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里透露着淡淡的希冀。
宋氏很为难。
次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年纪，她三个儿子，大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事才能结束，他才回来，要是次子也一走了之，她还真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但她也知道这对初霁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所以宋氏一直压着这件事没说，她想着，多拖一日，初霁就能多在她身边待一日。即便将来慕容神医真的把初霁给带走了，那好歹她也赚了初霁在她身边的这几日。
慕容神医等得不耐烦：“行不行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
筱雨上前打圆场道：“慕容神医，你看这样行不行？让初霁再多待一段时间，好歹把今年的团圆节给过了，让我们阖家吃了团圆饭，你们再去绝人谷。如何？”
如今到团圆节也差不多只一个月时间。
慕容神医想了想，勉强点头道：“行吧，那就再多待一段时间。但你们到时候可别反悔又不让我带人走了啊。”
筱雨微笑点头。
慕容神医上下打量了筱雨一番道：“你这个女娃倒是挺有魄力的，说定就定。”
筱雨微微有些尴尬。被一个外表上瞧着与她同龄的人叫她“女娃”，她觉得浑身都泛鸡皮疙瘩。
慕容神医生怕宋氏会反悔，便住在了宋宅，言明要好好看着他的关门弟子，不让他被他爹娘给拐走了。
秦招禄和宋氏都哭笑不得。
对筱雨替他们拿了主意，秦招禄和宋氏没有丝毫的意见。当年在秦家村中和雨清镇上，凡事都是筱雨拿主意。尽管筱雨离开一年，但她回来后“发号施令”对秦家人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
秦招禄还对筱雨说，幸好她回来把这件事情一锤定音了，不然那慕容神医怕是还要纠缠他们很久。
初霁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虽然面容还是淡淡的，但瞧得出来他很高兴。当晚一声不吭，自告奋勇地替筱雨打了洗脚水。
筱雨在新家中睡了一个舒坦的觉，第二日便去见了秦乐和马红玉。
筱雨走前只留给秦乐和马红玉一个概括的计划书，没想到这夫妻两人竟然照着她的计划书，将药膳馆在京城之中开办了起来，短短一年时间内盈利不说，还购置了一处宅子让她爹娘住下。
虽然宅子很简朴，但这样一处院落却让筱雨十分喜欢。
因此她也很是感激秦乐和马红玉。
但秦乐和马红玉也只是在见到筱雨时表现得很是高兴和激动，平静下来后的他们，眉眼之中却又生了忧愁。
“你们怎么了，可是有心事？”筱雨坐下后疑惑地问道。
马红玉叹息一声，忘了秦乐一眼道：“你也知道北边儿闹旱灾，秦三叔秦三婶儿投奔秦二叔来的时候跟我们也说了，公公婆婆也收拾东西准备往南躲饥荒的。他们还比秦三叔他们早一步走。秦三叔都已经到了京城找到秦二叔，我公公婆婆他们还没个音讯……”
筱雨闻言皱了眉。
她也开始担心起好友悦悦的情况来。
“会不会是滞留在平州了？”筱雨揣测道：“我三叔有说过，他们南下是往哪儿走吗？总不能没个目的地就瞎走吧。”
秦乐摇头道：“我和红玉出来的时候只同我爹娘提过是来投奔你，依我娘好强的个性，她躲饥荒是不可能来找我们的。毕竟我们本就是老投奔你的，她要是带着全家来，她会担心成为我们的累赘。不然我的家人完全可以跟着秦三叔他们一起来京城。”
筱雨点点头：“所以叔和婶子早一步走，应当是想要找个地方安下家。”
筱雨安慰秦乐道：“你也别太担心，兴许叔和婶子已经安顿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如何联络你。我会找人帮忙打探他们的消息。”
秦乐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说什么拜托，是我该感谢你们才是。”
筱雨仰头环视了一圈药膳楼。
因秦乐做药膳生意越做越大，原本的药膳馆也变成了药膳楼，是一家三层酒楼。
这是两个月前才开张的。
筱雨赞许道：“没看出来，秦乐你还是个做生意的好手。当初我只想着让你开一家药膳馆，也算是能在京城中立足下来，没想到你能做到今天这样的规模。”
谈到自己的成就，秦乐也有些骄傲：“你当初给我那计划书是真好，能有今天，你那份计划书功不可没。当然，我跟红玉的辛劳也是不可或缺的。”
马红玉笑他道：“在筱雨跟前你还邀起功来了。筱雨你别理他，一旦有人夸他他就飘飘然。”
秦乐嘿嘿一笑。
马红玉看向筱雨，打量她一番，概叹道：“一年多不见，筱雨你又瘦了。”
筱雨笑道：“我是长高了，然后瞧着便觉得是瘦了。”
“不对。”马红玉摇头：“你就是瘦了，我瞧得出来。”
马红玉问道：“出门在外，吃了不少苦吧？”
筱雨耸了耸肩：“吃苦我不怕，以前吃过的苦还少么？”
马红玉叹了声：“是啊，如今日子好了，烦心的事儿却也不少。”
马红玉看了筱雨一眼，忽然奇怪道：“你怎么把头发盘起来了？”
筱雨摸了摸盘发道：“哦，我嫁人了。”
“嫁人了？！”
马红玉和秦乐同时出声。
筱雨“噗嗤”一乐：“你们干什么？我嫁人怎么让你们那么惊讶？”
马红玉尴尬地笑着摆摆手道：“倒也不是，只是……没听你说起过。”
秦乐则是兴奋地问着筱雨的郎君是谁。
当得知筱雨的郎君便是征南军主帅楚彧后，秦乐和马红玉有一瞬间的寂静。
“那你以后岂不是将军夫人呢了？”半晌后秦乐傻不愣登地问了一句。
☆、514。第514章 旧仇
筱雨轻笑一声，马红玉轻轻扯了扯秦乐的衣袖。
筱雨道：“他如今是戴罪之身，皇上那儿的处罚还没下来，他还能不能被称为将军还是个未知之数。”
马红玉安慰她道：“你也别多想，这人啊，能吃饱穿暖，身康体健，比什么都强。”
“我知道的。”筱雨笑道：“我也不在乎他有没有那个将军的名头。我决定嫁给他，看重的是他这个人呢，不是他的名号。”
秦乐嘿嘿一笑：“不过他名声是挺大的，之前征南军出征南湾，他的风头都要盖过曾家军了。”
马红玉也点头道：“我和秦乐做药膳馆的生意，迎来送往的都是些中等人户，但偶尔也会和达官显贵家派来的奴仆打打交道。从他们的口中我们也听说过，京内的大人们对楚将军的评价都很好，多有夸赞。楚将军既然有这样的口碑，想必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也不差。他年纪尚轻，皇上今后要重用他的时候还多，不会在这时候忍心就断了他的前程的。”
筱雨笑着点头，她也不能告诉秦乐和马红玉，皇帝和楚彧早就达成了共识的事。
她只有回道：“你们别安慰我，我真的不担心。以往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如今比起从前来说要好很多，我哪里还会计较那个？他就是一无所有，只要人还在，我们能往下过日子，我也有自信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马红玉闻言笑对秦乐道：“筱雨一向看得很开，心态很好，不用我们再多劝。”
秦乐颔首，随后搔了搔头，道：“你们女人家多聊聊，我去忙生意。”
秦乐借口有事走开，马红玉笑对筱雨道：“正好，他知趣走了，我们俩能说说心里话。”
筱雨微微一笑，拉过马红玉的手叹道：“这一年多，苦了你们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初我和秦乐来，本就是来报你的恩情的。”马红玉正色道：“再说了，忙活这生意，我们可是十分乐意的。要是还待在雨清镇，想必这个时候我们也焦头烂额地在躲饥荒，哪里有如今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你救了我，还给了我们这么一个挣钱的营生，我们高兴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辛苦。”
马红玉拍拍筱雨的手道：“倒是你……我们虽然没见过那位楚将军的面，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你看中的男人定然是人中龙凤。有些话你娘肯定也跟你说过，不过我还是想多嘴一句。你嫁人嫁的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而已，你嫁给的是他整个家族。实话说，楚家在京内的名声不怎么好，人人都道楚国公府上梁不正下梁歪，祖坟里冒了青烟才出了个征南主帅的楚将军。可想而知楚国公府在平民百姓眼中是何等龌龊的一个地方。”
马红玉微微顿了顿，问筱雨道：“你可去过楚国公府了？”
筱雨摇头。
马红玉皱皱眉头：“你们成亲，京内一点儿消息都闻不到，只听说楚将军在征南军中忽然就将帅印交给他麾下第一副将，而后音讯全无……如今也没有他回来的消息……怎么看，你们这桩婚事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马红玉看了筱雨一眼，有些踟蹰道：“你别怪我说话直，我只是很为你担心……不管你们之前经历过什么，最终还是要有一个正式的仪式，这才能保全你的地位。你们对这个事可有商量过？”
筱雨感激马红玉的直言，是朋友才会这样真切地关心你。
筱雨点头道：“他跟我爹娘承诺过，会尽快上门提亲。”
马红玉吁了口气道：“那便好，这般看来，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说着马红玉又笑了声，弓身向前八卦地问道：“左右你如今也无事，咱们两个好好说说话。你同我学学，你们是怎么认识，怎么在一起的？”
筱雨闻言好笑道：“你往日里做生意，应该是听惯了市井间的小故事，家长里短入你耳的应也不少。难不成还没听够？”
“他们说的多半是这家丢了只鸡，那家失了把米，再让人瞠目结舌一点儿的也就只剩下男男女女之间那点儿阴私事儿，千篇一律的，听多了也没什么意思。倒是你们这样，格格不入的两个人，怎么能走到一起，这话题倒是新鲜吸引人的多。”
马红玉拉了拉筱雨道：“好妹妹，你就跟我说说，成吧？”
筱雨挨不住马红玉的迭声请求，还是简单地将她和楚彧之间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当然，她也隐了很多没说。比如她身上的毒，比如去海国的目的。
“听起来，楚将军倒是一个温柔的人。”马红玉叹道：“我还以为做将军的，多半五大三粗，想着要是你们有争执，吃亏的定然是你。没想到平日里几乎都是他谦让着你。这样的男人，你可得好好抓紧了啊。”
筱雨闻言微微一愣。
马红玉不说，她还真没发现。原来楚彧在无形之中已经将她宠上了天。
她的要求他一定会做到，她说的话他也一定会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激烈，却细水流长，让她每每想起时都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
筱雨轻轻笑了起来。
“想起你夫君你就笑了？”马红玉打趣了她一声，对她挤眉弄眼。
筱雨不甘示弱地道：“你同秦乐不也是一样，药膳楼开起来后，你们可就是夫妻档，出双入对的看得人也羡慕。”
马红玉掩唇道：“还把话给转过去……我们现在说的可是你和楚将军的事儿，提我和秦乐做什么？”
筱雨叹了一声道：“想当初你跟秦乐可还差点错过呢……红玉，你嫁人后越发漂亮了。”
马红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容上却显出了一分担心。
“怎么了？”
“筱雨……”马红玉嗫嚅地道：“我一个月前，撞见了个人。”
“谁？”
“就是当初，秦乐还在做衙役的时候，新上任的那位县官老爷。”
马红玉皱了皱眉头：“虽然只是轻轻淡淡地瞥到他，但他也瞧见我了，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那时我同他隔得有些远，当即就跑了，大街小巷的，我穿来钻去，也没回头看，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追上来。我绕了很多圈儿，直到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马红玉叹息道：“我心里还是有些怕的，你说他要是认出我来可怎么办？”
筱雨沉吟片刻后道：“你说的可是那个汤耀？”
马红玉点头：“没错，就是他。”
“说起来……”筱雨皱眉回忆道：“我离开京城的时候，撞见过他的车马回京。”
马红玉惊得立刻坐直，半晌后又松了力道，笑道：“瞧我，你既然现在好端端的，想必是没有与他起什么冲突。”
筱雨点头，蹙眉微微思索了片刻后道：“你且先不急，我记得我走前，曹叔吩咐过洗马帮的兄弟们护着你们，既然你是一个月前撞见他的，这一个月都没有什么风声，想必他要么是没认出你来，要么是寻你无果，所以放弃了。再如何说，这事情也过去有两年了，他又是个在女色上荒唐的人，记住你的模样的可能性并不高。”
马红玉点头：“那之后我就几乎没出过门，生怕再和他遇上……只是我心里仍旧很是担忧，他瞧见我的那一眼表情里的惊讶一直在我脑海里边儿留存着，我就怕他真的记忆力那么好，将我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
筱雨皱眉，顿了片刻后道：“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但的确是有这个可能。他在被‘废’之前，最后一个信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女人便是你……再被‘废’之后，他再也无法同女人亲近，他清晰地记住你的相貌也是有可能的。”
马红玉顿时紧张起来：“那可怎么办……”
筱雨问她道：“秦乐知道这件事吗？”
马红玉摇头：“我没敢告诉他，我就怕他会生了要杀了杨耀永除后患的想法……”
马红玉道：“他本就胆子大，以前敢担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危险去做衙役，现如今成了生意场上的人，跟人打交道多了，胆子更加大了……我打听过，那汤耀可是南平侯府老太太最喜欢的孙子，显贵人家，我们可惹不起啊……”
筱雨凝眉。
她总觉得南平侯府这名号，她好像是在哪儿听说过……
对了！
筱雨蓦地想起，包匀清曾经说过，甄姬和窦盐来京城后，分别去了楚国公府和南平侯府……
甄姬在楚国公府？！
筱雨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马红玉吃了一惊，她赶紧出声问道：“怎么了筱雨？你想到什么了？”
筱雨抱歉地对马红玉一笑，道：“我想起点事儿，要去处理一下，改日再来同你聊。”
筱雨走了两步，又回头宽慰马红玉道：“你放宽心，秦乐那边儿你既然从一开始就瞒了，还是瞒下去的好。我会让人去打听打听汤耀最近的动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在找你。如果他有恶念——”
筱雨手成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一了百了是最好。”
筱雨对马红玉点了个头道：“我先走一步，你等我消息。”
☆、515。第515章 送信
马红玉亲自送了筱雨离开，并担心地嘱咐道：“那汤耀还是有些身份的，你有消息先告诉我，别贸贸然动手……要是事情败露，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筱雨点了点头，拍了拍马红玉的手道：“我知道了，我做事有分寸，你安心等我消息。”
筱雨没有耽误，当即便回了家，找到曹钩子和三弯。
曹钩子自回到京城后便心不在焉，筱雨猜想他大概是听闻了北方旱灾的消息，联想到北汉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所以有些担心。
三弯却是和鸣翠如胶似漆，已经准备另外寻个地方安顿下来了。
筱雨如此着急地找他们二人，曹钩子和三弯都有些意外。
“曹叔，三弯叔，有件事情要跟你们透个底。”
筱雨分别给他们倒上一杯茶，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去见了红玉，她说她在京城中撞见了汤耀。曹叔和三弯叔肯定还记得，当初在雨清镇，汤耀为非作歹，肆意残害良家妇女，还逼得良家子自绝身亡，后来看上了红玉，我气不过想要结果了他，让此事一了百了，是你们帮我出的头。”
曹钩子和三弯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
“这件事我们都记得。”曹钩子皱眉道：“当初他没有找到我们，难不成后来他查出来了？”
筱雨摇头：“查出来倒是不应该，你们做得很干脆利落，他不可能会知道。只是毕竟红玉是他在事情发生之前想要得到的最后一个女人，对他来说，印象应该比较深。虽然时隔两年，但他还记得红玉的模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