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立刻羞红了脸，磕磕巴巴道：“皇……公子他只，只摸了奴婢的手……”
筱雨放了心，点头道：“没丢了清白就好。”顿了顿她又问道：“公子可有跟你说，对你的安排？”
墨香点头，道：“公子说，过两日就接我进宫……”
“以何理由，何身份？”
墨香道：“公子说，会让皇……让他的夫人操办此事。”
皇后啊……
筱雨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是你的造化，但要记住，一步登天不是那么容易了，宫里那地方，更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尤其是你，丫鬟出身，地位低下，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墨香咬咬牙道：“奴婢省的，但无论如何，也总比给老公爷殉葬强。入了宫还有个奔头，留在府里，只能是死路一条。”
墨香看向筱雨，再次诚恳道：“五奶奶给了奴婢这个天大的好机会，奴婢一定会珍惜，也定会好好报答五奶奶。”
筱雨笑了一声道：“我不期望你的什么回报，你入了宫，便与我没有任何瓜葛了，今后你是湮没于后｜宫三千佳丽之中也好，是飞黄腾达步入高位也罢，那都是你自己的本事。你也无需记得我，惦记着给我什么报答。”
筱雨望着墨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是给你创造了一个契机，你能把握住，是你的本事，于我并没有什么相干。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今后入了宫，要多保重。”
墨香微微红了眼眶，哽咽道：“是，五奶奶。”
“但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丫鬟。该做的事，一样都不能落下。”
“是。”
打发走墨香，筱雨孤枕难眠。
她也不清楚自己帮着墨香搭上咸宁帝这条线到底是对还是错，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后悔了。墨香的确是入了咸宁帝的眼，咸宁帝也已表示会接墨香进宫。那么，墨香此后的人生轨迹，想必跟她就没有多的交集了。
两日后，宫里来了内监，来楚国公府带走了墨香。
楚半山早在先帝离世时就已经失了宠信，这些年来宫里也甚少有内监、侍人前来传达宫中旨意的情况。而这次突然而至，为的却是一个丫鬟，这让楚国公府一众人摸不着头脑。
宫里来的内监宣读的皇后懿旨，大致意思是，墨香美貌之名传到了皇后的耳里，皇后想着为皇上广纳妃嫔，便宣了以美貌出名的墨香进宫伴驾。
皇后懿旨，谁敢质疑？没人敢凑上去问，墨香的美名是怎么传到皇后耳朵里的。
墨香收拾了包袱，给筱雨磕了头，这才随着宫里的内监出了楚国公府。
等人一走，邢氏便瘫软了。
谁都知道，墨香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啊，入了宫，这说不定得了皇帝青眼，那就青云直上了。
想着自己几日前方才打过墨香的耳光，邢氏便遍体生寒。
要是墨香真的祖坟冒青烟，在宫里站稳了脚跟，她记仇想起这巴掌，会不会报复她？
而且自己儿子之前还闹着要将墨香收房……
相比邢氏的忐忑不安，邱氏却是幸灾乐祸。
她对着邢氏轻蔑地笑了一声，说：“瞧二弟妹哆嗦的，什么事儿怕成这样啊？”
邢氏恼怒地瞪了邱氏一眼，看向筱雨。
眼珠子一转，邢氏计上心来。
这三房的侄媳妇好歹是墨香的旧主子，即便墨香今后飞黄腾达了，也肯定还是念几分主仆之情的。她若是从现在起和三房侄媳妇交好，真到了墨香想要报复她的那一天，三房侄媳也能替她说两句好话不是？
想到这儿，邢氏便顾不得搭理邱氏，带着自己两个儿媳上前去给筱雨道喜。
“彧儿媳妇儿，你这丫鬟可真是个福星啊，没成想竟然被皇后娘娘选去伺候皇上了……”
邢氏脸上堆着笑，还想再多夸筱雨几句，筱雨却打断邢氏道：“二伯母，父亲那边儿还需要人照顾，侄媳先告退了。”
邢氏眼睁睁瞧着筱雨离开，心里愤恨。
“听说昨儿彧儿又没回府，这都多少天了？我看你不是去照顾三弟，是去找你男人下落了才对。”
邢氏嘴里嘀咕着，很想往地上啐一口，余光却见邱氏还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顿时僵了身子，带着儿媳和丫鬟匆匆走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筱雨和颜氏说了会儿话，丛妈妈来报，说是包家那边儿递了消息来，她便同颜氏招呼了一声，赶了过去。
“何事？”筱雨坐了下来，接过小游手里的账册。
“年底盘账，这是这个月锦绣庄和其他几家铺子的盈利状况。”
小游腼腆地接过秋兰给他泡的茶，道：“夏老还在锦绣庄内忙着，见小的得空，便让小的带账册来给二姑娘瞧瞧。”
筱雨点了点头，翻了几页笑道：“账面都做得很合理，瞧着这个月的收益不错。”
“自从将邱管事给清理出去之后，锦绣庄的生意的确是好了不少，夏老都说，这才像是锦绣庄经营的状况。”
小游啜饮了口茶，道：“老爷就要回来了，夏老让小的问问二姑娘，邱家那边儿……”
筱雨阖上账册递回给小游，道：“邱家那边儿的亏空，等你们老爷回来之后，我亲自同他说。”
小游点点头，筱雨又问道：“这些日子以来，邱家可有人去锦绣庄捣乱？”
“这倒没有。”小游摇头：“只是夫人她……来过几次，都被夏老给轰走了。”
筱雨端茶的手一顿。
“轰走的？”
小游斩钉截铁地点头。
“私吞布庄资金这事儿虽然还不能肯定东家夫人也参与其中，但邱管事是肯定跑不了的，夏老对姓邱的印象不好，所以对东家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
小游看了看筱雨，见她面色平常，胆子也稍稍大了些：“夏老说，二姑娘说了，老爷回来会和东家夫人和离，便是得罪了东家夫人，那也无妨……”
筱雨闻言轻轻一笑。
夏老这老头倒还真是个嫉恶如仇的直白性子，有他这“老顽固”镇守在锦绣庄，倒也不需要她多担心了。
至少包匀清回来时，包家的产业，她都能完璧归赵。
“包宅呢？”筱雨又关心地问道：“包宅可有什么异状？”
“没有。”小游摇头：“二姑娘将东家夫人的人都给撵出去之后，宅子里的人少了很多，顺管家打理起宅里的事儿来得心应手。多的小的没听说，但顺管家来过锦绣庄几次，小的瞧着他的脸色都很不错。”
筱雨也颔首。顺三儿没有来楚国公府找她，想必包宅中一切事情都很正常，倒也用不着她多操心。
筱雨笑了笑，秋兰觑着筱雨的眼色递给小游两个银锞子。
筱雨对小游道：“今儿个就麻烦你跑一趟了，锦绣庄中既然没什么大事，那你们就安心等着你们东家回来。左右也不过就是这几日了。你回去转告顺管家一声，等你们东家回府，让他第一时间通知我。”
小游接过银锞子，点头说自己知道了，抱着账本乐呵呵地离开了楚国公府。
刚了结了一桩事，筱雨本以为可以歇上一会儿，可没想到扈三弯却又找上了门。
筱雨让赵妈妈去带人进来，二门上却碰到了准备出门的邱氏。
邱氏阴阳怪气地说楚彧不在，筱雨就让身边的人带外男进府，成何体统云云。
扈三弯气得想上前揍人，到底是忍住了，对赵妈妈说：“我不进去了，你带鸣翠去，让她跟筱雨说也是一样。”
“哟，这还直呼咱们楚国公府五奶奶的闺名！”
邱氏抓住这个把柄，一副了不得的模样。
赵妈妈冷笑一声，给邱氏福了个礼道：“大太太，扈爷乃是我们五奶奶的长辈，五奶奶都要唤扈爷一声叔的，您这话说的，倒好像扈爷跟我们五奶奶有什么猫腻儿似的。奴虽然没念过书学过字儿，但也听人讲过，什么样的人眼里出什么样的事儿……大太太这想的也太龌龊了点。”
扈三弯跟着笑了一声：“人都是龌龊的人，想法龌龊又有什么稀奇。”
“你！”邱氏要发作扈三弯，扈三弯直接跃上墙头，几个纵步间就消失了。
邱氏瞧得目瞪可欧带，赵妈妈给她福了礼，也不多话，带着鸣翠就往内院去。
半晌后邱氏方才大喊道：“来人！府里进了贼，一个个都是瞎子瞧不见吗！”
☆、571。第571章 过往
不管邱氏如何气急败坏，赵妈妈却是已经带着鸣翠见到了筱雨。
“怎么就你一个人？”筱雨拉过鸣翠笑问道：“三弯叔呢？”
三弯被邱氏拦住的地方隔筱雨这儿有些远，再者筱雨没有放精力在听远处动静上面，所以不知道三弯中途便走了。
赵妈妈说了一遍遇到邱氏、邱氏找茬的经过，气愤道：“大太太真是过分，那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您春闺难耐似的，含沙射影地指责您不守妇道。”
筱雨笑了一声：“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还要咬回去？不提她。”
赵妈妈应了一声，带周围的丫鬟下去了。
“这段日子我也忙，也不知道你们过得怎么样。”
筱雨拉着鸣翠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突然来找我，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说吧，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鸣翠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不是麻烦，是之前曹爷和三弯他们要找的那个二当家的本家，找着了。”
筱雨顿感意外：“找了这许久都没什么眉目，怎么突然就找着了？是哪家侯府？”
“南平侯府。”
鸣翠轻声道：“之前也只是固定了几户侯府，南平侯府也在其中，只是一直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碰巧前几日南平侯府那个汤耀……姑娘还记得吧？那被曹爷和三弯废了命根的那个，逮了个卖花的姑娘进府去，闹得沸沸扬扬的，很多百姓就都聚起来，口头上说南平侯府的一些坏话。这当中就有一件南平侯府的陈年往事，当中牵涉了二当家。”
筱雨皱眉，没想到那日在茶寮听到有人议论南平侯府，并不是偶然。
“我记得……二当家的名字叫辛柔。”筱雨道：“那些议论之人可点出了二当家的名儿？”
“这倒没有。”鸣翠摇头，道：“他们说的都是南平侯府这些年来市井坊间的一些传闻，提到过有一位辛姨娘，曾被南平侯府老太太给毒害，南平侯府还下令封了口，不许人谈。但这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但这姨娘信辛，总就值得商榷。所以三弯让兄弟们明察暗访了南平侯府，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知道这位辛姨娘的老仆，确定了辛姨娘有过一个儿子，叫辛柔。”
筱雨长吁一口气：“想来是一个内宅倾轧的故事……”
鸣翠叹息，点头道：“三弯知道这件事后想第一时间告诉曹爷的，只可惜曹爷已经往北去了，也联系不上他。他又是个忍不住的性子，就想立刻找南平侯府老太太给二当家报仇。我好说歹说才把他给劝住，拉他上楚国公府来，想寻姑娘你劝劝他，让他稍安勿躁。”
鸣翠摊手，无奈道：“只可惜这半道上又被那大太太给拦住去路，三弯这段日子心本就不顺，跳上墙头就走了……”
筱雨理解地点头，三弯的性子她也知道，耿直，藏不住话，邱氏那般污蔑，他能忍住不给邱氏一拳已经是不错了。
“行，那你回去告诉三弯叔，就说给二当家报仇的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曹叔不在，他不能轻举妄动。南平侯府在哪儿，跑不掉，南平侯府老太太也还没归西，想报仇随时都行。这事儿，还是等到曹叔回来了再说。”
鸣翠点点头，叹道：“要是姑娘你能当面对他说，他更能听得进去。”
“你说也是一样的。”筱雨笑了一声：“你看，你这不也是劝住三弯叔了吗？”
筱雨顿了顿，问道：“坊间传闻不可信，三弯叔让兄弟们去暗查的结果是什么？”
鸣翠答道：“这都是三弯找着的那位南平侯府的老仆说的。他说前一位南平侯爷还在的时候，除了有现在这位老太太这个嫡妻之外，还有好些个侍妾，但这其中老侯爷最喜欢，也最得他宠的是那位辛姨娘。辛姨娘性子温顺，是和老侯爷一起长大的，是府里的家生丫鬟。因从小就伺候在老侯爷身边儿，耳濡目染之下，既通文晓字，又知书达理的，这出去，没人会认为她只是个丫鬟。老侯爷娶这老太太之前，辛姨娘就被老侯爷收了房，就等着正妻娶进来后，给辛姨娘一个名分。”
“怪不得……”筱雨恍然道：“之前曹叔和三弯叔说，二当家是被他嫡母所害……指的就是南平侯府这位老太太？”
“这老太太是皇家郡主，身份尊贵着呢。”鸣翠叹了口气。
筱雨点头道：“你继续说。”
鸣翠道：“老太太嫁进来之后，老侯爷想着，辛姨娘正名分的事儿不还得求着老太太吗？所以老侯爷和老太太倒也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三个月后，老太太有了身孕，老侯爷就跟老太太提了，要给辛姨娘一个名分。老太太嘴上答应，手上可狠着，找了不少名目折磨辛姨娘。这一折磨，就是好几年。辛姨娘怕老侯爷在中间难做，愣是没告诉他。可终究纸里包不住火，老侯爷总算是发现了。”
“老侯爷很是气愤，碍于老太太皇家郡主的身份，不能休妻，两人孩子也有三两个了，也不能和离。老侯爷便将辛姨娘带离了南平侯府，在外置了个宅子。”
“外室？！”筱雨瞪大眼睛。
鸣翠点点头：“以后老侯爷就有了两个家，辛姨娘在新宅里算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不单成了正经主子，还生了个儿子。就是后来的二当家。”
“只是，终究是没逃离开嫡妻的毒手。”筱雨叹道。
鸣翠也是叹息一声。
“二当家十五岁的时候，老侯爷感染了一场风寒，病重了，他也是为辛姨娘和二当家考虑，想着他百年之后，辛姨娘和二当家没名没份的，这日子不好过，所以他将辛姨娘和二当家带回了府里，硬要给他们名分。辛姨娘倒也罢了，不过是个姨娘，老侯爷都要死了，老太太也没那闲心对付她。但二当家……从他出身起就成了老太太心里一根刺，丈夫临终前都只想着二当家这个儿子，而撇开她生的子女不提，老太太心里如何舒坦？老侯爷一撒手，尸骨都未寒，老太太就对辛姨娘和二当家下手了。”
“那怎么是……辛姨娘被毒害了？”筱雨问道。
鸣翠道：“老太太本是要毒害二当家的，可那天正碰巧，二当家去给老侯爷放河灯了，辛姨娘喝了老太太让人送来的参汤，连二当家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知道老太太意图的忠仆赶紧找到二当家，带他出了南平侯府。此后十几二十年，二当家都在外漂泊。”
筱雨摇了摇头，不忍再听。
男人三妻四妾，这样的悲剧永远不会结束。
“那后来呢？”筱雨轻声问道：“二当家既然都漂泊这么多年了，又怎么忽然回京城去，还说自己有希望认祖归宗？”
鸣翠说道：“老侯爷临终的遗愿便是希望辛姨娘和二当家能成为南平侯府的一份子。辛姨娘死了之后，老太太为了封口，给辛姨娘风光大葬，还让她能和老侯爷葬在一处，也算是承认了辛姨娘的身份。就只剩二当家。二当家性子随辛姨娘，谦和温顺，不争不抢，总把人往好了想，又固执，始终念念不忘老侯爷的遗愿。那次二当家前往京城，正是现在这位南平侯爷病重的时候，他前来想与老太太商议认祖归宗的事情——毕竟侯爷若是死了，爵位也只能由侯爷的嫡子继承，他也抢不着。没想到老太太认定他是来争家产，也是来诅咒南平侯爷的，老太太更觉得，自己儿子就要死了，辛姨娘的儿子却还活得好好的，她极度愤怒，所以……”
鸣翠长叹一声：“没想到二当家是身受重伤而亡，而那位本病重的侯爷，却是活了回来。或许这就是一命换一命吧。”
筱雨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方才道：“也不知道那老太太会不会心里不安。”
鸣翠疑惑道：“为何不安？”
鸣翠摇头：“她哪会不安啊，她子孙多是作恶之人，也没见她减寿，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筱雨沉吟道：“三弯叔想要替二当家报仇，可有同你说过，他想怎么替二当家报仇？单单是杀了南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