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洲就轻声道:“这话可千万别当着涛哥的面说……涛哥也为难的很,就算是休了,也是他娘啊!不能因为丢脸就不认了吧?”
说起来秀秀还只能算是个没见过世面,还不太懂事的乡下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意识里,只觉着被休了的女人,肯定就是干了天大的坏事了,是再也不敢出来的,因此在看到马氏之后反应才那么大。如今听了弟弟说的话,倒明白了点,忙又点点头:“是啊,在咋也是涛哥的娘。”
原本她是跟着柳絮儿喊柳涛三哥的,如今听弟弟喊了几声涛哥,于是也跟着叫涛哥了。
“所以说涛哥也为难的很,这个女人坏的很……”何忠洲的声音更压低了很多很多,几乎就是耳语一般说悄悄话:“每回来都是跟涛哥要钱,上一次说啥她闺女病了,要涛哥给她十两银子呢!把涛哥气的白着脸在这边,气的都不行了!”
秀秀吓了一跳:“她闺女?是哪个?不是都出嫁了?咋还她掏钱看病?”
“哎呀,这个女的早就改嫁了,这个闺女是和后来的男人生的,才几岁好像……”
“啊?!她咋……真有脸啊,还改嫁?!”
何忠洲翻着白眼:“这有啥不能改嫁的?反正啥样的人配啥样的人!听说嫁的是个二杆子,天天的赌钱,赌输了就找她要,没有就打!生了个闺女,也是天天打的半死。这女人没办法就成天来找涛哥……上次我亲眼见的,那眼圈子乌黑马哈的,看着都吓人!”
“真的?!”秀秀又是鄙视又是恶心的看着外面的那个女人,一看到柳涛和那女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要回来,那女人竟然伸手拉住了柳涛的胳膊,登时也不知道哪来的气,怒气冲冲的道:“讨厌的女人!真不要脸!干啥缠着涛哥?!”
何忠洲在旁边撇着嘴:“涛哥现在有钱,她不缠着才傻呢!”
“涛哥也怪可怜的,咋有个这样的娘。”秀秀又道。
何忠洲重重的点头:“就是!”又想起了什么,赶紧的嘱咐秀秀:“姐,回去了千万别跟家里人说!谁也不能说,絮儿姐也不能说!涛哥不叫说,这女人和絮儿姐家有仇呢,絮儿姐家一听她的名字就来气!”
秀秀忙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不说……别姑姑生了气,把涛哥给赶出去不叫住家里了!”
“那倒不会……不过肯定涛哥也为难,家里人心里也不痛快吧……反正,别说就行了。”
“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章 :就是不给
柳涛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马氏道:“娘,上一次我就和您说清楚了,一个月给你一百文,这是儿子应该孝敬您,赡养您的,除了这一百文,别的就别在找我了,我也不会管。”
马氏穿着件靛蓝的粗布衣裳,袖口手肘部位全都是补丁,一副落魄狼狈的样子,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比前几年看着老了有十几二十岁,双手抓着柳涛的胳膊免得他跑了,正在哀求着:“这次你一定得给我,上一次来了没要到钱,回去了差点被打死!涛,好歹看在我是你娘的份上……”
柳涛只摇头:“不给,就是有也不会给,上次哄我说你做了胎……娘,你在已经是一点都没法叫我相信你了。”
“五两!就在给我五两!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涛,你有那么多钱,给你娘一点能咋?我咋样也是你亲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做人得有良心!你要是不给我……老天爷都要收拾你!”
柳涛冷笑了起来:“娘,既然您要这样说,那我就把话说明白点。你说我的钱给你一点又能咋?你算没有算过这两年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银子走了?三五十文都成了小数目了!从第一次你说你男人腿摔了,不拿钱出来治病就活不了了,从我这里要走了一吊钱那回开始,不是你男人病了,就是你闺女病了,不是这个要死了,就是那个不行了,前前后后我给你总也有十两八两了吧?这么多钱,咋也够花个三五年的吧?您不但没有够,反而还变本加厉!上一次说你闺女病了,急等着钱不然就死了,开口就和我要十两!我这儿又不是摇钱树,想要多少都能拿出来?”
马氏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的看着他道:“你现在是在跟你娘算账?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做人得有良心……”
“娘,这些话你真的是翻来覆去的说,不过我上一次就告诉你了,绝对不会再给你其他的钱了,你家里男人死还是闺女四死,都和我没关系,你男人死了你成了寡妇,那也没关系,愿意回娘家就回娘家,愿意在那个家呆着就呆着,反正我每个月会给你一百文,这些钱应该足够你过日子了。在乡下,就算您不种地不养猪,啥也不干,这些钱也足够你吃喝了,就算是赡养,我也已经是做到了的,多余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在多给。”
马氏真真是又气又急,怒道:“你挣了大钱了,你们全家胡吃海喝山珍海味!你爹那个老不死的还娶了个年轻的,你没良心!挣了钱不给你亲娘,你想去养那个狐狸精?!”
柳涛皱紧了眉头,厌烦至极,冷冷的道:“说啥也没用,每月就是那些钱,不到日子别来拿,来了也没有。其他的话别说了,您要是到现在还觉着自己全都对,我也没话说。”
“不行!今天你一定得给我,不给我,我就不走!”马氏抓着他的胳膊耍赖。
柳涛也不急,也不挣脱,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也不好看,何况马氏咋也是他的娘,为了挣脱再要是弄伤了马氏,柳涛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就在这边耗着。
店里面秀秀和何忠洲全都急了,两人在店里转圈圈,想着咋把柳涛给解救出来。
马氏揪住了柳涛在这边撑了一会儿,看他一点妥协的意思都没有,为了能要到钱,只能自己妥协:“涛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现在过得不容易,要是不拿回去钱,那个死不了的就要打死我……”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这还青着呢!这都是他打的!”
柳涛转开了脸:“娘,您这一套收起来吧,头几年用这招还管用,现在说啥都没用,我是一点不会多给的。”
马氏还准备嚎啕大哭一场,但是一听这话,犹豫了一下,是接着哭当没听见,还是不装了?想想柳涛现在确实不吃自己这一套了,却也装不下去了,这一下就恼羞成怒起来,气的伸手就在柳涛的身上乱打着:“没良心,你没良心!你算啥人?你连你亲娘都不管!你不是个人!你跟着,我要去衙门告你去!你给我等着!”
边骂边打,柳涛就站着不动挨着。秀秀和何忠洲在屋里看到了,急的跺脚,秀秀气的眼泪纷飞的:“她凭啥打人?!她凭啥打人?!”
何忠洲也急的跺脚,只是柳涛曾经叮嘱过他,只要是他娘来了,无论啥事都不要出去,没人管马氏才会走,要是看到有人劝有人管,马氏又要多生是非!
看到姐姐气的既要跑出去,何忠洲急忙的伸手抓住了:“千万不能出去!上一次另一个伙计不知道,跑出去劝,结果被那个女人趁机拉住了,说涛哥不给她钱,就不放开!差点没把人气死……”
秀秀吓得又站住了,只能翻来覆去的骂:“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坏蛋!”
马氏在外面打柳涛,柳涛就挨着,不躲不避,但是要钱就是不给!这两年马氏找到他跟他要了不少的钱走,一直都在骗他,各种理由。柳涛是着实的上了不少得当,这事要是放在别的情况下,只要不是他亲娘,他是肯定不会上那么多当的,可马氏是他亲娘,这个是改变不了的。柳涛前后确实给过不少的钱,然后就发觉,马氏越来越贪婪,以前还隔个一两个月来一次,现在是隔三差五的就来。以前一次只敢要一吊半吊钱,现在一开口就是三五两!
柳涛也不是傻子,开始上当,也是因为马氏是他亲娘,他也看到马氏确实有时候身上带伤,这做儿子的当然心痛,就会给了,可架不住经常来要啊!柳涛要是还看不出来,那还做什么生意啊。
于是就给他娘马氏说好了,以后每个月给一百文钱,这就是固定的,每个月都有,过来拿就行,至于其他的,天塌下来也别找他要钱了!
他给一百文,也是基于他娘的为人,给的太多了,心就越来越大,又开始攀三比四的。甚至拿着钱供那个男人赌博……柳涛凭啥拿钱供那个人赌博?这不是有病么?因此定下了一百文。也下定了决心,马氏就算是来说啥,都不会多给!
而且他也真的这样做了,马氏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跳脚也跳脚了,什么招数都使了,这一次就真的没给。马氏出来的时间长了,也怕回去了挨揍,最后只能放开了柳涛:“你不给我,总有个说法!你等着!”说完了,悻悻然的骂着走了。
柳涛在原地还站了一会儿,看着马氏走的看不到了,这才慢慢的转身,慢慢的走回来。
秀秀和何忠洲看到那马氏终于走了,全都松了口气,柳涛回来了,两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全都缩着脖子蹑手蹑脚的在旁边,怯怯的时不时偷瞧柳涛一眼。
柳涛回来坐下,半天才把这神回了,呼了一口气,转头看见两人吓得怯生生的样子,好笑的道:“没啥,家家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对了,秀秀,这事回去了别和家里人说……”
秀秀忙忙的重重的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说,我绝对不说!”
柳涛看把他们姐弟吓得够呛,不由得苦笑,想了半天,又解释了一句:“我不想叫家里知道,是不希望家里人担心,以前的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以前的烦心事也不少,如今二叔家好不容易过得好了,家里也安安生生的,不想在拿这些事烦他们。”
秀秀忙又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我一定不说!”
连何忠洲都觉着她刻意了,抬头看她叹气:“姐!”
柳涛失笑,对秀秀道:“你也别紧张,那是我娘,不会把我咋样的,这也不是啥不敢叫人知道的事,二叔他们也应该能想到,我娘的为人,肯定会来找我,他们不问,是因为知道我能处理,明白吧?”
秀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能感觉出来,这话的意思,应该是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姑姑和姑父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把涛哥赶走……她松了口气,这才放下了心来:“那就好……涛哥,不过你可不能总给钱,不然惯得毛病了,天天来找你要钱!”
何忠洲慌得忙叫:“姐!”小声埋怨道:“这还用你教?涛哥自然是知道。”
秀秀便‘哦’了一声。
柳涛笑了道:“秀秀说的对,是应该这样,我知道了!”
秀秀这才更松了口气,笑着看了看柳涛,忙去把自己剥的两个阳桃拿来:“涛哥,你也吃点果子,吃了果子心里就好受了。”
柳涛笑着接过来:“谢谢啊。”咬着吃了。
秀秀在旁边也坐下了,这时候已经忘了上午挨训的事,又把自己买的绢花拿出来,一朵一朵对比着看,时不时的给柳涛看看:“好看不?”
柳涛好笑,点头。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有缘故
柳絮儿出门就是找石城,在家的话,秀秀肯定是跟自己在一块儿,石城有啥话也不好说。
来到石城家,丫鬟请进了上房,石城已经迎出来,看到她便道:“具体的没打听出来,不过倒是有点眉目。”
柳絮儿忙问:“什么眉目?”
石城笑着道:“别着急,坐下慢慢说。”
两人进屋,丫鬟上了茶,石城品着茶这才道:“翰林府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了,不过有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败落了,但是家底还在,因此和咱们凤县的大户人家还是保持来往,面上还是一个高门大户。”
柳絮儿点点头:“这我知道,好像是因为宋小姐的二哥出了点啥事?彻底把家底全填进去了?”
石城点头:“对!是她二哥上蹿下跳的在京城官员之间游走,大约是想给他自己谋差事,但是却无意中卷入了朝廷的几派党争中,事情爆发皇上追查,她二哥为了脱离干系,只能上下的打点,几乎是要了翰林府的整个家底。我叫珠宝铺子的掌柜的打听,翰林府确实山穷水尽了,送出来了好几批的珠宝首饰出来卖,开始还是金、宝石一类的,今年拿出来几批,里头都有银的首饰,还有一些皮毛衣服,可见是穷到底了。”
柳絮儿感叹了一句:“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当然啦!不然不会下人都养不起了,全都遣散了,家生子全卖!据说啊,”石城道:“掌柜的也是听一些来铺子买首饰的女眷们背地里说闲话,说翰林府的大少奶奶天天吵吵,嚷嚷着要和离。不过这话不能太信,也许是这帮子爱说闲话的人编出来的。”
柳絮儿忙道:“就是这个大少奶奶!居然把宋小姐给赶出家门了……你说这是啥事啊!就算是咋样,也轮不到你一个媳妇轰小姑子出门吧?”
石城晒然一笑:“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呢!你知道大少奶奶是哪儿的人?”
“哪儿的?”
石城淡淡一笑:“松江府的,父亲是江南织造,和那位布政使司大人家是世交。”
柳絮儿脑海中灵光一闪,看着他纳闷的道:“难道是……不会吧,年岁也差几岁呢吧?”
石城点点头:“内宅的事情我可打听不出来,不过从各种迹象上看,大少奶奶不满宋小姐,应该也是有缘故的……”
柳絮儿厌憎的道:“怎么这样啊,这个大少奶奶可真够恶心的……什么玩意儿!”
石城笑了,虽然事情还不清楚,但是柳絮儿脾气里向来有种嫉恶如仇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倾向于同情弱者,因此自然是第一个反应就把大少奶奶想成是个坏人。
不过柳絮儿心思敏捷,也头脑清楚,即便是倾向于相信谁,但是也绝不盲目。果然地,在说了那一句之后,又问石城:“你觉着这事怎么样?我二哥……你感觉是单单为了帮宋瑶,还是因为对宋瑶有了想法?如果单单为了帮忙,我是肯定不会答应二哥豁出去自己的一辈子幸福的,万一以后要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岂不是耽误了?”
石城想了想,笑着道:“你应该比我了解你二哥啊。”
柳絮儿歪头看着他:“你想说啥?”
石城笑了:“你两个哥哥,说起来都不是冲动的人,你大哥沉稳,啥事考虑的周到,而你二哥……咋说呢,做生意这些年,我是瞧出来了,你二哥开始还就是有点小机灵,聪明一些而已,但是做生意时间长了,已经开始往老奸巨猾的道路上发展了……”
柳絮儿嗤的笑了,倒是点了点头,二哥做生意确实很老道,这跟大哥的老实完全是两码事。
石城笑着道:“你想想,你二哥这样老奸巨猾的人,难道不是任何事情都考虑的清清楚楚的?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事。这事说起来太明显了,你二哥真要是想帮宋瑶,办法多了!可他偏偏就想了个比较复杂的办法……当然,如果你们家人都赞同,就一点不复杂,现在就是因为丈母娘坚决反对,宋瑶身份又和咱们差的有点远,这才显得复杂,”解释了一句,笑着继续道:“你二哥为啥要找这么复杂的办法?肯定是因为心里愿意啊!心里早看中宋瑶的,然后趁着人家落难的时候,来个顺水推舟……”
柳絮儿‘噗嗤’笑了,石城想的和她想的真还差不多,不过她也不愿意石城这样说二哥,便用力推了他一下,嗔道:“你少胡说吧!说的我二哥好像是阴谋算计的宋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