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迷幻与黑夜的阴影交织,陶醉而迷离。
坎波拉姆先生如同被牵引一般,手掌覆上了海利的侧脸。他的肌肤是微凉而细腻的,如同白瓷一般令人爱不释手。
这时候,坎波拉姆夫人三两步上前,挥开了丈夫的手。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能收敛一点吗?他不是十几岁轻易被你骗到的年轻人,他是一名联邦探员!”
坎波拉姆先生骤然醒悟,向后退了两步。
空灵而悠远的声音响起,引得他们夫妇一起回头。
“放我们自由吧……我们不想再被困在那里……不想被蔷薇的根茎所缠绕,我们的骨头被紧紧地绷住,各种各样的虫子在我们的骨缝间爬行……哦……那朵花从我的眼睛里开出……那朵花撑裂了我的腿骨……求求你……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蔷薇秘境 17
海利的表情孤独而痛苦,就似被困在蛹里的小虫,无数次地挣扎,最后却被越勒越紧。
眼泪滑落下来,如同冰棱一般。
他一步一步走向坎波拉姆夫妇,而他们则睁大了眼睛一步一步地后退。
“你在说什么?别开玩笑了……拉塞尔探员?”坎波拉姆先生僵硬了背脊。
“他……他说的是废墟下面的那些……哦,天啊!他怎么会知道的?一定是爱丽舍!爱丽舍的通灵让那些鬼魂都降临到他的身上了!怎么办?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坎波拉姆夫人慌了神。
“你慌什么?他现在只不过在梦游而已!也许等他醒来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一切了!”
“如果他醒过来之后还记得呢?如果康纳探员回来听见他说的这些呢?他一定会去废墟查看!到时候该死的坎波拉姆家的秘密就人尽皆知!这个家族就完了!你的所有生意也完了!”坎波拉姆夫人的双眼满是惶恐。
“……我们什么没有见过?”坎波拉姆先生来到海利的面前,与他面对面,看进他的眼睛里,“如果真的是鬼魂在你的身体里,那么听好!我什么都不怕!你们尽管来!”
说完,坎波拉姆先生将海利利落地扛上了肩膀,扔回了床上。
而海利却仍旧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的帐幔,喃喃自语着。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骨头挨着骨头,头盖磕碰着头盖……你压着我……我压着你……”
坎波拉姆夫人吓坏了,远远地站着,根本不敢接近海利。
坎波拉姆先生则呵斥走站在门口张望的几个佣人。
“看什么!拉塞尔探员发烧更加严重了!他在说胡话!”
“那么先生……需不需要我们打电话给市区的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来?”
“既然这样,现在就去打电话!还愣着做什么!”
坎波拉姆先生的低吼声中,所有佣人都离开了。
“你怎么能让他们去叫医生!等到医生来了,听到他说的这些胡话,很快就会传开!到时候去废墟探查的人将多到你数都数不过来!”坎波拉姆夫人低声斥责他的丈夫。
而坎波拉姆先生的脸上则一片冰凉,他沉着声音说:“因为我根本就没打算让他见到医生。”
“什么?”
“那么多人看见他梦游,所以他就是梦游时候从窗台上跳下去,又怎么样?他的力气很大,我们拦不住。”坎波拉姆先生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里是浓重的暗示意味。
坎波拉姆夫人抹开脸上惊慌的泪水,冷着脸,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夫妻二人要将海利扶起来的时候,海利忽然倒抽一口气,下巴扬起,背脊弯曲起来,僵成诡异而恐怖的弧度。
“坎波拉姆夫人……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杀我?一刀!两刀!三刀!我好痛!好痛!”
坎波拉姆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对丈夫说:“别理他的胡话,快点把他从楼上推下去!”
坎波拉姆先生的肩膀却僵住了。
“四刀!五刀!六刀……”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就要去捂住海利的嘴巴,却被丈夫拦住了。
“你干什么!要把自己的DNA留在他的牙齿上吗!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
“一共十二刀!我看着你!我疼到喘不过气!我不想死!我要抓住什么!我要抓住什么!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
“住口!”坎波拉姆夫人睁大了眼睛,向后一仰,摔了下去。
而海利则如同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缓缓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就似黑洞一般死死盯着坎波拉姆夫人。
“我抓住了你的十字架,你的钻石掉了下来……掉了下来……掉了下来……”
“啊!啊!啊!不要再说了!”坎波拉姆夫人捂住自己的耳朵,死死贴着墙角,“别过来!别过来!”
坎波拉姆先生周身一顿,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一把将妻子拽了起来,扣住她的下巴,狠厉地质问:“是不是你杀了艾伦!捅了那孩子十二刀的人竟然是你!他做错了什么你要那么对他!”
“因为你的错!你喜欢艾伦!你看着他的笑容就像二十多年前你见到其他年轻人时候一样!你根本忍不住!你根本就忍不住!这是根植于你们坎波拉姆家族血液里的肮脏!我不会让他威胁到我的儿子!不会让他威胁到劳伦斯的地位!坎波拉姆家的财富,他一分都不要想得到!”
“你在胡说什么!我对艾伦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劳伦斯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让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海利的喉间忽然发出一种古怪而阴森的声音,仿佛摩擦着骨头,被自己的血液呛到,不得喘息。
坎波拉姆先生回过头来,海利的脑袋侧向一边,露出优雅而修长的脖颈。
“为什么你不让我就那么死掉……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的血液流干……”
坎波拉姆先生向后退了一步,冷笑了起来,“拉塞尔探员,你这样装神弄鬼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我不相信上帝,所以我也不相信魔鬼。如果你是想要用这种方法从我这里套取什么信息,那真的太好笑了!你应该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你诱导我们说出什么话来,都不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海利却摇晃着起身,轻轻靠在坎波拉姆先生的肩上,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是这样抚摸我……你说‘安妮,成为我们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吧’……于是我成为了你所有令人称赞的血染艺术的一部分……可为什么你不让我躺在那片蔷薇墓园里?为什么?为什么?”
坎波拉姆先生的眼睛睁大,他反过来扣住海利的肩膀,“你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成为坎波拉姆家的一部分!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告诉我的呀。是你说的……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让我嫁给劳伦斯……我带着美梦被你割破了喉咙……”
“我不管你是谁!你必须要死!你必须马上死!”
坎波拉姆先生用力按住海利的脖子,将他压到了窗台前,打开了窗子,就要将他往下推。
海利的双手稳稳撑住窗台,被迫压低了头颅,他的唇角在黑暗中掠起,如同顾自盛开的罂粟。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奔跑的声音,坎波拉姆先生还未回头,门被踹开,伊恩的手枪指向他的后背。
“放开我的搭档!坎波拉姆先生!”
紧接着是警察冲了上来。
“我想你误会了,康纳探员。我并不是要伤害你的搭档,他发烧之后就开始说胡话还有梦游,刚才他差一点从窗台上跳下去,我只是想要将他拽回来而已。”坎波拉姆先生举着手解释。
“梦游?清醒的时候人可不会梦游。”伊恩歪了歪脸。
坎波拉姆先生转过头去,赫然发觉海利正悠闲地坐在窗台上,唇上是淡然的笑意,月影掠过他的脸颊,静谧而从容。
“我没有梦游的习惯,坎波拉姆先生。不过倒是刚才您对我说了一些让我听不懂的话。比如说,坎波拉姆家的废墟之下,掩藏着什么?到底是怎样的魔力,让那片白色蔷薇开得那么欢畅呢?”海利取出自己的手机,在坎波拉姆先生面前晃了晃。
他早就把他说的话全部录了下来。
“那片废墟是私人属地,你们没有进入甚至于探查的资格。”
“但是有搜查令就不一样了。二十四小时之内,我们就会拿到收查令。不过在这之前,坎波拉姆先生,你涉嫌杀害安妮,我们将依法拘捕你。以及坎波拉姆夫人,你也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当两名警官将坎波拉姆夫人扶了起来。
“没见到律师之前,记住什么也别说!”坎波拉姆先生对着妻子高喊。
“你也闭嘴吧!如果不是你这个被诅咒的家族这些事情也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海利搭上伊恩的肩膀,笑着说:“伊恩叔叔,市区和镇上来回跑,真的辛苦你了啊!”
蓦地,伊恩拎起海利的领子,狠狠将他压在了警车上。他的目光狠狠钉入海利的眼中。
“海利·拉塞尔,如果再有下一次,不需要坎波拉姆动手,我会直接把你扔下楼去!”
“几楼?我们已经在地狱的底部了。你要把我扔上天堂吗?”海利凉飕飕地问。
伊恩松开了他,沉默地坐进了警车里。
海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拉开车门,在伊恩的身边坐下。
“嘿,你忽然这么雷厉风行地前来逮捕了坎波拉姆夫妇,就是有了证据了?”
“好好看看你的手机,里面有很清楚的检验报告!”伊恩摇下车窗,向一位警员小声说了些什么。
“怎么了?”海利好奇地问。
“你不是早就猜到坎波拉姆家的废墟之下埋着什么吗?像是坎波拉姆这样具有连贯性的杀人犯,他不仅仅将尸体埋在蔷薇花下作为收藏品,也很有可能会留下其他的纪念品,帮助他回顾那段‘好时光’。”
“哦……你真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孩子。不过调查局的侧写师有没有告诉你,根据他们的侧写,破案概率只有百分之六而已吗?仍旧有许多杀人犯并不符合他们所总结出来的规律。”
“那我们就试试看。你喜欢坎波拉姆夫人还是先生?”
“我选择坎波拉姆夫人,毕竟坎波拉姆先生的罪证貌似已经很清晰了,你凭借装神弄鬼的能力,应该很轻易就能搞定他。”伊恩的视线漠然地扫过海利的脸。
“哦,所以这一次伊恩叔叔要挑战高难度的坎波拉姆夫人了。”
☆、蔷薇秘境 18
来到警察局,伊恩进入到了坎波拉姆夫人的审讯室。她的神情呆然,双手放在桌面上,别过脸,似乎根本没有想要看伊恩。
伊恩还没有坐下,她便开口说:“如果你指望我说任何不利于我丈夫的话,你恐怕要失望。除非等到律师到来,我一句话也不会对你说。”
伊恩还是按照规程,向坎波拉姆夫人宣告了她的权利。
“你不必开口说,只要听我说就可以了,夫人。你进入这里之前,警官们取走了你的随身物品,对吗?”
“是的。你们什么时候把它们还给我?那个十字架项链是我丈夫送给我结婚十周年的礼物!”
“这恐怕很难,因为你的十字架项链上起了布鲁诺反应。”
坎波拉姆夫人顿了顿,然后冷冷地说:“那是我自己的鼻血。”
“非常好的借口。但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十字架上的钻石少了一颗?你在艾伦谋杀案发生的第二天将这枚十字架送去原来的珠宝公司补钻了。”
“掉了就是掉了,可能是被衣服挂掉的,也可能是因为什么磕碰所以掉了,这有什么稀奇吗?”
“可是如果那粒钻石掉落在艾伦被谋杀的淋浴间里,那就真的很稀奇了。”伊恩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她看了一张从水槽里鉴证人员发现一颗钻石的照片。
“艾伦的手上有伤,这是他死前用力抓住什么东西所以弄伤的。我和我的搭档都认为是您的十字架项链。所有钻石都有它们自己的镭射序号,只要查一查序号,就知道钻石的主人是谁了。那里是男子淋浴间,夫人,你是怎么进去的?”
“没有见到律师,我不会说半个字。”
“没有关系,让我继续往下说就好了。我们一起等你的律师赶来。”伊恩的声音平稳,显得十分有耐心,“你很恨艾伦,你很想杀他。但是你做得很小心。你将雨衣藏在你的包里,在无人的时候来到男子浴室门外,放下包,穿上雨衣,刺死了艾伦。然后你小心翼翼将沾血的雨衣包在塑料袋里放回包里,离开了学校。你杀死艾伦的,是你丈夫狩猎时候惯用的匕首,你必须得将它还回去。但是雨衣却不能留。你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包,你发现包里很干净,没有沾到艾伦的血,所以你很庆幸,太好了,至少你不用烧掉这款刚买了不久限量版的包,它的价格可是十六万美金。只是你遗漏了一点,血迹没有留在包的里面,而是在包的搭扣里。也许是你当时将所有东西收进去的时候太紧张了,你碰那个包的第一下,忘记把染血的手套摘掉了,又也许是你将雨衣包进塑料袋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血液滴落,而且恰好滴在包扣上。我们的鉴证人员非常幸运的在你那款包的包扣背面找到了不少干涸的血迹,这些血迹,和艾伦的DNA应该会匹配的吧?”
坎波拉姆夫人的嘴唇抿得很紧,她的精神就快崩溃了,伊恩知道自己只需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伊恩伸出第一根手指,“落在男生淋浴间里的钻石,PS,带有镭射编码的高级钻石。”
他不紧不慢伸出第二根手指,将被拆开的包扣照片推到坎波拉姆夫人面前,“你包扣里艾伦的血迹。”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将手机翻过来给对方看,顺便伸出第三根手指,“这是我的同事打来的电话。他们正在对坎波拉姆家所有的刀具进行血液检测。而你丈夫的那把匕首的刀刃与刀柄的缝隙里,发现了血迹。这些血迹到底是你的还是艾伦的?还是两者都有呢?在你家与你握手的时候,我注意到的不仅仅是你的腕表,还有……你右手的食指受伤了。你刺向艾伦的第一刀太用力了对吧?他扣住你的手腕让你慌了神,所以推拉之间,刀刃划破了手套,划伤了你的手指。坎波拉姆夫人,你可以等律师到来。因为等到律师来了,所有的鉴证对比都结束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必要接受你的认罪了。”
坎波拉姆夫人的脸一片惨白,她放在桌上的手指交扣在一起,她的精神已经摇摇欲坠。
伊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就似受到惊吓一般耸起了肩膀。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走。”
一分钟之后,伊恩的手机再度响起,他并没有急着去接,而是抬头看向坎波拉姆夫人:“夫人,等到我接了这通电话,得到了答案,所有的认罪协议将不再有效。既然你沉默,那么我就接电话了……”
“不!等等!我承认我杀死了艾伦!我承认!我承认……”坎波拉姆夫人低下头,眼泪奔涌而出,“我恨那个孩子!我恨他!他夺走了我丈夫对我的注意力!他凭什么用他肮脏的血沾染我丈夫送给我的项链!凭什么把它握得那么紧,好像那应该是他的东西一样!凭什么!”
伊恩将认罪协议向坎波拉姆夫人推了推,只是冷然说:“请您签字,夫人。另外将你杀死艾伦的全部过程写下来。”
坎波拉姆夫人签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痛哭,一边颤着手指写字。
伊恩起身,走到了审讯室外。他回拨了那个号码。
“你好,我是伊恩·康纳。”
“康纳探员,我们是来告诉你那枚钻石的检验结果……其实它不是钻石,只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已……淋浴间里的水流了一整晚,如果坎波拉姆夫人的钻石真的跌落在那里,也早就不知道流向下水道的何方了。”
伊恩愣了两秒,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关系,坎波拉姆夫人已经认罪。而且……她的包上有艾伦的血迹以及谋杀艾伦的匕首上有也有她与艾伦的血迹。这些已经足够了。另外,我需要你们帮忙调查坎波拉姆夫人所有的通信记录、邮件等等。我不想遗漏任何证据,在法庭上我们必须要赢。”
“没问题。”
伊恩已经知道那颗玻璃是谁故意扔在男子淋雨间里了。海利·拉塞尔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