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紫柏真珂、藕益智旭这两位净土宗高僧,提议敌对双方罢战息兵之时,雷瑾狠狠压制住内心里屠戮杀光所有敌对者的冲动,表现得相当的理智,并没有强烈反对两位高僧息事宁人的提议,但他也不想轻易的就这么放敌方退走,没有适当的代价他是不干的,毕竟现在掌握了相对优势,占据上风的是他。
围师阙一,兵法上是这么说的。 讲的是围城三实一虚,不能围得太凶,总要留出相对空虚的一面,予人以逃生的希望,借此瓦解敌方决死苦战的斗志和士气。 自然,这空虚的一面,是真留逃路,还是虚示生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需要统帅随机应变,根据战局变化临机而断,不能太拘泥于兵法。
雷瑾以为现在的种种形势,决定了他还不能对敌方逼迫过甚,因之他就需要设法分化瓦解敌方的同盟之势,并留出令对方可以保留颜面体面撤退的生路,得饶人处且饶人,彼此来日也好相见。
因之,在雷瑾同意两位净土宗高僧提议之后,经过两位高僧的斡旋,开始简单的谈些罢战息兵的条件。
掌握在手里的实力,这时仍以魔道六宗最为强大,雷瑾自然只与魔道六宗谈条件,象张玉、象何无欢、象‘大日活佛’苏达那木、象‘大鹏王’哈斯巴根等统统撇在一边。
对垒何府。 一战厮杀下来,敌我双方死伤都极为惨烈,虽然还没有细细点算,但战事这么一暂停,伤亡情况很快地就汇总传到双方首脑人物那里——
魔道的青云山宗折损了‘十二煞’地一半,除了陀罗忌被杀,七杀重伤之外。 在外围阻击的擎羊刃、荧惑火、地劫、天刑四首座死于战阵;而青云山‘太微西蕃’参与外围阻击的高手中,‘次将’阵亡。 ‘上相’重伤;除了这些首座高手,还有青云山宗各大派系的精锐好手伤亡。 显然青云山宗即使稍后擢升替补,补满十二煞和太微西蕃的首座之数,青云山宗的整体实力也不免要稍稍打上些折扣了。
兼爱城钜子‘宋太素’所领的霜衣五旅、钜子‘邓陵太始’所领地麻衣六师,粗略概算,伤亡之数也不少于一半。
千音庙的十二阶高手中,由宗主黄钟统率入川地少宫、变宫、太商、少角、变徵、太羽这六阶。 也至少折损了半数左右的人手。
畸门张玉太监所私自招揽的人手,除张玉本人外,更是无一生还。
塞外西域鞑靼人、瓦剌人诸王公台吉那颜贵族手下的蒙古精锐,这次潜行入塞,人数上也相当可观,但在何府一战折损极多。 西域金雕部族经此一战,不但部酋胡和鲁毙命,其部族中随金雕潜入东来的精锐。 全部丧失殆尽。 而其他如吉囊帐下的鞑靼高手也是或死或伤,丧失了整体战斗力。
可以说西北幕府策划的出塞秋猎,在这时候已经结结实实地与阿尔秃斯万户碰撞了一回,血流成河的景象提前预演。
而雷瑾手下最精锐的近身护卫战死三分之二,编配给独孤岳的铁血营雪獒卫士五百人几乎全员战死,驻成都的铁血营、巡捕营、成都守备军团也在战斗中伤亡不少。 雷瑾借调的各派高手也有相当的伤亡。
直接听命雷瑾,单独调遣的强袭队和猎杀队展现出了令人心寒地血腥杀戮技巧,在何府巷战中如鱼得水,虽然伤亡不可避免,但相比于近卫的伤亡人数,强袭队猎杀队的死亡人数还是可以接受的,而两伙老人帮则占了点便宜,轻伤不计,重伤十一人,无一人死亡。 是情形最好的。
峨眉派由于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的血腥战斗。 伤亡很少。
预谋中地精密刺杀,却无可避免的演变成这等巷战血拼的大阵仗。 无论敌我双方,都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都有点措手不及,伤亡大也就不奇怪了。
面对这么严重的伤亡,雷瑾和魔道六宗都已无心恋战,迅速达成一致约定,单独媾和。
雷瑾允诺魔道六宗安全撤出四川,西北幕府在此期间不作任何袭扰、追击、暗杀的举动,交换条件则是:一是交出所有非魔道六宗门下的内奸名册;二是西北幕府成立官方悬红会馆,发布指定的无偿任务和赏金任务。 魔道六宗必需在三年内为西北幕府完成若干指定的无偿任务。 至于赏金任务则可自由选择,交割完成后,完成任务者即可得到悬红赏金;三,则是在三年内,魔道六宗不得采取针对西北幕府任何官员及其家眷亲戚的暗杀投毒行动。
这些条件大致如此,对魔道六宗来说,不是太难,也不算太丢脸,因此媾和约定自然迅速。
解决了魔道六宗,雷瑾也信守约定,让魔道六宗的人离开,至于张玉、何无欢及他地小姨子黄莺儿(雷瑾这时也明白黄莺儿为什么比较熟悉诗经了),在谈妥几个无关紧要地条件之后,也放他们离开。 杀了这几个人,对雷瑾反而不利,所以从缓和与畸门、东林党的关系而言,放比杀好。 何况放张玉、何无欢轻松离去,纵放他们地条件却无关紧要,这还可在无形中离间张玉与畸门、何无欢与东林党的同门同党之间的关系。 雷瑾的阴险就在此,但张玉、何无欢能够拒绝么?
雷瑾也不怕张玉、何无欢他几个赖帐,想要理直气壮的杀人,赖帐也是一个好借口不是?虽然雷瑾杀这几人,并不需要这样的无聊借口,光是‘报复这次的刺杀’,这个借口已经足够冠冕堂皇了。
但‘大日活佛’苏达那木、‘大鹏王’哈斯巴根以及一干塞外西域的精锐好手,雷瑾只有一个条件,住在四川,明年再说。 他可不想现在放虎归山,给自己的出塞秋猎制造麻烦。 这些塞外高手,回到草原,就如同龙归大海一般,战斗力倍增,现在放他们,简直就是资敌的愚蠢行为。
‘大日活佛’苏达那木、‘大鹏王’哈斯巴根一干人等,眼见雷瑾轻轻松松的就拆散了他们的同盟。 区别对待的阴险狠招,令他们无语问苍天。
虽然形同软禁,但雷瑾也相当照顾他们的‘颜面’,‘聘请’他们充任西北幕府武官学院锦城下院的战阵教官,教授弓马骑射战阵攻守,聘期一年,待遇从优,一年后去留自由选择。
这样的优厚待遇,没有人会死硬不从,因为不从的后果就是死,所以何去何从,完全不需雷瑾饶舌,虽然他们来时抱定了有死而已的决心,但不需要死时,又何妨不死呢?
云板一响,惊动了沉思中的雷瑾。
“侯爷,独孤执政大人求见。 ”
一位女冠前来通禀道。
第三章 红烛影回 世态炎凉(二)
独孤岳步入书房时,饶是他久历世事,仍是吃惊不小。
一个时辰之前,在兵凶战危的杀局当中,独孤岳还不觉得雷瑾身上的邪异,现在面对雷瑾时,却有种颤栗的感觉。
书房中并不冷,但是独孤岳感受到了一种猛烈酷寒、凛冽如刀的无上威势,这是一种心神上的奇异感觉。
此刻的雷瑾,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浑身肌肤,艳如桃花,丽如润玉。 他那双深邃幽亮的眸子,异芒流转,幽紫渗金,看上去非常非常的邪异和妖艳。
独孤岳震撼莫名。
见到雷瑾的第一眼,他就本能地感应到萦绕在雷瑾身上那种让人恐惧战栗的隐约气息,尽管看不见,那种无形冰寒和狂暴杀意,却令他非常的压抑和不自在。
阴冷刺骨的无形威势,狂澜怒潮般不停冲击着独孤岳的心神。
独孤岳虽然不是很清楚雷瑾处在什么状态,却也知道雷瑾肯定不是处在一个正常武者的状态,无论是他心神上的本能感应,还是雷瑾裸露出来的肌肤变化,都非普通常人所应有。
他自是不知,此时的雷瑾虽然稍占上风,压制住了体内凶厉毒力的蔓延和肆虐,但体内的毒质未能拔除,真炁与毒力仍在来回拉锯,争持纠缠。 而若非雷瑾已然尽力敛藏了无俦杀意,努力收摄了精粹厚凝的重重气机。 他根本就不可能靠近这处书房。
青云山宗七杀地‘紫微星煞’,畸门张玉的‘剑炁游丝’,都是极上乘武技心法中的实战法门,十成十的阴损毒辣,一旦被其侵入气脉内腑,即盘踞不去,难以摧化。 销蚀精血,毁损气脉。 诸般威力非同小可,即便心法神妙,能够压制化解,也必是大费周章,一时总难以全部包容化炼。 雷瑾与这两人都有交手争战,自是难免‘紫微星煞’、‘剑炁游丝’暗地里侵入荼毒,但只要有充足的时间。 他有大把度厄妙法、化劫心诀可以应付,或炼化、或吞噬、或摧破、或湮灭,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雷瑾不经意的看了面色难看的独孤岳一眼,知他不明所以,心中忧疑不定,便随口解释两句,说道:“目下,除了所中地各种奇毒之外。 这紫微星煞、剑炁游丝,吾都已成功抑制,不令为害,但炼化吞噬还需时日,先生勿须忧疑就是。 ”
独孤岳在武技上成就不高,也就是弓马骑射的外门功夫。 对这类玄奇秘学仅仅限于听说过地程度,有听没有懂,便也点点头,暂且略过不提。
其实雷瑾现在的邪异形态,并不是雷瑾有意为之。
他体内脏腑诸毒,是魔道六宗精心培练出来的奇毒,专门针对雷氏一族的功法特质,对雷氏族人身上凭借修行‘九天殷雷’等功法心诀而锻炼出来的抗毒耐受力,可以极限度地压低甚至于瓦解。 凡是天道修为以下的雷氏族人,若是不慎中了诸般魔道奇毒。 血崩气散。 精蚀神销,种种凶厄。 那自是大大不妙;就是天道以上修为的雷氏族人,应付这等奇毒地侵蚀腐化也颇为头疼棘手,绝不会有轻松那一回事。 反而雷门世家以外的其他家派宗门,只要是未曾修行过‘九天殷雷’诀等雷氏固有心法的高手,耐受这些魔道奇毒的抗力,相对的也要远超雷氏族人数倍以上。
雷瑾晋身天道,肉身已然历经诸法苦行淬炼,强横早已超乎以前,体内诸般毒质虽然侵蚀攻伐极其凶厉狠毒,他却不需要借助家族中练制的解毒药散,仍然勉力耐受得住,因此并不十分在乎毒力的侵蚀。 况且雷氏家族练制的解毒药散,虽然珍贵无比,却是虎狼之性,虽能解毒却并不怎么对症,解毒之后,后遗症还不是一般地少,等闲不悉心调养个一到数年,难以恢复到全盛状态。
中了这诸般的魔道奇毒,对经历过雷门世家‘兽域修行’的严酷考验,并破关而出的雷瑾,也还要不了命,只要有雷氏解毒药散在手,中的毒再厉害,最多最多也不过是令他散功毁脉,彻底成为废人而已,何况他已修入天道,迈过了修行路上最难逾越的一道门槛,奠定了稳固地天道基石,即使气脉全毁,脏腑移位,也不难另辟蹊径,重修心法。 所谓天道之秘,不过是性命修行的程度,已经凝练厚实,强横坚韧,面临诸般种种凶厄侵害,千磨万击还坚韧,耐得反复摧折残毁而已,只是初步具备了向玄通微妙精粹纯一的天人之界勇猛进军的资格罢了。
但现在又加上了七杀的‘紫微星煞’,张玉的‘剑炁游丝’盘踞气穴之后,情况稍稍有些不同,诸般伤毒、种种异炁相辅相生,凶威大炽,在雷瑾气脉内腑中翻江倒海,却极大的激发了邪宗无上心法‘邪帝无上’的潜力,根本不用雷瑾凝聚心神着意催动,便已全力运行。
悄然侵入并盘踞于雷瑾周身气穴中的‘剑炁游丝’,因与雷瑾强行修成的残缺版‘阴符握奇’法诀同源,逐步吸纳吞噬,问题并不大;但七杀以‘青云炁’感应紫微垣七杀煞星,引星辰天罡入体,苦行炼就地‘紫微星煞’,其质诡变莫测,雷瑾一时也难以炼化吞噬。
而雷瑾地天道修为却是以家传的‘九天殷雷’真诀为根基,以‘邪帝无上’心法统摄驾驭其他所有参修心法地自创法门。 这等法门将多达数种以上的上乘心法,在气脉中混沌同运,相生相成,随心变化,威力莫测,最适合雷瑾自身的修行。 因之这居于统摄地位的‘邪帝无上’心法一动,同时参修地其他心法也相继发动。 运转不休。
所谓‘成之于内,形诸于外’,雷瑾这也便表现出种种运行‘邪帝无上’‘阴符握奇’等心法时必然的‘妖艳’状态,异常邪诡。
独孤岳原本有些瓜田李下无以自清的惶惶不安,见经此突然变故之后,雷瑾现下仍然是袒胸露腹,毫无一点要冠冕整齐以会客的意思。 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倚靠在榻上,一点儿也没把刺杀的事放在心上。 还有闲心给他解说因由,言语间似乎并没有怪罪于他的意思。 知是雷瑾完全没把他当外人对待,这时倒也安心不少,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独孤岳明知此事之后,他自己这个‘执政’地位置,肯定是要易人来坐了。 但只要他在雷瑾心目中仍有地位,这‘执政’的头衔,其实是完全不打紧地。 彼此都是聪明人,独孤岳当然知道今晚满城骚动,声势不小,这事已经闹大了,就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 与其让碍于情面的主家雷瑾难开口,不如自己主动辞官不做。 揽下所有的罪错责任,退一步海阔天空,此其时也。
等雷瑾吩咐左右看坐,独孤岳在矮榻一侧的锦墩上坐定,啜了一口茶水之后,简要的禀报了一下成都内城骚动之后诸般安民除奸的善后事宜。 便拿出他来之前事先写好的辞官文书呈递上去。
雷瑾扫了一眼,顺手放到一边,微微笑道:“先生乃开创之士,非局促之人也,天下之大,从来不会缺少先生地用武之地。 四川政务,如今已上正轨,先生这个执政,不当也罢了,本侯简选他人就是。
今秋射猎。 屯兵塞外。 急需先生大才匡助呐。 兵法云:‘战胜攻取,不修其功者。 凶。 ’此次秋猎若能力战得手,占得些许疆土,诸般繁剧政务,设官分职,建城筑堡,置驿传邮,善后修好,安民抚治,文伐武慑,化他为我,在在需得力之人总筹提调。 他人本侯不甚放心,先生万勿推辞。
塞北若溃,转锋西域时,还得借重先生啦,哈哈,且随本侯在军府上行走干办吧。 ”
“侯爷有命,仆自当效命前驱。 ”独孤岳从容而笑,雷瑾这个主家显然深悉他的抱负和才能,所以根本不用什么官位利禄许愿,就是给他一片能施展手脚的天地,让他从容自如的翻云覆雨,让他毫不留恋的激流引退,实则这才是无可估量的利益。 雷瑾对西北官僚架构,对自己掌控局势的能力有信心,并不担心他反客为主,自立门户。
独孤岳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就是右参议何健大人的遗孀北氏恭人欲求见侯爷,不知侯爷可愿见她?”
知道雷瑾脾性,独孤岳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唔,何健已经证实死了?”雷瑾挑了挑眉尖,问道。
“是。 就在何府翰墨阁地秘室里,已经找到尸体。 仵作验了尸首,说有些怪异,不象是他杀或是服毒自尽,倒象是自行兵解。 ”独孤岳说道,有些惋惜。 何健才干精明,是个人才,这么死了总觉有点可惜。
雷瑾并不在乎何健以前的贪酷名声,这年头,朝廷上下鲜有不贪的官吏,以前贪不贪的他管不着,但只要在他西北幕府帐下,自有森严军法伺候,新订问刑条例备着,军府大断事官、长史府刑法曹、审理院、监察院都不是吃素的衙门。
只不过,何键此人显然相当被独孤岳看重,而且行事又多少让雷瑾有些好奇,这么一死,断了线索,雷瑾也无可如何。
“你说这何参议是兵解?”猛然想起来,这何健的妻妾个个迥异于常,雷瑾便随口问道。
不待独孤岳回答,雷瑾笑道:“难道他修行了丹鼎之道?”
“这个——卑职却是不知,只是何健地表字中乾,又自号知易子,想来他对长生修行之道比较在意。 ”
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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