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真真随手挽起长发,梳了个头,一面摸出一个粉盒,轻轻扑到发上,变成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
何嘉嘉扮的却是一个面有菜色的小姑娘,刹那之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师姐妹,变成了老祖母和小孙女。岳小龙改扮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眼角间堆满了皱纹的中年人,凌杏仙也成了中年妇人。
何嘉嘉从怀中摸出一面精巧镜子,递了过来,笑道:“你们看看,像是不像?”
凌杏仙一手接了过去,照照镜子,仰脸笑道:“大哥,看来我们年纪差不多呢!”
姬真真冷声道:“记着,你们是一对夫妇,到松江探亲去的,快把宝剑藏好,别叫人家看出破绽来。”
岳小龙给他说的脸上发热,凌杏仙更是羞不可仰,差幸戴了面具,旁人看不出来。
姬真真话声一落,回头道:“嘉嘉,我们快先走一步才好。”接着又朝两人道:“我们在松江大街上见。”
说完,两条人影,连袂飞上岸去。
岳小龙道:“杏仙,我们也该走了。”
凌杏仙忽然缓缓偎入岳小龙的怀中,仰脸道:“龙哥哥,我们到了松江,就不要再和她们在一起走,好么?”
岳小龙皱皱眉头,说道:“我们虽然逃出铜沙岛,但前途茫茫,我也不知该到那里去才好?”
凌杏仙道:“我们要救姑妈,我看只有去找黑氅老前辈了。”
岳小龙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但如何找得到他呢?”
凌杏仙眨眨眼睛道:“我们也只有再回到鲁山去,先找豆腐老丁。”
岳小龙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把宝剑贴身藏好,然后双双跃上岸去,辨认了一下方向,就往西行去。一会工夫,天色业已大亮,田野间开始有农夫工作,岳小龙问明了去松江的路径,匆匆赶路。中午时分,赶到南翔,两人在一家面馆中打尖,要了一笼馒头和两碗汤面。等到吃完,岳小龙探手入怀,正待取出一绽碎银,忽然发觉自己怀中,多了一个纸团,急忙取出,打开一瞧,只见纸条上歪歪倒倒的写了一行字,那是:
“欲救尔母,必先找到伏魔法藏,”字体潦草,下面也没有具名。
岳小龙看的方自一呆,暗想:“这字条是谁放在自己怀中呢?看这口气,莫非是乐老人家……”
凌杏仙看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团,只是看个不停,只当又是何嘉嘉约他在什么地方见面,心中一气,不觉哼道:“又是她们约你在什么地方相见,哼,有话当面不说,就是这么鬼鬼崇崇的,分明就是碍着我嘛。”
岳小龙知她又误会了,微微一笑道:“杏仙,你先看看,这是谁写的?”
凌杏仙赌气道:“我才不要看呢,她如果要让我看,还会偷偷的塞在你怀里?”
岳小龙道:“你就看了再说好不好?”
凌杏仙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不禁脸颊发赦,抬目问道。“这是什么人写的呢?”
岳小龙道:“我想大概是乐老人家了。”
凌杏仙道:“就是照他说法,我们又到那里去找那东西呢?”
岳小龙低声道:“看来这伏魔法藏,关连极大,我们只有见到了黑氅老前辈,再作道理。”
正说之间,瞥见从店门外走进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汉子,刚一坐下,就转脸朝自己两入不住的打量。
岳小龙摸出一锭碎银,低声道:“我们该走了。”
凌杏仙跟着站起,回过店账,堪堪走出市镇,突听身后有人沉声喝道:“两位请等一等。”
岳小龙回过头去,这沉喝之人,正是面馆中那个黑衣汉子,不觉停步问道:“兄台可是和在下夫妇说话么?”
凌杏仙听他说出“在下夫妇”四字,只觉一阵羞涩,几乎不敢看他,但心头却感到甜甜的喜悦!
那黑衣汉子冷嘿道:“不和你们说话,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岳小龙微微一怔,望着他问道:“在下和兄台素未谋面,不知唤住在下,有什么事?”
黑衣汉子道:“两位从那里来的?”
岳小龙道:“宝山。”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往那里去?”
凌杏仙听的有气,忍耐不住抢着说道:“我们到那里去,你也管得着?”
她这一开口,顿觉露出少女的娇脆声音来。
黑衣汉子打量了凌杏仙一眼,突然向前跨上一步,沉嘿道:“听你口音,不像是个四十几岁的人吧!”
右手一探,朝凌杏仙肩头抓来。
岳小龙横跨一步,挡在凌杏仙身前,冷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朋友胆敢这般无礼?”
黑衣汉子一抓落空,突然化抓来拍,斜向岳小龙肋下拍来,中途变招,出势迅快!
岳小龙瞧的勃然大怒,左手一翻,三个指头,轻轻朝前一撮,扣住那黑衣汉子右腕,他这一下,使的是和奕仙乐天民下棋时学来的擒拿手法,连他自己都不知如何一来,就正好扣住对方脉腕。
黑衣汉子用力一挣,但觉被扣右腕、隐隐麻木,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心头大惊,左手握拳,一记“黑虎偷心”猛向岳小龙窝捣来。
岳小龙那容他出手,三指一紧,扣住他右腕,突然往下一顿,接着又往下摔去!
要知那奕仙乐天民的一付棋子,乃是寒铁所铸,每颗棋子,又冷又重,岳小龙一连和他下了几天三个指头上,每一步棋,无形中都要全身贯注力道。指上劲力,早已熟练,这一拉一摔,无意之间,就用上真力,那黑衣汉子如何经受得起,一个身子当场被摔出七八步远,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衣汉子这一跤摔出的不轻,半晌工夫,才从地上站起,望了两人一眼,口中冷冷一笑,转身疾奔而去。
凌杏仙眼看龙哥哥轻而易举的把黑衣汉子摔了出去,不觉回眸一笑,喜孜孜的道:“龙哥哥,这一记手法,就是跟乐老人家学来的?当真叫人防不胜防,方才连我也没看清楚,你就把他摔出去了,再有人来,让我试试好么?”
岳小龙笑道:“好吧!看来这一路上,准有你试的。”
两人脚下加紧,一路朝松江奔去。
说起松江,倒是一个大大有名的地方,松江的名胜,有九峰三卯,和李大白醉过酒的醉白池,但一般人提起松江,不一定会是认识这些名胜古迹,但却没有人不知道松江的四鳃鲈鱼。
说也奇怪,鲈鱼,天下皆有;但只有松江秀野桥下出产的鲈鱼,才是四个鲜红鱼鳃,不说旁的地方,就是同一条江流中,在其他桥下捕得的妒鱼,硬是只有两个鱼鳃。
天下造物之奇,莫过于此,写到这里,正当秋风送爽的季节,不禁使人起青菜鲈鱼之思,也使人怀念江南不止!
闲言表过,却说岳小龙、凌杏仙两人,赶到松江,已快是黄昏时分,松江原是府治所在,城市街道宽阔,商肆林立,这时正当华灯初上,到处一片灯火,行人往来,显得甚是热闹。
两人正行之间,忽见人丛中走出一个少女,一把抓住岳小龙的手,娇声叫道:“啊,张大哥,张大嫂,你们也到城里来了,我奶奶就在那里,快来嘛!”
那少女垂着两条黑油油的长瓣,说起话来又甜又嗲,正是何嘉嘉改扮的,她一手拉着岳小龙,往路边上走去。
第十六章 阴风透骨
凌杏仙看她一手拉着龙哥哥不放,心中老大的不高兴,默默跟在岳小龙身后走去。
原来姬真真假扮的老太婆,颤巍巍的站在一家布店门口,看到两人,堆笑道:“会在这里遇上张相公伉俪,真是难得,两位大概还未落店,那就请到老婆子住的店里去坐一会。”
她生性冷漠,虽在堆笑说话,但口气依然那么冷漠。话声一落,一面低声说道:“你们怎么给人家缀上了?”
岳小龙听的不禁一怔,暗想:“看来自己江湖经验,真是不够,连身后被人缀上了,还一无所觉。”
只听姬真真冷冷的道:“嘉嘉,去把那两个点子废了。”
何嘉嘉点点头,身形一闪,立时隐去不见。
姬真真低声道:“两位莫要回头去看,快随我来。”
说完,当先朝前走去。
岳小龙、凌杏仙只好跟在她身后走去。
刚走到一条横街上,何嘉嘉已经赶了上来,说道:“奶奶,我扶着你走嘛!”
姬真真低声问道:“收拾了么?”
何嘉嘉点头道:“自然收拾了,我要他们回头去,大概走不出七七四十九步。”
岳小龙心中暗道:“她们不知是那一派门下的人,出手都有这么毒辣。”
说话之间,已然折入横街,朝一家叫华亭老店的客栈,走了进去。穿过前院,后院七间两厢,自成院落。
姬真真、何嘉嘉住的是东厢,一排三间,除了中间是一间小厅,两边各有一个宽大害间。
姬真真、何嘉嘉住的敢情左首一间,她们领着两入进入房中。
姬真真心思缤密,她跨进房,一声不响,先在四周仔细的察看了一阵,才冷冷说道:“两位请坐。”
凌杏仙既讨厌姬真真一付冷漠脸孔,又看不惯何嘉嘉那股轻佻模样,这一路始终没有作声。
岳小龙问道:“两位姑娘,大概也才到不久吧?”
何嘉嘉嫣然一笑,接口道:“谁说的,我们未牌时候就来了,你瞧,连两位的房间,都订好了。等了半天,还不见你们赶来,大师姐怕你们在路上出事了呢!”
岳小龙不愿把在南翔遇上了黑衣汉子之事说出,只是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大白天里,路上都有行人,不便奔行的太快,倒教两位姑娘久候了。”
姬真真冷笑道:“背后强敌追踪,两位居然顾虑行人,不顾自己!”
岳小龙被他说的脸上一红,想想也是有理。
姬真真目注岳小龙,口气稍缓,问道:“目前两位有何打算?”
岳小龙道:“在下兄妹,急于赶返……”
姬真真突然纤手一扬,不让他再往下说,口中冷笑一声,反臂扬腕,三缕细若发丝的银芒,疾向窗外射去!
这一变化,突如其来,连何嘉嘉也不禁怔得一怔!
只见姬真真飞针出手,人已倏然站起,双足一点,闪电般直向后窗飞去。
岳小龙不知她发现了什么?但看她人虽冷漠,心思似极细密,如无所见,决不会轻易出手,索性端坐不动。
姬真真飞扑之势,快速已极,一掠之下,已到了窗下,左手推开窗门,人已穿窗而出。
何嘉嘉奇道:“这贼人一定是跟着你们来的了,看来还不止两个……”
话声未落,姬真真已飘身入室。
何嘉嘉急忙迎着问道:“大师姐,可曾见到什么人吗?”
姬真真冷哼了一声,道:“这人滑溜得很,方才明明在窗外觑伺,等我追出去,已经迟了一步,没看到人。”
何嘉嘉随手替她关上窗门,说道:“看来铜沙岛的人,已经缀上我们了。”
姬真真沉吟道:“来人身法之快,纵然不是班远亲来,也是身手极高的人,铜沙岛羽党众多,消息灵通,从此刻起,我们已在人家监视之下,陷入步步凶险之境!”
话声方落,忽听一阵脚步声,及门而止!
一名店伙,毡帽低垂,手托茶盘走了进来,替四人面前倒了盅茶,一面陪笑道:“姑娘们可要小的吩咐厨下准备晚餐?还是上街去吃?”
何嘉嘉道:“要厨下给我们准备好了,拣精致的做来。”
店伙连声应是,匆匆退去。
何嘉嘉望了大师姐一眼说道:“这店伙行动有些不对,不知大师姐看出来了没有?”
姬真真一语不发,伸手拿起茶盅,仔细看盅中茶水。
岳小龙暗道:“莫非那店伙在水中做了手脚。”
心念转动,不觉低头看去,但见盅水茶水,色呈淡黄,清香扑鼻,丝毫看不出有何异之样之处?
何嘉嘉冷哼道:“把迷药弄到咱们头上来,那是孔夫子面前卖考经了!”
岳小龙听的一怔,问道:“这茶水真的被人下了迷药?”
何嘉嘉唁的笑道:“难道还是假的?”
凌杏仙吃了一惊,朝茶盅看了一阵,道:“我怎的一点也看不出来?”
何嘉嘉道:“若是让你们都看的出来,那还下什么迷药?”
岳小龙道:“这么说来,方才那店伙已经给人买通了!”
姬真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道:“这人根本就是铜沙岛爪牙伪装来的,哼,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把咱们怎样?”
何嘉嘉从身边革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倾了四粒绿豆大小的衣药丸,送到姬真真面前。
姬真真取起一粒,纳入口中,何嘉嘉自己也吞了一粒,然后把剩下两粒,分与岳小龙,凌杏仙两人,低声说道:“他们在茶中下了迷药,难保不在饭菜中也做了手脚,服下此丸,待会只管胆大放心的食用好了。”
岳小龙、凌杏仙接过药丸,吞入口中。
但听室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名店伙在房间口伺候着:“四位客官,晚餐送来了。”
姬真真一声不作,起身朝外走去,大家相继走出,只见中间八仙桌上,果然已经摆了六菜一汤,和一桶饭。
店伙替四人装好饭,才躬身退去。
姬真真也不客气,当先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举起筷子,每样莱都尝了些少许,然后又取起汤匙,冷冷说道:“手脚做在汤里,此种迷药,性道虽烈,发作较为缓慢……”
底下的话,忽然住口。
岳小龙看的暗暗惊奇,忖道:“她年纪不大,江湖经验,却是极为老道,喝了一口汤,居然连迷药的性道,和发作缓慢,都分辨出来了,看来自己真是不如人家远甚!”
何嘉嘉接口道:“他们用这种发作缓慢的迷药,那就是说希望拖长些时间,大概他们主脑人物,还未赶到。”
姬真真冷声道:“这还用说?”目光一抬,望了岳小龙两人一眼,冷冷道:“还不快坐下来吃饭?”
岳小龙知道她对什么人都是这付冷冰冰的面孔,也就不再介意,大家一起落坐,端起饭碗,各自吃了起来。
姬真真又道:“咱们已经知道汤里下了迷药,这碗汤,就非把它吃完不可。”
大家已预先服过解药,当然不在乎迷药,吃好饭,各自舀了碗汤喝下。
姬真真起身道:“两位还是到我们房中稍坐,等会强敌上门,也不至于照顾不到。”
说完,返身朝室内走去。
岳小龙看她为人机智,但这等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两人,心中大是不快,暗道:“此女生性这般冷傲,实难相处,过了今晚,真该和她们早些分手。”
何嘉嘉低声道:“咱们已替贤兄妹留了右边一个房间,但大师姐说的没错,咱们人手不宜分散,还是大家在一起的好。”
岳小龙听她说的婉转,一时倒不好再说,点点头,跟着她走进房去。
大家堪堪坐下,只见先前那个压低着毡帽的伙计手中提着开水壶,跟了进来,陪笑道:“小的替姑娘们换壶热茶。”
姬真真道:“不用了,还是凉一些的好。”
说着取起上茶盅,上口喝干。
何嘉嘉也接口道:“是啊,我们就是嫌菜太热了,才凉着的,换了热茶,又得凉上半天。”
也自取过茶盅,喝了一口。吃过饭,谁都要喝口茶,岳小龙知道她们故意如此也,端着茶盅,啜了一口。
那伙计原是为了刚才替四人倒的茶。放在几上,大家都没动过,怕她们瞧出破绽,才进来探探口风。如今眼看大家丝毫没有动疑,不禁脸有喜色,连连应是,提着水壶回出身去。
姬真真冷哼一“声,说道:“再过一盏茶时光。索性该发作了,大家就在原地躺下,没有我招呼。就不用出手,免得碍手碍脚。”
目光转动,冷冰冰的望了岳小龙,凌杏仙两人一眼,言中之意,自然是说你两人武功不高,出手有碍了她的手脚。
岳小龙心中大是气愤,暗道:“此女当真自负的很……”
心中想着,只见何嘉嘉星目流转,朝自己嫣然一笑。
盏茶时光,转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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