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脸上,反正公主晕着,倒也不会多疼,只是怕将来会留下疤痕,有损公主玉容啊。”
一听说下针会让女儿破相,许贤妃赶紧阻止:“这可不行,女孩子容貌何其重要,难道就没有旁的法子让她醒过来?”
太医沉思了片刻方说:“有是有,不过要用鸡粪狗血混和童子尿为引配药,给公主灌下去,立时便能见效。”
贤妃一听能不用扎针破相,忙催道:“那还等什么,太医快些写方子,让人去配药。”
太皇太后对太医微微一笑,老人精儿,怪不得能在宫中屹立四十年不倒,稳稳坐着太医院掌院的位置,这一脸的为难,机智的应变,和阴损的药方,可不是一般太医能想出来的。
躺在床上的长秦公主可再也装不下去了。
鸡粪!啊呸!
狗血!妈呀!
童子尿!呕!
长秦公主想都不敢想这几样东西混在一处灌到自己神仙般的身体里的味道。
她手指头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一脸的茫然:“我,我这是怎么了?”
“醒了!醒了!”守在她床头的宫女兴奋地叫了起来。
太皇太后说:“太医好医术,真是扁鹃重生,来人,重重地赏!”
太医恭敬地谢恩,还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公主洪福,又有太皇太后,娘娘们的贵气福气庇佑。公主不用针刺用药就能醒过来,实在是托天之幸啊。”
收了大大红封的太医心满意足地走了。
许贤妃的脸却沉了下来。若到此时还不知道长秦是装晕,那她可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暖阁里的宫女们说:“你们都退下,本宫有话要对公主说。”
太皇太后和皇后都挥手,将自己的近侍也挥退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了老中青三代四个女人。
上有太皇太后中有皇后坐镇,许贤妃就算是气疯了也不能对女儿动手,只是拿手指着她,急促地喘气:“你、你你……”
皇后扶着太皇太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对着许贤妃说:“妹妹何必动这么大气,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儿说罢。”
许贤妃扶着桌沿缓缓坐下,眼泪不觉落了下来:“妾身无德,没有教好长秦公主,更没脸再帮着娘娘您掌理六宫。”
皇后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妹妹最近是有些累,不若歇半个月,后宫的琐事还有德妃妹妹和宜嫔可以帮帮本宫。”
长秦赶紧翻身下床,跪在皇后面前:“母后,母后,这都是儿臣的错,您不能怪到母妃头上去。她帮你管理六宫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闭嘴。”皇后沉声道,“你既然还知道叫本宫一声母后,就该知道轻重。本宫与贤妃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长秦急了,从地上站起来:“长秦不服,为什么要罚我母妃?我被裴简欺负,被他推倒在地上生生撞晕了,你们不说为儿臣公道,反而寻母妃不是。她何错之有?我又何错之有?儿臣不服!”
皇后深吸了两口气,对着贤妃摇了摇头:“妹妹,你说的是,咱们平素太宠着她,才养成她这样娇纵的脾性儿。”
“皇曾祖母!”长秦又去求太皇太后,“您是亲眼瞧见的,裴简是如何将我推倒在地上的。他一个下臣,敢对公主无礼,我可是您亲曾孙女儿啊,您就不说两句?”
太皇太后睁开眼睛,好像又开始犯糊涂了:“什么?谁对你无礼了?好大的胆子!长秦乖乖不怕,有曾祖母给你作主。”
皇后双眉微蹙,冷冷地看着长秦:“此事先不论,你因何擅闯寿康宫,还胆敢打你曾祖母的宫人?你眼中还有长辈吗?”
长秦气道:“是那个刘嬷嬷告状的吗?这个人目无尊上,仗着曾祖母宠她,对本公主出言不逊,主子教训奴才难道也有错不成?”
贤妃骂道:“你快闭嘴。刘嬷嬷奉旨守着门,即便是皇后娘娘凤驾亲至,也需要通传入内殿,老祖宗点了头,凤驾才能入寿康宫,你一个公主,非但闯宫,还掌掴寿康宫女官,可不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长秦抿着唇,就是不肯说句软话。
贤妃叹了一口气:“回头你备份厚礼,送给刘嬷嬷当赔礼。”
收了赔礼,寿康宫的人便不能再找公主麻烦。
长秦收到母亲警告的眼神,把滚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你堂堂一位公主怎么会跟镇南侯世子扯到一处去?”皇后皱着双眉,“未婚男女,居然在你曾祖母的殿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嗯,成何体统!”
长秦公主哭了起来:“裴简沾着儿臣的身子了,母后要为儿臣作主!”
皇后惊得一下子站起来,尖声道:“你说什么?”
同样站起来尖叫的还有贤妃:“你说什么?”
太皇太后掏了掏耳朵。
长秦公主涨红了脸,偷眼看着皇后:“母后,求母后为儿臣作主。”
皇后慢慢地坐了回去,心里如潮涌翻腾不止,她忍不住去看太皇太后,却突然在祖母嘴角边看见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她想了想说:“裴简按辈份是你父皇的表弟,也是你的叔辈。这事,本宫自会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闭紧了嘴巴,不会有半点风声传出去。与你的名声无碍。”
“不行。”长秦叫了起来,她跪在皇后面前,膝行几步扒住她的膝盖,“母后,您不是一向最疼我的吗?您虽下令封口,可是却封不了儿臣的心。儿臣也骗不了自己。母后,您要为儿臣作主啊!”
太皇太后笑眯眯地问:“长秦啊,你想你母后怎么为你作主啊?”
长 秦公主并不知道太皇太后看到了多少,只是事已至此,她也要为自己搏上一搏。为了裴简,她名声脸面又值几何?她心系裴简身上,本以为裴简也一定会喜欢她。没 想到裴简有眼无珠,非跟个小丫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可以不要裴简,但绝不能容忍裴简自己不要她。属于公主的骄傲此时涨满了她的内心,她都不知道自己说出 这话时,面部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求母后与父皇为儿臣指婚,儿臣要镇南侯世子裴简尚主。”
“不可!”许贤妃尖声叫道,“万万不可!”
“母妃!”长秦公主红着眼瞪向母亲。
“长秦,母妃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事关女儿终身幸福和生命安全,许贤妃再也无法保持惯常的贤淑德容,“裴简你不能嫁,绝不能嫁!”
“为什么?”长秦公主与亲生母亲针锋相对,“就因为他是长辈?可是您的亲侄女儿都能入宫当昭容娘娘,姑侄共事一君,怎么就不念辈份了?”
自己藏在心里最痛的伤口被亲生女儿这样剥开痂,血淋淋地露出人前,许贤妃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
“连父皇都可以不管辈份,姑侄同纳,我与裴简早出了五服,血脉也淡了许多,为何就不能相配?”长秦双眼通红,完全没管母亲惨白的脸色和痛心的表情,“听说前朝时,皇帝还娶过自己的侄女,公主也嫁过自己的大伯。我不过嫁一个血脉淡薄的远房表亲,又有何不可!”
许贤妃再也听不下去了,扬手起狠狠打了长秦公主一记耳光。
“啪!”
她打断了长秦的侃侃而谈,也打碎了自己多年维持的淡然面具。
皇后一言不发,许贤妃泪流满面,长秦看着她就像看着仇人一般。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多好的场面,真该让皇帝亲眼来看上一看。”
正在德懋殿看折子的皇帝默然半响:“太皇太后当真这样说?”
德懋殿的总领太监低声说:“洪嬷嬷亲自来传的话,当是假不了。”
皇帝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朱笔扔到了一旁。
他知道,太皇太后对他纳许玉入宫一事极为不满。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后宫事与前朝息息相关。许氏是世阀大族,皇帝与朝臣世族之间一向是彼此博奕,彼此牵连的关系,就像一张密密的网,只要在网上,就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祖父那样的迫力与才干,能对世族姻亲这张网嗤笑一声,毫无顾忌的。
☆、第115章 变数
寿康宫里,皇帝与太皇太后对奕。
太皇太后依旧是大开大阖的棋路,三板斧大杀四方,顾前不顾后,虽然吃掉了皇帝大片的子,却把后背留给了敌人。
“皇祖母,这儿。”皇帝拿手指在棋秤的某处点了点。
“嗐,不玩儿了。”太皇太后把棋盘一推,“这玩意儿太费脑子,哀家学了这么多年还是玩不转。得了,这种游分荒苋媚忝钦庑┘於际且跄毖裟钡恼渭依赐娑!
皇帝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一丢:“可是论人心,朕没有皇祖母看得通透。这局,是朕输了。”
太皇太后叫人来收拾棋盘,拿了手边的茶轻呷了一口说:“人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事儿,也没有常胜不败的将军。天下就如一盘棋,每颗棋子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皇上能看透朝中大臣们的心就行,女人们的心呐,天底下就没一个人都全都看透了。”
“比如说长秦。”太皇太后说,“你会想到她疯起来能成这样?明明是最尊贵的公主,却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连自尊也不要了。”
寿康宫里发生的事儿,早有密报事无巨细一一呈给皇帝。甚至连长秦拉着裴简的手,把自己胸脯向上撞的事也没落下。皇帝对自己最疼爱的这个长女简直是失望到了极点。
“朕太疏忽,没有好好教她。”皇帝双眉紧皱,“她实在是太胡闹了。”
也亏裴简武艺高强,及时甩脱了她。不然这要真的按上去,落实了肌肤之亲,皇帝面前可就要摆上大大的难题。
“哀家是不可能答应让裴简尚主的。”太皇太后说,“别说辈份的事儿了,就算没有亲缘关系,就长秦这样的性子,与裴简就完全不合适。”
皇帝拨弄着扳指:“皇祖母说的是,镇南侯近日越发的不像话,是时候让世子回滇南整顿那儿的政事军务。再放任下去,只怕南边要有动荡了。祖宗平定的江山,朕可不希望在朕手上出问题。”
“把镇南侯召回京里来,以后就圈着养起来吧。”太皇太后捏了捏眉心,“趁他还没做出什么蠢事来,留他一条命,就当是还舅舅当年的情了。”
“孙子的诏书此刻应该已经到镇南侯府了。”皇帝笑了起来,“皇祖母放心,再过两个月您应该就可以看到朕那位爱美人更爱江山的表叔了。”
太皇太后对见到表侄子一事显然兴致缺缺,她对皇帝说:“这事不忙说,咱们先谈谈唐小鱼吧。”
她 顿了顿方说:“你对哀家说的顾虑,哀家已经仔细考虑过。唐小鱼这样的人才你拘她在宫里有什么意思?咱们大齐皇室还能被些没影子的流言影响左右?你未免也太 没自信了。真正的王者,当能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唐小鱼这样的女子,将她拘在宫里,不过是慢慢地熬死,于国有什么好处?帮你出这主意的人,目光短浅, 也只配在深宅里跟女人争个风吃个醋什么的。”
皇帝:“……”
出主意的是贤妃,可为什么看着太皇太后的眼神,像是在说他目光如女人般短浅?
“朕也不过是想省些麻烦。”皇帝虚弱地辩解。
“麻烦从来不是省就能躲过去的。”太皇太后翻了个白眼,“明明有更好的法子,又能留着人,又能留着名,还让底下掀不起风浪来,你却挑了这么条小道儿走。”
“还请皇祖母教我。”
太皇太后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让她变成咱们皇家的人不就行了?”
那朕是哪里做错了?
“你不是一直牵挂着南边的局势?”太皇太后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你认了唐小鱼当义妹,让她成为皇家的公主,再嫁给镇南侯,让镇南侯变成皇家女婿……”
皇帝:“……”
这样真的好吗?
韩纶可是唐小鱼干爷爷,朕认这个义妹不是生生比韩纶低了两个辈份?
镇南侯都三十几了,等等,这辈份好像哪里不对吧。
唐小鱼是妹妹,镇南侯可是表叔……
那以后要叫她义妹还是表婶?
“镇南侯的爵位很快就是裴简的了。”太皇太后慢悠悠的说,“他娶了妻,长秦那丫头也就该死心了吧。”
皇帝松了一口气。
不对,韩纶还是大了他两辈儿,这事绝不能忍。
他得找韩纶好好说道说道。
不自觉的,他竟然真地开始认真考虑太皇太后的提议来。
许贤妃回到玉棠宫就病倒了。
齐 王如今在王府禁足,长秦公主也被皇后直接拘在离昭阳殿不远的翠薇园里。太皇太后发话,不抄满五百遍《女诫》不得解禁。皇后见长秦还一副气咻咻不知悔改的样 子,索性又在五百遍《女诫》上又加了十本《清心普善咒》。并派了自己身边的女官在旁监督。若有敢代笔的,一旦捉到就直接杖毙,断了公主要找枪手的念头。
这么一整,长秦公主就算是超级快枪手,没有三个月的工夫她也是不能踏出翠薇园半步了。
许贤妃听了信儿,备了厚礼,拖着病体亲自去皇后宫里致谢。
如今她才算体会到,自己以前对女儿的溺爱有多害人。自己既然狠不下心来管束她,就索性交给管教孩子方面特别有经验及有成就的皇后手上。
表过一番决心和谢意,又再三表示如果公主不听话,您可以放心大胆地教训,打死了她也是活该之类的废话之后,皇后与贤妃前嫌尽消,又是姐妹好了。
皇后让她回宫好好养病,长秦公主虽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皇上最喜欢的大公主,她一定不会苛待她。当然,打死了更不可能,皇后这职位她干得好好的,一时半会还不想被下岗离职,所以一个手指头都不会动她。
贤妃便说:“公主眼见着已经十六岁,还是早早儿给她挑个和善宽厚,亲睦忠直的人家嫁了。有驸马相伴,将来生儿育女,也就知道为人父母的不易了。”
贤妃想将女儿的亲事交到皇后的手里,让皇后帮着参详。
皇后倒也不推辞,想了想说:“若论起和善宽厚,家里后宅安宁,又亲睦忠直的人家,本宫想,朝中大概只有韩尚书家是最好的。”
韩尚书,韩纶吗?
贤妃有些发晕。
为什么绕来绕去,什么事都要跟韩家扯上关系?
“韩尚书似乎有位幼子,是位素有声名的神童,只不知道有没有议亲。”皇后沉吟片刻说,“本宫着人去打听打听。当然,别人家也要多打听着些。”
宗室勋贵您就别想了。
长秦公主这样的性情,只怕以后很难改得。
宗室勋贵都是一堆人精,到时候什么姑妈姑子小姨子一堆地找到后宫哭诉,她这个当皇后的左右为难,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
还是臣子好。
臣子事君以忠。就算长秦个性不好,在婆家再怎么闹腾,看在皇家的面子上,婆家人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不会给皇家惹麻烦……的吧。
韩纶这时候可还不知道皇帝和皇后这夫妻俩不约而同把主意都打到他身上来了,正积极准备着要开韩氏宗祠,将唐小鱼正式记到名下,改个名儿叫韩小鱼的事呢。
韩家族长本就是韩纶。族中官位最高,声名最显的也是他。既然是族长发话,要记个女儿和孙女儿到自己名下,族中长老们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只等着挑个黄道吉日,让人拜过祖宗,敬过祠堂,就好记入族谱了。
常氏觉得自从唐小鱼从宫里回来就有些神不守舍的,问她什么都在状况外。常氏担心是不是唐小鱼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特地又使人去打听。
可是外头人怎么能打听得到内宫,又特别是寿康宫里的消息?问了两天,只听说宫里的长秦公主生了病,从玉棠宫搬去了昭阳殿旁,由皇后亲自照顾了,旁的特别的事儿一概没有。
常氏不关心什么公主,公主生病也跟她家的小鱼没什么关系。
只要小鱼没出什么事就好。
只是,为什么小鱼回家之后,三天两头就有人来送礼?今天荣王府送一马车,明天镇南侯府又送只小盒子?
这又是搞什么鬼?
常氏越想越担心,忍不住向丈夫抱怨。
皇上已经发了话,小鱼要内选入宫,将来是要侍奉太子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