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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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归-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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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医官不阿权贵,在宫中行事极为低调,鲜少为贵人瞧病,平常只默默地在尚药局熬炼分治不同病症的各色药丸,此次接到丹阳公主信件,本是不愿意答应,可知晓求帮助的是五王妃时,竟破格应下。
卢医官这等人愿为五王妃办事,肯应承五王妃的面子。并非是因为温荣容颜绝色在宫中名声颇响,而是卢医官好奇温荣骄人的才华和淡泊的品性。丹阳公主很早就在卢医官面前,夸赞五王妃远胜棋侍诏的棋技。可惜五王妃平日的行事亦低调,又与宫中公主不同,根本不喜欢玩乐,故她从未有幸亲眼见到。今日得见,五王妃的风姿和性情果然未令她失望。
卢医官笑道,“五王妃客气了,小官照丹阳公主吩咐,替五王妃办事,若王妃有用的着小官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官将尽力而为。”
温荣朝卢医官感激地笑了笑,自案几上取过那篓草药,递了一片枝叶至卢医官跟前,“卢医官可知此为何物。”
卢医官不过是瞧了一眼,便说道,“此物乃碣麻籽的茎叶,性温有慢毒,偶尔食之可活血通脉,若长久服用将导致血脉紊乱进而伤及性命。”卢医官顿了顿平静地说道,“皇宫内院的藏书阁里有几部载录宫廷秘闻的典籍,其中有一部涉及药理,故小官求而阅之。典籍内就有记载,前朝后宫曾有妃子用碣麻籽茎叶做暗药,下在已怀龙子妃嫔平日服用的汤药中,如此导致那妃嫔怀胎至五月时不幸小产,更得了失心疯,最后被打入冷宫。”
不想卢医官竟然能看到皇宫藏书阁里的典籍,卢医官的来历怕是不寻常的。温荣叹了口气,“不知者还道那妃嫔是因失去龙子,过于悲痛导致的失心疯,殊不知多是因为害人的暗药。”
前世里温荣亦有滑胎小产的经历,那时**上是绞心挖肠的疼痛,而意识里又有失去孩子的极大痛楚,那痛不欲生的感受,是她迄今为止都能清清楚楚记得的。
卢医官颌首道,“王妃所言极是,妃嫔确实是因为药物和失去胎儿,双重打击才导致的失心疯。对了,不知王妃手上为何会有此草药。”
温荣大致将草药的来历与接下来的打算告诉了卢医官,又问道,“我闻着这茎叶的气味是极淡的,倘若与其它草药同熬,卢医官是否还能闻出进而分辨出有此物呢。”
卢医官嘴角微微上扬,自信满满地说道,“可以,漫说是熬煮的汤药,便是寻常的药丸,小官一闻亦断出都有何草药,二尝能知各药材的用量。若王妃仍有疑虑,可设法取来药渣求证。”
温荣眼睛一亮,卢医官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不愧是丹阳公主极力推荐的高人。温荣满意地说道,“我信得过卢医官。”说罢温荣吩咐绿佩拿来一身,纪王府一等侍婢所着的靛青色窄袖襦裙。
温荣接过叠放襦裙的红木托盘,不好意思地说道,“由于我还无法确定,那临江王府的下人是否真胆敢在三王妃的饭食或汤药里掺碣麻籽枝叶。故还不能暴露了卢医官的身份,相信卢医官会明白其中的缘故。所以得暂时委屈了卢医官,先着这身纪王府婢子的裙服,还请卢医官莫怪我唐突。”
卢医官笑起来,“五王妃果然如丹阳公主所言,无半点架子更不会以势压人。不过是更衣的小事罢了,五王妃何须这般客气。宫里贵人们皆是自扫门前雪,根本不愿管他人瓦上霜,五王妃为他人如此上心,实是难得。”
“我与三王妃、丹阳公主交情匪浅,任谁出事,另两人都不能放任不管的。”温荣感激地笑了笑,亲手将襦裙递于卢医官。
卢医官至侧房更换了襦裙,碧荷又替卢医官绾了两个圆髻,这才一同前往临江王府。
马车在临江王府门前停下。温荣进了临江王府后,抬眼看向通往二进院子的月洞门,那一处是没有熟悉身影了,原先琳娘总是会在月洞门附近的石亭等她了。
琳娘的贴身侍婢春竹在石亭后等候,见到温荣恭敬地说道,“三王妃身子抱恙,几日来皆是卧床歇息。三王妃还说了,她不能亲自过来接五王妃,还请五王妃见谅。”
温荣不以为意地笑道,“三王妃如今有身孕,自是该多休息,倘若真顶着这般大的日头出来等候,我是不敢再来了。”
春竹听言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只紧张地揪着手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幸离双生危

温荣一眼便瞧出了春竹的不妥。;顶;点;小说 x。此时她们正站在石亭后方的青石甬道上,蜿蜒的曲径和葱翠的青竹恰好遮蔽了外人的视线,温荣放低了声音,和善地问道,“春竹可是有何难言之隐,她们三人是我的贴身侍婢,绿佩与碧荷亦是春竹再熟悉不过的了。”
春竹还未张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绿佩连忙上前,递了方帕子于春竹,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春竹感激地看了绿佩一眼,这才哭诉道,“奴婢求五王妃救救我家主子。”
温荣心一沉,“春竹先不要着急,告诉我琳娘出什么事了。”
春竹哽咽道,“自从主子怀了身孕后,精神便一日不如一日,起初还好的,只是情绪反复了些,可这几日却愈发的不济了。甚至开始有下人在背后胡乱说话,说甚主子不是怀孕而是中了魔怔,否则也不至于呆呆愣愣的。现在是迫于王侧妃的管束,那些流言还不曾传将出去。”
温荣蹙眉不解地问道,“难道宫里与谢府都不曾来看过三王妃吗,怎未发现了不妥。”
春竹抽噎了两声,“宫里时不时有遣医官下来,可看诊后皆言无事。三天前谢府的大夫人也过来了,而且三皇子还特意陪主子一道接待了大夫人,可偏偏那日主子精神出奇的好,大夫人只瞧出主子消瘦了,并未见其他不妥,还劝主子在府里莫要使小性子。”
春竹期期地看着温荣,忐忑道,“奴婢听下人说。主子与五王妃交恶了,丹阳公主又在酷暑得了恶寒。所以不会有人再过来陪三王妃,甚至还有声音说这些孽皆是三王妃自己造的。”春竹擦了擦眼泪。“可奴婢知晓三王妃是好人,奴婢自小就跟着主子,若没有主子,奴婢早被人活活打死了,还请五王妃不计前嫌,千万别丢下主子不管。”
说罢春竹就要跪下,温荣打了个眼色,碧荷忙搀扶起春竹。
温荣认真地说道,“春竹不必担心。我不会丢下琳娘不管的,你先带了我去厢房,看看琳娘究竟怎样了。”
温荣心里暗暗自责,是她太过大意,因为琳娘不冷不热的态度,她确实疏远了些,可却未意识到那些人正好趁这时候下手。她、丹阳皆无法时常探望琳娘,王贵妃亦是琅琊王氏的族人,而李奕……思及李奕。温荣周身如置冰窖般寒冷,他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
春竹蹲身谢过温荣,用帕子将面颊上的泪水擦拭干净后,垂首领着温荣等人。径直前往琳娘的厢房。
走至内院长廊,外廊婢子先向屋里通报了一声,春竹这才带着温荣进厢房。温荣吩咐绿佩与碧荷在长廊处守着。莫要让下人随便进来,又令卢医官一人随她进内室。琳娘的贴身侍婢春竹约莫是觉得卢医官眼生。诧异地瞥了卢医官一眼。卢医官倒是处变不惊,朝春竹友善地笑了笑。
还未走进内室。温荣就听到两声纤弱的咳嗽声,心里猛地一沉。温荣虽未学过甚医理,却因其祖母长年咳嗽,故也明白一二,琳娘的咳嗽声与她祖母大不相同,祖母咳嗽声沉闷,医官道祖母是血热气重症难消导致的,需清养,而琳娘的咳嗽声却很飘忽,约莫是中气空亏的缘故。
琳娘身子虚弱至此,就算瞒过谢府,怎可能瞒过宫里替琳娘看诊的医官?
春竹打帘子唤道,“五王妃过来了。”
“荣娘。”琳娘听见声音,就要撑着床榻起身。
温荣赶忙上前扶起琳娘,取了圆枕让琳娘靠着。谢琳娘怔怔地瞧着温荣,目光呆滞茫然,往日的清澈和明亮的双眸早已消失不见了。温荣心里一阵痛,在琳娘的床榻旁坐下,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琳娘忽然紧紧握住温荣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在温荣手腕上掐出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印。春竹看了大惊,就要上前将二人分开,温荣却忍着疼痛朝春竹摆了摆手,未被禁锢的另一只手轻覆在琳娘冰凉的手背上,“琳娘,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手背的温度渐渐浸润到手心,琳娘这才放松下来,略微恢复了些神智,琳娘喃喃自语道,“荣娘,你是不是在怪我,是不是在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后悔了,是太后不肯,不关我事的。荣娘,我昨日肚子会疼,是不是因为我做了坏事,所以上天要惩罚我,让我保不住这个孩子。”
温荣摇了摇头,笑着安慰琳娘道,“琳娘放心,太后对我和五皇子仍旧很好,昨日还命宫婢传话,让我进宫陪她老人家说话了。琳娘从未做过坏事,而孩子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生下来的。”
紧箍着温荣细腕的手指渐渐松开,琳娘又靠回圆枕假寐,不哭不笑一言不发,苍白消瘦的面颊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温荣回头紧张地看着卢医官,卢医官摇摇头,让温荣稍安勿躁。
温荣见琳娘终于平静下来,正在休息,遂起身至紫檀圈椅坐下,向春竹询问道,“琳娘这般光景有几日了。”
春竹郁郁地说道,“约莫四五日了,主子原本精神就不济,府里的老人都说是怀孕的缘故,我们也不甚在意了,可不想五日前,主子忽然开始嗜睡,甚至有几顿午膳也不曾吃。”
温荣正与春竹说着话,琳娘的另一个贴身侍婢春燕端了汤药进来,看见温荣先愣了愣,旋即将汤药放在案几上,再同温荣见了礼,“五王妃终于来了,主子盼了五王妃许多天了。”
春竹吩咐春燕去厨里准备果子和点心,又执了团扇至案几前,准备将汤药扇温了,再伺候琳娘服用。
随着浓郁的药气在厢房里散开,卢医官的眉头越拧越紧,就在温荣准备询问卢医官具体是何情况时,床榻上琳娘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睛,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王妃,你怎么了。”春竹吓的丢下团扇,端起汤药赶至琳娘的身边,“主子,这是厨里刚熬的安胎药,吃了就不会痛了。”
说罢春竹盛起一汤匙棕褐色泛着弥白细粉的汤汁,就要送到琳娘面前时,卢医官低喝道,“住手,你要害死三王妃吗。”
春竹吓的手一抖,汤匙落入汤碗溅起了药汁,药汁滴在绣银丝牡丹的锦衾上,转瞬渗入留下沉沉的颜色。
温荣沉着脸起身,自春竹手里端过药碗,压低了声音道,“安胎药里掺有碣麻茎叶,正因为如此,三王妃才会变成如此光景。”
春竹听了脸色煞白,也顾不上温荣,转头紧张地看向琳娘,哭道,“主子,您怎样了,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晓得会是这样。”
琳娘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表情也狰狞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温荣,“荣娘,救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春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温荣连连叩首,“求五王妃救救主子,求五王妃救救主子。”
温荣亦一脸焦急地看向卢医官,卢医官沉着一张脸上前,捉过琳娘手腕诊脉后又叩诊了三声,旋即自腰间荷囊取出一只玉竹纹的滴珠瓷瓶,倒出一颗石榴籽大小的玉色药丸,抵住琳娘的下颌,将药丸送入琳娘口中,一推一咽。还未待温荣和青竹反应过来,琳娘的神情已慢慢平静下来,原本涣散的双眸亦清亮起来。
温荣执帕子替琳娘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关切地问道,“琳娘可是好些了。”
谢琳娘长喘了一口气,人瘫软在圆枕上,感激地看着温荣。温荣见春竹仍旧满面惊慌地跪在地下,就吩咐春竹去盛碗温水过来,又小心地喂了琳娘两口。
过了好一会儿,琳娘才彻底缓过神来,直起身子,抬手轻握住温荣温软的柔荑,“荣娘,我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做了好长的一场梦,总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根本无法控制情绪和思想。”
温荣面上表情也轻松了下来,舒口气道,“琳娘,没事了,先让卢医官替你好生把把脉。”
琳娘乖巧地点点头,注意到温荣身后跟了一名陌生的侍婢,琳娘疑惑地看着卢医官,惴惴不安地问温荣,“这位是?”
温荣起身将卢医官迎至琳娘的床榻旁,“是丹阳公主自宫里请来的卢医官,这段时日琳娘的精神极差,我和丹阳就思量了要请一名信得过的医官替琳娘看诊,如此才能放下心来。”
琳娘听言笑着看向卢医官,笑容里是满满的感激和信任,卢医官蹲身朝谢琳娘见了礼,在琳娘身边坐下,先才琳娘情况危急,她也未能仔细识脉象。
卢医官半眯着眼,细长的指尖在琳娘的脉搏处滑动,听了好一会儿,卢医官才将琳娘的手放回锦衾内,又向琳娘和春竹询问了几个问题,才朝温荣点了点头。
温荣和琳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朝卢医官焦急问道,“可是有事……”

☆、第一百九十章 还疑近身人

卢医官说道,“三王妃脉象紊乱,孕脉虚浮细滑,有滑胎的征兆。'顶^点^小说''x'。''照脉象来看,三王妃服食碣麻仁茎叶熬成的汤药约莫有一个月了,初始碣麻仁茎叶的服用量较少,故症状不明显,可近几日服用量忽然倍增,好在五王妃发现的及时,倘若再拖上三两日,胎儿是保不住了。”
说罢卢医官看向已经冷凉的安胎汤药,蹙眉摇了摇头,“果然都是下在安胎汤药里的手段。”
才平静了一些的春竹蠕动着煞白的嘴唇,同卢医官说道,“是了,前段时日主子一日才吃一次安胎汤药的,可就在五日前,王贵妃遣来的医官言主子血虚,会影响胎儿,命主子一日服用两剂汤药。就是从那时起,主子的精神和身体每况愈下了。”
恢复神智的琳娘自然明白温荣等人在说何事,攥紧的拳头捏皱了圆枕旁的锦衾,琳娘抿了抿唇,尝试着回忆起她怀孕后的点点滴滴。初始是她自己被王贵妃蛊惑了心神,对温荣产生妒意,王贵妃为了博得太后的喜爱,与她商量后不二日便公开了她怀孕之事。而她的情绪,正是在被众人知晓怀孕后开始起起伏伏,性子更是变得多疑冷淡,还会时不时莫名地产生恐惧感。
琳娘心里有数,这个月里她没少说、没少做那些身不由己,却伤害了荣娘的话和事。
琳娘抬手轻抚上小腹,为了孩子她一定不能垮了,而荣娘的恩德她也还未还。琳娘先向卢医官道了谢,再认真地问道。“卢医官言我的脉象虚浮,若我停止服用那碣麻茎叶。是否还会有危险了。不知先才卢医官予了我何神奇药丸,服用后不但恢复了神智。身子亦清爽了许多,不似以往那般沉重和酸软。”
卢医官也不遮遮掩掩,“是小官在尚药局炼制的清露丸,内含的名贵三草药可解体内小毒,前月三皇子为清除体内余毒,亦有用此三草药熬汤药了。由于这三味药材极名贵,方子亦不能外传,故小官无法详说,还请三王妃见谅。”
说罢卢医官又将玉竹滴珠瓶取出奉于谢琳娘。“瓶内余有五粒清露丸,三王妃自明日起一日一粒,可彻底清散余毒,胎儿亦可保。对了,那安胎药是不能再吃了,五日后小官会重新替三王妃列一个方子,只是三王妃亦要提防府内下人,莫再任由她们于王妃的安胎药里下毒物。”
谢琳娘接过滴珠瓶,向卢医官连连道谢。又吩咐春竹看赏。
卢医官拒绝了谢琳娘的好意,“小官是受丹阳公主与五王妃所托,才来的临江王府,不过是举手之劳。若三王妃真要感谢,还是感谢了丹阳公主与五王妃罢。”
琳娘心头一热,鼻尖微微泛酸。望向温荣的眉眼含了笑意,“荣娘的恩德我是难报答了。之前做的错事,我一定会慢慢弥补的。”
“琳娘亦是被小人暗害罢了。并未做错何事……”温荣正说着话,忽然外廊传来碧荷的声音。
“春燕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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