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慧为难的道:“这个贫僧就难以作主了。”
杜飞云笑了笑道:“大师毋须为难,在下只是慕名求见,这位方少侠现在何处,烦请大师领在下前去就是了,他若是不愿和在下见面,在下决不勉强。”
广慧一时无词以对,合十道:“杜大施主且请稍候,容贫僧问问这位方施主住在那里……”
他刚说到这里,只见从门外飘然走进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书生,略为抱拳道:“不知那一位要找在下?”
广慧眼看走进来的竟是方振玉,不禁暗暗攒了下眉。
杜飞云目光一抬,看清来人虽书生打扮,但却生得有如风光弄月,英气逼人,心下不由一怔,含笑道:“这位小兄弟是
方振玉抱拳道:“在下方振玉。”
杜飞云“哦”了一声,慌忙站起身来,欣然抱拳道:“原来是方少侠,杜某久仰英名,方才多有失敬,方少侠快快请坐。”
广慧到了此时,只好一指杜飞云,替方振玉介绍道:“方施主,贫僧替你介绍,这位是金陵七星堡总管杜飞云杜大施主。”
方振玉抱拳说了声:“久仰。”
大家相继落座。杜飞云含笑道:“在下方才正和大师说起方少侠,不想方少侠却惠然莅临,真是幸会。”
小沙弥又给方振玉送上一盏香茗。方振玉道:“杜总管找在下有事么?”
杜飞云淡淡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请教方少侠一件小事……”
方振玉道:“杜总管请说。”
杜飞云道:“在下听敝堡主门下祝祥说,他奉命缉拿毒华佗郝寿臣,曾在东峰龙王庙中,和方少侠相值?”
方振玉道:“不错,在下确曾和祝兄见过。”
杜飞云道:“据说方少侠听信了郝寿臣一面之词,要祝祥放过郝寿臣?”
方振玉道:“不错,那是祝兄强迫郝寿臣回贵堡去,郝寿臣坚决不肯回去,在下觉得回去与否,郝寿臣自己应该有权抉择,别人无权强迫他回去。”
社飞云含笑道/方少侠心怀坦荡,侠肝义胆,在下无任佩服,只是少侠初涉江湖,不知江湖险诈,这郝寿臣善于使毒,经常以毒敛财,害人不浅,乃是江湖下五门的败类,况祥因既有方少侠出面,不好和无极门伤了和气,才行退走……”
他不待方振玉开口,微微一笑道:“这事既已过去,也不用说了,只是在下想请教方少侠……”
他拖长语气,望着方振玉,没往下说。
方振玉问道:“杜总管想问什么?”
杜飞云笑了笑,却有为难之色,徐徐说道:“在下说出来了,方少侠幸勿误会,方少侠无极门高弟,自然不会和专以使毒害人敛财的江湖败类为伍,但因方少侠是和郝寿臣同时离开龙王庙的,因此在下想问问方少侠是否知道毒华佗郝寿臣的去向?”
他说的很婉转,也很技巧,但却句句逼紧,不肯放松。
方振玉道:“在下当时只是在龙王庙避雨,不是祝兄说出他叫毒华佗郝寿臣,在下连他姓名都不知道,怎会知道他的去向?”
杜飞云听得笑了笑道:“方少侠那是不知郝寿臣的去向了?”
方振玉道:“在下自然不知道了。”
杜飞云笑道:“但有人看到郝寿臣和方少侠一起到栖霞寺来。”
方振玉被他一语道破,他究竟是缺乏江湖经验,不禁玉脸微微一红,说道:“栖霞寺十方之地,山门长开,任何人都可以进来,他若是跟在在下身后而来,在下如何知道?”
社飞云点头道:“方少侠说得也是,方少侠也许不知道,但有人看到郝寿臣进入栖霞寺,一直没有离开,也是事实。”
说到这里,站起身,朝广慧拱拱手道:“直到目前为止,郝寿臣可能仍在贵寺之中,在下希望大师仔细查看查看,在下明日来听大师的消息,告辞了。”
说罢,又朝方振玉拱了拱手,转身往外行去。
两名青衣汉子紧随他身后,跟了出去。广慧不敢怠慢,双手合掌也紧跟着三人送了出去。
方振玉心中暗道:“事情已过了几天,七星堡依然不肯放过毒华佗,只不知毒华佗现藏匿何处,是不是真的躲在栖霞寺中?”
不多一会,广慧匆匆回转,朝方振玉合掌当胸,脸色凝重,问道:“方施主,你知道毒华佗郝寿臣真的藏匿在敝寺之中么?”
方振玉道:“在下不知道,但当日郝寿臣确曾说过,他得罪七星堡主,只有老师傅一言,可以化解,因此他是和在下一起来的。”
广慧神色微变,问道:“那么他人呢?”
方振玉道:“郝寿臣到了寺前,就往右首行去,没有进来。”
广慧攒攒眉道:“看来他果然是藏匿在敝寺之中,唉,这事关系非小,非禀报老师傅不可!”
方振玉道:“在下也要去向老师傅拜别,在下和大师一同去见老师傅。”
两人匆匆来到方丈室,广慧走近阶前,脚下一停,合掌道:“弟子广慧,和方施主叩见老师傅而来。”
一名黄衣小沙弥从里面走出,合掌道:“老师傅请施主和大师傅入内相见。”
广慧直起身,朝方振玉欠欠身,说了声“请”。
两人随着小沙弥进入禅房。
慈云禅师盘膝坐在禅床之上,含笑道:“广慧,你和方施主同来,莫非有事吗?”
方振玉恭敬的道:“弟子是向老禅师叩别来的。”
慈云禅师蔼然道:“小施主请坐。”
广慧走上几步,躬身道:“弟子若无重大事故,不敢前来惊动老师傅……”
慈云禅师一手拨着檀木念珠,颔首道:“你说。”
广慧合掌应是,接着就把七星堡总管找上寺来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慈云禅师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缓缓说道:“七星堡果然找上栖霞寺来了。”
他没提毒华佗郝寿臣。
广慧躬身道:“弟子因杜飞云来意不善,不敢擅自作主,特来向老师傅请示。”
慈云禅师莞尔一笑道:“佛门广大,无所不容,郝老施主若是真的跨入栖霞寺,求我佛如来庇护,老僧岂能强迫他走向毁灭?”
方振玉心中暗喜忖道:听老师傅的口气,好像郝寿臣已经见过老师傅了。
广慧合掌当胸,躬身道:“弟子愚昧,方……”
慈云禅师微笑道:“佛门清净,一切如常,只要心头无事。一切自可无事。”接着朝方振玉道:“小施主今日只怕走不成了,且待明日清晨再走不迟。”
说完,缓缓阖上了眼睛。
广慧不敢多问,恭声应“是”,一面悄声道:“方施主,老师傅已经入定了。”
方振玉朝老掸师恭敬的行了一礼,两人悄悄退出。
二更,下弦月,像月饼被人咬去了一口,月光显得有些黄昏,栖霞山成了一座硕大无比的暗影。
栖霞寺一片静寂,万籁无声,栖霞寺大雄宝殿前面的大天井中,忽然如风飘落叶,悄无声息泻落七八条人影!
当前一个像是领头之人,身形苗条,头包黑绢,是个黑衣女子,她手中拿一方大红手帕,向身后轻轻一挥。
她身后是七个黑衣大汉,立即迅速的在大天井中四散开来,列成一座北斗阵势。
第 八 章 北斗煞星
“阿弥陀佛。”
大殿石阶上响起一声平静有力的佛号,接着缓步走出一个灰衲僧人,双掌合十,徐徐说道:“诸位夜莅寒刹,不知所为何来?”
站在北斗阵势前面的黑衣女子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大师傅,奴家是找老方丈来的,麻烦你去请老方丈出来答话。”
灰衲僧人面色凝重,徐徐说道:“贫僧广慧,职司本寺知客,女施主有何见教,和贫僧说也是一样。”
黑衣女子虽在黑夜之中,但一双眼波,还是亮晶晶的发光,斜瞟了广慧一眼,娇声道:“原来是知客大师,奴家失敬了,只是奴家来见老方丈,有要事奉商,大师傅……”
广慧道:“贫僧怎么了?女施主之意,可是贫僧作不了主吧?”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奴家本来不好意思说出来,大师傅既然自己说出来了,奴家实不相瞒,正是此意。”
广慧合掌当胸,徐徐说道:“本寺老方丈已有多年不问尘俗之事,有什么事,女施主只管和贫僧说好了。”
黑衣女子明眸朝广慧一溜,媚笑道:“大师傅能作主,就最好了。”
广慧凛然道:“女施主请说吧!”
黑衣女子右腕一抬,伸出两根玉管似的纤指,在广慧面前晃动了一下。
广慧急忙向后退下一步。
黑衣女子格格笑道:“大师傅怕什么呢?奴家两根手指,又不是两把利剑。”
有时候女人两根手指,比两柄利剑还可怕!
广慧道:“女施主有何见教,请快说吧!”
“好。”黑衣女子依然竖着两根手指,徐徐说道:“奴家要两个人。”
广慧神色微沉,问道:“女施主要两个人?此话怎说?”
黑衣女子笑吟吟的道:“大师傅连这句活都听不懂?奴家是说要贵寺交出两个人来。”
“要敝寺交出两个人?”
广慧故作不懂,怔然问道:“那是两个什么人呢?”
黑衣女子道:“一个是无极门传人方振玉,一个是毒华佗郝寿臣。”
广慧合十道:“女施主开玩笑了”。
黑衣女子道:奴家没有和你大师傅开玩笑。”
广慧道:“女施主说的两个人,都不是敝寺之人。”
黑衣女子道:“但他们都住在你们寺里。”
广慧抬起头,正容道:“不错,方施主是住在本寺,他是无极门传人,依山祖师在本寺圆寂的,他到本寺叩谒祖师遗像而来,本寺怎能把方施主交给女施主?至于毒华佗郝寿臣,并不在本寺,本寺无法交人了。”
他说话的口气,已是十分强硬。
黑衣女子妙目流盼,但等他说完之后,忽然脸色一沉,冷然道:“大师傅,我说你作不了主,对不?奴家说出来的话,从不作兴讨价还价,你作不了主,还是叫老方丈出来的好,不然的话,奴家可要不客气了”。
广慧怒声道:“女施主要待如何?”
黑衣女子格的一声脆笑,伸手一指身后北斗阵势,说道:“大师傅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广慧目光朝阶前七个黑衣汉子望去,这一望,只觉对方七个人年岁都在三十以上,面目冷肃,眉宇之间,隐隐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尤其每人腰间各悬一柄漆黑的刀鞘,列下阵势,右手紧握着刀柄,刀柄也是漆黑的!经仔细一看,他们每人握刀的姿势,各不相同,七个姿势,所凑合的阵势,就有更浓烈的逼人杀气!
好像整座北斗阵,隐约散发着令人心慑的死亡气息!
广慧看得暗暗吃惊,忖道:“这是什么凶阵,竟有如此强烈的杀气!”心中付着,一面合掌道:“贫僧看不出来。”
黑衣女子轻笑一声道:“就凭他们七个人,足可把栖霞寺翻过来,大师傅信是不信?”
“阿弥陀佛。”
广慧合掌当胸,低喧一声佛号道:“女施主好大的口气!”
“你不信?”
黑衣女子又是格的一声轻笑,说道:“大师傅可想试试?”
广慧依然合掌当胸,低沉的道:“贫僧不才,也可稍稍看出女施主列下的阵势,十分凶险,只是敝寺乃佛门清净之地,女施主最好听贫僧相劝,不可意气用事。”
黑衣女子道:“奴家奉命而来,只要贵寺肯交出奴家说的两个人来,奴家立时把此阵撤走。”
广慧道:“女施主这么说,不嫌过分么?”
黑衣女子道:“奴家方才说过,我说出来的话,从不作兴讨价还价,大师傅若要保全栖霞寺一千僧侣的性命,就得交人。”
“哈哈!”广慧忽然仰天大笑一声道:“女施主未免大小觑栖霞寺的僧侣了。”
当胸双掌一开,两只大袖向空挥起,沉声道:“栖霞寺僧侣,都是佛门弟子,存心与人为善,从不干与江湖是非,也绝不容邪魔外道,干扰佛门净土,女施主也不妨看看你四周形势!”
随着他双袖挥起,大天井四周的走廊上,同时出现了幢幢人影!
那是数十名身穿灰衲,怀抱禅杖的僧侣,几乎正好把天井中的黑衣女子和七个黑衣汉子所列的北斗阵势,围在中间。
在这顷刻之间,一下涌出数十名僧侣,但却听不到一点凌乱杂沓的脚步!
只此一点,就可看出这数十名僧侣,一身武功,已是非同小可!
黑衣女子眼波流盼,口中格的一声轻笑,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数道:“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随着扭动苗条腰肢,一直数到三十六,才用红中抿抿嘴,说道:“一共三十六个,好啊!大师傅原来早有准备,在走廊上藏了精兵,差点把奴家吓了一大跳,嗯!他们大概就是栖霞寺的三十六天龙护法了?看来你是仗着人多势众,准备和奴家大大的厮杀一场了?”
广慧正身直立石阶之上,合掌道:“栖霞寺僧侣,出家之人,不在江湖中,不问江湖之事,女施主如能率人离去,不扰敝寺清修,不伤双方和气,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
黑衣女子俏眼闪着晶莹的光芒,浅笑道:“奴家奉命而来,空手回去,你大师傅也不替奴家想想看,叫奴家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她不待广慧开口,接着又道:“再说,大师傅虽然摆出了阵仗,奴家虽曾听说过栖霞寺三十六天龙护法之名,还没亲自试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银样蜡枪头,只能摆摆样子的,就这样被你大师傅一下就唬退了,奴家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广慧道:“这么说,女施主今晚一定要试试敝寺天龙护法的威力了?”
黑衣女子格的笑道:“大师傅要奴家率人离去,总得给奴家看个样子,这样吧,你要他们走前一步,让奴家看看他们的身法、步伐,也许奴家会知难而退,这要求不算过份吧?”
广慧道:“好,贫憎就要他们走上一步。”说罢,右手大袖朝上一挥。
那三十六名僧侣怀抱禅杖,凝神直立,不出一点声息,正是静待知客大师的命令,此刻看到广慧大袖挥起,大家果然动作如一,往前跨出。
那知不跨还好,这一跨步,三十六名僧侣忽然间身躯晃动,不约而同的往地上扑卧下去。
方振玉这一晚,自然仍坐在禅房的蒲团上,但今晚的心情,可和前两个晚上大大的不同了。
前两晚他枯坐蒲团,苦苦思索着祖师遗训,可谓心力交瘁,依然一无所获。
今晚他把早晨从千佛岩看来的佛像,依样葫芦,学着佛像跌坐,在蒲团上试着练习。
他初次学样,练的是第一排四个坐式,因为他从小练的本是无极门的扎基功夫,这一下,就好像念完小学接着念初中,课程本是衔接的,不会艰深得摸不着头绪。
方振玉从前练的内功,就是佛像第一排第一式,这回跌坐运功,由第一排第一式坐起,再进而练第二式,以至第三式,第四式,(第一排就是四个坐式)循序渐进,全身真气,虽然依次进入了新的境界,但却似从前就练过的一般,自然流畅,十分舒泰,心中一时有着说不出的兴奋,正待再演练一遍!
就在此时,突听长廊外面,传来一个苍老又匆促的声音叫道:“方少侠,你快出来。”
声音传入掸房,传入方振玉的耳朵,心头不由蓦然一惊,暗道:“这不是毒华佗郝寿臣的声音,他怎么找来了?”
不错,来人正是毒华佗郝寿臣,他就站在长廊外面,提高声音叫着。
他这一叫,长廊两边四间僧房中,同时闪出八个抱禅杖的灰衲僧人,合掌当胸,神色肃穆的站在门口,只听最前面两个僧人中,左首一个僧人合掌道:“夜深更静,老施主请回。”
郝寿臣站在长廊前面,没去理会他们,依然大声道:“方少侠,七星堡派来了黑衣罗刹田七姑,率领北斗煞星夜闯栖霞寺,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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