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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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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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秀,你眼中所见为何?”卫希颜听她指点景致之名,笑着打趣她。
  
  名可秀眉目流转一笑,“你方才不是说,我是见山非山、见水非水么?”
  
  “是极是极。”卫希颜煞有介事,“汝之所见,非为山山水水也,而是天地人共存之大道焉,谓之和谐。”
  
  “和谐?”名可秀仰脸笑了笑,“这个词倒亦用得。不过,谓之‘中和’更当。”她见卫希颜蹙着眉在那想,笑嗔着点了点她额,“叫你平日多读些书……这是《礼记?中庸》开篇的末句:致中和,天下位焉,万物育焉。”
  
  卫希颜掩袖咳了一声,“这不是没来及读到《礼记》么。……呃,这句怎么解?”
  
  “中者,天地之本源;和者,天地通达之途。这即是说:守中为本,制宜为和,既不可不及,亦不可无度,用合宜之道处政用事,便可使天下各安其位,而万物自然繁育了。”
  
  “哦……”卫希颜心想这就是人与自然的相处嘛。她偏了偏头,看了名可秀一阵,倏然笑道:“你方才说起开山围湖——可是地方有奏本上来,说民间造田过甚的?”
  
  “嗯!……”名可秀顿了顿,道,“我朝自开国以来,便不抑田地兼并,豪户多有侵占贫家之田。由是主户愈少,客户愈多。豪户占千顷万顷之田的不胜千数,而贫户却无半亩立身之地。地方无能无力或不敢抑并,唯有广开田路,由是毁林废湖为田,日趋严峻。加之金兵两度入侵,北民避乱南徙甚众,诸路人烟稠密治地毁林辟地围湖圩田便愈发多去!……两淮、江南这场大旱,既为天祸,又未尝不是人祸?”
  
  卫希颜不由点头。
  
  “我和苏师兄曾议水旱之灾的根由,因何会越往后越频发?神宗元丰年间,已成三年一大灾;到赵佶当政,更年年有小灾,非旱即涝;建炎立朝后,这四年来也没哪个年头缺了州县的灾报,总有遭灾的地方。……我等自是不信天人感应那一类说法。
  
  “苏师兄精于易理,对天人感应之说有他的理解,这十年来一直对天灾成因探究不缀,累积了从秦汉两晋南北朝至隋唐五代至我朝的历代灾害记载,发现这天灾无常,却亦有迹可循——随着年头递进,一朝比一朝增,尤其人户繁洐的盛世更是频发。苏师兄由此得出论断:天灾不因治世的清或浊而分。
  
  “苏师兄学易出身,遂以易理来诠释天灾论……”名可秀低头沉吟了一下,似在思忖如何以浅显的表达来阐述这易理之道。片刻,抬起头来。
  
  “希颜,可知何为‘易’?”
  
  卫希颜好歹修了这么多年的天涯阁心法,所谓大道殊途同归,贯通武道天道的领悟,她对易经自然有她的理解,回笑道:“易是变中有不变。不变的是宇宙的规律,变的是万物生息。我理解的没有错罢?”
  
  名可秀微笑点头,顺着她的话讲:“伏羲说,这宇宙的大道就是自然而然,合乎自然即‘易’的不变之道。然则,何以才能“合乎自然”?——天人合一,方能生生不息!天地育人,容人取之有度,然过了度便为损,坏了天人合一之道,遂不能生生不息,而是灾害相妨。此即为上天的惩诫,苏师兄归之为:‘不合乎自然便为天地反噬’。”
  
  “啧!你这师兄还真有两把刷子。”卫希颜不由佩服苏澹,谁说古人不懂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瞧瞧这天灾论,剖析得何等中肯!
  
  这些易学大家或许不能运用气象学地质学等科学论证天灾成因,却不妨碍他们用哲学推理去体悟天地人的变化依存之道,即使卫希颜有后世的知识积累也不得不道一个“服”字。就好比一个是原创,一个是拿来,拿来的知识再高明也不是自已的智慧,怎能与原创者相提并论?
  
  卫希颜拍掌哈哈一笑道:“这就是说,民间造田已破坏了自然平衡,你想定出规制,限止造田?”
  
  “前阵子,江宁、扬州、苏州、潭州的守臣先后上了奏本,说当地豪户围湖圩田,妨害水利……此风必得刹住!
  
  “但民要稳,便得有田,可豪户兼并大量田地的窘局这一二十年内恐都难以解决,短时内亦不可下猛药——吏治败坏是根子,若是急于求成很可能会步王荆公之后尘,必得慎之又慎;所以,这田还是得造。
  
  “不过,何等人户可造田,哪些地方容许造田,却得有规制,不可容那些豪户和贫荒之民乱垦乱填,坏了蓄水灌溉之利,平白生出些水旱之患。”
  
  她说着叹了口气:“朝廷征收上来的税赋,还不够填这些灾事窟窿的!”
  
  思及左藏库这几年用于灾事的累累支出,她秀致的眉目便透出一抹忧色。
  
  卫希颜拍了拍她肩以示安慰。南宋朝的财政状况不容乐观,她对此也心中有数。
  
  一是取消了宣和靖康的一些苛税,尤其经制钱是大头,每年都少了四五百万贯的收入;二是兵改一下子就丢进去四百万钱,每年的军费维持也不下五百万;三是她主导的冶铁炼钢的技术变革花费不菲,造炮更是吃钱大户;加之大旱后又闹蝗的各种花费……完全可以想象户部尚书那白净面皮定是酱中带紫、紫中带酱。
  
  这且不提名花流背后支持的那些银钱,粗粗估计,也有上千万贯了。
  
  “以前愁钱多的花不完,现在是花钱的远比赚钱快。”名可秀调侃起自个,苦笑了下,“幸而开辟了几条新的生利源。玻璃、蔗糖如今都是大头;哥窑渐次能与官定汝钧四窑相较,上品瓷器在南方诸路中唯越窑建州窑能比得几分;广泉二州的陶窑这两年销量益增,利虽不及丝帛瓷器丰厚,胜在量多,再过两年,或能超过丝瓷之利……若机械时钟能尽快造出来,便又多了一大进项。”
  
  她且行且盘算着,虽说她身为名花流宗主,同时也是南宋最大的交引钱号和东南最富的海商商会大股东,拥有资财达亿万贯,却也抵不住这般百万千万贯的往朝廷财政窟窿里填。
  
  卫希颜一算这笔帐就觉得亏大了,恨不得将稳坐皇宫金銮殿的赵构提溜过来扁一通。这小子就是坐享其成,偏还在背后倒腾些不上台面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被小堂妹拉去海岛游,耽搁了:)

话说某西的这次出游是各种悲摧——

出行前,咱家堂妹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姐,你就放心吧,咱铁定教会你游泳,将你顽固地坚强地戴了N多年的“旱鸭子”铁帽子一举摘掉。

话说咱家小堂妹游泳是有两把刷子的,在咱家一大堆的堂表姐妹兄弟中,绝对是出了挑的,于是,某西乐滋滋的出行了。

第一天上午:海水游。
咱家小堂妹见了水就好比狗狗见了骨头老猫见了咸鱼,没几下就将她姐扔下了,自个儿浪里白条游的欢实。
话说某西没戴游泳圈,被没良心的堂妹抛在了海中,咕嘟就喝了两口海水,好比一斤的浓缩盐水倒进嘴里,又苦又咸……胃里直个翻腾,靠之!
这海里不比游泳池,那是有浪的,一会半会,某西就被浪带到了游泳区边缘,差点被浪了出去,咕嘟又淹得喝了几口海水,吓得一个胆惊,赶紧死死攥着那粗绳不敢放……咱家小堂妹不知欢腾到哪去了……各种愤怒!


下午:某西蹲沙滩画圈圈种蘑菇,看人家游得欢实……各种郁闷!

第二天上午:拿相机拍浪花击礁的百般形态……各种无聊。

下午:给小堂妹拍水中英姿,时而仰泳、时而蛙泳、时而自由泳……咔咔咔咔咔……各种羡慕嫉妒恨!
照完几十张一看,泪目,忘了揭镜头盖!……被堂妹上岸追打之!

第三天上午:某西沙滩浴,挖了个坑将自已埋了。蓝天白云,阳光沙滩。一不小心睡着了。水中某人呼了N多遍无人应答……怒而上岸扑打之!

下午:沙滩上搜寻美男美女……
最终发现最美的还是咱家堂妹……各种悲愤!(打小就看腻了啊)

傍晚:沙滩烧烤。
咱堂妹虽说没几钱良心,这手艺还是不错的,比某西强多了。嗯,烤好一只抢一只。
堂妹怒,抓起只活生蚝塞我手里:看你吃!
某西认真看着生蚝:妹妹,虽然你多了两片壳,咱不嫌弃你!
堂妹嗷嗷扑过来抽打之!

第四天回程,N百里之外的家姐打电话过来:海岛游得赏心悦目不?
某西飚泪:身心内外,各种悲摧!
家姐狂笑不止,姐夫接过电话幸灾乐祸:活该!还不如过来和我喝两杯。
泪目,飞过去喝两杯????!




231

231、皇宋通宝 。。。 
 
 
  “所幸有瑞宋的金银铜矿,三佛齐头期三十万金的赔款亦解了燃眉之急。”
  
  名可秀牵着她的手紧了紧,温柔看着她,明亮的眸子一片光辉。
  
  卫希颜眉扬说:“你只管花,瑞宋岛上有的是钱。”做出一派财大气粗的模样,让名可秀笑声不止。
  
  “你猜,叶梦得能忍多久?”
  
  卫希颜知道她说的是金银铸币事宜,听她语气里带了些许调侃意味,显见是在打趣那位焦头烂额的户部尚书,因笑道:“我估摸着,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他必是要提上政事堂的。”
  
  她唇角挑起抹笑,“瑞宋那边开采的铜矿石大半运了韶州铸造黄铜炮身,剩下不到五成拿来铸钱,陆宸派来的铸钱监很机灵,嗯嗯,很能领会我的意图,卡着铸钱的速度……朝廷总是要逼一逼才动得快。”国库一下有了太多钱也不是好事,是以她才大方允了三佛齐王的求恳——半年内分三次给齐一百万两黄金的赔款。
  
  “你铸的币呢?我看看。”名可秀停下步子,笑吟吟地摊开手。
  
  “啧,就知道你等不及!幸亏我带了。”
  
  卫希颜笑着从腰畔佩戴的缂丝云鹤锦囊里摸出三枚钱币,一金一银一铜。
  
  名可秀先看铜钱,钱色很黄,说明这钱的含铜量颇高。“用了几成铜?”她轻轻挑眉。
  
  “我听你说,唐代方孔铜钱开铸是铜六铅四,这钱便沿用了这个比例。现下官铸的建炎通宝是铜五铅五,政和、宣和通宝甚至有铜四铅六的,一贯钱不当一贯钱,和银的比价拉得愈远了。”卫希颜这里说的铅是指锌,因色白,宋人称为白铅。
  
  名可秀叹道:“待钱法变革后,这官钱的成色还是得提上来。”
  
  她看着这铜钱的形制不由笑出声来。卫希颜私铸的这钱在正中有一个凸起的方,却是实心的,并没有贯穿成孔,并且边缘还有一圈细密的齿纹,那两枚金银币也是如此。这与通行的铜钱便有些不同。
  
  卫希颜笑嘻嘻道:“中间没穿孔,这钱比官铸的建炎通宝略小了些,重量一样,不会浪费铜。哦哦,还有,可秀,你猜这齿纹边缘有甚么用?”
  
  名可秀见她一脸准备卖弄的表情,不由失笑,略一想就明白其中因由,“可是防备奸小刮削边屑‘偷钱’?”
  
  卫希颜唉声道:“不好玩,一猜就中。”
  
  名可秀年少就随母亲出入四海交引金银钱铺,听说过不少“偷钱”手法,譬如金饼银锭,用小刀刮一层边,这些屑末乍看不起眼,累积起来就不是小数。
  
  “这法子好。”她点头笑道,“防止刮边,就能确保钱分足,即使流通经手千百人,只要齿边还在,就不需要再作称重估值。这钱若推出定会大受欢迎,没准会成为商铺量钱的标重物。”
  
  她手中铜钱的正面是“皇宋通宝”,两枚金银币的正面则分别是“皇宋金元”“皇宋银元”,背面用阴文横刻一行字:足金(银)一钱;金币的背面还多了一行阴文:烧验讫。
  
  大宋的“足金”是指含金量九成五以上。“烧验讫”是宋人压制金砖金饼的规制,表明采取的验金方法是用火烧,判定确属真金后才可以凿刻“烧验讫”,所以宋人称真金为“烧金”,有“真金不怕火炼(烧)”之说。
  
  这三枚钱币是瑞宋铸钱监承卫希颜之命秘密铸成,统共只铸了二十来枚,作为样品带给名可秀参详。
  
  “不错!”她翻来覆去细审一番后道,“四海钱铺就按这制式铸币。”
  
  卫希颜眨着眼道,“这正面的阳文就由你来题,这亦是‘御书钱’了罢。”
  
  “御书钱”是指皇帝御书通宝钱铭,大宋皇帝中书法出色的都御笔题过年号钱,赵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卫希颜这么说便是打趣名可秀是幕后的太上皇。
  
  名可秀白了她一眼,“被有心人按图索骥可就不妙了。”
  
  大宋有禁止私钱的法令,但因钱荒律法执行得并不严格。有些钱监便私下替豪家铸造祈福钱,民间大钱铺也多有自家的铸钱坊,便于将收购来的低价铜器熔后铸钱,或收集劣质铜钱熔了重铸获利——这些私铸钱被称为“边炉小钱”,只要分量足够,官府就默许它们流通,而民间也没有异议。
  
  这就是贵金属货币的一个通性,只要分量足,民间就愿意使用,并不关心这是官钱还是私钱。
  
  尽管如此,两人依然是谨慎的,譬如卫希颜铸的金银币的背面就没有如宋人压制金砖银锭般会刻上“某某铺”或“某某宅”表明出处,这样即使朝廷要追查,这些钱币也是“无主之物”,查不到四海钱铺头上。名可秀自然不愿留下亲笔题字成为将来可能被人拿捏的把柄。
  
  卫希颜却道:“可以写篆书嘛,你的小篆又没几个人见过。”
  
  名可秀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想让我题钱文?真当成铸御书钱呀?”她笑容里带着谑。
  
  “当然!”卫希颜的眼神透出几分热切,“可秀,虽然你不在乎甚么青史留名,我却希望你流传下一些痕迹……”证明你才是这个时代的缔造者,不能平白便宜了赵构不是。
  
  “一想起这家伙坐享其成,死后没准还能混个圣祖高祖之类的,我就犯堵!”
  
  “你呀……”名可秀指着她笑得直不起腰。
  
  心情愉悦之下,两人步伐轻快。行南越过天都峰后,名可秀见将近巳时,便携了卫希颜下山。
  
  午时二刻,两人在京外南郊的方家峪先行分手,名可秀在铁卫护送下入城回枫阁,卫希颜则悄然潜向应该已行到钱塘江口的水师战舰。
  
  城东候潮门外,政事堂诸公并枢府众官在钱塘江北岸迎候卫国师回京。
  
  卫希颜在三四十名威武彪悍的亲卫护卫下,骑着大象登了岸,迎接的官员们仰着头看得目瞪口呆。在她身后,依然一袭青缎道袍的叶清鸿横坐在独角大犀牛的背上,容色冷然,嘴角有些僵硬,她宁可混在亲卫群里也不愿如此招人“瞩目”——卫希颜一句话打消了她这主意:或者你愿意抱着猩猩入城?
  
  “这,这……庞然大物是何兽?”
  “两根白牙的是象……是象牙!”
  “那鼻孔上长角的又是何兽?”
  “啧!那猴子好大,还一身红毛!真是罕见呐!”这是猩猩,耳朵灵敏的卫国师暗笑纠正。
  “哎呀……那两人抬的大水缸里是甚么?”
  ……
  
  卫希颜的回京掀起了一波风潮。
  
  京城百姓都津津乐道着卫国师带回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海外蕃国贡物,“大象”和“犀牛”成了京城盛夏七月里提及率最高的词,报纸也趁这番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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