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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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5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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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呵呵,正额之外,复有私派;正饷之内,复有加耗;这种事又不是只有顾家的地盘独有,象辽东边外那些沦陷于建虏手中的州县边堡,建虏就连‘预征’田赋这样的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不少地方的建虏贼酋直接派兵搜括抢粮,能给一个加派‘草豆’的名义,都算是客气的,亏得那帮腆颜事敌的汉奸们还有脸宣扬‘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呸。

哼,哼,这升斗小民啊——不管在哪里都是牛马,终是难免剥削之苦,难逃被人鱼肉宰割的宿命,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今难变啊。

呃——不是说道穷则思变,变则通么?但愿天下早日太平,百姓能少受点苦吧。”雷大通苦笑叹息,说道:“还是先把那边要的东西准备齐再说。说起这天下大势,可不是你我两人有能力翻转的!——这么着吧,明儿赶早,咱亲自带人去会会那帮子老醯儿。”

就在乌鸦、黑牛两个,老醯儿长老西儿短的算计着怎么跟山西商帮谈下一笔生意的同时,洛阳城东的山西会馆内,以丝绸锦缎生意为主、同时捎带着做裘服皮货生意的山西籍大商客卢灵宝正为一事烦恼,自个儿在居室里叉手蹀躞,默然思虑,苦无良策。

卢灵宝做这行丝绸锦缎皮货生意不下十年,虽说现在天下纷乱,兵匪不断,毕竟帝国两京和江南一带依旧纸醉金迷笙歌不绝,丝绸锦缎还是大有销路的,他也有的是办法将这盘生意维持下去。卢氏在洛阳雇下的货栈,锦绣毡罽,积如丘巄,许多货色都不缺少,毕竟西北平虏侯治下,盛产生丝、羊毛、蜀锦、细褐、毛褐、毛毡、皮货等,上品的蜀锦、细褐、裘皮是京师权豪富贵之家争购的货物,而生丝、羊毛、毛褐、毛毡也有大用,不仅北直隶的绸缎织坊、毛纺商家需求甚殷,京师、山西、大同、宣府、蓟镇的军旅也多方收储,其中利钱甚厚,就是将之贩去辽东边地也大有利市,否则卢灵宝也不会甘冒奇险,在‘流寇’横天军盘踞的根本之地设立货栈,收买各色锦绣毡罽和织纺原料了。

但眼下却有一件让他挠头不已的事情,不太好办。前日从京师传来急讯,道是京师宫廷有意在立冬之前购入大量上品羊绒细褐,卢氏族人要他从现在开始就近设法搜购,秘运京师以求厚利。卢灵宝的货栈中虽然已经收储了一些羊绒细褐,但数量远远不够,这个时候他却如何‘设处’(设法处理)?就算西北是羊绒褐的产地,现在也未必能筹措到足够数量,这会儿又不是出产羊绒旺季,以他的人脉之广,也很觉难办,商机在前而没货可供是很让人头疼的。

羊绒褐,以西北兰州独盛,又名‘兰绒’,享有盛名,其平纹者如丝绸一般滑腻,其斜纹者如绵缎一般厚实,价格昂贵不下于上上品的川中蜀锦、南京云锦、苏杭丝绣,向来都是大家巨室所素喜之物。另外秦州的‘秦安褐’也是海内驰名。但不管是兰州的绒褐,还是秦州(天水)的‘秦安褐’,卢灵宝手上都没有多少存货,而他遍访洛阳的山西同乡,只勉强凑到了一些,杯水车薪,数量仍然远远不够,这可让卢灵宝犯了难——作为籍贯山西的晋商一员,背靠着整个山西商帮的庞大人脉,眼下都无法可想,他还能指望谁?难道只能眼看着送到嘴边的肥肉垂涎,却不能吃下?

其实距离京畿很近的天津一带,近年毛毡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数量也挺多,每年出产毡罽毛褐也不算少,其中甚至有半数返销西北,但类似‘兰绒’、‘秦安褐’这样的上上品细褐,天津暂时也没有几家毡坊能够织造,数量根本无法支应京畿权贵们的庞大需索,还得客商们千辛万苦从西北、从南京等处贩运抵京。宫廷往年对上品绒褐的需求本来不算太大,这次突然要这么大量的一批绒褐,京畿各家绸缎庄商号肯定是一时难以供应齐全的,而消息灵通的山西商帮无疑再一次走在了同行的前面,只要他们能够及时筹措到足够的货源,大赚一笔那是肯定的。

也许是宫中贵人有什么新的喜好流行?

卢灵宝想着。

飞身前冲,一打一戳。

非常枯燥的重复着扎枪着法,一条鸭嘴枪势挟风雷,枪影来去。

章莼一早就已起身,在自家院子里一板一眼的练习‘六步架’和其他诸般刀枪技艺,等他终于操练完毕时,已经是一身大汗。

已经年过四十的‘虎贲猛士’章莼,当年以充军苦役发配罪囚的身份选拔进‘护卫亲军’的时候,还是三十多岁。跟随平虏侯多年,章莼身经百战,转战杀戮,四方征讨,生生从昔日的缙绅膏粱子弟磨练成铁血猛士。有道是‘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章莼因在西域的桃里寺之役中瘸了左腿,再上不得战场。因为是曾为雷瑾挡过流矢的带刀近卫,忠诚可靠,就被留在了平虏侯府上当个闲差,做事关领月饷,仍领‘虎贲猛士’的公士爵田和宅院。

章莼现在今非昔比,家里两个小子,一个已经在军中供职,一个也在平虏侯府执役,其他儿女则年岁未足,其中也有两个见在平虏侯府直隶的少年营中,备选侯府侍从。章莼自己名下有田庄、牧场、山林、矿坑,手里攥着‘官田地股’、实物债券、官办商社的‘股契’等等分红来钱稳当的票券,又在几个退役袍泽合伙的商号中有银股,每年贩运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等交易缯帛罗绮,贩运蜜蜡、麝脐、毛褐、原羚角、硇砂、柴胡、巫蓉、红花(草木染料)、蓝草(草木染料)、翎毛等交易香药、瓷、漆器、姜桂等货物,眼下的章家可谓沃野千里,谷稼殷积,矿产富饶,牛马衔尾,羊群塞道,算得上半生辛苦,老来富而且贵,多子多福了。

每日里到跟前奉承的人当然不少,但多年出生入死,积习难改,虽然瘸了腿,章莼现在还是坚持每日习练枪棒弓铳等技艺,勤于打熬身体的习惯,风雨无辍,当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身在战场上磨练得炉火纯青的杀人技倒是不曾有丝毫撂下。

放下手中的鸭嘴枪,看看天色近午,章莼收枪歇了一会,自去梳洗更衣。等在家吃了午饭,他就得去平虏侯府上轮直当差了。

虽然署气未消,河中府的气候也算不上有多炎热,就是富豪权贵人家也不用着意去找凉爽地方避暑,尽可过得日子。在这个时节的中午边,章莼最爱吃个凉面条。

所谓‘凉面条’,章莼的家乡人也说成是‘蒜面条’,做起来简单的很。

首先就是剥几个大蒜球,扔到擂臼里,挖上几勺盐,掰上一疙瘩生姜,使劲擂成一团泥,兑上几滴花椒水,浇上醋,加上辣子油,一搅和,又酸又辣又麻的蒜汁就做好了。

擀好白面条备用,当然也可以是番薯面条、豆子面条,随各人口味

等水一开就下面条,等到面条漂起来,就把摘好洗净的蔬菜叶儿扔到锅里,淖一下水就熄火。笊篱捞起面条,用井拔凉的井水过上两遍,凉面条倾在大碗里,浇上蒜汁,就可以开吃了。

厨灶上还给章莼‘老爷’配上了凉菜,黄瓜丝撒些芥辣末,摊鸡蛋皮切丝儿,还有大碗的熟驴肉、卤猪肠。

章莼吃起来真是咸香开胃,淋漓尽致,稀里哗啦连吃两大碗凉面条,这便心满意足,牵了马出门上直去也。

平虏侯在西北的别馆、别业虽多,但当下真正号令西北的军政中枢不外乎武威的平虏堡、关中的长安直隶府和西域的河中直隶府三处。武威的平虏堡,虽是雷瑾起家之地,但囿于地理形势的限制,到如今其实已经难堪总揽西北之重任,担着一个名义而已,其在西北政治中的地位早就悄然降低,倒是不少官方半官方背景的学馆、学社、学校在这里设立了分支;长安作为西北官民默认的‘陪都’之一,一向就是西北幕府在东面的军政中心,而河中府虽然也只是‘陪都’之一,则因平虏侯行辕的缘故,在事实上成为整个西北的中枢。

西北的印书馆、通译馆、弘文馆、博物馆、儒学馆、历法局、算学馆、农学馆、百工学馆、商学馆、歧黄医道馆、书画学馆、琴棋学社、数学社等官方衙署和官方半官方背景的学社、学舍,在河中府也都有分支设立;而西北的许多官办学校,譬如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吏士学校、锐士学校、火炮学校、通事学堂、齐民学堂、天工学堂、善贾商学堂等等,也都在河中府开办了分支的学舍。

说起来,因为某几位西洋传教士的上书建言,以及平虏侯一贯倡言而化之’,所以西北治下象印书馆、通译馆、弘文馆、博物馆等衙署、学社,各类官办学校附设的‘某某藏书楼’、‘某某书院’、斋’、‘经纶阁’、‘库’之类,以及佛道等各宗教寺院宫观的‘藏经阁’、‘经堂’、‘僧院’、‘佛学院’、‘道藏学院’、‘经学院’,其中的大部分藏书,想外借或者借抄藏书者一直以来都只需要缴纳押金和适当支付一些钱钞就可借出书籍,与别处藏书楼非亲朋故旧门生子弟登门概不外借藏书的做法,大不相同。

不过也有例外,章莼当差轮直的平虏侯府隶下‘明堂’‘图籍所’,其中藏书就一概不许外借,但亦允许侯府以外的各色人等,在侯府指定的处所中交纳一点银钱阅看藏书,只是不许私藏带走。

平虏侯府设立的‘明堂’所属‘图籍所’,包括了上楼’、‘澹水观’、‘石台’、‘守藏室’以及‘抄书阁’ 等处,象章莼这样的执役人等,应在‘图籍所’各处轮转。这个月,章莼轮班,就是在‘抄书阁’当直了,这也就纯粹是个闲差,而且一天有三班,每班两个时辰,事情也不多,反正到时辰换班就是了,所以章莼是吃了午饭才到抄书阁上直。

‘抄书阁’,名字很直白粗陋——图籍所的藏书向不外借,却是允许自备纸笔现场抄写,凡是自己抄写的纸张是可以带走的——抄书阁就是让人抄写藏书的场所,大概有点非抄不能读也’的意思在里头,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读书人。如果家境贫寒之士来这里看书,又愿意为图籍所抄写任意一卷书籍,也可充抵其一月借阅之费,所用纸笔墨砚灯油之类还可免费;当然抄写书籍,必须使用正楷、行楷、隶、台阁(官用楷书字体)、北碑(魏碑)的‘小字’,书法端正合式,须有相当水准;如果抄写的书籍,字迹端正合式又无字句错讹,书法在水准以上,‘图籍所’就会予以收藏;若是抄写字迹达不到要求的水准,也自有去处,比如将这些书赐予‘义学’,却也不消多说。

不想自己抄写书籍的话,在抄书阁也可以请人代抄书籍,在给付抄写人钱钞之外,纸笔墨砚之类也要自备或者出钱在‘抄书阁’这里买。

章莼还知道,在警备森严的侯府‘内记室’,还有一种‘秘阁图书’,据说那里边的档案图籍皆属西北幕府和平虏侯府的机密,即便是未盖黑色或者红色鹰头印章的秘密文牍,也至少得十年以后,才会有一线机会对外解密。即便这样,一般寻常百姓也没机会看到,机密嘛!反倒是‘图籍所’这里的书籍,因为不涉机密,除了在籍官奴隶之外,一般的平民,甚至某些大族巨室的奴婢仆从,只要自己识得文字的,也一样可以到这里借阅书籍,限制很少,因此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纷至沓来,品流比较杂乱。

在‘图籍所’这里当差的人,做事就得担着几分小心,谨慎的注意着某些可能值得注意的人,也算是一个耳报神吧。当然愿意到这里看书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心读书上进的人,能够让图籍所的人悄悄记上一笔,那也是他们的运气,这也是一种资历,说不定哪天就能让他们因此而直上青云。

章莼与同僚换班完毕后,依着向来的习惯,吩咐手下做事的‘试官吏’守在抄书阁的签押房,自带着跟前使唤的两个小厮在阁里四下巡视一番。

‘抄书阁’与图籍所所属的其他楼阁屋宇一样,完全是砖石构造,没有使用一根木头,这是出于防范水火灾害的需要。整个抄书阁看起来就象一座三层高的坚固堡垒,虽然土木营造大师已经尽量建造得美观,但仍然给人以一种森然厚实的压迫感——在久经战阵的章莼眼中,图籍所就是一处巨大的堡垒,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依托它的坚固厚实,抗击数倍于己方的敌军。

一层一层的各处细细查看,章莼就好象老猫一般,行走间点尘不惊,举步时悄无声息,而他身边使唤的小厮,也跟了他两年,纵跃飞腾术已经练到了相当火候,行动之间也是落靴无声。

转到二层的乙字大房,章莼本想走进去看一眼,不合听到隔邻的丁字大房内正有两个人刻意压低声音,悄悄说着闲谈——贴砖包铁皮的房门在白天都是敞开的,章莼又耳识敏锐,那丁字房中之人虽是小声的说话,也难避开他的耳朵。

“啊,那个人也会读《中庸》、《大学》这样的书 ?'87book'”一个妩媚的女声,以大为惊奇的语气追问着她的同伴。

“是真的。”一个清冷的女声小声答道,“呐,你看这本手抄的《〈中庸〉义理新探》,扉页上有‘幽篁里主人’‘著作’等字样,就是那个人的别号,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后面书跋上先后留了名号‘恭录’、‘敬录’的就有十余人,我手上这本其实已经是副本的副本,是籍贯陕西兰州府的一个叫‘黄泰’的吏士,转抄出来的副本,他在书跋中隐晦暗示了‘幽篁里主人’的真正身份,大概是不会错的。这个黄泰,原先的身份是税务巡检局侦缉处稽查队的密探头目,已经得到证实了。”

倏然止步的章莼,这时就听到了细微的‘沙沙’之声,显然是其中一人在快速翻动书页。

稍顷,那个妩媚的女声轻声说道:“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这哪是对儒学义理的探究啊,嗯,—至少不全是。

……你看这里,这段,不仅涉及了形而上的深奥理法,其间更是深入浅出细述了吐纳养气入手的诀窍,锤炼心灵元神的法门,这一节还叙述了种种修养心得和修行次第,阐幽发微,这,这简直就是一部秘传心法,道德开示嘛。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儒学,在他的注解之下,完全变了味道。呵,程、朱之流,如果能死而复生,怕也会目瞪口呆,气个半死吧?”

“《〈中庸〉义理新探》?”章莼已经想起那是一本什么书了,因为他不仅精研熟读过这本书,而且家里也收藏有这本书的手抄副本。

他心里嘿嘿一笑,技击武艺这东西,本质上还是靠身体练出来,靠脑子悟出来。什么拳谱、剑经、心法、秘笈,那白纸黑字的东西,都只有靠身体力行,功夫一点点练上了身,才算得了真谛正传,光耍嘴皮子是没用的。

如果看了秘籍就能上手的话,还要师傅干什么?普天下人都可以是武学大宗师了。

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有修行技击武艺到了一定的境界层次,再去看那些拳谱、剑经、心诀、秘笈之类的东西才能触类旁通有所进益,否则只是误入歧途罢了。何况各家门派秘技自珍,自家的秘籍往往满纸暗语,隐藏玄机,没有师傅指点关窍,那些个所谓的家传秘籍对外人而言,不说是鬼画符的天书,也该是误人性命的邪书了!

技击武艺的堂奥理法,天下间尽有人肯说与他人知道,但是这技击武艺的修行次第,入手的门径却往往是秘中之密,非至亲至近者,难以得到良师高手的悉心传授和无私指点。

就《〈中庸〉义理新探》这本手抄书而言,这两位女子能够敏锐的发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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