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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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灯倩影-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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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美得令人叹息。此酒果然又比昨日的好。

她喝得更慢了,恨不得一辈子沉浸在其中的美妙神奇中。回味完一滴,良久,再进军第二滴。

才喝得三杯,酒坛已告见底了。她不知道的是,第三杯是人小特地留给她的。

这样的生活让人不知道人间何世。

人小闲逛的身影一日比一日去得远了。

他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了。

他的酒还是一日比一日好。

杭嫣芸每每发觉刚喝完,便开始无限向往下一坛。这种期待渐渐变得一日比一日强烈。她恨不得人小马上全部取出来品尝了,可是人小对她的反应似乎从来没注意到,也从来没多取出过一坛。

有等待才有甜蜜,她什么都不想做,每天都在等待,只为那曼妙的一刻。

这一日,已交子时,还不见人小的踪影。

杭嫣芸还守在门边,尽管两只脚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已经变得麻木不仁了。

“人小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她自言自语,胡乱猜疑。

唉——

“人小他怎么还不回来?”

她一遍又有遍地这样问自己,不知已问了多少遍了。

夜风吹来,即管她锦帽貂裘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却夜感觉到了凉意,这凉意直透进心去。

“人小不会回来了吧?”她对自己这样说,却感觉像是别人对自己说这样说还要强烈的失望。

她又照人小惯常回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更加失望而又不情愿地挪动脚步走进屋,在桌前坐下,失落不已。人们在享受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有些事物终究会突然失去的吗?唉——,不要让一切的生活在自己形成一种习惯,那样将更加的懂得今日今时的宝贵的啊。

玎琮!

玉手无意间碰到琴弦,其音清脆铮然。

曾几何时,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

这是生命的呼唤,

这声音让她有一种冲动。

她竭力让自己回复平静,准备弹奏一曲。

纤指微动,她勾了一下琴弦,弦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她觉着意味不对,又用另一种力道勾了一下,还是不对。她平静下来,再勾,不满意,又勾,仍是不行。终于,

她得到了想要的清音。此时此际,情思不受控制地涌向琴弦,一日胜比一日的酒意激发着她思想的火花,指挥着她的纤纤素指,修饰着流淌出来的琴音。她,沉醉其中,失去了自我。

一曲既终,她激动得哭出声来。她很知道,多年来难作寸进的琴艺又有所突破,更上一层楼了。琴音中,有着更精美的味道了。

沙!沙!沙!

人小踏着雪回来了。

她泪痕未干的跑到门边,仿若见到久出未归的夫君,激动而深情地叫道:“人小!”

人小置若罔闻,没对她的话起任何反应。走到“床”前,启出酒,又开始饮起来。

她从怀中摸出夜光杯,递到他面前。他为她满上。

她像往常一样慢慢品味,却很意外地没感觉到往日悠远绵长的意味。这酒喝在口中,似有味,若无味,仿如清水。她讶然问道:“这是什么酒?”

人小淡淡道:“水。”

水?!

她脑海中闪现一丁火花,灵感突然袭来,时断时续的,有一种她将要却还没有抓住的新奇的思想在跳跃,若隐若现,跟她捉迷藏。

她聚精会神地捕捉那新奇的思想。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

她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忘却了自我,精神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运转。

人小的“酒”喝完了。

人小已沉沉睡去。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仿佛经历了几世轮回,

她突然惊奋地叫道:“我明白了!”

东方天,已露出鱼肚白了。

她跑进房间,迫不及待地坐在琴前,瞬即跑却一切,抚起琴来。

这是怎样美妙的琴声啊!

北风停了,

冰雪融了,

世间的罪恶丑陋消失了,

……

琴音没有了光鲜华丽的外表,却似穿上了更加灿烂辉煌的霓裳,灿烂到极至,辉煌到定点,又偏偏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这,是一种更趋向真的境界!

她深知,琴艺较从前有了质的飞跃。她,杭嫣芸,真正的称得上大家了。

她没有哭,没有激动,她好累,趴在琴上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十分美好的梦。她梦见了人小,他穿着干净华丽的衣服,抱着古朴的瑶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他们乘坐在顺风行驶的弯月上,你弹我和地遨游在美丽的仙境里直到地久天长。

她幸福地笑了,醒来是脸上还残留有笑过的痕迹,只是她不知道。

她醒来时,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她睡了一个白天。

她有一种强烈到不可抑制的冲动,她要为人小弹奏一曲。她相信人小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得的人。这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她点上灯,也不梳洗,径直去找人小。

人小在睡中。

她想要推醒他。

她推醒了他,激动地说:“人小,我为你弹奏一曲。”

人小垂着头,没有应声。

她抱着琴兴冲冲地走出来时,人小在睡中。

北风吹得更猛烈了。

夜色更深了。

为什么心沉了下去?

冰雪也冻不住是谁的太息?

灯灭了。

所有的梦都醒了。

所有的热情都冷却了。

她,有一股砸掉琴的冲动。

一个叹息,

从前世叹到今生,

没有停息。

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拖着灌了铅的脚回到了房中。

躺在床上,展转反侧,却那里睡得着?!

脑海里翻腾不息的是人小的身影,那垂着头的、肮脏的身影。

她,杭嫣芸,如今能弹奏出感天动地的琴声,可是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

她不停地问自己,未曾定居过男人的心好痛,为了一个乞丐般的仆役。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高傲的心,总是在最不应该的地方受伤。

谁是生命的过客?

谁都曾经驻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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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人小新衣


青鸟不传云外信,

丁香空结雨中愁。

——南唐·;李璟《浣溪沙》

众人清晨回到酉城,柳敬亭、匡仲林辞别而去,杨惜芳、上官青回到风雨楼客栈,倒头便睡,即管是白天。

人小不在。

杭嫣芸知道,他又出去闲逛去了。

她感觉莫名的失落。信步走出客栈,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在大街上游走。街上倒也热闹,可是热闹是属于别人的,她什么也没有。前面垂头走来的是人小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她却毫无所觉。她的眼看着前方,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命运就是这般的无常,你的心找到时,你的眼错过了;你的眼看到时,你的心失去的了。冥冥之中,谁在主宰?

杭嫣芸游荡了一会儿,回到客栈去了。

杨惜芳醒来时,已是下午。隐隐传来曼妙无比的琴声,竟觉比之杭嫣芸还要胜一筹,她心中纳罕不已。她唤人小。

人小未归。

琴音停止了。

杭嫣芸走了进来。杨惜芳赞叹刚才弹琴人的技艺,不讳言比杭嫣芸更加高明。杭嫣芸说正是她时,杨惜芳惊讶不已,连连追问她何以月余不见,技艺长进如斯。杭嫣芸叹道:“长进又如何?!”杨惜芳顿觉杭嫣芸改变了不少,一时无话可说。

杭嫣芸突然问道:“芳姐觉得人小是怎样一个人?”

杨惜芳不明杭嫣芸何以会有此一问,有些失落道:“一个惜芳看不透的人。”

杭嫣芸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瞒芳姐,嫣芸之所以技艺大进,全都是因为人小。”于是把喝酒的事扼要的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一些私心没有提及,也没说人小认识如今的事。

杨惜芳想起山洞疗伤的往事,也觉伤怀不已。二人各怀心事,一时相对无言。

“人小呢?”上官青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问道。

没有人回答。

“芳姐,人小,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声止,人已经到了屋里。上官青与杭嫣芸惊讶莫名。

杨惜芳不用看就知道是何紫娟,淡淡地问道:“紫娟妹,此番到这里做什么?”

何紫娟扑进杨惜芳怀里,不依道:“我当然是来找芳姐了。”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问道:“咦,芳姐,人小呢?”

没有人回答。

离开杨惜芳的怀抱,何紫娟开始注意起其他人来。看见杭嫣芸,她喜透眉梢地说:“嫣芸大家,你也认识芳姐吗?”杭嫣芸报以涩涩的微笑。

她看向上官青,问道:“你是谁?你也是芳姐的朋友吗?”

上官青不悦地说:“我是人小的朋友上官青。”

杨惜芳与杭嫣芸虽然心情不佳,却也莞尔一笑。

上官青看了看何紫娟,冷冷问道:“你呢?你是人小什么人?”

“我?”何紫娟指着自己的鼻子生气地道,“我当然是人小的主人了。”

上官青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表示她真的生气了。哪里来的鬼丫头,简直欺人太甚!她不言语,回房去了。

人小回来了。

三双眼睛各怀感情地看向他。

他低垂着头,不急不徐地走进院子。

“人小!”何紫娟大叫一声,随即跑了出来,想要扑进人小怀里,却不知怎么的扑歪了。她在人小身侧擦过,百忙中扯住人小的衣衫,总算没有摔倒。

而,人小肮脏破朽的上衣却应手而碎,露出一大片皮肤来,他的皮肤也是那样的龌龊不堪。

何紫娟站稳身子,慌忙扔掉手中的布片,歉意地道:“人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接着看见人小污浊的皮肤,她像见了鬼一样,大声嚷道:“人小,你多久没洗澡了?不行,你该洗澡了。”说着就去张罗一切。

浴桶被她摆在院子里,桶里装满了滚烫的水。

人小想要逃避,却被她抓住,不由分说将他扔到浴桶里,却不管水是否会烫伤他。杨惜芳、杭嫣芸默然地看着她胡闹。

人小坐在浴桶里,垂着头,一动不动。

何紫娟命令人小洗干净再出来,然后进到杨惜芳屋里去了,上官青打开房门,快速地抛给人小一套青衣和一双鞋,又关上门。站在门后的她,感觉心在怦怦直跳。她买这套衣物好{炫&书&网}久了,一直不知怎么给他,想不到这么③üww。сōm快就有了这么个契机,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四人等待良久,猜测人小应该早洗完了,便都开门出来看,却哪里有人小的身影,就连浴桶青衣诸物都失去了踪迹。

众女相顾骇异。何紫娟不高兴地大叫:“人小!你死哪里去了?”

人小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感觉是突然便出现在众女眼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垂着头站着。他果然洗干净了,头发不蓬乱了,还穿着一套崭新的青衣。但众女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时之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何紫娟走进观察,看他干净体面的样子,闻不到了他身上的污秽恶臭了,但总让人看了就不自在。她嚷道:“人小,你怎么这么别扭?”

人小不语。

“好像缺少点什么。”杭嫣芸沉思道。

上官青不言。

杨惜芳返身进屋。杭嫣芸知道四人中杨惜芳最了解人小,一定看出了症结所在,拉住杨惜芳问道:“芳姐,怎么回事?”

杨惜芳道:“他不是人小。”

她别有所指,三人听得愕然又(炫)恍(书)然(网)。

何紫娟暴怒,又气又恨地踢向“人小”,“人小”僵直地扑倒,木偶似的。她越想越是不忿,跳到“人小”背上又跺又踢。

上官青喝道:“下来!”

何紫娟道:“怎么?”

“你踩脏了我买的衣服。”

何紫娟正在气头上,兼且平素任性惯了,又赌气踩了一下,挑衅道:“我就踩!”

上官青哪还客气,一式“飘云手”(待改)径取何紫娟小腹,何紫娟也不退让,“待君来”硬接了上官青一掌。二女半斤八两,各各退后三步。上官青心知无法取胜,心中有气,大步走出了客栈去了。

何紫娟娇哼一声,颇为得意。

三女进屋。

奇怪的事却在这时发生了。“人小”以脚尖为轴心,身体不曲地直立起来,垂着头,走到杨惜芳窗下。启出一坛酒,倒满一杯,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

“人小,”屋里传来了杨惜芳的声音,“明天我们回幽寒谷去。”

何紫娟惊讶地问:“芳姐,你在跟谁说话?”

“人小在窗外。”

“真的吗?”何紫娟觉得难以置信。好奇心驱使她开门出来证实。看见人小,她不满地吼道:“人小!”

杭嫣芸的心一颤,开门出来。

人小又倒满一杯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

杭嫣芸取出杯子递到他面前,他为她倒满。

她啜饮了一口。酒很辛辣,喝下去仿佛有把烙铁在烙着身心灵魂。她皱皱眉,把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胃里不舒服得要命,她强自忍耐。

她又把杯子伸到他面前,人小一滴一滴地把酒倒在杯中,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既要放下,何必拿起。”他的声音里隐隐的是说不清的叹息。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此诗名为《偶然》,是徐志摩1926年5月所作)

何紫娟看杭嫣芸喝酒看呆了,一会儿后,返身进屋,取一只茶杯,泼去茶水,伸到人小面前。人小为她倒满一杯酒。

杭嫣芸迟迟没有举杯。何紫娟学杭嫣芸之前的动作,一仰脖,一饮而尽。这一饮顿时三肝六肺都给她烧熔化了,胃里闹翻了天,一阵剧烈的咳嗽,唾沫喷得人小头上身上皆是。她虽长于王侯家,享受诸多宠溺,却也未尝过酒的滋味。她很生气,想骂人小,却哪里说得出话来?她双眼喷火地瞪着他,决心报复。

杭嫣芸没有喝那杯酒,似乎在思索人小的话。她头晕目眩,实在没想到此酒后劲如此之大。端着酒,踉跄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何紫娟无力地倒在门边。杨惜芳将她抱到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半沉思半听外面的动静。

人小的酒喝完了。

他站起来。

她知道他要走了,叫住了他。他听着她吩咐。

“人小,你可以陪我到外面走走吗?”

她走了出来,走到前面去了。人小跟着,距她二十步。

步出客栈,她飘身他身侧。

“人小,嫣芸她喜欢你。”这么说着,她竟觉心里有点痛。

人小垂着头,不言。

“你打算怎么办?”

人小不语。

他闻到她身上传来熟悉的幽香,心中一颤。

风吹过她的秀发,柔软的发丝打在他的脸上,调皮地钻入他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掠了掠秀发。她的动作还是那样的优雅动人。

他的心又一颤,扣着放在腹前的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乱动着。

寒风吹来,他不自禁一阵哆嗦。

“人小,你冷吗?”她温柔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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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等待死亡


人怜花似旧,

花不知人瘦。

——宋·朱淑真《菩萨蛮·咏梅》

杭嫣芸房间里传来了异常曼妙的琴声,那样的平和宁静,那样的优美动听,似乎能荡尽人世间的尘垢烦恼。

愁云惨淡的天空变为了碧空万里。

那些沉睡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凝听。

杨惜芳听呆了。

上官青听呆了。

何紫娟安静地听着。

人小不在。

人小在温柔乡。

桌上有一壶茶,几只茶杯,没有酒。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他坐在桌边,左手肘放在桌上,垂着头。

微弱的烛火一闪一闪的,把他的影子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

一只飞蛾飞向晃荡的烛焰。

啪!飞蛾被烧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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