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利看向伊恩,耸了耸肩膀,“这就是我讨厌和医生打交道的原因。智商不够的话,是做不了医生的。”
“我们查了你的处方记录,你为查特先生开过安眠药以及镇定剂。但是查特先生表示他睡得很好,情绪也在大多数时候保持稳定,他不需要这些药物。请问这些药到哪里去了?”伊恩问。
曼宁先生好笑地摇了摇头。
“探员先生,查特先生经过化疗,他的身体并不好,精神压力也不小,如果他真的一点安眠类药物都没有服用过的话,你觉得他如何一觉睡到天亮?他说他不需要,不代表他真的没有用过。”曼宁医生向后靠着椅背,看着伊恩的眸子里始终带着笑意,“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你们让我错过了一场十分重要的研讨会。”
根据恩格交代曼宁医生借用货车的时间,伊恩继续问:“请问上个月的二十六号至三十一号,你再哪里?”
“我是查特先生的家庭医生,当然是和查特先生在一起。那段时间,他在化疗,作为他的私人医生以及朋友,我一直在医院陪伴他,几乎没有离开过。你可以询问当时的医务人员。”
时间跨度太大,就算曼宁医生在查特先生做化疗的途中离开,伊恩与海利也无法对他作出任何指控,因为他们无法证明那辆货车被曼宁先生保留。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温德尔的谋杀案发生时,伊恩就在曼宁医生的家门外监视着。他根本不可能杀死温德尔夫人。
“所以,你的同伙到底是谁?”海利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目光直入曼宁医生的眼中,“笨拙的恩格负责搬运,你负责联系恩格以及精心策划一切,那么执行者是谁?”
曼宁医生笑了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探员先生。”
“你们以范·查特的画为形式进行谋杀,并且大摇大摆地展出,到底目的是什么?恩格是为了得到查特先生的认同,而你是因为爱慕着查特先生,那么剩下的那个人呢?为什么?”
“你说什么?我爱慕查特先生?”曼宁医生的笑容略微收起,冷冷地看着海利。
海利撑着脑袋笑了起来,抬起胳膊搭上一旁的伊恩,想要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却被伊恩一把推开。
“我也曾经送过花给这个家伙。不是白色的小雏菊,而是白色的玫瑰花。我很小心地把花上的尖刺削掉,小心翼翼不让他因为我的礼物受到半点伤害。但是你猜猜看,他将我送给他的话放在哪里?”
伊恩冷冷地瞥了海利一眼,示意他闭嘴。
但是曼宁医生似乎很有兴趣,“他放在哪里?”
“垃圾桶里。”海利耸了耸肩膀,“所以我再也没有送花给他。而是选择来到他的身边。查特先生也是一样的,对吧。当时你在他做化疗的医院担任他的主治医生。你看过他那幅《白色小雏菊》,你认为他应该很喜欢这种花,于是你每天都送一束给他。但是他却把花当做是温德尔送来的。你很失望,于是你做了和我一样的决定,来到了查特先生的身边,成为了他的私人医生。”
伊恩这才想起,在恩格·诺曼的笔录中,他只承认自己写过信给范·查特,却没有提过送花的事情。只是他们太专注于那些信件,而忽视了恩格从没有承认自己送花。
曼宁先生拍了拍手,“很精彩的猜想。不过我始终觉得杀死那三个人的是恩格·诺曼。他对查特先生太过着迷,以至于分不清楚幻想与现实的界限。是你们把案件想得太复杂了。我与这三起谋杀案无关,所以我也想不出来我还有什么同伙。”
审问无法继续下去,一切对于曼宁先生而言,都有着合理的解释。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他们无法扣留曼宁先生。
“我们不能放他走。一旦离开,他就可以与他的同伙联系,对我们的调查做足准备甚至于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之前看到有读者评论,觉得伊恩是“冷情傲娇和渣”还有“神烦”。我在这里没有挂哪位读者的意思,纯粹是在作者有话说里和大家讨论一下,分享一下胖瓜的想法,希望以上读者不要太多心,毕竟每个人都有保有自己想法的自由。
首先伊恩的反应其实是来自于海利。海利是个怎样的人大家心里应该有一定的概念了。他绝对不是正义的,他确实离深渊也不过一步之遥罢了。而且海利如何设计劳伦斯的时候,大家就应该想到他其实是个危险人物。
海利之前的搭档很多,他们都对海利抱有同情,欣赏他的破案能力,但这些搭档最终都没有帮到海利,因为海利轻易就征服了他们的信任,得到他们的同情,正是因为当海利真的掉下去的时候,这些人没能力抓住他,除了同情他们什么也不会。他们对海利的友好关心和热情很符合以上读者需要的——他们买海利的账。但最后,他们一个都没有做到当海利沉睡不起的时候将他唤醒。他们对海利的“好”是世俗的,他们连一滴血都舍不得让海利流,觉得他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不愿再给他更多痛苦。这样的“好”全世界随处可见,海利并不在乎。
但是伊恩不一样,他冰冷但并不“冷情”。他每一次拒绝每一次冰冷的回复每一次的怀疑其实都是海利真正想要的。他至少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不会那么轻易就被他骗过。海利做每一件事之前都要想清楚,因为伊恩就在那里。海利需要的是一个界限分明的守望者而不是一位圣父。就算伊恩再怎么“渣”,至少海利每一次都醒过来了。“温柔”唤醒不了海利,至少伊恩的别针与餐刀真的起到了作用。
伊恩对于海利来说是标尺,不是“安慰”。
第33章 艺术家12
“他不是个医生吗?每个医生的成长过程里总会犯那么一点小错,这样才能更加老练。”海利的手指掠过伊恩的下巴,伊恩侧脸避开,海利不以为意地拨通了克里夫的手机号码,“克里夫,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位医生,名字是约书亚·曼宁,我需要你从他以往所有的病例里找到一个理由控诉他失职、滥用药物等等只要能把他扣在这里!”
“收到。”
克里夫的效率是惊人的,当曼宁医生的律师赶来时,曼宁医生面临利用癌症类药物协助病人制作毒品的指控。而这样的指控要洗脱起来很麻烦,他们可以扣留曼宁医生不少时间了。
尽管曼宁被关着,但是案件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他们彻查了曼宁先生的关系网,他的电邮他的通话记录,但始终无法找到一个明确的嫌疑人。
伊恩坐在成堆的记录面前,一条一条仔细地分析着。
而海利则拎着纸袋来到他的身边,将咖啡放在他的左手边。
“谢谢。”伊恩说。
海利再度坐在了他的桌角上,低头看着伊恩。
“伊恩,这样大海捞针是不会有结果,我们必须要更有针对性。”海利的声音很轻,“仔细想一想。你很聪明,很善于观察,否则八年前你也不会从那群疯子的手里救了我。”
海利的声音很轻,像是柔软的海绵,一层层包裹上伊恩的神经。
“你不用这样恭维我。说到观察力,我远不如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海利的话莫名地让伊恩的心境沉淀下来。
他在心里开始梳理所有人之间的关系,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嫌疑人。
首先,受害者无论在怎样的程度上都与范·查特有一定的关系。亚当因为保险营销打扰了范·查特的生活,阿曼达以范·查特的死为噱头想要将他的作品卖出高价,这从情感上伤害了他。而温德尔则是对范·查特的画作持负面评论,因为温德尔在艺术界的资历,这很容易引导其他人对范·查特的作品产生的负面想法。他们或多或少都对范·查特造成了伤害。
再看看嫌疑人。很明显恩格·诺曼是因为仰慕范·查特,所以他帮助曼宁医生完成了布局。
而曼宁医生,他绝对不是温德尔谋杀案的执行者,但他是医生,像是冻死亚当以保持他仰望的姿势以及阿曼达体内的安眠药、温德尔的镇定剂,很明显曼宁医生是所有谋杀案的策划者。他将杀人布局得和范·查特的画作一样,应该是为了“致敬”。他用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方式展示他的画作。
根据侧写师的分析,这是他扭曲地表达爱意的方式。
无论是恩格·诺曼还是曼宁医生,他们在这三起谋杀中都有明确的目的,他们给予自己的行为赋予了意义。那么这三起谋杀案的执行者呢?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有什么从伊恩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仰起头来看向海利,“范·查特的三幅作品都展示在格里芬画廊里?”
“是的。”海利的唇上扯起一抹笑容,“你想到什么了?”
“阿曼达·库克是格里芬画廊的艺术经纪人。至始至终,范·查特都对阿曼达的理念不认同,而且他很介意别人用他的病情来炒作,所以按道理他不会再把自己的画交给格里芬画廊。除非在格里芬画廊里有什么人越过阿曼达,得到了范·查特的认同!”伊恩十分认真地看着海利。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保险推销员杀死了一个小女孩,取走女孩身上的钥匙,目的只是为了让小女孩的父母害怕,从而他可以推销保险。”海利摸着下巴,眼睛里是几分晦默深沉。
“而这个人,帮助曼宁医生执行他的计划之后,可以借助媒体的力量将范·查特的画作炒到一个更高的价值。”海利用手机刷开一个网页,递送到伊恩面前,“已经有人指出这三起谋杀案与范·查特的画作极为相似,收藏界只怕已经议论纷纷,范·查特的那幅《飞舞的星星》现在的预估价格已经紧逼一些近代知名画家了。无论是谁取得范·查特画作的代理权,只要画作卖出,代理费足够他这辈子无忧无虑。”
“哦……格里芬画廊。”海利抿起嘴,笑着表示认同。
伊恩拨通了格里芬画廊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格里芬的秘书。
“你好,我想请问格里芬先生在不在?”
“不好意思,格里芬先生正在前往华盛顿的飞机上。”
“那么我想请问,范·查特的画作现在是哪位艺术经纪人在负责?”
“是格里芬先生亲自负责的。”
这个答案多少在伊恩的意料之内,他淡然地向对方道谢,并且通知华盛顿警方在飞机降落的第一时间逮捕格里芬。
“逮捕格里芬?我们需要证据,伊恩。否则他就会像曼宁医生一样,要求见律师。等到律师来了,我们必须得放格里芬离开。”海利摊了摊手掌。
“如果三起案件都是他作为‘执行者’,我相信一定会留下痕迹。让费恩和他的人仔细检查恩格的货车,看是否留下任何痕迹!还有检查那条黑色的幕布,既然恩格留下了自己的头发在上面,也许格里芬也有!如果实在不行,就想办法延长对他的拘捕。驾车超速也好,卖假画也好,你总是有办法的,对吧?“伊恩看向海利,扬了扬眉梢。
海利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很厌恶我这种特殊阶级的做法。”
“厌恶,也许是出于嫉妒。我是个草根,什么都没有。”
“你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海利淡然一笑,手指在伊恩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在他转身那一刻,伊恩忽然有一种错觉,自己被这个家伙宠溺着。他为了他,做任何事情都在所不惜。
一个半小时之后,华盛顿警方通知伊恩,他们已经在机场成功拘捕了格里芬,三个小时之后他将乘坐航班返回纽约。
伊恩靠着椅背呼出一口气来。与此同时,费恩和他的人正在争分夺秒地寻找蛛丝马迹。
只是当格里芬被带入审讯室的时候,仍旧一无所获。
伊恩抱着胳膊隔着玻璃看着格里芬。他确实是紧张的,一直不停地想要松开脖子前的领带。但是领带系的太紧了。
海利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走吧,什么都没有也能让格里芬说实话,这才是真本事。”
“不用了,我留在这里观察他的反应。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
伊恩扯起了唇角,那是一抹浅笑,若有若无,但却代表认同。
海利愣住了,朝伊恩眨了眨眼睛:“亲爱的伊恩叔叔,多谢你的认同。”
他端着两个纸杯走了进去,一个递给格里芬,另一个放在自己的面前。
格里芬显然口渴了,他端起纸杯一饮而尽。这样,海利只要将纸杯交给费恩就能得到格里芬的DNA以及指纹。
“格里芬,你在报纸上见过这三起谋杀案,对吧?”
海利将三张照片一张一张并排放在格里芬的面前。
格里芬咽下口水,耸了耸肩膀:“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媒体记者只是刊登照片而已,他们之中懂得欣赏现代艺术的人不多。而且能在一时之间将谋杀案与范·查特的画作联想起来的记者就更少了。为什么网上会疯传范·查特的画作导致了谋杀案,而且还给这些画渲染了这么多的神秘色彩……发帖子的人,其实是你吧?”海利靠着椅背,抱着胳膊笑着看向对方。
他的眼睛很深,深到仿佛早就洞悉了真相。
格里芬抿起嘴巴,“我要见律师。在律师来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嗯——十分明智的选择。看看在律师来之前,我们能找到多少证据呢?”海利笑着起身,将两个杯子拿起,走了出去。
在格里芬的律师到来之时,伊恩与海利也获得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格里芬在三个月前向一位收藏家卖出了一副近代画家的赝品。对方即将向他提起诉讼,而格里芬向对方承诺将在年底之前将赝品的金额还给对方。
范·查特的画作升值到如此天价,代理费将使他有机会将钱还给对方,避免诉讼造成的名誉损失,否则他将在艺术收藏界再也混不下去。
格里芬与律师商量了一下,律师代表格里芬对海利说:“拉塞尔探员,格里芬先生愿意配合您的调查。他承认在他看见新闻报道发现三起谋杀案与查特先生画作之间的联系之后,将它们发表到了网络上,用于炒作画作的价格。但这并不违法,并不能构成你们拘捕他的理由。如果查特先生要以名誉损失为理由向格里芬先生提起诉讼,那也是查特先生与格里芬先生之间的事情,好像还用不着联邦调查局插手。”
伊恩打了个电话给费恩,他们仍旧没有找到任何格里芬参与谋杀的证据。
伊恩与海利不得不让格里芬离开。
在离开之前,伊恩一把拽过格里芬的衣领,“你看着我的眼睛老实说,这三起凶杀案到底与你有没有任何关系?”
“没……真的没有!”格里芬用力地摇了摇头,“我是个靠卖艺术品为生的人!范·查特已经快死了,谁知道他的最后一幅画能不能完成,所以在我们画廊里的这三幅画已经够我赚的了!我真的用不着为了抬高画作的价格而杀人!这太离谱了!”
“伊恩。”海利扬了扬下巴,示意伊恩放开格里芬。
“怎么了?”伊恩走到海利面前。
海利靠近伊恩,在他的耳边说:“温德尔的谋杀案发生时,格里芬并不在纽约,他在拉斯维加斯豪赌。还赢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感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除非他们能撬开曼宁医生的嘴巴。
“曼宁医生似乎十分维护这个‘执行者’。哪怕是在我们一直怀疑他的情况下,他也是将嫌疑全部推到恩格的身上。”
“也许这个‘执行者’对范·查特很重要。要不是范·查特得了癌症是真的,否则我都要怀疑是他自己做出了这一切。”海利仍旧悠哉悠哉,“伊恩,你该好好睡一觉了,看看你的眼睛下面,已经黑了。”
伊恩吸了一口气,确实到了该回家的时间了。不知道兰瑟怎么样了,这几天他实在无暇管他。他大概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吧。
“海利,除了格里芬,你应该还认识许多艺术经纪人吧?”
“怎么了?”海利笑了,眼睛弯了起来。
伊恩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没什么,我回去了。”
伊恩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