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仙传- 第2部分

　　天之碧蓝；似经墨染，云皆素白；若徭池仙气役聚；风如涟漪，一层相接一层；一女子；美玉无瑕默默含笑；蓝天白云与其彼此相依相衬浑不觉突兀，涟漪之风层层涌来；轻荡动她的长发长衫，飘逸中惶如梦境。

　　刘壮不敢多看；俯下了头；但在俯首之际；觉察出那女子眼神中除了自傲与自信；更有浓浓的孩童稚气深植其中。

　　女子这时低头问道：〃是不是很想立时回到家中去？〃刘壮诧异于她怎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仍是点了点头。女子呵呵笑的有些顽皮，忽俯身一把抓牢白兽；二话不说嗖一声将白兽向谷中扔了出去。刘壮忍不住惊呼；但他这惊呼发生在白兽口中；只能是呜的一声。又在同时，刘壮明显感觉白兽的意识忽然暴出又悄然隐去；想来是巨大的身体危机刺激了白兽意识。

　　刘壮见白兽清醒的片刻并不理会这一时的威胁，猜知落地时应该危险不大；于是回头；正看那女子背了双手迎风而立于峰头；她那面容含笑；她那眼神〃狡诈〃中带有期待。女子身形瞬间模糊又瞬间失去于茫茫雾气之中；把头扭回；白茫茫尽是雾气。

　　看到了；自家的房子；看到了；厨屋外的柴草与那口大水缸；看到了－－－〃嗵〃！！！白兽硬生生砸在了堂屋大门前方不远处；地面被撞出一个坑来。而就在撞击的刹那；白兽本体的意识又是一闪而过。

　　刘壮本来还在担心白兽的身体会撞击的七零八落；但现实是白兽仅有些骨裂筋错；而裂开的骨头很快便已愈合，错乱的筋肉片刻间自动复位。

　　刘壮不由对这白兽的身体大为折服；但在转念之后~~~如果刘壮还有自己的身体；这一时恐怕冷汗会从身上狂涌而出；那冷汗必定会汇成一条小溪而源源不绝。白兽这样坚韧的身体；刘壮还曾经自信到凭一己之力；凭一把破弓；凭一把破匕首就能够拿下；现在看来；呵呵－－－

　　忽刘壮听到那女子声音从白兽脑中传来：〃抱歉抱歉；本来想把你放在水缸里的；但是偏了一点点；呵呵。〃刘壮闻言只能是苦笑而已。

　　〃谁？〃一个老人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刘壮翻身而起；一溜烟跑去了屋后。刘壮怎会听不出那是老父亲的声音；可是现如今这样一种情形；又怎能相见？

　　刘老爹已经皱着眉头走出屋门；他刚刚看到白兽砸出的那个坑；又有一个老妇人一边问着〃怎么回事〃一边从厨屋出来。

　　刘老爹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埋怨的目光扫了老妇人一眼：〃罗嗦什么；大惊小怪，还不回去做饭。〃

　　老妇人当然是刘壮的母亲；虽然她有些疑问，但是日常里对刘老爹言听计从惯了，所以返身回了厨屋。

　　刘老爹静静站在院落中；忽回头向白兽藏身的屋后喃喃有如自语：〃生你养你不易；你既然肯挣扎着回家来看看；已经足以让我们欣慰，但是这世间的一切都躲不过轮回；该走就走；放心的走；日后有缘；再续。〃刘壮怎能听不出这是父亲在向自己道别；心中难免黯然；但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忽厨屋中传出哭声；那哭声如此声嘶力竭；似乎每一呼吸之间都会突然断了气息。刘壮的心碎了；脑子中只剩下空白；一时间身不由己从屋后转出；只那一眼；刘壮恨不得自己从来不曾来过；他看到；自己那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蜷缩在厨屋的门槛上；一面止不住的抽搐，一面哭的灵魂也在颤抖。刘老爹见到事情已然无法控制；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大步走到刘老妈身旁，轻轻坐在门槛上；抚摩着刘老妈苍白的头发：〃孩子妈，你全都忘了吗？〃刘老妈还不知道白兽已经从屋后转出；因此只将头埋在臂弯之中；不停歇的放声痛哭。刘老爹却打开了话匣子；听他娓娓对刘老妈道：〃我自知事起便不知有亲人；六岁上因为偷窃而被一群少年殴打，那时的我性格孤僻，宁肯被打死；也决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偏偏那伙少年中有一个是没头没脑的，我越是不肯求饶，他就越是不肯放过；直欲将我打死而后快。〃说到这里时；刘老爹表情极为复杂的叹了一口气；接道：〃我的命运忽然之间有了改变；没想到我挨了一顿打；却－－－我师父从那里过路；他老人家本是仙神之体；行事常常将因果计算在心；虽然他老人家后来曾说当天是过路；但我猜他老人家那天一定不是过路；因为他老人家那天没两句话便收了个徒弟，当然，徒弟不是我；而是那个要把我打死的人；或许师父本以为我死了，因为当时我真的和死去没有什么分别；全身的疼痛都已经麻木掉了，冥冥之中我似乎漂浮在空中；眼睁睁看着血泊中的自己；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后来我知道了，我那时早已被打的魂魄离体。〃刘老爹说到这里时目光顿时暗淡，一种不胜唏嘘的感觉瞬间将之弥漫；听他又道：〃每每忆及往事；我总也恨不得自己的生命就在那个时候从此终止；如果我真的早已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么，接下来我的生命就不会一错再错。〃老妇人忽然止住痛哭；面容终究还是凄惶；道：〃老头子你就别说了；你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难道我真的不知道么？好；是；当初你师父念你年幼又身世凄凉；竟将你离散的魂魄重又移回去你的体内；也因此；他其实弄出了一个本来不应该再存在的人；而这个人；也就是你；从那天起所有的经历必将改变与你接触之人的命运；我；依你师父说法；我应该命犯煞星；我的父母会因为我的过错而双双早早离世；之后我为情所弃；该是枯坐于古佛之畔；与青灯相伴一生。老头子啊老头子；我感激你啊！〃老妇人说话时已经看到白兽；仅仅愣了刹那；而后泪水流的更急；一招手；把白兽招来身前；双手一揽；径将白兽环进怀抱；手臂着意加力；把白兽抱的紧紧的；又俯首向下；将脸庞贴在白兽脊背上；眼中泪水不断；眼神慈爱中尽是留恋。听她继续说道：〃我本来不应该与你有这一生的缘分；更加断不应该有这两个孩儿；你们三个本来全部是子虚乌有的人；可是；可是；是谁用他包容的怀抱挡我风雨一生？是；是哪两个小混蛋让我享受到做为妈妈的天大幸福？如今我已年华老去；可是；我的儿为什么少了一个？〃老妇人说到这里时忍不住连连唤着壮儿；又将脸庞一刻不歇的摩擦着白兽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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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空
更新时间：2011…10…31　16：25：11　字数：4394

　　刘老爹再度默然，目光中多了许多死灰颜色；许久；沙哑了嗓音道：〃师父见你我二人木已成舟，无奈之下指点了这个雾谷给我们，他老人家曾说过；这里因为终年雾锁；与天缘略有阻隔；或可让我二人安然度过残生；但在离开他老人家之时；他老人家一再告诫咱们断不可有后代；虚无之中再造虚无；只会令虚无全盘崩溃；可是；可是；第一个孩儿的到来；咱们终是没加拒绝；而在眼看着第一个孩儿并没有什么异常；第二个孩儿顺理成章的来在了世间。〃刘老爹自责之情溢于言表；嗓音也渐渐颤抖起来；半晌之后；接道：〃都是我的错；我虽然没教过壮儿呼吸吐纳之法；但壮儿天生的有几分气力；而我固然忧虑过壮儿的行止；但在暗中随行了几次之后；却没有阻止他成为一个猎人；我原想着既然咱们已经在这里平静生活了这么久；那些飘渺的天道应该不用惧怕，但我终于还是错了；错在从头便不该让壮儿有所杀生；想我们本不该存在的人；却杀掉了本应该继续存在的生命；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刘老妈忽然露出了笑容；她那看着刘老爹的目光蕴满了柔情；听她淡淡道：〃老头子；你又有什么错了？难道你的阻止；真的能让壮儿放弃去做一个猎人么？有些事情；你这老头子是阻止不了的，呵呵；我说的对不对；壮儿？〃白兽抬头望着母亲被泪水浸润的笑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这时；有急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随着脚步之声；又有那熟悉到无法再熟悉的声音急切的道：〃是不是哥哥回来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刘老爹听到此声；面庞上略有欣慰；但在短短一瞬间之后；那欣慰被巨大的惊恐所取代；并不由自主哆哆嗦嗦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壮儿刚回来他就回来；巧？巧的太离谱了吧？究竟；究竟要发生什么事？〃

　　正在刘老爹为自己的猜测犹疑不定的时候；刘奇已经小跑着到了近前；刘奇左顾右盼之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只将眼光留在母亲怀中那奇异的白兽身上；正要问些什么；忽又听天空中有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随儿；听为师说话。〃刘老爹猛打一个哆嗦；急忙就地跪倒；头向下一探；已是五体投地；口中颤巍巍：〃是。〃刘老妈与刘奇三两步退在刘老爹身后；一样的匍匐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空中雾气并未消散分毫；实在见不到那为师的相貌；而那为师也没让刘老爹三人起身；只自顾徐徐道：〃逆天行事；后果早已签定；今日这引子；正是你一家归去之引；你老夫老妻两个为师救不得；便安心去吧；壮儿与奇儿本不在这天地名册之中；壮儿又以无缘之身灭杀有缘之灵；今日命丧灵兽之手；亦可算完成一番轮回，至于后事；却是归于空空；为师亦救无可救。只这奇儿－－－〃跪在地面的刘老爹听得师父已是判定了一家生死；心中难免五味杂陈；待听到师父说到奇儿之时竟然犹豫；心知奇儿或有奇缘；不由心下狂喜；于是乎身子也是微微抖动；只不过；即便处于如此一种心境；刘老爹却总觉内心深处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那感觉让他好生难受；但这一时却不敢多想；只凝神去听师父接下来的话语。〃奇儿惯会识药采药；本来这也与因果拉不上多少干系；要知虽然药材可以活人性命；但在货卖之时；那采摘药材的因；已经得到了所得银钱的果；可谓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刹那；因果两清；至于医者拿了药材究是救人还是害人；那因果已然全然与卖药者没了关系；但是－－－－奇儿两天前出谷之时；曾顺路摘过一株药材；那药材本名断续草；红尘中另有一个名字‘阎王不收‘；这株药材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纵有举世之财；只怕也无处寻觅；偏被奇儿得了这一株；而这药性怪异；若非五痨七伤之人；这株药只是无解的断肠毒药；若是五痨七伤之人；一时三刻便可回复如初；奇儿啊奇儿；你既采了这药；想来是觉出了这药的非凡；但你一来急于去寻壮儿；二来你并不能真正识得此药；因此；你只拿了区区纹银十两；这－－－远远没能完成因果；更巧的是；这药材将远赴京城；即将救下的是五灵蓄体的太子殿下；这因果；已经庞大到无以形容的地步；这个残局；又该如何去解？〃天空中一时没了声音。

　　刘老爹有满腔的疑问；若是平时；就算是把这些疑问烂在肚子里；也断不敢打扰师父的沉思；但今日是将死之身；且把顾忌抛在脑后；颤抖了声音问道：〃师父；奇儿；奇儿可是有救？〃天空中轻轻叹了一声；而后道：〃为帝者；皆有不世之缘；若非生生世世恶贯恶绝；便是累生累世善因善缘；此所谓一念虔诚；殊途同归；呵；奇儿你莫疑惑；你想知道为什么做恶之人也可为帝；哚；恶中有善；善中有恶；恶一人而善百人千人；反之善一人而恶百人千人；究竟哪一种是善；哪一种是恶？〃刘奇从来心思质朴；采药便是采药；采得药来一是货卖银两贴补家用；二是药材可以除人病痛；只这两样足矣；但此时忽然心生迷惘；若自己所采的药草救了良善倒也罢了；可若是救了恶人；这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空中声音略有欣慰：〃好；虽然领悟之低浅无与伦比；但总归是一个开始。〃话音一沉；接道：〃无论善恶；探根寻底皆是因为一个情字；无情无善恶；脱情脱善恶；奇儿；你今日注定亡去；但因一株断续草的因果；又因帝王家的执念缠绕；你的魂魄不灭；将荡悠悠浮于尘世三百年之久；之后投生于何人何处；因奇儿此生无根；来世之事不得而知。噢；此雾谷中另有一家；这家人同样是被指点而来；旁人不足道；只那一个叫芹儿的丫头；呵呵；奇儿与芹儿已是生出情愫；此生此情难以了结；唯三百年之后当有了断。〃忽声音向高空飘去：〃兀那丫头；你爹爹此时寿元已经耗尽；想你爹爹本来没有仙家之因果；机缘巧合之际被他悟得仙道；后来他又强夺天地之造化；以逆天行径助你修得仙体；此种做为；如何得能长久？你爹爹让你来在此处；便是要借助奇儿之缘法；让你培根固本；嘿嘿；虽然他一腔爱惜你之念；却难免你三百年之后历经缠情孤爱刺魂离魄之苦，哼哼哼，苦不堪言，苦不堪言~~~~”“骗子！哇！我不信！你困住我做什么！你让我回去！我不信！我不信！”峰头那仙女越来越凄苦的喊声传了下来。

　　“我何曾困过你，这是你父亲加给你的禁制，让你不能回头。”

　　“骗子！我杀了你！”

　　余音未尽，忽然空中一声闷响，而后一道黑影从天空中撞了下来，看那去向正是跪在地面的刘奇。便在此时，白兽眼中血丝蓦然消失，刘壮的魂魄顷刻间已经被挤出白兽身躯，刘壮的魂魄便在这没有法力护持的情况下烟消云散。那白兽瞪大了一双环眼，一扭头认定了从天空中落下的黑影，口中有如龙吟虎啸一般长啸，蹬腿间好似离弦之箭扑向空中的黑影。刘老妈本来抱着白兽，先在刘壮消散之时猛觉心中丧子剧痛，还未曾反应，却又被白兽蹬在腹部，她怎能禁得住白兽一蹬，嗓子中呃的一声还未明晰，一口献血哇的喷了出来，之后陷入昏迷。

　　白兽纵然力大，但苦于身躯嫌小，便在与黑影接触的霎那嗷呜一声竟被撞的飞向刘老爹，那黑影被白兽阻了一阻，势头稍减。刘奇一个凡夫俗子，又是跪在地面，实在是逃无可逃，而刘老爹本来可以相救，但是突兀之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的想法已经是跳来跳去跳的落不下来，而他的姿势更是让他无法可想——见到黑影时便要去救刘奇，手已经伸了出去，但听到老伴儿发出极其不妥的声音，忙回头去看，一见老伴儿势危，自然而然便要扭身，但在此时白兽又撞了过来，这样一种情形，他又能够怎样？

　　早已经可以看出那黑影是个女子，刘奇既然知晓在劫难逃，也不再惶惑，起身便要接下那女子，但在他还未曾张开双手之时，那女子嗵的撞在了他的胸口，刘奇本来想要后退着卸掉撞力，但是哪里能够，这一下胸骨不知断了多少根，头脑一黑，喉头一甜，知觉消失。

　　就在刘奇被撞的同时，白兽也扑上了刘老爹的身体，虽然白兽的去力很大，但对刘老爹这个修行之人还够不上威胁，而就在刘老爹把白兽抱在怀中的霎那间，眼泪汹涌而出。殊不知，白兽身在半空之时，已然有泪水流出，便在它接触刘老爹之时，第一颗泪珠恰恰溅落尘埃。

　　“为师寿元已尽，哈哈哈，修仙修仙，修的什么仙，因果因果，为什么因果，君不见苍茫风云千形万化，天南地北随来闲去，莫不是随心任性且言且语，拘的什么束，尴的什么尬，风一扑地久天长，云一动朝思暮想，呵呵，所谓青云志，便要上九霄，借得金翅风，敢而凌风行，哚，红尘中飘然而来，就也在红尘中飘然而去，便算是修他个万载千年，终究是因也成空，果也成空，既是空空，何不空空，哈哈哈~~~”

　　刘老爹听着这话，忽而想到不久之前心中的异样，猛然明白过来，想自己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注名，得能生存全靠了师父的护持，若是师父有了什么异常，自己又何尝不能感到？想及此内心竟而满是酸涩，是啊，师父常年溺于因果，他定然早已经推算出今日之事，可他为了当初的不忍，竟是耗去了不知多少的精力，到如今，终也要归于空空，自己这罪过，大了。

　　“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