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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飘萍已是怒,接口道:“所以呢,你一个出家人,就在李奔雷的授意下,为了一个随口的承诺,挥起了你心中的魔刀……”任飘萍愈说愈怒,每说一句,便向智方大师走近一步,口中‘魔刀’二字落,任飘萍的脸已几乎是贴着智方大师的脸,任飘萍的脸已是没有半分血色,而智方大师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像极了此刻的蒙在明月上的乌云。
燕云天这时奋力拉开任飘萍道:“大哥!就是大师不杀,还是会有人去杀的吧,况且大师还留了你一条性命!”
此刻脆弱而又愤怒之极的任飘萍,猛地甩开燕云天的手,一边退后一边狂笑道:“这么说我还要感激他这个侩子手!”
燕云天不曾想到任飘萍突然会如此强烈反应,愕然间,任飘萍哈哈哈大笑道:“大师,不要告诉我我的亲生母亲是萧妃,更不要告诉我我是大夏的少主!”
智方大师似乎也很激动,大声道:“你可以不当少主,但是有些东西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你不姓任,你姓李,你的真名叫李德睿!”
燕云天听到智方大师这番话,忽然像是被人重重搧了一个耳光,不止是惊,微张的双唇间弥散出自嘲,欧阳小蝶此刻惊诧之极,像是在听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可是任飘萍狂吼道:“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李德睿,我叫任飘萍!我叫任飘萍!”
‘我叫任飘萍’五个字尚在这山中悠悠回荡,任飘萍的身影已是快速消失在少室山无尽的黑暗中。
智方大师三人朝着任飘萍消失夫人方向看尽虚无,也是无法在惊愕的眼中找到任飘萍的身影。燕云天怅然若失,欧阳小蝶的心说不出的失落,这算是第一次任飘萍一字未说就撇下自己而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在任飘萍心目中并没有想象的重要,一双无力而又忧郁的眼漫无方向地飘落任飘萍适才出掌时放在地上的青龙偃月刀。
欧阳小蝶缓缓走上前,弯腰拿起青龙偃月刀横在胸前,青龙偃月刀的刀刃在月的冷华下发着淡淡的摄人的光泽,这时智方大师摇头,缓缓道:“风残剑冷金沙漫,月晕花开碧水缠。此去当知千古尽,彼来莫怨九霄寒。”
只是这一句却是在燕云天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这首诗不正是月亮湖朱雀亭中李昌夏所写的那首诗吗?当下瞠目却不结舌,道:“大师,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智方大师道:“怎么,你爷爷没有给你说过?”未等燕云天回答,遂又摇头苦涩一笑,道:“是啊!他又怎么会告诉你呢?他巴不得大夏姓燕而不是姓李!”
燕云天随即惨笑道:“大师,我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说爷爷功大欺主,想要攫取大夏基业,可是爷爷他现在已经不在了,而大夏还是姓李,但却是李奔雷的李!”
智方大师惊道:“燕赵死了?这怎么可能?李奔雷?!你是说李奔雷现在是大夏的主人吗?!”
燕云天点头已是不语,自任飘萍离开大漠之后的日子里,燕云天及其手下就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被李奔雷及其手下等人迫得无处可逃,自己的人已是被杀的被杀,逃的逃,散的散,投奔李奔雷的投奔李奔雷,此次燕云天带领着为数不多的二十几个手下正是前来求助于任飘萍和常小雨的,不想智方大师的嘴里任飘萍极有可能是大夏真正的继承人,是以原本一心想要击败李奔雷成就自己内心对大夏的霸业的执着在此刻似乎已是成为泡影。
是以此刻智方大师的惊问让内心孤傲的燕云天感到一阵阵的无边的耻辱,嘴里再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智方大师以为燕云天想起了死去的爷爷亦是心里难过,但是想起李奔雷不禁怒从心来,道:“老衲原本以为你此次前来少林寺是为了那幅画,不想燕赵已死,看来是老衲理解错了!”
燕云天依然不语,他的大脑此刻似乎只有生理机能上的机械的运转,其他的只是一片空白,也许空白之处尚能看到那空旷无比悲壮的大漠。
而欧阳小蝶此刻闻及智方大师嘴里的那幅画,人已是走到智方大师身前一尺处,不禁‘嗯嗯嗯’了三声,智方大师不解,道:“女施主何意?”欧阳小蝶又‘嗯嗯嗯’了几声,见智方大师没有会意,额头上已是急出几粒汗珠了来,忽然欧阳小蝶挥起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功运双臂,没有想象中的一丝一毫的火花四射,青龙偃月刀已是在石地上切豆腐般地写出一个大大的‘画’字。
第五十八章 各有心事一百年
看着地上的那个大大的‘画’字,终于明白了欧阳小蝶的意思的智方大师一面吃惊于欧阳小蝶手中的那把宝刀的锋利一面开口道:“女施主是想要知道关于那幅画的事情?”欧阳小蝶急点头,这时燕云天也渐渐地平息了心中的执念,也是极为关切地走了过来,道:“大师说我是为了那幅画而来,不知说的是那幅画?”
智方大师稍一迟疑道:“你不知道?”
燕云天道:“我刚一到少林寺,先进的是塔林,就遇上大师,后来藏好大师之后又回少林寺,就看见少林寺大批和尚撤到了药王院里外四处埋伏,口口声声说要为无念报仇,后来就跟着他们去了方丈室,再后来你遇见了大哥。”
这时欧阳小蝶轻轻推了燕云天胳膊,‘嗯嗯’两声用地上的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一个‘常’字,燕云天会意,点头道:“噢!二哥啊,当时我怕惊动少林寺的人,所以离得比较远,看的不是很真切,不过不用担心,有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把二哥救走了。”
欧阳小蝶微微点头,只是仍然不明白任飘萍为何不担心常小雨的安危,这时智方大师问燕云天,道:“那么你是为何才来到少林寺?”
燕云天微微叹道:“先前在山下的少林客栈吃饭时碰到几个道士,其中一个老的还断了只手,听他们说大哥会来少林寺找大师你,我正好要找大哥,所以就先来了。”
智方大师‘哦’了一声,皱起已是有些花白的双眉,道:“老衲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那幅画是师叔祖寒萧子所留,据说那幅画共有三幅,画中女子姿态各异,却是提着同样的一句诗:‘三山半落青天外,一水中分白鹭洲’,据说三幅画聚齐,就可以得到天下奇书《九鼎天下》,江湖传闻得九鼎者得天下,而燕赵也有这样的一幅,所以……”
燕云天心道: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爷爷有这幅画,难不成是李奔雷从爷爷那里盗取的,或是……口中同时道:“所以大师先前认为我是为这幅画而来。”
智方大师点头,同时问道:“你爷爷是怎么……”
燕云天凄然一笑,缓缓道出……
……
天已大亮,却是下着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的雨。
常小雨现在正站在洛阳天一赌坊的后堂,身后是一个四扇屏风,他正对的墙前摆放有红木四件柜一对,四件柜之前是一个紫檀矮几,一个竹制的精致茶海的矮几的下面铺着红色的团花地毯。
现在,矮几后盘膝而坐着的一个人正一脸肃穆地看着常小雨,开口道:“睡醒了?!”
常小雨低着头低声道:“是,师傅!”
那人又道:“血红花的毒解了?”
常小雨站的笔直,道:“解了,多亏师傅救我!”
不料那人突然猛地一拍矮几道:“为师之前是怎么说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能去少林寺,尤其是不能见那智远秃驴,你昨日居然是两条都犯!”
常小雨沉默不语。
那人长出一口气,语气放缓道:“因为任飘萍吧!”
常小雨像石头一般还是不做声。
那人似乎没有了办法,瞪了一眼常小雨,无可奈何道:“你几乎是在中土长大的,受中途的文化习俗影响比较大,为师也很赞赏为人忠义,但是他们不是也在说忠义两难全吗?!”
常小雨忽然似乎迫不及待在那人话音刚落之际便脱口道:“我知道!”
那人一愣,道:“你知道?!你知道还这么做,你知道智远那老秃驴是什么身份吗?”
换到常小雨发愣了,道:“难道他不是少林寺方丈吗?”
那人哈哈哈说不出的嘲笑还是惨笑,道:“少林寺方丈?”又‘哼哼哼’阴笑道:“欺世盗名之辈,他就是当年我国派到中土旨在保护你父亲的金达莱花死士之一!”
常小雨似是更为惊讶,道:“既是保护我父亲的又何来……”
那人截住常小雨的话,怒道:“先前是保护,那是因为你爹还是朝鲜国的昭显世子……”
就在这时,‘笃笃笃’一阵急遽的敲门声响起在二人的耳边,那人陡然打住话头,沉声道:“谁?”
门外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门主,三姑娘有事求见!”
说话间,门已是被推开,进得门的女子空中兀自说道:“啰不罗嗦,见师父还要禀告一声!”同时她的身后响起先前那个沙哑的声音:“哎哎哎!三姑娘!使不得!”
进得门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换了一身紫衣的欧阳紫,欧阳紫已是开口道:“师傅!”又见常小雨也在,叫道:“师兄!”
显然欧阳紫来得极不是时候,常小雨和那人一脸的怒气写在脸上,欧阳紫颇为尴尬,退后一步道:“那……那……那我待会再来吧!”说完扭身就要离去,却是听到那人笑道:“好了,都进来了还走啊!”
欧阳紫这才缓缓转过身,应道:“是!师傅!”
那人又道:“来,小雨,你和阿紫都坐过来陪为师喝上一杯茶!”
常小雨和欧阳紫自是先后盘膝而坐在矮几前,欧阳紫刚一坐下又忙半起身子自茶海上取了三个雕龙小瓷杯,分别放在师傅和常小雨的面前,这才放给自己,又拿起茶壶给师傅去斟茶,那人眼角笑意浓浓,眼镜内却是说不出的一种冷意,静静地盯着欧阳紫的脸,欧阳紫看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师傅的眼神,斟茶的手不禁微微一抖,一滴茶水已是滴落在杯外。
那人看着那滴水,笑道:“阿紫啊!有心事?”
欧阳紫一边给常小雨斟茶,一边浅浅一笑道:“没有啊,师傅,怎么了?”
那人忽冷冷笑道:“你现在是武林中堂堂的落雁门门主,眼里还会有我这个师傅!”
欧阳紫刚落下去的身子忽地便站了起来,低头道:“师傅!,请师父恕罪,徒儿这次在大漠遇上了外公,是外公要我成立落雁门重振欧阳家在武林中的声望。”
常小雨这时接口道:“师傅,确是如此,”又对欧阳紫道:“师妹,你也是的,不管怎样你也要事先给师傅说一声!”
欧阳紫见常小雨帮着自己说话,心里自是感激,忙道:“是啊,我本打算告知师傅请师父定夺的,可是没想到这事筹办起来还真是麻烦,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忙得不可开交,”低着头的欧阳紫此刻挑起上眼皮瞄了一眼师傅,吞吞吐吐道:“所以,所以就……”
那人笑道:“好了好了,为师不怪罪你就是了,坐下吧!”
欧阳紫眼睛一瞥常小雨,笑,坐下后问道:“师傅,你认识我外公吗?”
那人哈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为师在江湖上龙门老人的声望是空手得来的!”
原来常小雨和欧阳紫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无事不知的龙门老人。
欧阳紫却是撅起嘴道:“那师傅之前怎么没有告诉徒儿呢?”
龙门老人笑道:“那时你年龄尚小,为师怕你一时分心,才没有告诉你,再说了为师和你外公年轻时就不和,提起他为师就烦,对了,阿紫,你没有告诉你外公为师是谁吧!”
欧阳紫嫣然一笑道:“没有了,师傅,那你现在就说说我娘和我外公的事吧,好不好?”
龙门老人呵呵笑道:“好好好!为师就给你说道说道……”
……
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醉里绣乾坤,后院,清雅而静谧,雨中的数十棵梧桐树显得更加挺拔,梧桐树下徜徉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花儿和草儿,花儿在雨中显得有些憔悴,而青青的草却是格外的精神。
燕无双现在就撑着一把伞孑然而立于这一片雨中,筱矝在几人的精心照顾下病好得很快,只是两日来没有半点任飘萍的消息却是让她倍感心急,望着这像是要突兀涌进怀里的雨不禁心下空荡荡的。
转身入目的是两排厢房,正对着便是醉里绣乾坤酒楼,就在这二楼上,她第一次与任飘萍的相遇,第一次给任飘萍抚琴,忽然燕无双不禁苦涩一笑,当初只不过是演戏,想来后来的一切似乎也是在演戏,只是醒不过来的是自己吧。
西边中间的厢房内悄无声息地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大病初愈的筱矝,筱矝似乎没有看见林中的燕无双,望着天空洋洋洒洒飘落的雨,她的心不禁一颤,眼前竟是任飘萍的那张脸,只是那张脸越来越模糊,暗道:我们同在一片雨中,却是看不到彼此的脸。
第五十九章 雨中情
琴声乍起,自雨中溅出一缕幽怨,一如晨钟蓦然敲响在筱矝的心扉,惊异中的筱矝的眼已是看见梧桐林中燕无双的俏丽的背影,但见一把雨伞落寞地躺在地上,亭亭而立的燕无双左手托琴,右手翻动,那幽怨的琴声正在婉转而出。
筱矝莲步轻移,口中语未出,琴声已没,燕无双轻声道:“打扰姐姐休息了!”
筱矝唇齿动,道:“难怪!妹妹弹奏的一手好琴!”
燕无双转身,笑道:“姐姐说的难怪是什么意思啊?”
筱矝却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俯身捡起那把雨伞给燕无双打上,道:“无双妹妹,淋湿了会生病的,身体要紧!”
燕无双一撇嘴道:“是啊!多谢姐姐关心,姐姐生病了还有人疼,换做我可就没那福分了!”原来这两日筱矝生病期间,唐飞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药又是煎药,就差喂药到筱矝的嘴里,是已燕无双才有这番话。
闻言的筱矝眼珠在方寸的眼眶内陡然一停,忽又一笑,道:“莫非无双妹妹喜欢上了他,要不我这就告诉他去?!”
燕无双瞅着筱矝,笑道:“只怕唐公子眼里只有你呀!”
这时二人忽听到有人‘咳咳’干咳了两声,抬头见唐飞正自远处走来,右手撑着一把雨伞,左手拎着一个紫红食盒。燕无双已是眼珠一转,咯咯笑道:“筱矝姐姐,你看谁来了!”说完一溜烟冒着雨跑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伞下的筱矝被燕无双这么一说,不知怎地脸上竟是一红,低下头去,再抬起,唐飞已是到了筱矝的身前,筱矝唇微启,道:“唐公子!”
唐飞笑道:“筱矝姑娘,快回去吧!下着雨,你的身体刚好,要是再生病了可如何是好?”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多生几次病也好,我刚好可以多照顾她几次。
筱矝道:“谢谢唐公子,不碍事的,我没有那么娇气,对了,一大早下着雨你干什么去了?”
唐飞呵呵一笑,拎着食盒的左手抬起,道:“你猜猜看?这里面是什么呀?”
筱矝心下好奇,揭开清亮的竹制食盒盖子,一股香气已是扑鼻而来,眼前的四式点心端的是色泽黄润诱人,不禁喜道:“好香啊!”却是忽然觉得这香味这点心竟是如此的熟悉,她忽然想起文德桥,那个寒冷的黄昏,那个至今仍深深印在自己心中与任飘萍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当时自己正是要去吃秦淮河畔著名的‘李记’四式甜点才有何任飘萍相遇的那一幕,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一口气让丫鬟买了四包,而自己当时也不知神使鬼差地一下子就拿了三包给了任飘萍……
喜色渐渐的自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