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摇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书狂楚白枫说的。”
正文 第十章(下)
冷秋山(炫)恍(书)然(网)道:“哦,怪不得,原来如此。”说罢,沉吟半晌,这才缓缓地接着道:“朝鲜那边的事,近来我也略有耳闻,本来我认为就凭倭寇那点儿兵马,对我们中国来讲不过是癣疖之疮而已,但现在看来,只怕我当初的估计有些失误。你不了解,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可能还不会太放在心上,但要是楚白枫说的话,那我可就要仔细掂量掂量了。”
云帆闻言,满脸好奇地道:“怎么,楚大侠的话就这样重要吗?”
冷秋山微笑道:“对于这个书狂,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个人那可绝不是一般的江湖人物可比,怎么样,有兴趣听一听他的故事吗?”
云帆连忙道:“那当然,我从小就最爱听故事了。”
冷秋山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不嫌我罗嗦,那咱们就从头讲起。好在长夜漫漫,左右无事可作,以此来打发时光,那也是好的。”说到这里,他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这才接着道:“当年江湖上曾有五大世家,这你应该是知道的,而书狂楚白枫,就是这五大世家里面楚家的后人。由于生长在豪门世家,因此这楚白枫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可谓是样样精通,尤其对于读书一道,他更是有着过人的天赋,小小年纪,才名便已传遍四乡。
不过,楚家毕竟是武林世家,虽然楚白枫嗜书如狂,但他的父亲却不愿意让他就此成为一个书虫,因而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教他武功。这楚白枫也真是了得,竟然学文习武两不误,十几年的时间下来,俨然已是一副江湖高手模样。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楚白枫的烦恼也跟着来了。在江湖五大世家中,楚家和谢家乃是一对死怨家,多年的争斗早已将当年共创天下时的那份情谊消磨得一干二净。而凑巧的是,就在楚白枫迅速崛起的同时,谢家竟然也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就是后来被江湖中人称为琴魔的谢冰花。于是,两家积攒多年的仇怨,便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他们两个年轻高手的身上。
年轻时的谢冰花天生丽质,才貌双全,更兼弹得一手好琴,是以甫一出道,便引来众多江湖上青年才俊的目光。据说在当时,江湖上几乎所有的年轻人,都以听到她的琴声为荣,就连许多老成持重者,也毫不例外地为她的琴声与美貌而倾倒。不过,由于迷恋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到了后来,这些人之间经常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甚至险些因此而酿成江湖上的一场大乱。”
说到这里,冷秋山忽然叹了口气,这才接着道:“唉,这世界上的事有时也真奇怪,唾手可得的东西即使再好,大家也都不知道珍惜,而你一心想要得到的,却往往是些遥不可及的幻象。而谢冰花就因为这个缘故,几乎险些葬送了自己的大好人生。
对于那些疯狂追求她的青年才俊,谢冰花始终是不假辞色,而从来就对她不屑一顾,甚至为了家族荣誉而屡次与之交战的楚白枫,却越来越强烈地吸引了他。由于他们两家是世仇,而这两个人又整天漂在江湖上,碰面的机会极多,因而他们之间的争斗便越来越频繁。好在他们二人的武功想若,每次拼斗都以平局收场,这才没有酿成什么悲剧,否则的话,当今的十大高手耪,就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随着两人交手次数的逐渐增多,他们之间的敌意不仅没有增加,反倒慢慢地化敌为友,惺惺相惜起来,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们的每次碰面都不再像是在比武拼命,而更像是在交流切磋了。当然,这一切他们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毕竟两家是世仇嘛。
不过好景不长,他们的事终于还是被他们的父母知道了,于是他们被双双招回,并且受到了严厉的申斥。楚白枫饱读诗书,孝心甚重,得到家族的警告之后,虽然内心之中很不服气,但却还是遵照长辈的意见,从此闭门不出,专心于学问。而那从小就桀骜不驯的谢冰花,却没有楚白枫这般听话了。
为了反抗家里人对她情感世界的干涉,谢冰花一怒之下竟然离家出走,从此开始了她长达二十多年的流浪江湖的生涯。由于此番感情方面的挫折,原本可爱动人的谢冰花性情大变,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往往因为一言不合,便与别人大打出手。她的武功本就极高,寻常江湖人物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以至于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吃过她苦头的人便数不胜数,而关于她举止乖张的各种各样的传闻,也在江湖上越传越广,以至于到了后来,竟然得到了‘琴魔’这样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外号。
其实,谢冰花得到这样难听的名号,实在也是有些冤枉。虽然她脾气暴戾、举止乖张,伤在她手下的人也确实很多,但真正将人打得重伤,甚至是打死的事,却一件也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如果这样的人也可以称作魔的话,那么当今的江湖,只怕就要被称为恶魔横行的世界了。
不过,虽然谢冰花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迹,但江湖中关于她所作所为的各种传闻却还是越来越多,最后就连隐居在家的楚白枫,竟然也风闻了一二。唉,江湖中就是这样,芝麻大点儿的事,经过那些喜欢无事生非的人的嘴这么一传,马上便会变得惊天动地,所谓众口铄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楚白枫听到这些传闻之后,由于并不知道其中具体的缘由,还以为谢冰花天生就是那样一个人呢,因而在失望之余,竟然发誓再也不见谢冰花。只不过,虽然他对谢冰花产生了极大的误会,但对于他和谢冰花之间那段充满了浪漫色彩的交往经历,他却始终难以忘怀。在这种极为矛盾的心态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于是只有整天埋在书堆之中,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钻研起学问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展颜一笑,道:“云兄弟,不知道你对读书有什么心得,反正在我看来,这楚白枫读书,那可真是读出了大学问。现在的读书人啊,绝大部分都是为了科举而读书,是为了读书而读书。为了应付科举考试中那些狗屁的八股文,这些人整天死读书,读死书,咬文嚼字,钻牛角尖,结果读来读去,十有八九都是越读越傻。这楚白枫的读书却和他们大不一样,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究竟都读了哪些书,但从他越读越精这点来看,他肯定有他自己一套独特的选书、读书的办法。”
一直在旁仔细聆听,而从来没有插话的云帆,此时忽然接口道:“关于读书,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对于那些所谓正统的经典,大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而对于那些所谓的杂学,由于很有实用价值,却是必须用心攻读。我想楚大侠能够通过读书而越来越精,大概也是遵循了这番道理吧?”
冷秋山闻言,不禁慨叹道:“令师真不愧是一代高人,不仅武功出神入化,就连读书的观念也是与众不同啊。说实话,在遇到了楚白枫,并和他有了大量的接触之后,我便一直认为,虽然他在文人堆里并没有什么名气,但就其胸中所学来讲,却实在可以称为当今第一学问大家,其他人要想望其项背,那实在是难上加难。但现在看来,我这个结论还是下得太早,至少令师唐先生,其学问就不见得比他差。”
云帆道:“家师自打闭门归隐之后,就不再舞刀弄剑,就连传授我们武功,也只是简简单单地作几个姿势而已,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读书上面,即便说他老人家手不释卷,那也毫不为过。”说完这话,他忽然觉得冷秋山将话题扯远了,于是马上提醒道:“刚才你说楚白枫读书读得越来越精,到底精到了什么程度?他和谢女侠后来又怎样了?”
冷秋山叹了一口气,道:“精到什么程度?唉,怎么说呢,反正世间的一切都已被他看穿,以至于后来他竟然变得看破红尘,玩世不恭起来。至于他和谢冰花之间,据我所知,始终没有再见面,两个人在江湖上各干各的的荒唐事,名气倒是都越来越大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面露微笑道:“不过,现在好了,既然他们能够当着你们的面公开在一起,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得到妥善解决,这对整个江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唉,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他们也该苦尽甘来了。”
云帆(炫)恍(书)然(网)道:“怪不得当初在古城,戏隐听说他们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露出那种十分诧异的神色了,想来对于他们两个的事情,戏隐也是一清二楚的。”
冷秋山摇头道:“戏隐知道的大概只是他们两家争斗的情况,而对于他们两人私下里的感情纠葛,只怕还不会知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戏隐其实也是个厉害角色,论起见识来,丝毫不比楚白枫差。当年五大家之间相互争斗的事,刚才我已经对你讲过了,而这戏隐就是其中一家的后人。想当年,他年纪轻轻,便已经堪破了怨怨相报何时了这个虽然大家经常挂在嘴边,却很少有人付诸行动的道理,毅然决然地将自己隐藏了起来,以至于他不找别人报仇,而别人也找不到他。慢慢地,与他们这一家有关的所有恩恩怨怨,便都随着他的消失,而渐渐地被人们所遗忘,到了后来,大家都只知道江湖上有一个戏隐,却再也没人提起他们那一家了。”
云帆想了一下,然后有些怀疑地道:“既然戏隐也是五大家里的人,楚大侠与谢女侠之间的关系,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冷秋山颇有些得意地道:“楚白枫和谢冰花感情方面的事,江湖上除了我,大概没有别人知道了。哦,对了,你一定在心里想,别人不知道的事,怎么单单就我知道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这些事都是楚白枫自己告诉我的。”说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云帆点头道:“怪不得你对楚大侠的话如此重视,原来你们竟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啊。”
冷秋山微笑道:“别人交朋友都是因为意气相投,而我和楚白枫之所以成为朋友,却完全是因为我们在意见上的相左。”见云帆一副越听越糊涂的模样,冷秋山接着解释道:“他认为现在的世界烂透了,因此心灰意懒,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心要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生活。而我呢,天生一个好管闲事的命,看到什么不顺眼的事,便忍不住要管上一管,以至于管来管去,最后竟然管到了皇帝身上,想要带领一帮人揭杆造反。这不,冲突就来了。
每次我们见面,他都说我无事生非,说是谁当皇帝都一样,即便出现一个短暂的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所谓盛世,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时间一长,还不都一切照旧?既然这样,那造反又有何用?而我呢,则说他心胸太小,不够忧国忧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个出世与入世之争。
其实你也知道,像这种事本来就不可能争出一个什么结果来的,但偏偏我们两个都是不肯服输之人,明知说服不了对方,却还要费尽唇舌。以至于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吵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一次,还为此动起手来。不过,我们吵架归吵架,吵过之后,那杯酒还是要一起喝的,于是乎,我们的架是越吵越激烈,而我们之间的交情,却也在吵架的不断升级中变得越来越深厚了。”
一想到这当世两大顶尖高手,竟然会为了个人生活观念的不同而不断争吵,甚至还大打出手,云帆不禁心中暗笑。不过,这两个都是他心中极为敬佩的人,因此,虽然他暗地里对他们的行为不以为然,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仍旧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静静地听冷秋山往下讲去。
此时的冷秋山,已经完全不复平日里的大侠模样,脑海里纷至沓来的种种往事,使他情不自禁地真情流露。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云帆,无限感慨地道:“说心里话,楚白枫的那套理论也有它一定的道理,有时我也在想,这造反一事究竟对还是不对。不过,这种念头往往都是一闪即过,因为每次当我还没有将它彻底想明白的时候,那些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们,就一定会在我的面前弄出一些事端来,让我不得不沿着我既定的路线,义无反顾地一路走下去。”
说完这话之后,冷秋山便不再言语,只是眼望窗外黑黢黢的远方,凝神思索。而云帆也为其情绪所感染,同样陷入沉思之中。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在燃烧的蜡烛忽然爆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这才将两个人从遥远的思绪中,一下子又重新拉回到了现实。
冷秋山微微皱眉道:“这楚白枫一向不爱管闲事,但这次竟然一反常态,甚至不惜冒着被官府通缉的危 3ǔωω。cōm险而夜闯皇宫,看来这件事的确很是重要。”说到这里,他又沉思了半晌,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道:“既然连楚白枫这样的人都认为当前安定第一,那么我也不能不顾民族大义,在这个时候给那个狗屁皇帝添乱了。不过,这只是顾全大局的权宜之计,待到朝鲜那边的事一完,我还是要将他赶下台,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的。”
说到这里,他将目光停留在云帆的脸上,语气里忽然满含遗憾地道:“要想推翻现在的朝廷,我们必须积蓄足够的力量,而现在的黄河帮作为江湖上最有力量的帮会,我们一定要极力争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先前我才极力推举任神枪出任帮主,期望能够就此使黄河帮这股力量,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来。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由于赵天扬从中作梗,我的这个愿望现在已经落空,至于白木出任帮主之后,黄河帮会向何处去,那可就难说得很了。”
云帆沉思道:“按照我们先前的判断,赵天扬放风说柳镇藏有财宝,其目的自然是不利于黄河帮。可现在,他不仅孤身一人来到柳镇向黄河帮道歉,而且还出手帮助黄河帮退敌,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我可真的有些想不清楚了。”
冷秋山冷笑道:“本来我也想不清楚,但现在我却一切都明白了。”说到这里,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又接着道:“赵天扬之所以散布财宝一说,并借此将大批的江湖人物吸引到柳镇来,其目的无非有三。首先,他要借这些武林人物的到来,掩护无影进入柳镇,否则,以黄河帮在柳镇的多年经营,任何陌生人想要不被察觉地进入柳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言一出,云帆不禁大吃一惊,他声音急促地道:“怎么,你是说无影是赵天扬派来的?”
冷秋山十分肯定地道:“没错,一定是他。赵天扬这个人野心极大,据我所知,他朝思暮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称霸江湖。他的蓝衣会这几年发展极快,一些江湖上的小帮会,不是被迫归附于他,就是被他用武力所消灭,现在能够和他分庭抗礼的只剩下了黄河帮。而黄河帮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大旗不倒,靠的就是顾长风,只要顾长风一死,黄河帮必定元气大伤,那样的话,他蓝衣会的霸业也就指日可待了。”
云帆道:“可是,这只能说明赵天扬有杀掉顾长风的动机,至于到底是不是他所为,我们总还要找到一些有力的证据吧?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将黄河帮视为眼中钉的话,那他为什么只刺杀了顾长风,而不趁机将整个黄河帮全都消灭呢?”
冷秋山摇头道:“黄河帮拥有数万帮众,而且帮中好手云集,要想一鼓而歼之,谈何容易?况且,如果蓝衣会公开与黄河帮为敌的话,不仅黄河帮内会同仇敌忾,江湖上的那些正义力量又岂能袖手旁观,真要是那样的话,只怕到头来双方就要弄得两败俱伤,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