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最心爱的弟弟,为了不让他皮肉受苦。可他,却设了圈套让他钻,他算计他
想到刚才他那一脸灿然的笑容,还有他掂着钱袋的样子,他真想把他揪过来,狠狠揍一顿。可是他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发麻,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湿的,伸手一摸,竟然是眼泪。
于是他对自己笑了,笑得无比嘲讽。龙朔,你竟然还会流泪?还会心酸?现在可是清醒着,不是昨晚醉了。或许,你到现在都没醒过来?或许,刚才看到的一切也都是梦境?
玦儿,你到底存着什么心?这样煞费苦心让我认爹,明明知道我在府中是怎样的存在,明明知道我是不被承认的。可你为什么同“他”一样逼我?为什么要让我承认这个名存实亡的爹?
你以为我的心还不够痛么?你以为我的忍耐还不够深么?你演了一出绝妙好戏,还从老爷那儿得了奖赏,是在表现你的孝心么?是要让老爷感激你么?还是老爷找你一起“合谋”的?
他心乱如麻,一时竟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情绪,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哥,大哥,请开门。”唐玦还在锲而不舍地拍着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他大为惶恐。想到刚才大哥眼里那种悲愤沉痛的样子,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是我伤了大哥的心么?是我欺骗他、设计他。他那样信任我、保护我,为了我不惜抛开他的尊严、他的立场,在爹面前一下下叩头,一声声唤爹……
大哥是那样刚烈的性子,他现在知道是被我算计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一脚踹开房门,直冲进去:“大哥,恕小弟无礼,小弟要闯进来了!”
突然被龙朔脸上未及擦去的泪痕骇到。大哥,他哭了么?跟他生活了五年,从未见他哭过。即使被爹罚得再狠,他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可他竟然哭了,是因为自己……
他双膝一软,跪到龙朔面前。满怀着歉疚,暗暗想,横竖都是被打,豁出去了:“对不起,大哥,是小弟的错,是小弟算计了大哥。大哥无论如何责罚小弟,小弟都毫无怨言。”说完唰的一下扯了腰带,把裤子一下子褪到腿弯,往龙朔身上一扑,双手紧紧抱住龙朔,半段身子便架在龙朔腿上,屁股翘起,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龙朔气得直哆嗦,恨不得再伸手甩他几巴掌。可看他那张白皙的小脸已经明显肿起,两颊还挂着指印,他终是下不了手。
可是这小家伙就象八爪章鱼一般挂在自己身上,死缠烂打的样子简直让他气炸了肺。他毫不客气地挥起手掌,重重地往唐玦臀上抽去:“我干嘛上你的当?干嘛不让老爷把你打死?干嘛要救你?你小小年纪就懂得算计我了,平日口口声声大哥,当我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心机这么深?你这小狐狸,小浑蛋,你这混帐东西,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龙朔发现自己天生口拙,明明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可是根本骂不出来。又气又恨,只是咬牙挥舞大掌,一下下砸在唐玦那对本来就已伤痕累累的臀瓣上
唐玦刚才嘴硬,现在尝到大哥那只铁砂掌的味道,立刻疼得恨不得缩到地下去,把自己变成一只蚂蚁。
才打了五六下,他臀上的青紫又重新泛红,烈火灼烧般的疼痛狠狠啃着他的屁股。
他终于忍不住泪水滂沱,呜呜咽咽地哭出来,不敢挣扎,只是拼命抱紧龙朔,把龙朔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疼,疼,大哥饶命……啊……大哥,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算计你了……饶了小弟吧,小弟只想让你开心,也让爹开心,可没想到你这么生气……呜呜,痛死了,真的,真的好痛。大哥你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啪啪啪,龙朔一连三掌打下去,打得唐玦直往他怀里钻,哇哇大哭:“不敢了,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大哥,大哥……呜呜,小弟只想真正拥有大哥嘛,不想听大哥在人前叫老爷、大公子,那样好生分……呜呜,大哥是我的亲大哥,是唐家长子,小弟只是为大哥抱不平……昨晚爹已经把我的屁股打烂了,大哥再打,小弟的屁股就保不住了……。呜呜,出血了,流脓了,大哥,大哥,我疼死了……”
龙朔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麻辣辣的,心里也好像突然被开水烫了一下,疼得一抖。已经顾不上听他胡扯,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几个字眼:亲大哥?唐家长子?为我抱不平?
玦儿,原来,你是那样善良纯真,你只是纯粹的为我,而我却在揣测你的用意。是不是我太世故了?是不是,生活教会了我怀疑一切?我愧对你……
“对不起,是我自私……”唐玦感觉到大哥停了下来,悄悄从他怀里探起头来,黑而密的睫毛上挂满泪珠,抽抽噎噎地道,“小弟不顾大哥的感受,用手段逼迫大哥,是小弟之错……小弟不想看爹郁闷,不想看大哥孤独……大哥应该得到爹的宠爱,爹说了,大哥是他的骄傲……我只想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大哥多些笑容,不要那样孤僻、冷漠……”
他轻轻拉了拉龙朔的衣袖,软着声道:“大哥,爹听你叫一声爹,他有多高兴?大哥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裹在茧子里,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们都爱大哥啊……”
怔怔地看着那张被自己打肿的脸,怔怔地听着他柔软的语声,龙朔好久才回过神来。一颗心翻腾起伏,再也安静不下来
手掌慢慢落到唐玦臀上,轻轻揉着他臀上的淤肿,忽然恨极了自己。玦儿这样为我,可我给了他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两巴掌,再打他一顿屁股。而他呢?我打他骂他,他不仅不逃、不反抗,反而往我身上钻。泪流满面,疼得打颤,却还在依恋着我,向我求饶,讨我欢心。
龙朔,你何德何能,配他这样相待?
“玦儿,是哥不好,哥打疼你了。”他抬手摸着他的脸,鼻子有些发酸,“对不起,我原知道,你是为我好的。可我太固执、太倔强、太要强了……不是你的错,是哥的错。哥一直象驼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自己很安全。可是……我真的不如你懂事,不如你看得清……”
他把唐玦抱起来,放到床上,宠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来,哥给你上药。瞧你哭得这样,象只小花猫似的,也不嫌丢脸!”
唐玦一边擦泪,一边嘿嘿笑道:“大哥不过大我六岁,总拿我当小孩似的。”
龙朔拿了药来为他上药,他疼得直抽眉头,嘴里却一刻也没空下来:“大哥,你把我打得这样,我现在伤上加伤,动弹不了了。你得负责照顾我,给我端茶倒水,喂我吃饭。好不好?”
龙朔哭笑不得,死小子,伤成这样,还要耍贫嘴。瞪了一眼,笑骂道:“伤了屁股,连手也动不了了?还要喂你吃饭?”
“我要趴着,手不好动嘛。大哥,大哥,你就疼我一回吧。”唐玦继续耍赖。
龙朔忍俊不禁,却一本正经地躬了躬身,毕恭毕敬地道:“是,大公子,小的本来就是你的奴才,本来就该伺候你的。”
唐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云开月明
书房中寂静无声,唐傲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满桌信笺、文件,其中很多是对于他发出的求医贴的回应。为大夫人的病,唐傲一直在借助武林同盟寻找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或神药。回复很多,可一一筛选后,几乎没一个是可用的
想唐家在全国各地都设有药铺,凭他们的信息渠道,再难找的药都能找到。可偏偏试过无数灵丹妙药,都只能暂缓大夫人的病情,聊以续命。而她的命就如同用细线从井底吊一只水桶起来,明明知道非断不可,却只能胆战心惊地看着线一点点裂开,等着最后那“啪”的一声。
身患不治之症,这不仅折磨着患者本身,对他周围的亲人也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大夫人是个骄傲的女人,她不愿因为自己的病在唐傲面前表现出软弱与狼狈,所以只要与丈夫在一起,她都会象往日一样仪态端方,丝毫不失唐家主母的姿态
可是她的容颜在一点点枯萎、一点点褪色,那样的苍白、憔悴,与要强形成鲜明的对比,就象尖利的刀子,一点点剜着唐傲的心。
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毕竟是结发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怎能眼看妻子丧命而无动于衷?再加上龙雪衣的事,唐傲对大夫人充满愧疚。于是面对妻子,他越发小心翼翼,希望减少她的情绪波动,让她临死前未知的这段时间过得开心些。
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变得十分敏感,似乎在他们之间多了无形的障碍。
而自从龙朔求情救下丁香后,唐傲发现大夫人在悄悄改变,虽然没有什么具体行动,可她的表情变得安详、淡定了。不再刻意装出坚强,也不再刻意维持端庄的姿态,总之一句话,她变得真正象个病人了。
唐傲暗暗欢喜,他感觉他俩之间有什么东西慢慢松动了。不单单是他俩之间,大夫人与龙雪衣母子之间也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曾听她吩咐丫环到秋思阁去探望龙雪衣,只是简单的问候,却蓦然让人心里变暖了
可是,她的病仍然药石无效,看来是注定要对不起她了。唐傲觉得自己残忍,因为他竟然在她还未过世的时候,就想着要扶正龙雪衣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自私冷酷?或者,就我是这种凉薄的性子?他无数次这样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两个女人,他都已经对不起了。如果说大夫人前半生已经享够了荣华富贵,那么,后半生他应该补偿龙雪衣了。是不是应该这样想?这样是否就能说服自己心安理得了?
他发现自己又心神不宁起来,于是丢下桌上的信函,站起来到门外透气。却看到大夫人在杜鶰的搀扶下踏着黄叶走来,单薄的身影犹如花坛里那株即将枯萎的菊花,即使在日光下也透出几分萧条。
“夫人,你怎么来了?”他连忙迎上去,伸手扶她,“有事派丫头来通传一声便可,何须你亲自前来?”
大夫人看他一眼,微笑道:“趁我现在还能走动,何不多走走呢?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唐傲心头一紧,只觉得她虽然在笑,那笑容却份外凄凉。无言地扶着她往里走,让她坐下,又亲手给她倒了杯茶,柔声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大夫人垂了眼帘,眼角有细细的皱纹,睫毛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声音疲惫而低沉:“老爷,这两天我想了很多,这会儿来找你,是因为我已下定决心。我想请老爷娶了雪衣妹妹,先委屈她做个三房,等我一死,老爷可以扶正了她。”
唐傲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然她对龙朔不再排斥,可一下子接纳雪衣,并且允诺将来让雪衣当填房,这等于也承认了龙朔为唐家嫡子的身份,这样的变化,真的让他太震憾了。
“夫人,你……?”又惊又疑地唤了声,后面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大夫人淡淡一笑,目注丈夫,表情里又有了一丝矜持:“你别以为我是没有私心的,其实,我是因为自私,才要提出这个请求。老爷,我接纳雪衣妹妹,接纳朔儿,但是,有一点永远不能变:那就是玦儿唐门少主的身份
除非你答应这一点,我才能兑现前面所说的话,请老爷三思。”
唐傲苦笑:“夫人你在想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族中那些长老们都不愿承认朔儿?他们说他来路不正,根本不能确认是不是我的骨血,所以,他怎么可能当唐家少主?何况,朔儿他也不在乎这一点,他是不会与玦儿争的。”
大夫人目光一动:“哦?既然这样,妾身是否可以认为,老爷是答应了我的条件?”
唐傲有些茫然,想龙雪衣那样的性子,能否答应做三房还是个问题。夫人啊夫人,你倒是一厢情愿了。不过他转念一想,雪衣已经怀孕,为了将来的孩子着想,她会不会真的愿意与我定下名分?
一念至此,心里蓦然燃起了希望,唇边微露笑容:“夫人真是宽宏大量,只是你病中之人,还是不要思虑太多,安心静养要紧。我过会儿去与雪衣商量一下,看她是否愿意当我的小妾。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夫人莫要再提死不死的话,没的咒自己。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
大夫人慢慢点头,慢慢站起来:“如此我不打扰老爷,先回房去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唐傲怔了好一会儿,几乎怀疑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梦。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大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势。唐傲惊喜交集,心潮起伏不定,正准备立刻赶到秋思阁去,门外突然响起雷威的声音:“老爷,西园的小厮子苓求见。”
唐傲走到门口,子苓连忙跪下行礼:“奴才子苓拜见老爷。”
“子苓,起来。这会儿过来,是两位公子有事么?”
子苓站起身,恭敬地道:“回老爷,大公子派奴才禀告老爷一句话。”
“什么话?”
“机关败露,慎之慎之。”
唐傲一愣,随即笑骂道:“小浑蛋,故弄玄虚。”心里暗道,就算朔儿这臭小子识破机关又如何?他叫了爹,难道还能反悔不成?我现在就出现在他面前,看他怎么办!
想着,一甩袍袖:“走,我到西园去看看!”
龙朔和唐玦并排趴在床上,唐玦缠着龙朔讲小时候乡下的事情。龙朔被逼得没法,只好把小时候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拿出来敷衍他,暗暗皱眉,这死小子真是越活越小了,以后得好好教训他才是。
就在这时,子苓象风一样冲进来,气喘吁吁地嚷道:“两位主子,老,老爷来了。”
唐玦瞪他一眼,撇撇嘴:“我还当山上的强盗杀进来了,老爷有什么可怕的?”刚说完,就见唐傲负手从门外进来,一脸从容潇洒的模样,凤眼微眯,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笑容,令人觉得他每条笑纹都深不可测
龙朔呆住,手脚都僵在那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唐玦连忙捅了他一下,自己从床上滚下来,捂着臀部,笑嘻嘻地跪下请安:“爹,你怎么来了?我们得你恩准,没去给你请安,已经是大大的失礼了,怎么敢劳烦爹爹过来?”
唐傲伸手一掌拍在他头上,眼睛却看着龙朔:“爹担心你们的伤,所以过来看看。你还伤着呢,起来吧。”
他的眼里含着一丝挑衅:臭小子,你再继续镇定下去,你有种就别动!
龙朔终于呆不住,从床上撑着下来,跪倒在地,嘴唇蠕动了一下。
唐傲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的嘴唇,那唇型是“老”还是“爹”?还没等他猜好,就听龙朔低声道:“朔儿给老……”
唐傲的手猛地握紧,手背上青筋直冒,那拳头就在龙朔眼前晃了晃,象示威又象警告。唐玦捂嘴,低低咳了两声,侧头看龙朔,眼睛眨啊眨。
龙朔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个巍然挺立在自己面前的人,那个宛若天神般威严而高贵的人。凤眸直直地盯着他,似紧张、似期待、似威胁,极复杂的眼神,却隐隐从里面读到一个字:敢!
龙朔低下头去:“朔儿给爹请安……”
啪的一声,心里好像有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松开,唐傲瞬间湿了眼眶,伸手一把把他拉起来,拥进怀里,伸手拍着他的后背,又气又笑:“臭小子,爹刚才在想,你如果敢再叫一声老爷,爹一定把你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