灭秦后无力与项羽的楚军周旋。”

“你说的很对，但是天下人心中的正朔地位真的很重要啊……”

刘邦语顿于此，满脸遗憾地站起身来，再次长叹出声。

张良知道先攻下咸阳的重要性，但是他依然坚持道：

“敢参予钜鹿大战的那些人，才是真正骁勇的战士，如今这些人都已经加入项羽的楚军，我们招抚过来的人，根本无法与那些人相比，要是太早发动讨秦的战事，说不定会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

这些话很含蓄，他不好明说现在汉军根本无力跟秦军作战。

刘邦遗憾说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

张良摇着头说道：“我想是没有了。”

刘邦忽地说道：“真刀实枪打仗太辛苦了，要是我们用招降的策略，说不定可以比项羽的楚军更早进入咸阳。”

“招降？秦军会听话投降不战？”

对于刘邦的这个主意，张良觉得非常好笑。

春秋战国以降，打仗没有不死人，而且每次死伤的人数成千上万，甚至一场战役过后，可以死个数十万人。这些纠缠在各地各国之间的仇恨，根本无法消除，要不是秦朝灭掉六国，六国之民不会合作攻打秦朝。

依理而推。当初秦朝灭掉六国，杀死无以数计的六国子民，要是秦军落在六国后裔组成的义军手中，没有人会放过他们。

“战场上根本没有招降这种事情！”张良忍不住摇头说道：“打仗非死即生，谁愿意投降敌人，任人宰割？”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不行。”刘邦耐心说道：“要是秦军知道大势已去，招降这个办法并不是不可行。”

“就算秦军降了，军中的将士愿意放过他们吗？”

“这就要军师设法让大家知道这事的重要性。”

张良叹过声后，道：“现在开始慢慢跟大家宣导，或许可以劝服将士不要滥杀降军，但是我可没有办法让秦军不战而降。”

刘邦欢喜道：“只要军师帮我让将士们知道不可以滥杀降军即可，其他事情我自有办法。”

刘邦深知张良说得到就做得到，至于秦军那边根本不是问题。

凶无赦回去覆命后，赵高自然会通令沿路的秦军配合。

　第六章　章邯投降

归附项羽的义军大将英布勇猛，其他加入楚军的将领亦不遑多让，如今项羽有如猛虎添翼，楚军气势锐不可挡，项羽率军穷追猛打，诸路秦军无法抵挡，章邯更是被项羽打得毫无还手余地。

秦楚交战，兵荒马乱，忽尔已过数十日。

秦军且暂且走，一路败逃，但是楚军攻势不让，如今二十万秦军已遭楚军切开联络，分别堵在新安县附近各处。

刻下章邯率领的二十万秦军，彼此无法相互支援，他在数日前更遭到项羽的闪电之师突击，不敌避入新安县内顽抗。

项羽率领十数万楚军追到此地，通令全军暂且围城不攻。

十数万楚军将新安县围得水泄不通，天鸟难飞。

乌骓载着项羽走过层层楚军人潮，来到新安县城的高墙前数十丈处。

项羽凝目看着高墙上的秦兵，字句清楚说道：“章邯还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