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忘了,自己有一群猪一样的队友。儿子被人撩拨出不应有的野心,女儿为了个男人疯魔痴狂,本该给她助力的娘家又打着自己的算盘,还特特送个侄女进宫,既让她堵心又拖她后腿。
女儿在两人的强大威压下终于顶受不住,吞吞吐吐地说出与许玉的计划,
当她说出要设计与裴简既成事实,逼着他娶自己当平妻的时候,贤妃只想给自己当头一棍,能晕过去说不定比现在幸福一些。
皇后看着贤妃一脸要晕过去的样子,心下不觉对她充满了同情。
儿女都是父母前辈子欠下的债啊。
看来贤妃上辈子一定欠了长秦很多钱!
填也填不满的巨款。
幸亏长秦不是自己生的,不然只怕自己现在就要气死了。
不,她死之前一定是亲手掐死她。
皇后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贤妃的手背。
“长秦一定不会甘心做平妻。何况丰城公主是你父皇义妹,论起来你还要叫她一声姑姑,姑侄共侍一夫,以你的清高脾性又怎么能忍?”皇后慢悠悠地说,“许昭容对本宫说,你是不打算做平妻的。”
“不不不,这不是儿臣说的,是许玉,是昭容对儿臣这样讲的。”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长秦的防线已经溃败,看着母亲灰败的面色和皇后暗讽的表情,她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了。这时候也没心思再想着为许玉求情,只想着多说一些,将事情全推到许玉的身上。
原本她还信心满满的,她将许玉对她说的话这样说一遍,越说越觉得不对,越想越觉得心惊。
往日觉得许玉真是句句应她的心思,顺她的耳。现在再想想,这些话里处处充满陷阱,正是故意地将她往路上引的样子。
“是她,她说她有法子让丰城公主不能嫁给裴简。”长秦捂着胸口,惊惧恐慌以及被人算计的愤怒都喷涌出来。
“她说,这世上有许多能让人不知不觉就消失的法子。只要唐小鱼死了,裴简就会只属于我一个人。天呢,她都说了什么?我一定是被她蛊惑了,才会听信她的话。”
长秦公主终于崩溃,捂着脸哭了起来。
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皇后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妹妹好好开导一下公主吧。她还是个孩子,难免被有心人利用。这事,本宫自会与皇上说。”她语音顿了顿,“我们多年的姐妹,你的为人本宫一向明白,放心吧,皇上自有决断。”
贤妃挣扎着站起来,对着皇后施了一礼,哽咽不能成声:“都是妾身疏于管教,才让长秦长成现在这般模样。妾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娘娘。”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皇后对她摇了摇手,“都是当娘的,本宫晓得的。”
皇后离开了,她要去找皇帝单独谈一谈。
空空的房内,只剩下贤妃和长秦母女二人。
贤妃靠在椅背上,面色惨淡,长秦跪在地上,怯怯地看着母亲:“母妃,女儿知错了。只是,这事并没有成功,只是私下里说了说。父皇不会重重罚我的,对吗?”
贤妃无力地看着女儿,只觉得她的心思简直太简单了。她以前一心只想让女儿过得简单快乐,却不知道单纯的另一个词有可能是单蠢。
“不是行事成不成的问题。”她心中满是失望和自责,“长秦,你让母妃太失望了。”
过了两日,宫里传出消息,因为贤妃身体抱恙,长秦公主为母祈福,自愿进皇城内皇家家庵带发修行,发愿抄三千遍《摩诃般若波罗密大明咒经》供奉佛前为母祈福。皇帝赐了她个法号,澄心。
许家老爷子多次求见贤妃都被贤妃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郭氏想见女儿许昭容,结果也被告知昭容日前受了风寒,正在静养,不能见外人。
郭氏自从知道长秦公主带发出家的信儿,就跟失了魂一样,日夜不安,担心女儿的安危。现在宫里不许她进宫,也没有半点许玉的消息传出来,让她又是焦急,又是愤怒。
满腔的怨气都发作在严氏的身上,觉得若非她出首密告,这事绝不会被人戳穿,令到公主出家,原本所有的安排都化为了泡影。
严氏被关在小院里,身边贴心人全都调走,屋子里连口热水也没有。她生的儿女也被许家人守着,不许他们来见母亲。
严氏又冷又饿地苦熬了三四天,丈夫连面也没露一下。她的心彻底冷了。
严氏本来就是个嘴巴比较笨,有什么事都爱闷在心里的女人,她觉得自己一心为了许家考虑,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绝情冷酷,一时气急想不开,竟然解了腰带悬了梁。
等下人们发现时,身子在梁上吊了一天一夜,早就硬透了。
严氏前些日子才回了娘家,这没几天就突然没了,严家人哪里肯罢休,一得了信,大小舅子第一时间带着人冲到许家要验看妹妹尸体,许家人百般阻拦,说是怕得了疬疫病气过人,已经封棺入土。
严家人哪肯信,丧事没有这么办的,直接带人冲到许家家坟,要带人把严氏的尸体挖出来。
因严家小舅子在五城兵马司当差,手底下有一帮子年少子弟,没人怕许家人的阻挠和威胁,反而都觉得许家人这么紧张,定是有隐秘的。于是两边刀剑棍棒齐上,打打杀杀之中,严家人到底抢到了严氏的尸首。
看见妹妹脖子上明显的淤痕和骨瘦如柴的尸体,悲愤已极的严家舅子们一纸诉状将许家告到了京兆府,说他们害死人命,要许家将害死妹妹的凶手交出来。
严氏可以说是许家上下老少一道儿逼死的,当时看守严氏的那一帮子下人仆役在发现严氏投缳之时就被许家人一顿棒子打死了。再交凶手,能交谁?就只能交许家二老爷了。
虽然忤作验尸的结果是自己上吊,但是死者死时腹中空空,身形消瘦,是多日不曾进食的样子。严家人就说,妹妹被饿成这样,哪有力气自己悬梁,定是许家人趁着严氏无力,将她挂在梁上的。
严许两家这官司打得无比热闹。
不管严氏是自杀还是他杀,生前被饿了好多天已是不争事实,许家人虐待儿媳的风声传遍京城。过后不久,又有传言从许家流出来,说是二太太是跟大太太吵了嘴,被大太太关了黑屋,生生饿疯了才上的吊。
这下,许昭容的生母郭氏也随着流言名满京城。
人人都说许家这位大太太刻薄狭隘,恶毒自私,仗着女儿是宫妃在许家作威作福,连弟媳妇都敢虐杀。
没过两天,连皇帝都听到了消息,当朝还特地问了京兆尹陶蔚然此案的情形。
因事涉贤妃娘娘的娘家,外号陶棉花的陶府尹熬尽了脑汁,力求将此案说得简洁明白,只将矛盾重点放在妯娌争吵上头,力求不扯上许家其他人。
皇帝听他说完龙眉皱了又皱。当听到陶府尹话里的意思说不排除是严氏自己绝食又自己寻死这种可能性的话,皇上他老人家不开心了,觉得这位陶棉花是不是该好好弹一弹,越发棉花了。
“爱卿再好好查,一介妇人只因琐事能勒逼弟妇寻死,可见平素有多拔扈,事情查证清楚,定要严惩,并传诸各府县,以此为诫。”
说完龙袖一摆,散朝了。
陶棉花这回真糊涂了,皇上这意思是要深究,还严查?还要传到各地去?
那可是贤妃的娘家啊,皇上不打算给贤妃留体面了?他龙屁没拍着,拍到龙尾巴上了?
朝臣们都四散而去,韩纶经过他时,伸手在陶蔚然肩头拍了一拍。
“韩大人。”陶蔚然忙给他行礼。
韩纶摇了摇手,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又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头。
陶蔚然悚然而惊。
韩大人这是什么表情?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这样神秘又狡狯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该是他这种正直清雅的人脸上应该有的啊!
对,惊马案!
陶大人终于想起自己与韩大人的交集在哪儿了。
韩纶认的干孙女儿被人当街惊马刺杀,当他发现要查到齐王身上时,他果断棉花了一把,将这案子落定了。
当时韩纶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也如今日一般饱含深意。
许家是谁?贤妃的娘家。
贤妃是谁?齐王的生母。
皇帝让严查,那是……要给齐王上紧箍咒,打击齐王一脉的意思?
陶蔚然觉得自己终于想清楚了真相,立刻拎着袍角一路小跑出了大殿。
☆、第134章 归来
陶蔚然虽然棉花,但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自觉体会了上意,便连夜重理卷宗,洋洋洒洒地写了千字奏折,将案情及分析理得清清楚楚呈了上去。上头也不说满不满意,只催着他快些结案。
于是原本还磨磨蹭蹭的京兆府火速结案了。
严氏判定为自杀,但许氏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判了许氏一族赔严氏银三千两,许家名下商铺两间并良田八百亩。
严家人倒是不在意许家赔偿有多少,重要的是,官府判定许家有错,能让不可一世的许家大大落了面子,臭了名声,哪怕他们没得一个子也都认了。严家人于是盯着许家,将严氏重新风光大葬,后头又逼着许二老爷与大房分家,这些都是后话。
贤妃在宫里得了消息,知道二弟媳妇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下场,唏嘘不已。
她进宫之后严氏才嫁进许家,与她并不怎么熟悉,平日见了,也都是能言善辩的嫂子郭氏说话,她总是微垂着头,双手交叠,安静又老实地站在后头,只在唇边露出一点笑意。
却是许家难得看得明白的人。
只可惜生生被逼死了,婆家竟只偷偷拿口薄棺埋了,还要娘家人出头,才能安然闭眼,身后事不至太过凄凉。
郭氏的名声已经坏了,因为严氏的事,许家将她推出头,扛了这口黑锅,但也不能直接撵回娘家去,也就学着宫里对长秦公主的做法,让她进了许家的家庵。
总之是拘着,许家人养活她,但断了她与外头的联系。
自己家的女儿做下逼死弟媳妇这种事,郭家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要郭氏不被许家休弃,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只是没过多久,许才人在宫里病重,连家里人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就香消玉殒。
皇帝还念着点情份,许她以昭容礼下葬。
随着许玉的死,宫里暗藏的那一点点波澜也消失了。
天渐渐热起来,宫中的少女们换上了轻薄的宫装,于花香树影里踏着翩翩的步伐欢快地迎来了又一个明媚的清晨。
这天早上,太皇太后又收到了一封信。
裴简要回来了。
这无疑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巨石,溅起了丈余的水花来。
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月余,原本相信他能脱险的众人,信心一天天被消磨着,都到快绝望的时候,他突然有了消息,可不是要将人惊煞。
太皇太后将信拿给唐小鱼看,笑着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也不枉你这些天茶饭不思地挂念他。等他回来,我会在他面前好好说一说的。”
唐小鱼乐得合不拢嘴,一点也不在意老太太的取笑,更加不会在意外头人对她的看法。
只要人活着,活得好好的,随她老人家说什么。
她开开心心地告辞,收拾好自己的箱笼,出宫回到了韩府。
消息一传开,阖府都欢腾了起来。
丰城公主赏了全府下人一个月的月钱,晚上又从京里头顶出名的仙来饭庄请了几位大师傅,好好整治了几桌子,一家人喝酒庆祝。
唐小鱼这时才第一次见着了孙家姑娘。
因为韩三爷要应考,孙家老夫妻带着幼女来了京城,就在韩家同一条巷子上租了一个院子。
因孙家人进京时,小鱼已被太皇太后留在宫里,所以虽然知道彼此,却是没有见过面的。
孙 姑娘闺名叫兰曦,身材高挑,眉目清秀,举止落落大方,很得唐小鱼的眼缘。韩文诣已经下过场,自我感觉还不错,正在等放榜。唐小鱼回来,韩家自然要把亲家一 家都叫来彼此见礼。唐小鱼可没等到孙兰曦给自己行礼,就忙着去抓了她的手,笑着说:“这儿是自己家里,用不着那些虚礼。论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三婶子,辈 份比我都高一辈儿,可不敢受你的礼,应该是我给你见礼呢。”
说着当真要弯了膝盖,把孙姑娘吓得,忙牢牢抓了不肯受这礼。
唐小鱼对她眨了眨眼睛,两人都笑了起来,丰城公主这爽朗活泼的性子,俏皮中显着对家人的亲切,一点也不外道,也没丝毫公主架子,让孙兰曦将之前的忐忑不安都抛开了。
“你 们年纪相近,就以姐妹相称也是当得的。”常氏在一旁,看看唐小鱼又瞅瞅孙兰曦,漫天乌云都散开了,心里暖融融那么舒坦,笑着说,“小鱼是皇上的义妹,皇上 可跟老爷说了,老爷比他年长不了多少,他可不乐意跟着小鱼叙论辈份。公主您在这儿混说说也就是了,到了外头可别祖母婶子这样乱叫。皇上知道你四处拉底他辈 份,小心他克扣你嫁妆。”
一屋子女眷都笑了起来。
正说笑着,外头婆子进来报说宫里来了人,抬了不少赏赐来。
众人忙到外头正院迎着,来的却是唐小鱼的熟人,寿康宫的刘女官。
“公 主大喜。”刘女官笑得很开怀,对她行礼致意后指着身后三口大樟木箱子说,“天气渐热,娘娘赐了几匹颜色鲜亮的缎料给您压箱子。另有几匹湖绸和紫云烟纱罗, 抄金细葛布和一些不成匹的软和薄料子,娘娘说留着您裁几件夏裳穿。那些零头布,或是绣个帕子玩,或是做了荷包赏人都是不错的。”
“谢谢老祖宗,这样想着我。”唐小鱼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整天都是乐呵呵的,给刘女官一个大荷包,里头塞了二十两银子的银票和四个事事如意的小金锞子。
刘女官见她这样大方,也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了赏对唐小鱼说:“奴婢正好蹭蹭公主的喜气和福运。”
要 说寿康宫里的宫人跟别的宫里的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寿康宫的水米特别养人性情还是太皇太后特别会调教人,在寿康宫里的宫人,要么是像洪嬷嬷那样老成持重 却并不刻板古旧的,要么是像刘女官这样直率中透着狡黠,硬朗里又有世故的人精儿,跟她们相处特别坦然舒服,不像跟别人说话之前还要在脑子里圈上十七八个弯 才敢将话说出口。
当然,也是唐小鱼的个性使然,她做不来那些虚头八脑的态度,学不会那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寿康宫里 的宫人觉得这位颇得太皇太后青眼的公主,骨子里头有老祖宗那种正直的一往无前的勇气,却没有老太太那种能睥睨天下,让人不自觉就跪倒拜伏的凌利霸气。所以 她们都觉得公主亲切让人乐意亲近。
忙碌一日,唐小鱼在熟悉的床铺上摊开四肢,浑身发松地长吁了一口气。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宫里再好,她也是度日如年。唐小鱼在床上滚了几滚,抱着晒得蓬松舒软的被子,努力闻了闻上头阳光的气息,舒畅极了。
门外头帘子声响,就听着碧桃的笑声:“阿宁过来了!”
小鱼连忙坐起来,就见着常宁像只欢快的小雀儿一样,蹦蹦跳跳地扑进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床上:“小鱼姐你可回来了,这些天把我想得够呛!”
“快起来快起来!”碧桃见她这么没轻没重的,给唬了一跳,忙去拉她起来,“你怎么对公主这么无礼,压坏了可怎么办?”
小鱼哈哈笑着,一把将常宁抱过来,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拿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颇些有遗憾地说:“不过一段日子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捏起来都不肉乎了。”
常宁一直以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唐小鱼不管是以前的农家女还是现在的丰城公主,在她眼里都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唐小鱼最喜欢的就是她这样。不过宫里不比外头,常宁又不是她贴身婢女,想带也带不进去啊。
这些天没见,常宁原本肉嘟嘟的小胖脸都瘦成略有些圆润的瓜子脸了。不过倒是比以前那憨胖憨胖的样子漂亮了很多。唐小鱼捏着常宁的小肉胳膊,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你光看见我瘦了,没见我个子长高了许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