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尚未交手,不知底细深浅。 近卫们仍然多多少少有些感觉,那些警戒巡逻的青衣武士,纯以修为功行而言,恐怕比起先前遭遇的天衣教外堂六卫中人要强悍得多,至少是比他们刚刚残灭的‘虎卫左掖’要强横得多。 如果这种感觉成立,他们怀疑,先前的厮杀恶斗。 恐怕仅是活动筋骨的程度……
扈从雷瑾的近卫感觉有些唇干舌燥,这是血行加速以致焦渴地幻象。 他们临战而惧,心绪不免紧张和兴奋,但终究是久经杀场的铁血锐士,都能技巧而精细地控制自己地情绪,迅速调整,冷静面对。
雷瑾清晰的感知着一切,为近卫的表现感到欣慰。 这才是可以依靠的实力。
“蒹葭坞”是天衣教极其重要的秘窟巢穴,其背侧方向是深挖疏竣的河流,绕墙而过,那河水之中有没有设下狠毒‘机关’或者什么毒物暂且不得而知,但仅此一条河道以及河岸边的泥沼陷地就不是一般人可以靠近窥伺地。
事实上,距离“蒹葭坞”高墙之外,河岸这边数百步的泥沼之内,很是布置了不少天然和人为的陷阱。 在陷阱之间则还布设有大量的毒坑,分布于泥沼之中——那却是脱胎演化于苗疆巫门峒寨的‘蛊禁之法’。 原本在苗民、瑶民的峒寨,‘蛊禁’多布放于祭神祭祖的禁地,其所用毒虫毒物也自然狠毒异常,但人力、财力、物力的耗费也很大,家底子不厚地苗疆峒寨是绝对负担不起的——天衣教在自身巢穴的隐秘和守备上。 所花的心血,显然不在小。
苗疆‘蛊禁之法’,移用于这种芦苇泥沼,自然有不少先天限制,布置的人也只能因地制宜而有所变化。 而且这等‘蛊禁’,对大军压境是没有什么妨碍作用的,只能威慑和阻遏普通人接近,或者防止被少量江湖人轻易侵入‘蒹葭坞’地中枢要地。 若是大军围剿此处,炮火轰鸣,箭如雨下。 再肆无忌惮的放起火来。 那是“蒹葭坞”的力量怎么都没有办法应付的。
雷瑾在扈从簇拥下,一边在芦苇深丛里摸索疾行。 一边遥遥细观蒹葭坞内的情形。
精神念力如罗网般向着蒹葭坞延伸笼罩,一点一滴的声息动静在“大圆满心镜”之上玄妙的映射,恍若大千世界俱在方寸之间观照无隐,巨细无遗,而且呼应着雷瑾心意的每一点细微变化,应机而变。
远远近近的声音,组成繁复精彩的世界;浓浓淡淡地气味,镌刻着层次丰富地讯息;光与影的变化,亦足以将那蒹葭坞中地动静泄露无遗;轻风流动,气机波动,被踩倒的芦苇和杂草,被拨开的灌木,被折断的树枝,泥沼中留下的杂乱痕迹,一一俱现于“心镜”之中,了然通透,毕呈于前。
玄妙无形的精神念力感应观照,刹那间扫过蒹葭坞内外。
前方芦苇丛中,一具死尸横卧,却是离那河道不远。
众人眼力犀利,都是一眼便知要害——锋刃迅疾而准确地掠过,便将死尸的咽喉全部切断。 看那死尸面孔扭曲而狰狞,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地上斑斑点点,却也是很不甘心啦。
从芦苇中遗留的一些迹象来看,这具死尸是从蒹葭坞翻墙逃跑,被人追及,格杀于此。 死亡,就在片刻之前——这一点对于经常处于生死危机中的人来说,太容易判断了。
先行突前哨探的斥候尖兵尚未回报,在雷瑾的感应中,却另有两个人穿越满布陷阱的泥沼芦苇丛,正向着他们这边飞速接近,另外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声音,随着某种简单奇妙的音律节拍,已经随风先至,幽幽回响于沉沉天幕之下。
其他人亦对有人接近有所感应,不过那过耳如风,却偏是耳熟能详的音律节拍贯入耳鼓,都一下子明白过来,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松弛——平虏军的斥候谍哨常用特制的“风哨”发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或者是用于袍泽之间彼此联络传讯;又或者是在夜暗及山林中战斗之时,用于识别敌我——总之,向着雷瑾一行迎面奔来的两个人。 同样也是雷瑾地人,他们,只是另外一路罢了。
蒹葭坞里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心里都有疑问——到现在已经看出来了,‘蒹葭坞’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厮杀场面,而那两个‘自己人’无论怎么看也是从‘蒹葭坞’赶过来的。 那么,在此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雷瑾等人面前的两位“自己人”。 一个是相貌平庸的老头,头发花白。 另外一位则是相貌平凡的中年黄脸汉子。
两个人的胸前都钉缀着一枚小巧而不引人注目地金质‘虎头’章——这是军府资深的‘金虎’级秘谍才能佩带地身分章。
两个人在被近卫截停下来之后,都很配合地出示了腰牌和勘合,因此这两名秘谍很快被带到雷瑾的面前。
两名秘谍带来的最新消息却让雷瑾亦喜亦忧。
对‘蒹葭坞’的全盘谋划,除了直接负责筹算擘画此次行动的几名心腹谋士,也就只有雷瑾完全掌握所有的谋划步骤和完整的行动细节,其他人都只知道各自所负责地那一块,对全盘形势并不清楚。
此次针对‘蒹葭坞’的营救谋划。 雷瑾几乎调动了他可以调动的多种人脉和力量,事先的推演筹算,亦进行过多次,设想过多种意外情况,准备了很多应急的预案,譬如因意外误期不至,又或者某一路人马被敌方阻击而不能及时对友邻予以策应支援,在遭遇如此等等的不利情形时。 都事先准备了应变之法。
但事先的筹算推演,不管如何的完美,与现实之间总会存在某些巨大地差距。
秘谍带来的最新消息是,对‘蒹葭坞’的包围封锁,乃至最后的占领,大体上与事先的筹算谋划相符。 除雷瑾一行人被‘山海阁’半道突袭这一意外事件之外。 此次对‘蒹葭坞’的封锁和进攻还算顺利,没有遭遇太大地抵抗和还击——先期渗透的秘谍斥候中,有好几位毒术高手。 他们在蒹葭坞的水源和厨房中下了好几种诡异的毒物,这些毒物要么可以潜伏很长时间,延时多日始行发作;要么只有在接触到某些特定药物的时候才会转化出毒力,显出毒性来。 也就是说,当雷瑾的诸路人马在发起进攻之前,悄悄将毒物融进水源当中和燃放“特制毒香”,以毒引毒,彻底引发人体内原本潜伏的毒性。 到那时。 ‘蒹葭坞’中的很多人被毒力侵袭。 要么软麻无力真气焕散,要么昏睡不醒束手就擒。 抵抗实力在短时间内将为之锐减,如此自可手到擒来。 这种下毒之法,以有心算无心,原本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精通毒药暗器轻功**等术法的江湖‘下五门’中人,使用这些法门原就熟手得很。 只是象雷瑾方面,如此这般地大手笔大规模使用毒药,却也是从未有过之事。 在对付“蒹葭坞”之前,雷瑾方面也仅在突袭巫山‘神女宫’和‘高唐观’一役中,大规模的使用过毒药,且收到过兵不血刃地奇效,因此一用再用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然,非要追溯源头地话,却又主要是因为平虏军的南征大军,曾经在云南战事中吃过蛮夷土官地大亏,对南疆蛮夷巫师的毒术威力,印象极为深刻,秉承‘敌有我有’的法则,平虏军事后检讨加以仿效也就顺理成章了。
用毒制敌,固然是兵不血刃骇人听闻,但挂一漏万,难免也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 秘谍带来的坏消息就是,天衣教的高层首脑人物,也许是功力高深,又或者拥有抗毒之能,能够耐受毒药侵袭,居然被她们察觉不对,在攻击发起之前,就已经抢先一步从秘道外逃,且已经逃出了‘蒹葭坞’,并突破两层预设封锁的围困阻截,目前正在追击——先前的旗花烟火,就是‘蒹葭坞’正面第一层封锁圈,发出的告警讯号。
“蒹葭坞”已经被己方初步控制,当然值得高兴,但天衣教的高层首脑破围逃遁,却又让雷瑾愁眉微锁——部署如此缜密的封锁包围,费时费力之极,若还让天衣教的高层首脑挣开金锁走蛟龙,这次行动那可就亏大了,而且雷瑾也实在没有时间奔波江南。 到处去追索天衣教的下落了。
不过,既然部属已经初步控制了‘蒹葭坞’,也就再没必要潜踪匿行,雷瑾因此便命令秘谍在前引路,入主‘蒹葭坞’。
甫一踏足‘蒹葭坞’,无论是雷瑾,还是雷瑾身边地近卫。 眼中精芒骤盛,眉头耸动。 蒹葭坞防卫机关的毒辣和阴狠,即使以雷瑾的见识也要惊叹。
虽然说,攻占此坞,并没有遭到‘蒹葭坞’方面太大的抵抗,但是地面和墙上的血迹表明,起初遭遇到的抵抗,实际上还是相当激烈的。
雷瑾嗅了嗅不算浓烈地血腥。 若有所思,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啦。
看起来“蒹葭坞”中许多机关削器都尚未来得及发动,否则进攻一方的伤亡势必难以控制,英勇地战士若是依靠强攻冲进来,大概也只能象蚂蚁一般被那些机关削器碾压致死。 现下那些机关虽然未能发动,但内行人仍然可以想见其狠毒之处,人落到那些机关陷阱里。 怕是非死即残也。
还有那些安装得相当隐蔽的钢丝网,可将侵入者可能腾挪的空间余地压缩到极小,一旦被逼入那种地方,原本表面上看去是活路的地方,也可能转眼即变成死地,再配合火器之类。 侵入者必无侥幸可言!
若是使用火油,譬如边军使用的火筒、火球、毒烟球等纵火纵毒之类的军械,光是烧将起来的熊熊烈火,也能将铁人熔成铁水了。
扈从雷瑾地近卫,眼力都很高明,只靠着眼前看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不难联想推理出‘蒹葭坞’中诸般凶险机关所在。
只要一想到,人不死,火不灭,沾身不熄。 火舌升腾。 四处窜动的凄惨状况,适已足以骇人。
在战场上。 体无完肤,浑身浴血不算什么,但若是火海四面合围,再是勇武善战的人,但凡被火沾身,即只能在烈火炙烤中惨嚎,最终甚至会葬身火海,烧化成灰,那却难免令人一想起来就浑身发冷。
而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在烈焰中灰飞烟灭,却茫然无助的滋味也绝不好受,如此这般,岂不令人且惊且惧哉?
幸好,这些机关削器并未能发挥其困敌御敌杀敌的作用。 机关削器打造得再精妙绝伦,若是没有人主持控制,那其实也不过是一堆毫无用处的东西而已。
每个人地眼中都不由自主的掠过几分庆幸之色。 当然,所有人也都知道,如果不是大规模地使用毒药迷香,而是大军压境,铳炮齐施的话,那却也是同样光景无遗,想来这些机关削器怎能抵御炮火之威?最终却也只能玉石俱焚了——但投鼠忌器之际,大军压境其实并不适合,而与毒药、**的大规模使用配合起来,双管齐下,无疑是最可选择的法子了。
这次行动看似大张旗鼓,其实非常谨慎,也是早有预谋的。
筹算精细,一击中地,正是谋定而后动,才能收获甜美的果实。
所以,雷瑾一行才能鸠占鹊巢,进驻于‘蒹葭坞’的中枢‘桃花宫’。
此次江南杀伐的源头之一——那位被‘狼骑团’掳走的‘朱粉楼’妩媚女谍已经成功获救,同时救出的还有扬州水家的水柔小姐,以及雷瑾的义女筱玉儿。 不过,‘水云楼’谢家的小小姐。 却需要采取另外一次行动加以营救——掳掠谢家小姐的是另外一股势力,与天衣教完全无关。 这个,雷瑾地谍探们早已经打探清楚了。
与那位朱粉楼地妩媚女谍见上一面,略致慰问、勉励,尔后再着朱粉楼的江南总管将她秘密领回,诸般种种,都将是下一步地事情,怎么都得等此间事了之后,才能一一着手。 再则,‘朱粉楼’之事,亦属绝密,自然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雷瑾也未便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过于‘重视’当中的某一位,诸般慰问、勉励、赏赐之类的事情,都得抽空而行,且还要秘而不宣。
在扈从和部属都忙于疗伤调息以及清点收缴天衣教诸般图籍典藏之际,雷瑾最为关注的还是天衣教高层首脑地下落。 至于天衣教内堂外堂的一干俘虏和历年蓄积的金珠财货之类,落到雷瑾手中也自有一干手下去清点造册之后,再呈上来一总发落,雷瑾可是不耐烦理会那些繁杂琐事的。
宛如迷宫一般的芦苇荡中,一行轻舟,雁行疾进。
“夫人,只要冲过前面的封锁。 即可脱身,下湖或是进山。 完全可以随机应变。 ”
云鬟雾鬓,肌肤胜雪的天衣教内堂护法仙子‘云妃’花窈娘,恭敬地向天衣教主‘桃花夫人’息妫说道,声如黄莺,委婉可人,自有一股妖媚入骨地韵味,令人心旌摇荡。
‘桃花夫人’息妫蹙着眉。 没有说话,只是莹润如脂玉的肌肤,隐隐透出艳艳晕红,脂凝玉润,艳若桃花,天然一段儿勾瑰摄魄地风流妩媚,再这么着的微蹙着蛾眉,就更添若干娇弱无依的楚楚动人风情。 越发显得**入骨,冶艳灵动。 旁人只怕皆以为这美人绝色,是九天谪仙姑射仙子,偶降凡尘,又哪里能看得出那骨子里的妖娆妩媚?又哪里看得出这一位乃是邪派宗师,媚功已臻不着皮相幻由心转的无相境?
花窈娘却知道桃花夫人此时相当不快。 强敌在突然之间四面合围,不得已弃而出逃,此时对事情之因果源由,却仍然懵然无知,一片茫然——什么时候招惹了如斯强敌?以对方悍然合围的手笔,若是说没有官方势力和权势人物参与其中,天衣教一帮高层首脑是绝然不会相信的。 问题是,敌人是谁?又因何一怒而兴师?
秋夜寒凉,冷风刺骨,两名侍从拿过石青刻丝银鼠斗篷。 服侍‘桃花夫人’息妫披上。 情况固然紧急。 却也没到亡命奔逃地份上,桃花夫人娇艳雍容的形象需要维持。 而保暖防寒也是必需。
“可以通过了,前面没有敌人!”
出逃的天衣教一干人,在沉默中桨篙齐下,驾船疾赶,气氛紧张压抑。
这弯弯曲曲的芦苇荡水道,天衣教上自教主‘桃花夫人’息妫、护法仙子、金钗、银环、欲女等教内入室弟子,下自‘郎君’、‘七英’、‘五秀’、‘十豪’、‘八俊’、‘八杰’、‘客卿’之类有一定地位的‘入幕之宾’,都不会迷失方向,他们熟悉芦苇荡中的行船路线,并不会在夜暗中摸错了方向,搞出南辕北辙的笑话。 只是斯时斯地,不在‘蒹葭坞’中花天酒地,却要漏夜奔逃,亦可谓是仓惶凄凉了也。
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稍微注意下水面的情形,就会发现,茫茫地芦苇荡中,水面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正是这种蠕动,使水面轻轻扩散为一圈圈的涟漪,只是夜色沉沉,芦苇荡中更是难以透入天光,一心远遁的人们又怎么有空去注意那些?
对于天衣教而言,现下最好是能遁入湖中,但敌方好大手笔,竟然能调遣水师封锁水陆通道,逼得天衣教诸人不得不改而深入芦苇荡,欲从秘密水道挣脱罗网羁縻,或者下湖,或者进山,以求打破铁笼飞金凤。
船至虾山岩。
噗!
天空中爆起一团灿亮的烟光,十数里之内皆可望见。
“糟!”
灿烂于夜空之上的旗花烟火,此起彼落,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追兵到了,正四面围困上来!
这时候驾船下湖是不明智的,天衣教一行乘坐地都是小船,与湖上的水师战船打水仗,以小博大,那绝对是毫无胜算。
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弃船上岸,从陆路突出包围。
天衣教的男女迅速弃船上岸,夺路硬闯。
一时间,湖上、岸上,无数火把都在移动接近,旗花烟火不断飞上天空,绽放无数银光异彩。
箭雨蝗集。
天衣教大概是被名门正派围剿得多了,虽然是顶着横飞的箭矢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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