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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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逆子-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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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人接过药,目光看向窗外。已是红日高悬,自己这一觉竟睡了那么长时间。蓦然想起昨晚的事,心里象被针扎了一下,脱口道:“老爷和朔少爷一起走的?”

  “不是,早上大公子来过,三人一起去了丁香房里,后来大公子与朔少爷回西园去了,老爷便去了书房。现在……”杜鹃纳闷地道,“现在丁香就跪在外面厅里,等着夫人起身。”

  大夫人一怔,脸上迅速变色,忽然将手里的药碗递给杜鹃,沉声下令:“去让那丫头进来,这药先搁着,我呆会儿再喝。”

  丁香一夜间憔悴了许多,下巴显得更加尖瘦,大大的眼睛失神地看着夫人,双膝软软地跪下,还未出声,喉头已经哽住:“夫人……”

  大夫人挥手命杜鹃退下,示意她将门拉上。慢慢下了床,走到丁香面前,垂下袖子,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问道:“难道——不是龙朔强_暴你,而是你设计陷害他?”

  “夫人,奴婢……罪该万死。”眼泪从丁香眼里扑簌簌滚落下来,她俯身叩首,纤细的肩膀不停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大夫人的身子晃了晃,手抚到眉间。丁香连忙伸手抱住她的腿,抬起头来,惶然道:“夫人,夫人你怎样了?”

  “啪”,一巴掌重重地掴在丁香脸上,大夫人用力过猛,几乎跌倒,伸手扶住身旁的一张椅子,胸口急速地起伏。

  “夫人,夫人,夫人息怒,保重身体……”丁香跪爬到她面前,泣不成声地哀求,“是奴婢该死,夫人要如何惩罚,奴婢都甘愿承受,只求夫人不要折磨自己的身体。”

  大夫人颤颤地坐下去,头晕目眩,勉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脸色煞白,指着丁香,一字字咬牙切齿地道:“贱人,枉我那样器重你、爱惜你,当你象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你竟敢做出这种无耻之事,你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撞了什么邪?”

  越说越怒,声音里夹杂着无穷的恨意:“平日里我如何教导于你?你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能如此不顾廉耻?你……你……你这小贱人,今日我便亲手打死了你!”

  说着腾地站起来,手脚还在发抖,却疯了一般冲到墙边,从胆瓶里抽出一根鸡毛掸子,回身劈头盖脸向丁香身上打去

  丁香失声痛哭,不敢躲避,唯恐更加激怒夫人,引发她的病症。大夫人气红了眼,越抽越用力,打得丁香疼痛难忍,哭声便变成了哀嚎。

  杜鹃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隐隐猜到什么,却不敢妄加判断,只是毕竟平日里小姐妹相处不错,听丁香痛哭哀嚎,不禁急得团团转

  就在这时,龙雪衣带着豆蔻走过来,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立刻知道不好,加快脚步奔过来:“杜鹃,发生什么事了?”

  “是夫人,她不知道因何生气,在里面痛责丁香。”

  龙雪衣一惊,冲上走廊,举手敲门,急声道:“姐姐开门,姐姐,是雪衣来给姐姐请安,请姐姐开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门被打开了,大夫人出现在面前,身躯依然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挂满冷汗

  龙雪衣连忙伸手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 菩萨心肠

  大夫人喘息着,连摇头的动作都显得那么虚弱、疲惫,声音沙哑地道:“我没事,妹妹,你怎么来了?”

  龙雪衣扶她到椅子上坐下,拿出绢帕,为她轻轻拭去额头的汗水,柔声道:“雪衣早上来向姐姐请安,杜鹃说姐姐还没起,老爷吩咐了她煎药。雪衣便知道姐姐玉体违和,所以想着过会儿再来看看。谁知这会儿过来,正好听到姐姐在责罚丁香……”她回头看丁香一眼,见这丫头半边脸肿着,跪在冰冷的地上,浑身哆嗦,脸上涕泪横流,却已不敢大声哭喊,只是小声啜泣着。

  龙雪衣心里突地一跳,从来没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丁香是她的贴身丫头,何止贴身,简直贴心,这次是为了什么要如此痛责她?

  “姐姐,不知道丁香做错了什么,惹姐姐这样生气?”

  大夫人不语,脸色阴沉地盯着丁香。丁香在她的逼视下低垂着头,那样子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进地缝里,从她眼前消失

  龙雪衣见桌上还放着一碗药,走过去端起来。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她一阵反胃,连忙以袖掩口,掉转头,干呕了几声,眼里已浮起一层泪光。

  “妹妹,你怎样?”大夫人慌忙站起来,一边从她手里接过药,一边嗔怪道,“知道自己怀了身孕,闻什么味都会恶心,也不晓得好好照顾自己。真不知你当初是怎么把朔儿生下来的,那时候还是一个人过日子。”

  虽是责怪的话,却从里面听出亲姐姐般的关心与怜惜,龙雪衣心里一暖,唇边漾起柔和的笑意,回眸道:“雪衣没事,劳姐姐挂心了。还是姐姐的身体要紧,责罚丫环何须姐姐亲自动手?本就身体不好,再动了气,越发雪上加霜了。先吃药吧,吃完药,雪衣听姐姐细说。”

  大夫人抬头看她一眼,灰濛濛的眼睛里露出一丝谢意,点点头,将药一口气喝下去。龙雪衣赶忙又拿了糖水喂她,大夫人顺了顺气,见龙雪衣放好碗,便拉了她的手,道:“妹妹,你怀着身孕,别累着了,坐吧,坐了我跟你讲。”

  龙雪衣道了声谢,挪了把椅子过来,在大夫人身边坐下。感觉胃里还在翻腾,她努力忍着,声音有些细弱:“姐姐,别气了,讲出来,让雪衣为你分忧。”

  大夫人苦笑,伸手拉住龙雪衣的手,满含歉意地道:“妹妹,我对不起你。丁香这小贱人,我带在身边三年多了,一直以为她身家清白,规矩守礼。没想到,她看上朔儿那孩子,竟然用龌龊手段对付自家少爷,她……她竟然趁昨晚我让他送点心给朔儿的时候,在朔儿的茶杯中下了春_药!”

  龙雪衣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丁香,用充满惊骇、怀疑的声音唤了声:“丁香?”

  丁香僵直地跪在原地,头低得不能再低,咬着唇一语不发

  “朔儿控制不住,占有了她的身子。恰好老爷过去撞见,以为朔儿不知廉耻,做下越轨之事,便打了朔儿几巴掌,还拉他来见我。我当时被气得吐了血,老爷更是怒上加怒,罚朔儿在外面跪了一夜。谁知……谁知竟是这小贱人自作孽、不可活……是我的错,平日疏于管教她们,竟让她们学会了这种下流招术,还敢用在自己主子身上,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大夫人越说越气,身子又止不住颤抖起来

  龙雪衣只觉得自己心里像被钢针扎过,尖锐的疼痛涌上来,一直扩散到指尖。她纤细的手指握紧椅子的扶手,握得手指发麻。朔儿,你难道不懂得为自己辩解么?你为什么总要默默承受那些加诸在你身上的不公?上一次你为了保护娘,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这一次你又平白无故被丫头陷害,挨了你爹的打

  你甚至都不来告诉我这些,你是怕娘担心、怕娘难过,所以才要一个人去吞尽一切委屈与疼痛么?

  你这么懂事,却叫我怎么忍心?

  神思恍惚间,她忽然听到丁香发出一声尖叫。她悚然一惊,见大夫人正抓了丁香的手,拿鸡毛掸子往她掌心抽去。啪啪啪,一连三下,打得又快又狠。丁香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想缩手又不敢,颤颤地哀求:“夫人,夫人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夫人,夫人……”

  龙雪衣见丁香憔悴的脸上满是胆怯、惶恐、哀戚之色,头发零乱地散落在额前,身子瑟缩着,目光也在颤抖,哪里还有平日跟在夫人身边时那种神气的模样?心里暗暗生出不忍,看她也不过是朔儿那么大的年龄吧?听说卖身进府三年多了,一直伺候夫人,聪明伶俐,深得夫人喜欢。平素只跟夫人步调一致、惟命是从,倒不曾听闻她对别人仗势欺人

  她是喜欢上朔儿才这么做的,虽然行为可恨,可用心却也可怜。罢了,所有痴情女子都是傻的,一如我当初对傲哥……

  她上前拉住大夫人的手,劝慰道:“姐姐息怒,丁香年纪还小,难得做下糊涂事,念在她平日尽心尽力服侍你的份上,就饶了她吧。姐姐多多保重,若是为她累坏了身体,叫丁香如何过意得去?”

  丁香身躯一颤,蓦然抬头看着龙雪衣,眼里有亮光一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中扫到大夫人青白交错的脸,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大夫人无力地垂下手,指着丁香:“看在雪姨娘份上,我不打你,可是府中出了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再也容不得你,你给我滚出唐府去,从此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丁香如闻晴天霹雳,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唤了声“夫人?”,突然拉住大夫人的衣摆,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语无伦次地哀求:“不,不要,求夫人收回成命。奴婢不离开夫人,奴婢知错了,只求夫人给奴婢一个机会,让奴婢痛改前非,求求夫人了……”语声哽咽,拼命磕头,“夫人,夫人……奴婢陪夫人三年零五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夫人开恩……”

  大夫人仰起头,眼里隐隐泛起泪痕,却狠着心肠道:“正因为你是我的人,我才更加留不下你,否则,我对不起朔儿,对不起雪衣妹妹……”

  从大夫人眼里看到心痛而决绝的神色,龙雪衣心头微微一凛。大夫人原是这样要面子的一个人,丁香跟她这么久,到底是有感情的。可她仍然硬起心肠赶她走,她是觉得她没有管好自己的下人,伤了朔儿,而且没法向老爷交待么?

  “姐姐。”她凝眸看她,目光纯净如水,恳求道,“姐姐若是容不下丁香,可否将她赏给雪衣?等姐姐消了气,若是能够彻底原谅她,念及她的好处,雪衣再将她还给姐姐,好么?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又是弱女子,若是被赶出府去,她要如何谋生?”

  “妹妹?”大夫人愕然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掠过一丝震动,果然,母子都是那么善良的人,将来恐怕会得尽人心吧?

  她呆了半晌,唇边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看丁香,再看看龙雪衣,幽幽叹道:“妹妹胸襟如此宽广,倒叫我汗颜了。这丫头害了朔儿,而你还倒过来帮她。你啊……”

  龙雪衣听她将对丁香的称呼从“小贱人”改为“这丫头”,心里稍稍松口气,更加期待地看着大夫人:“姐姐,可是同意了雪衣的提议?”

  大夫人微笑,就像姐姐对待心爱的妹妹,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妹妹真是菩萨心肠,既然你这么说,我怎好拂了你的心意?算这丫头有福气,遇到你这么善良的主子。只是朔儿那边……委屈了这孩子,恐怕你得先跟他打好招呼。”

  龙雪衣浅浅一笑:“朔儿从小不会与人计较,请姐姐放心,此事已了,相信朔儿不会追究。”

  丁香向大夫人磕头谢恩,大夫人目光沉了沉,想要再教训几句,却迎上龙雪衣宽厚的笑容,仿佛在示意她饶了丁香。大夫人叹口气,摆手道:“起来吧,从此尽心服侍雪姨娘。若有半点差池,我绝不轻饶!”

  丁香恭声应是

  大夫人脸色稍霁。

  龙雪衣唯恐呆久了让夫人累着,于是告辞出来。她出门时,大夫人走到窗口看着,见龙雪衣带着丁香与豆蔻姗姗离去,才走了没多远,她脚步一滞,豆蔻忙上前扶住她。龙雪衣拿帕子捂住嘴,看样子已经呕了出来。豆蔻伸手接过团成一团的绢帕,轻抚着龙雪衣的后背,跟她说着什么。

  看她的口型,她好像在说:“小姐,你还好么?”

  大夫人笑了笑,喃喃自语:“小姐么?果然是纤尘不染的小姐啊,心比天高……”

  龙雪衣没有回冰清院,却叫豆蔻备了轿子,直接到西园去。

  第四十章 母子之间

  龙朔没有想到母亲会来,听到子苓在外面喊了声:“朔少爷,雪姨娘来了。”他腾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臀部传来的剧痛令他几乎脱口呻吟。

  唐玦连忙奔出去,迎上龙雪衣,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雪姨,大哥一早回来就睡下了,到现在还没醒呢。请到书房稍坐,我马上去把大哥叫醒。”

  “哦,朔儿还睡着么?那就别叫他了,让他好好睡吧。我到园子里转转,回头再来看他。”母亲柔美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龙朔蓦然觉得一阵心酸。

  面对强势的父亲,他可以平静如水,不露丝毫怯弱,可此刻母亲到来,他却觉得自己内心所有的堤防都倒塌了,所有的委屈、不平、忧伤都汹涌而至。他暗暗吸口气,将心里翻涌起来的潮水压下,匆匆穿好衣服,不顾疼痛,疾步奔出来:“娘,孩儿醒了,娘别走。”

  颀长而清瘦的身影映入龙雪衣的眼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掌掴留下的青紫,走动的步伐有些艰难。龙雪衣心头一颤,是昨晚跪了一夜,所以跪得双腿僵硬了么?

  “朔儿,你受委屈了……”伸出双手,龙雪衣心疼地将儿子搂在怀里,明明是已经高过她很多的高大男孩,明明是想张开羽翼保护她的男子汉,可此时此刻,她只觉得他还是那个绕膝而行的幼小孩童。也许,刚刚从他眼底捕捉到一抹淡淡的忧伤与脆弱,令她的心突然象玻璃般绽开了裂痕。

  唐玦轻轻咳了一声,向龙朔丢过来一个促狭的笑容。龙朔脸上微红,轻轻挣脱龙雪衣的怀抱,撩衣跪下,郑重地磕头:“孩儿给娘亲请安。”

  龙雪衣赶忙拉起他:“还跪,昨晚跪了一夜,膝盖该跪青了。走,进屋去,让娘看看。”

  龙朔一怔:“娘,你都知道了?”

  “是,若不是我去给夫人请安,碰巧看到她在责罚丁香,你还要瞒娘到何时?”龙雪衣嗔怪地看着儿子,“我们母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怎么进了唐府,你倒跟娘生分起来了?什么都不跟娘说。”

  龙朔跟着她进屋去,听到她埋怨的话,唇边却露出温顺的笑容:“孩儿只是不想让娘担心,是孩儿之过,请娘原谅。”他扶着龙雪衣坐下。唐玦已乖巧地倒了杯茶来,递给龙雪衣:“雪姨,你和大哥聊着,玦儿去书房看书。”

  龙雪衣含笑点头:“玦儿真乖,去吧。”

  唐玦暗暗吐了吐舌头,雪姨总把我当小孩,还有大哥,总以为我是长不大的,我过年都十二岁了。

  龙雪衣拉着儿子坐下,龙朔臀上有伤,却又不想让母亲知道,勉强沾着凳子的边缘,却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道:“娘今日觉得好点么?还总想吐么?”

  “好多了,娘没事的,不必担心我。”龙雪衣微笑,“当年怀着你时,你折腾娘还要厉害,娘每天一吃东西就吐,吐得昏天黑地,你这个弟弟可比你乖多了。”

  “是么?”龙朔难得地调皮起来,走到母亲面前,半跪下去,贴着母亲的腹部听了听,笑道,“弟弟说,娘现在就袒护我了,等我出来,大哥你在娘面前就没半点地位啦!”

  龙雪衣被他逗笑了,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傻小子,跟玦儿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他的促狭劲。你爹还说要你教导玦儿,我看倒过来,是他在影响你。”

  龙朔嘿嘿笑起来,忽然想到龙雪衣刚才的话,又不禁皱起双眉:“娘,你说夫人在责罚丁香,她怎样了?”

  龙雪衣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朔儿,你恨丁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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