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老人开始流汗,冷汗。
蒙面人却开始说话,但是奇怪的是从一个男人嘴里说出的却是女人的声音:“仙人掌是怎么回事!”
龙门老人起初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听了就会让男人浮想联翩的声音,心中亦惊亦喜,惊的是此人是女人,喜的也是此人是女人,女人总是好欺骗的,可是当他听到‘仙人掌’三个字时已面如死鱼,只因仙人掌不是仙人掌,而是一个组织,一个杀手的组织。
龙门老人已是闭上眼睛,道:“恕老夫无可奉告。”
一股强烈的杀气,就连在洞外的任飘萍都能感觉到,正当他要冲进洞里时杀气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
龙门老人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打了一个来回。
那蒙面人又问道:“那么那个什么咫尺天涯任飘萍呢?”这次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龙门老人长出一口气说道:“八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无门无派,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门路,适时十八岁。同年九月初九,孤身一人一夜间连盗京城十八富豪八百万两白银;同年腊月初十,在陕南道上单掌击退黑道中盛极一时的秦岭六魔,六人武功俱废;次年六月二十八,与少林寺达摩院首席长老舍得和尚和武当派掌门忘忧道人切磋武艺一天一夜,无人得知结果,最后三人结为忘年知己……时下人称天荒地老柳飞絮,咫尺天涯任飘萍。”
龙门老人此时眉飞色舞,说起武林掌故如数家珍,全然忘记了眼前的蒙面人。
任飘萍在洞外听着,也不得不对这老人佩服的很。
洞内忽地一片沉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蒙面人的心事是什么呢?龙门老人想知道,任飘萍也想知道。
可是,任飘萍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小蝶的事。
于是,任飘萍就到了蒙面人的身前,蒙面人的剑已闪电般撩向任飘萍的肩,凶狠而毒辣,任飘萍退,蒙面人的剑如影随形,任飘萍再退,却已无法再退,就在背部要碰到佛像时,任飘萍的身子倏地横向向右移动了五尺,蒙面人一惊时,任飘萍已到了洞外。
龙门老人和蒙面人几乎同时惊道:“咫尺天涯任飘萍!”虽然三人彼此从未谋面,而天下独一无二的轻功步法咫尺天涯却不会错。
“不错,不知兄台找在下何事?”任飘萍对着那蒙面人道。
蒙面人道:“谁要找你?”
任飘萍笑道:“看来是我听错了。”
蒙面人却是不依不饶道:“没想到任飘萍也会偷听人家的谈话!”此时蒙面人一口女人腔。
任飘萍大笑:“偷听有时岂非是人生一件雅事。”
蒙面人道:“放屁。”屁字未说完,急忙用手去捂嘴。
任飘萍狡黠地一笑,那蒙面人恼羞成怒道:“哼!任飘萍,我不会放过你的。”人已经纵身离去。
龙门老人道:“那女娃儿自是喜欢上你了。”
任飘萍并不接话茬道:“欧阳小蝶。”却已不再多说,说多了会伤心。
龙门老人似是早已知道任飘萍的来意道:“震天帮少帮主夫人欧阳小蝶,于十五日前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掳走,现下全无消息,来人留有素笺一张,其上只有四个字──咫尺天涯。”
龙门老人言已尽,任飘萍知道龙门老人意未尽。任飘萍望着眼前的一尊尊佛像,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人世间本来就有很多事是为难不得的,无论是为难别人也好,还是为难自己也好。
“多谢,前辈。”道完谢,任飘萍昂首大步走向黑夜,一望无际的黑夜。
……
翌日,清晨。
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的丝丝寒意之时,任飘萍已经站在气势如虹的震天帮总坛大门前。
震天帮于八年前在君子剑赵老爷子赵世青的手里已是天下第二大帮,仅次于丐帮,现下在少帮主赵宏云的经营下更是昌盛。
震天帮的大门很气派,两只足有三米高的石狮立于大门两侧,朱红的大门高四米宽六米,极尽之雕龙画栋,大门的两侧是两个稍小一些的偏门,大门紧闭,前有两只颇为可爱的小猫正在用爪子戏弄着地上的一只已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小老鼠,一边卧着一只老猫,懒懒地静养,偶尔睁开眯着的一只眼,看看两只小猫,又闭上了眼做着它的自己的美梦。
适时赵宏云已和几位长老迎上前来。说到迎接只有赵宏云脸上有一些笑意,其他三位长老脸色十分凝重。
赵宏云笑道:“一别八年,任兄风采依旧啊!”
任飘萍接道:“谢了,赵老爷子可好。”
赵宏云脸色忽然也凝重了起来:“很好很好,任兄,里边请。”
震天帮龙虎厅。
赵宏云背向负手而立道:“想必任兄已知小蝶被掳一事了。”
“哦!?”任飘萍不知自己这算是回答还是吃惊。
赵宏云接着说道:“就在你来到本帮前一刻锺,家父遇害而亡。”“哦?”这次任飘萍可是真的一惊道:“可否容我一看?”
赵宏云伸手道:“请。”
一旁的瘦弱黑衣长老身形一闪,拦在了任飘萍的前面,急道:“少帮主!”赵宏云一摆手沉声道:“我相信这些并非任兄所为。”
赵宏云的眼睛注视着任飘萍,眼睛里却没有几分相信的意思。
震天帮的后堂,赵老爷子的尸体尚有余温,神色惊讶而恐惧,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伤口,任飘萍看了看赵老爷子的舌头,转身拿起桌子上已有些微凉的汤碗,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说道:“龙眼荔枝明目汤!”那瘦弱的长老此时似已怒不可遏,锵的一声一对精钢所铸的判官笔已点向任飘萍的咽喉,去势锐不可当。任飘萍没有动,可是有人动了,“不可!”赵宏云呵斥的同时,那对判官笔已在赵宏云的手中。
任飘萍笑道:“铁面判官风无际,三十年前以一对判官笔称霸武林,后加入公门为朝廷效力,八年前由于办案不力退隐江湖,想不到今日能得以相见,幸会。”
那瘦弱黑衣长老自是一惊道:“好眼力,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谢了。”嘴里虽道谢,可是脸上没有丝毫谢意。
赵宏云笑道:“任兄不必在意,请随我去书房。”
书房里只有赵宏云和任飘萍两人,任飘萍的面前并排放着两页素笺,一样的纸,一样的字,一样的内容──咫尺天涯任飘萍。一张是掳走小蝶时留下的,一张是杀害赵老爷子时留下的。
任飘萍笑道:“就凭借这个你认为是我做的也未免太武断了吧!”
赵宏云浅笑道:“我自是相信你,因为你不会为难小蝶,八年前你不会,八年后你更不会。”赵宏云长叹一声道:“还有我和小蝶的孩子如屏。”此时,赵宏云一脸的儿女情长,刚才的一方霸主的威严和骄傲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任飘萍无言,是心无言,心到痛处自无言。
“爹爹”一声悦耳稚嫩的童音从门外传来,“我的风筝不飞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已像只蝴蝶翩翩然飞进了书房里。
任飘萍乍一见这只蝴蝶,心已飞到了十年前的那片开满油菜花的金黄色的海洋,田埂间,小蝶像是蝴蝶一样飞舞,手指间一根长长的丝线摇曳着自己的风筝。
“叔叔好!”小如屏道。
任飘萍自是一怔道:“好,好好好。”任飘萍很少失态,此时不禁有些自嘲。
“来,叔叔看看。”任飘萍说道,接过小如屏的风筝,眼里的这只风筝竟有些熟悉,他轻车熟路很快修好了这只风筝。
小如屏又可以在院子里放风筝了。
……
爱和放风筝岂不是一样,松不得紧不得。太松爱会跑掉,太紧爱会夭折。
任飘萍向赵宏云要走了那两张素笺,回到了客栈。眼前仍然是那两张素笺,纸是洛阳的纸,字是大家闺秀的字,他已经没了头绪,但是至少他知道这两张信函上的字看似相似,却是并非同一人所书,而且杀死赵世青的凶手留下的那张纸上的字对自己来说再也熟悉不过了,那竟是欧阳小蝶的字!
就在这时,一束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纸上,纸上隐约有一个图案,仔细一看,赫然是一棵火红的仙人掌。
仙人掌。
任飘萍知道那仙人掌代表什么,死亡,无法抗拒的死亡。
如今,他要走向死亡。
第二章 仙人掌
仙人掌多生长在炎热干旱的地区,能够适应任何恶劣的环境;仙人掌的花鲜艳而美丽,但绝不妩媚妖娆;仙人掌有刺有毒,刺疼人的刺,毒死人的毒。
任飘萍此刻正听着小曲,唱曲的人正是洛阳城里最大的妓院“雅静阁”里的当红金牌歌姬玉芙蓉,曲唱的固然好,却不及人的万分之一的美。唱曲的人一身洁白羽纱,一尘不染,仿佛她本不应在这样的地方,眉宇间,一种无法言明的风情万种直叫世上所有的男子黯然销魂。
任飘萍似乎已醉了。
每当遇见棘手的事,任飘萍都会找个类似这样的地方去放松,紧张总会做错事的,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任飘萍只知道仙人掌在江湖上做的是人类最古老的生意,杀人。无论是谁,只要出得起价钱,无论被杀的人是谁,都必死无疑。
琵琶声不知何时停了,一曲已终。玉芙蓉此刻一双妙目正一动不动盯着任飘萍。任飘萍决不是那种让女人一见就喜欢的男人,但绝对是那种让女人一见就永远忘不了的男人。一脸的疲惫,捎带着无法言明的忧郁;眉宇间似乎镶嵌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所谓,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微笑的嘴角,浅浅地埋藏着一丝高傲,两个似隐似现的酒窝,却充满了无比的坚毅。
玉芙蓉的眼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份怜惜,一丝喜欢,一丝嫉妒,还有一些悔意。玉芙蓉轻声问道:“公子可想再听一曲《声声慢》?”任飘萍还在微笑,但是没有回答。玉芙蓉不禁有些恼怒,曾几何时有哪个男人如此怠慢于他。她起身走上前去,愕然,任飘萍已然睡着了。
任飘萍太累了,即使眼前是玉芙蓉这样的可人。
玉芙蓉拿了一件自己的薄衫给他盖上,静静地看着他。
“姐姐!”,门外已走进一个模样姣好的紫衣女子,手里捧着一壶酒。“嘘”,玉芙蓉急忙以指掩唇示意小声。任飘萍却已醒来,吸了吸鼻子道:“好酒。”已从那紫衣女子手里接过酒说道:“多谢,姑娘的香气要比这酒的香气更早进屋。”一朵红云已悄然爬上紫衣女子的脸庞,紫衣女子看了看玉芙蓉娇声道:“公子,还是让紫云给您斟酒吧。”
也许是匆忙,斟酒的手露出了手臂,白皙而娇嫩,在这白皙而娇嫩的手臂上赫然刺有一枝绿色的仙人掌,和素笺上一模一样的仙人掌。
紫衣女子倏地把手缩了回去。任飘萍似是没看见,起身喝光了杯中的酒又坐下说道:“好酒,怕是窖藏三十年的上等女儿红吧!”
“公子好眼力。”玉芙蓉赞道,许是一语双关,眼睛却示意紫云离开。任飘萍仍然装作没看见道:“紫云,好名字。”但是紫云却是无法离开,因为无论她向哪一个方向移动,站在她前面的都是任飘萍。
玉芙蓉叹息,“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任飘萍只有苦笑。
玉芙蓉出手,手还是那只弹琵琶的手,只是没有了刚才的纤弱无力,纤手化作万千带刺的仙人掌向任飘萍的左肋处刺来,任飘萍没有躲,拿起玉芙蓉刚才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衫,薄衫立刻变成了一堵坚硬无比的墙。
玉芙蓉像是生怕弄坏了那件薄衫,或是怕那堵墙折断了自己的掌,只好缩回手。那堵墙移动的太快,玉芙蓉无法变招,只好退。此时紫云的一双玉掌眼看就要落在任飘萍的后背上,却永远也落不上了,只因任飘萍和玉芙蓉的身法太快。
玉芙蓉退已无可退,一双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是一池令人心碎的惆怅,玉芙蓉淡淡地闭上双眼,锁住了那一池令人心碎的惆怅。
其实玉芙蓉心里知道任飘萍不会杀她,一来,任飘萍不是一个随便杀人的人,他还不十分确定自己的身份;二来,即便是任飘萍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见不到欧阳小蝶他也不会杀自己;三来,任飘萍的招式中根本就没有杀气。
玉芙蓉虽然知道任飘萍根本就不会杀自己,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惆怅。
任飘萍确实没有要杀玉芙蓉的意思,就在他将要收手时,一股强烈的剑气直逼他的天灵盖,身后是紫云的掌,任飘萍只好横向移动三尺,咫尺天涯,人却已向后退到自己刚才坐的椅子前,索性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好像任飘萍原本就坐在那儿一样,动也没动。
这时,任飘萍又见到了柳如君,善解人衣柳如君。
任飘萍苦笑道:“柳兄,你倒真是善解人意。怎么每次见到你,我都这么倒霉啊!”
柳如君呵呵一笑:“任兄,真对不住啊,我也不想每次见到你时手里拿着剑的。”
柳如君转身向玉芙蓉走去,关心道:“你还好吧?”
玉芙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柳如君说道:“谢谢柳公子。”
柳如君自是能感觉到玉芙蓉的冷漠,只是自己已习惯了,甚至已有点喜欢玉芙蓉的这种冷漠。
任飘萍依旧笑,他觉得今天这雅静阁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柳如君,不仅人长得好武功好,而且其父柳聚元更是山西四大钱庄之一‘开源钱庄’的主人,柳如君更是那种女人一见之下就会喜欢的美男子,不仅如此,柳如君对女人很是有办法的,江湖上凡是有点儿名头的女子几乎都和他有些关系,要不人称善解人衣柳如君。可是今日的他却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很贱,喜欢自己的偏不要,偏要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一旦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别人就不喜欢了。
玉芙蓉已坐在了任飘萍的面前,径直露出自己的左臂,也露出了和紫云一样的绿色仙人掌。玉芙蓉说道:“仙人掌下设四个堂口,花色有红绿黄白,依次称为赤龙堂,玉凤堂,金沙堂,白虎堂。每个堂口各自独立互不往来,各自接单,若刺杀重要人物时由总坛指挥调度。”
“公子,你现在可明白了,你要找的是赤龙堂而不是我这玉凤堂。”玉芙蓉眼里很是无辜地说道,“我想公子是明事理的人,当不会置小女子于死地吧。”
任飘萍当然明事理,缓缓道:“还请姑娘明示。”心中却是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要找的赤龙堂而不是玉凤堂,或者说是你根本就是那留信笺之人 ?'…99down'
玉芙蓉明眸一闪,轻启朱唇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其堂口设在长安。”
任飘萍起身谢道:“多谢了,就此别过。”
玉芙蓉眼中似乎有些不舍,轻声道:“公子若想听曲,不妨再来雅静阁。”
那柳如君的眼里却是无尽的悲伤和无奈说道:“任兄,如果你把我看做是朋友的话,长安的冀青云是我的朋友,你知道的,最近我没什么事可做。”
任飘萍大笑道:“朋友,好!”拔步便往门外走。
玉芙蓉急呼道:“公子,你……你要小心,那赤龙堂堂主很可能是二十年前誉满江湖的忠义剑慕容秋叶。”其实玉芙蓉心里知道当今天下里若有人能杀死慕容秋叶,任飘萍绝对算是一个。
任飘萍回头笑道:“你也是朋友。”玉芙蓉苦笑道:“只要你将来不把我当敌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任飘萍大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人已在门外。
柳如君和玉芙蓉在这期间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没看过对方一眼。柳如君是不敢,怕伤心,更怕自己会忍不住要留下来;玉芙蓉是不愿,不愿给对方哪怕一丝希望,有希望就会有失望。
希望是自己给的,失望是别人给的,给别人希望岂不是给别人失望。
……
去长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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