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慌张而急促,正是成玉麟的声音。
方振玉惊喜的道:“是成贤弟么?”
“方大哥……”成玉麟声音悲苦,飞奔而来,一下扑入方振玉的怀里。
直到他扑入怀里,方振玉才发现自己拥在怀里的不是义弟成玉麟,是一个秀发披散的绿衣少女,但已经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心头不觉蓦地一惊,急忙把她身子推开,骇然道:“你……不是成贤弟?”
绿衣少女泪流满颊,举手理了理秀发,幽苦的道:“方大哥,我是成玉麟,我……对不起你……”
方振玉这回看仔细了,她面貌果似成贤弟,声音也有些像,只是脸颊似乎比成贤弟瘦了些,两眼哭得又红又肿,何况成贤弟是男的,她是一个姑娘家!
他凝注着她,心中迅快的想道:“莫非又是七星堡主使的什么诡计不成?”一念及此,神色一冷,说道:“姑娘来此作甚?”
绿衣少女流泪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我,我不应该把你骗到七星堡来,但我事前实在一点也不知道,这都是杜总管出的坏主意,在你茶中下了迷药,一直等到你被迷昏过去,爹把我也幽禁起来,还叫奶妈叶大娘看注我,不准我离开房门一步,方大哥,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有心害你的。”
方振玉看她又哭又说,好像不似有假,这就间道:“那么现在成贤弟在那里呢?”
绿衣少女道:“方大哥,你还不相信我是成玉麟么?”
方振玉道:“姑娘和成贤弟长得很像,但……”
绿衣少女不待他说下去,拭着泪道:“方大哥,你应该相信我,是的,我和你见面的时候,我穿着男装,我平日出门,部喜欢男装打扮,那天原是我爹要我到栖霞寺去的,因为三师哥祝祥在龙王庙败在你手下,说你是无极门的传人,救了郝寿臣又和他一路往栖霞寺而去,要我前去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住在栖霞寺,那时我和你第一次见面,总不能告诉你我是女的,所以只好化名成玉麟,后来我们谈得很投机,结为口盟兄弟,我更不好意思告诉你了。”
方振玉渐渐有些相信,因为从她说话的神态上,他已可找到成玉麟的影子,问道:“七星堡主是令尊?”
绿衣少女点点头,腼腆的道:“是的,我叫盛明珠,我那天邀你到庄上来,原想请你多盘桓几日,我又不好和你明说,所以……所以我只好说他是我舅舅了,方大哥,你不会怪我吧?”
“只要说清楚了就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方振玉又低哦一声,问道:”那么你今晚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呢?”
“今晚是有人帮助我逃出来的。”
盛明珠忽然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已经睡了,有人潜入我的房里,把我叫醒,要我赶快到地室里来救你……”
方振玉心中一动,问道:“这人是谁?”
“不知道。”
盛明珠道:“他只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我听不清,但我发现奉命守着我的叶大娘,坐在梳妆台前被人点了睡穴,我悄悄的溜了出来,一路上有几处转弯处站岗的庄丁,也都被人点了穴道,还有掌管这铁门的春桃,也被人所制,铁门钥匙,就放在她身边,分明这人抢在我前面,把所有的人一齐制住,好让我顺利进来。”
方振玉心中暗道:“莫非是黑衣罗刹田七姑?她要我虚与委蛇,故意说三天为期,三天期限,今晚还没开始,我既已答应三天交卷,他们自然相信,不会怀疑我有诈,因此今晚正是他们疏于防范的一天,也是救人的好机会。”
“她是七星堡的人,当然不好露面,所以要先救成贤弟,再由贤弟来救我,一旦事发,也是成贤弟把我救出去的,与她无关,只是田七姑既是七垦堡的人,为什么要来救我呢……”
盛明珠看他一语不发,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低低的问道:“方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方振玉“哦”了一声道:“没什么。”
盛明珠道:“那就快些走吧,时机梢纵即逝,庄中每隔半个时辰,就有人查岗,如果发现岗上的庄丁被人点了穴道,传出警哨,你就走不掉了。”
方振玉点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出去,但出了这里,你就赶快回去,莫要给人家发现了。”
“不!”盛明珠道:”我不要紧的,我要送你出去,大哥,你快些走吧!”
她话声出口,一手拉着方振玉的手,急步往外走去。
方振玉到了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只好任由她拉着而行。跨出铁门,是一间极为狭窄的石室,果见春桃倚着桌子打盹。
方振玉暗暗拉了盛明珠一把,脚下一停,方振玉悄悄关上铁门,然后锁上,又悄悄的把钥匙放到春桃身边。
盛明珠朝她嫣然一笑,自然是夸奖他这一着极为聪明,即使春桃醒来,铁门关得好好的,当然不会怀疑里面的人已经逃走;等她发觉,该是明天送早麟进去的时候了。
盛明珠不敢耽搁时间,一手推开木门,拾级而上,走到石级尽头,再伸手轻轻一推,露出一道矮小的门户,低着头当先从矮门窜出。
方振玉跟在后面,相继窜出,举目一瞧,原来这是建在七星堡后园的一座财神堂,地道出口,是在神案之下。
盛明珠悄声道:“出了这里,通向园外,还有几处暗岗,那暗中帮助我们的人,不会再给我们开路了,我们只须避过这几处暗岗,就可安全离开七星堡,但这一路上你切莫开口,而且至少和我要保持一段距离,这样他们纵然发现了我,也不会有事的。”
第十四章 奇人奇事
方振玉微微一笑道:“多谢成贤弟。”
盛明珠眼圈一红,幽幽的道:“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了。”
方振玉道:“在下说过,决不会怪你的。”
盛明珠低下头,低低的道:“方大哥,我们在栖霞寺结为兄弟,还算不算数?”
方振玉给她问得一呆,说道:“你如果是男的,自然是我成贤弟了。”
盛明珠仰起脸道:“现在我是女的,那就不算了,是不是?”
方振玉道:“这个……”
盛明珠凄然道:“我知道,我爹对不起你,你这一走,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不会怪你的,但……但我们总是兄弟一场,方大哥你就叫我一声妹子,我死也甘心了……”
她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扑在他肩头,呜咽不能成声。
方振玉心头大是不忍,低声的安慰道:“好,我叫你妹子,你不用伤心,我决不会怪令尊的,你好好保重,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来看你的。”
盛明珠仰起脸来,说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方振玉道:“自然是真心话了,我怎会骗你?”
盛明珠脸颊上挂着泪珠、破涕一笑,幽幽的道:“方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不要到七星堡来找我,我会到江湖上找你去的……”
她忽然发觉自己不该在这紧要关头,絮贴不休,虽然她心里有着说不完的千言万语,她突然把话头截断,压低声音道:“方大哥,我们快走吧!记住了,跟在我后面,保持一丈距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现身出来,我自会应付的。”
说完,不待方振玉答话,长身掠起,往外窜去。
方振玉和她相距一丈,在黑夜的掩护下,功凝双掌,目光紧盯着前方,两耳凝神倾听,搜索着十丈之内,有无动静,快速掠行。
这一路上,穿过三处花林,绕过两条长廊,和几幢黑压压的楼字,差幸都没被人发现。
这样曲折的路径,如果没有盛明珠给他引路,真还找不到出路呢!盛明珠一路领先,走在前面,她对一路无阻,没有一个人发现自己,似乎颇感意外。
七星堡雄峙江湖,纵然没有人敢轻持虎须,也不该松懈得如入无人之境。她当然不希望被人发现,但总觉得情形有些不对!
两人一前一后,不住的隐入暗墙,一路窜行,不多一会,便已掠近一处高大围墙。
盛明珠身形一晃,便迅速的隐入墙下暗荫之中,脚下一停,回身朝方振玉招招手,压低声音道:“方大哥,出了这堵围墙,就算离开七星堡了,但金陵城中,仍然是七星堡的势力范围之内,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妹不送你了。”
说着又流下泪来。
方振玉道:“妹子,你多保重,我……走了。”
双手一划,一个人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穿云直上,一下落到三丈高的围墙之上,衣袂飘风,朝盛明珠举手挥了两挥,翩然朝外飞落。
盛明珠仰着螓首,低低的道:“方大哥,再见了,不管天涯海角,我会来找你的……”
方振玉飘身落地,墙外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可以一眼望到二、三十丈之外,七星堡的围墙之外当然要留着数十丈空地,好监视墙外动静,不致被人悄悄的摸进来。
在数十丈之外,才是一片浓密的树林,这是七星堡的外围,这片树林之中,当然会有七星堡的暗桩,埋伏其间,不容外人侵入一步。
方振玉方才曾听盛明珠说过,但凭几个暗桩,是难不住方振玉的。何况在这片密林之中,料想也不会隐藏着什么高手,因此方振玉也毫不把它放在眼里。
身形落地,就一个轻旋,快如旋风,朝林中扑人。他为了不让有人发现自己,这一式“龙行九渊”一屈一伸,行动如电,可说是天下武林最快速的身法了,但就在他扑人树林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左手衣袖,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方振玉不由得猛然一惊,急忙刹住身子,回头看去,林中静悄悄的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觉得奇怪,方才明明有人扯了自己一下衣袖,如果说是被树枝勾住的,自己左首根本没有横生的枝柯!
正在打量之际,忽听前面不远,隐约传来“刷”的一声响,似是有人从左首往右斜窜过去。
方振玉心中暗道:“果然有人发现了自己,此人非把他截下不可!”
心念一动,人已随着那声轻响传来之处,轻如狸猫,追蹑过去。
就在他堪堪纵起,身在横空追扑之际,突觉后颈被人吹了口气!
这下可教方振玉大吃一惊,急忙身形疾坠,举目四顾,只觉得这片树林高大绵密,身入其中,光线十分暗淡,令人感到四下浮荡着阴森之气,那有半点人影?
心中正在狐疑,又听到“刷”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人从右首往左窜了过去。
他停住前进的身形,宁神静息,缓缓侧身行进,这时偌大一片森林,竟然静寂得不闻一点声音,这样走了十来步,蓦然闻到面前数尺有一股浓浊的酒气,这人似乎也放轻脚步,朝自己这边走来,两人无意之间,正好碰上!
方振玉艺高胆大,立刻停住脚步,那人似乎毫无所觉,依然蹑手蹑脚的笔直走来,他只要再跨一步,就会撞到方振玉身上。
方振玉出其不意,右手一探,朝那人手腕抓去,这一记小擒拿,双方相距咫尺,自然一下就扣个正着!
那人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口中“哗”的一声惊叫,右手一缩,把手中一件东西,塞在方振玉掌心,疾然斜闪开去。
方振玉五指抓拢,才发现手中抓到的只是一块手掌大的石块,居然被那人逃了出去,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随手丢掉石块。
这一来,两人一下错开,相距已在数丈之外,那人既未发出向同伴传警的暗号,也没有向方振玉施袭,好像方才吓了他一跳,这回已经在大树后面躲起来了。
方振玉也没去理会,继续穿林而入,但却不敢丝毫大意,依然耳目并用,提气而行,果然不再听到那人动静,四下静悄悄的,好像他业已离开树林而去。
这片树林,少说也有数十丈纵深,方振玉正行之间,忽然发现左侧不远的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全身黑衣的汉子,手中执一柄漆黑刀柄的鬼头刀!
方振玉曾在栖霞寺和田七姑率领的“北斗七煞”动过手,一眼就可以认出那麻衣人正是七星堡训练的“煞星”!
这片林中既然遇上了一个,自然就不止他一个了!
方振玉知道这些“煞星”,不但一身武功极高,合搏刀阵,更为厉害,一时不敢逼近,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应付之道。
那知过了一阵,只见那黑衣人始终站着不动,好像木偶一般,不禁暗暗觉得奇怪,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用手指朝他肩上弹去。
这下,他只是试探性质,出手不重,明明弹中了对方肩头,黑衣人依然恍如不觉,连动也没动。
“莫非他已被人制住穴道?”
方振玉心念一转,人已随着悄悄掩近,这片树林虽然光线黝黑,但他目能夜视,这一掠近,目光一注,不觉差点要笑出声来!
原来那黑衣人除了站立的姿势,手捧鬼头刀,看去十分威武,他脸上不知给谁糊上了厚厚一层的泥土,除了两个鼻孔,还留着两个气孔,可以呼吸,整张脸孔都被泥巴盖上,眉眼嘴巴,全已不见。
方振玉暗自奇怪,忖道:“这七星堡的煞垦,个个身手极高,这是谁使的手脚呢?不但把他穴道制住了,还这般恶作剧!”
他此刻急欲离去,也就不再理会他们,依然举步往前走去,那知走了数步,又发现一个黑衣人手抱鬼头刀,站立在一棵大树之后,脸上也同样被泥土糊得厚厚的一层!
他不再犹豫,加快脚步,穿林而行,一路上发现十来个“煞星”,个个都是如此,心中愈想愈奇怪,不禁想到自己从地窖出来,一路上所有明岗暗桩,全已事先被人制住,此时再看到这批“煞星”,也一个个都被人制住,不由暗哦一声,忖道:“莫非这些人,都是田七姑制住的?因为只有田七姑答应替自己设法……”
但继而一想,就觉得不对,“田七姑可能在暗中帮自己,她也是七星堡的人,不可能这般捉弄自己的手下,那么难道还另有能人在暗中相助不成!”
他想起方才有人扯过自己衣袖,又在自己颈后吹了一口冷气,和对面走来,“哗”的一声惊叫的人,分明对自己毫无敌意!
“这人又会是谁?”
树林中所有埋伏既然全已被人制住,他自可放胆而行,转眼之间,便已到了树林尽头,脚下方自一停,正待打量一下林外的情形,忽听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循声看去,只见林外右侧,一棵大松树之下,坐着一个身穿天蓝箭袍的青年,这人同字脸,白面浓眉,朗目如星,约莫二十六八岁,看去甚是俊逸,只是鼻如鹰钩,显见是个攻于心计的人,他身边石上,放着一枝三尺长的铁乾,自然是他的随身兵器了。
在他对面,蹲着一个瘦小人影,因是背面,看不清他的面貌,似乎正在和蓝袍青年低声说话。
方振玉因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这就悄悄掩到树林右侧,隐身林后,凝神听去。
只听那蹲着的瘦小个子低声道:“你怎么会不认识我?算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你师傅的爹爹,你见过没有?”
那蓝袍青年好像没有开口。
瘦小个子“唉”了一声,摇摇头道:“看来我这话是白说了,你今年不过二十六八,那当然没有见过你师傅的爹了,那时候,你师傅也只不过你这点年纪。”
蓝袍青年依然没有作声。
瘦小个子又道:“我这话和你说明白了,你就会知道,咳、咳,你那师傅的爹,当年在关外,发了一票横财,依我想来,见者有份,想和他四六拆账,他出了力,拿六成,我……嘻嘻,反正是拣来的,弄口酒喝喝就好,所以只要四成。”
他伸出四个指头,在蓝袍青年面前比了比,又道:“这是不是很公道,那里知道你师傅的爹,硬是不答应,还狠狠的给了我一记‘乌龙爪’,总算我骨头硬,还顶得下来,但这样一来,可就惹火了我,还了他两个耳括子,嘻嘻;其实我只是警告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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