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山有水有点田- 第409部分

☆、654。第654章　医道

京郊庄子又恢复了平静。
楚彧和筱雨每日作息规律，几时起身，几时用膳，几时晚歇，筱雨都和楚彧严格按照制定的计划来实行。
让楚彧锻炼身体的事筱雨自然也没有落下。楚彧虽仍旧觉得这些运动方式颇有些不伦不类，但多做了一段时间，却也觉得做这些锻炼颇有效果。
慕容神医在一旁也觉得神奇，照着筱雨说的也开始练了起来。
不过他虽然瞧着年轻，但实际年纪也有五十来岁了，觉得练得累了时，他就会摆手直说做这锻炼真真消耗体力，并说自己老了，锈胳膊烂腿儿的活动不开了，让筱雨暗地里好一番嘲笑。
最近楚彧除了按照筱雨所说那套健身动作锻炼之外，还打起了五禽戏。
五禽戏自然是慕容神医教授给楚彧的，他还让筱雨也跟着一起练。
每日清早，楚彧和筱雨便跟着慕容神医在院子里似模似样地比划起五禽戏来。
筱雨身子笨重，有些姿势学不了，便在一边看着。
往往打一套五禽戏下来，楚彧浑身都湿透了，闻着味道也不怎么好闻。
慕容神医说：“你平常让他做的那些个动作，都是机械式的重复，最大作用是使得四肢和各个关节融会贯通，让他整个人会越来越轻松。而我这五禽戏，活络他全身经脉，特别是有些走步、推手、迈脚，是根据人的行经脉络设计的，对他的五脏六腑颇有益处。”
筱雨亦是医道中人，初霁还是她带入门的，只是古代的医术和现代的医术终究有些差别，她当初主攻的又是西方医学，对中医知之甚少。她虽对医道有兴趣，可这些年又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接触更广博的医术，让筱雨深以为憾。
如今身边有这么一位医道大家，她又正好是闲着，趁此机会多跟慕容神医学学，岂不是好事一桩？
所以一旦空了下来，筱雨便会和慕容神医研究讨论医学上的事情。
这时候楚彧和初霁便在一边旁听，又遇到他们听不懂的，楚彧倒也罢了，初霁却是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初霁的性子很直，他也不会拐着弯儿说话。但他说话也很有分寸，往往是等到慕容神医或筱雨停了下来，他才会简洁明了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若是慕容神医答得让他不明白，又或者因为慕容神医的回答让他又产生了什么疑问，初霁就会一直问下去，直到他清楚了为止。
第一次听到初霁和慕容神医一问一答，初霁问的问题越来越复杂高深，也越来越难以回答时，筱雨都替慕容神医捏了把汗。
但慕容神医却丝毫不觉得初霁这个弟子冒犯了他的权威，反而很是高兴初霁能够将他的问题问出来。
他对筱雨说：“你这弟弟啊，真是一个天才。他那些个师兄师姐，聪明、灵气都足了，但偏偏就是没初霁这么悟性高。因为他肯问。他的师兄师姐虽然对我恭敬有加，但却亲热不足。倒是我这个关门小徒弟哦……将来我的衣钵怕是要传给他了。”
筱雨抿唇微微一笑，道：“我一直都觉得，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他让初霁自感孤独，自闭于他人，却同时又给了他了不起的天赋。”
一提到初霁，筱雨的神情就特别自豪，看的慕容神医直笑。
这日筱雨又和慕容神医谈医术之事，不由地提起了自己最擅长的外科手术。
筱雨担心慕容神医无法理解，便将手术的概念通俗地表达了出来，那些手术器械、手术要用到的医药用品，都以“想象”的方式描述给了慕容神医听。
慕容神医双眼发亮，初霁也是瞪大了眼睛盯着筱雨，师徒二人似乎还想继续听筱雨多讲讲这种“想象”。
筱雨怕讲得太多，到时候不好收场，便寻了个由头停了下来。
慕容神医深深感慨道：“若是为医者能有这等功夫，那可真是……震惊天下了。”
筱雨道：“前辈若是有机缘碰到需要这般治疗的人，不妨试一试。”
慕容神医叹了一声，道：“若是治病救人必得用这种方法，那自然无可厚非。但世间人多信《孝经》，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意外损伤倒也罢了，非是厌世，而要让人在自己身上动刀子，这是大不孝。”
慕容神医摊了摊手：“有时候世人就是这般愚昧。”
他顿了顿，道：“大概三年前，我遇到过一个得了肠痈的病人，他痛苦万分，我瞧着他的模样，觉得他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了。尾端那一小节肠子应当已经烂得再也不行了。那病人求我救他一命，我却已知，寻常的药物怕是毫无作用，是以提议，在他肚脐右下方化一个口子，将那截烂掉的肠子给切了，再缝好。人的身体都有自愈能力，若他休养的好，或许还能活命。”
筱雨道：“前辈的办法也应当是唯一的办法了。”她顿了顿，犹豫道：“听前辈的意思，那得肠痈的病人，他的家人没同意？”
慕容神医点了点头，道：“他的家人认为我是在怪力乱神，说哪有在人身上动刀子治病的？他们骂我是庸医，是行骗的，一大家子将我赶了出来，还嚷嚷着要送我去见官，我那会儿也心里发堵，只说就算是试一试也好，不试的话，病人只得等死。”
慕容神医说到这儿，问筱雨：“你可知道他们说什么？”
筱雨皱了皱眉：“他们……难道宁愿让家人活生生疼死，也不愿意让你试一试？”
慕容神医点头：“我明确告诉他们，人要是没救活，我分文不取。但他要是不治，只能等死。可是病人家属却说，我必然是带着某种邪恶的目的来给病人看病的，因为我要在他身上动刀子。他们认为，人的气便是在腹腔之中，要是在人肚子上扎了个孔，那么人的气就会跑出去，这样他失了气，便必死无疑。而我要在他身上动刀，目的就是要收了他的气，做某些坏事。”
慕容神医无奈地道：“最后因为家属不同意，我也没办法施救，当晚那病人便活活疼死了。”
慕容神医轻叹一声，一笑，道：“讽刺的是，那家人停灵三日后将人出殡，正好我于一日前在街边遇到了一个患肠痈的乞丐，他只孤身一人，同意我在他身上下刀。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要给那家人一点颜色瞧瞧，便用那种方法救了那乞丐。也真是那乞丐命不该绝，竟然还被救活了，短短一日之间边传遍了整条街。出殡的队伍路过我面前的时候，那日赶我走赶得最来劲的妇人，是那病人的母亲。她哭肿着双眼，却是连朝我望也不敢望一眼，也不知道她心里会有多悔恨。”
慕容神医呼了口气，做了个总结：“想要推行医道，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筱雨沉默了下来，转而却又抬头亮晶晶地地看着慕容神医，笑道：“杏林能者们只要继续坚持，不愁将来这医治之法不会发扬光大。历史在前进，世人对世间一切的认识也在逐渐加深，那一天总会来的。”
慕容神医顿时朗声一笑：“我是老了，没那个精力和心力去推广这个事。这些伟大的事业，还是让你们这些晚辈后生去完成吧！”
筱雨顿时掩唇，拉了拉楚彧笑道：“你说前辈是不是膈应人？他那模样，若是走在街上，作风大胆的年轻女子恐怕都能上前去与他搭讪。他那张脸要是都能称之为‘老’，那我们岂不还是在婴幼儿时期？”
楚彧闷笑一声，低咳了咳，点头道：“此话有理。”
慕容神医桀桀笑了两声：“你们夫妻俩合起来同我拌嘴，我可是没胜算，傻子才和你们辩。”
慕容神医站起身，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我去药房瞅瞅，看能不能添点儿什么药材。”
筱雨在他身后扬声道：“前辈驻颜有术，不知道能不能透露一二？”
慕容神医回头，狡黠一笑，道：“天生丽质，怪我老爹老娘把我生得太好。”
筱雨没绷住，顿时喷笑出来，然后便是一阵的咳嗽。
楚彧好笑地拍打着她的背，无奈道：“怎么这般同前辈逗趣……”
筱雨指着慕容神医的背影，道：“你听他刚才说的……神医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楚彧低笑一声。
慕容神医虽去药房了，但初霁还在这儿坐着。
待筱雨平复了咳嗽，便转过身去看着初霁，这才发现初霁正望着她。
“初霁想跟我说什么？”筱雨柔声问道。
初霁默不作声地看了筱雨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姐，手术的器械，能做吗？”
筱雨一愣，她没想到初霁竟然将她说的那些话都听了进去。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拿手术器械试验一二。
如果有这种工具，筱雨也算是拾回了老本行。虽然已时隔几年，但筱雨相信自己动手术的能力便是退步也不会退步多少。
只是这种精巧的器械，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做的。筱雨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655。第655章　巧匠

初霁向来懂事乖巧，他平时不说话，看上去也呆呆的，似乎他没有什么想法，但实际上他很有主意，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见筱雨没回答他，初霁便也明白这手术器械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他眼中的光彩微微暗了暗，瞧上去有些许失落。
筱雨不忍弟弟失望，但她确实没那个路子找到那等能做手术器械的能工巧匠，对弟弟妹妹筱雨也从不说谎话，便也只能低声道：“现在是做不了，不过姐姐答应你，会让人帮忙问问京城里有没有做精密仪器的巧手师傅，要是找着了，我们可以尝试着请师傅帮忙打造打造。”
初霁抿着唇，轻轻点头。
他站起身道：“谢谢姐姐。”
筱雨欣慰地点了点头，初霁又看向楚彧，对他们俩人道：“姐姐，姐夫，我去找师父了。”
“去吧。”
筱雨挥了挥手，目送初霁转身慢慢走出院子，直到瞧不见他了，筱雨方才松了口气。
“叹什么气呢。”楚彧微微弯唇：“如果要找打铁师傅，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
筱雨顿时双眼一亮，两手抱住楚彧的胳膊狂喜道：“真的？在哪儿？！”
楚彧指了指南方：“海国。”
筱雨眉头一皱：“海国？”
楚彧点头。
“海国送来的武器，锋利，坚硬远胜我们现在所能拥有的武器，俱是精钢打造，更难能可贵的是，成批成量的这些武器，远比我们的武器轻，换了刀剑之后，将士们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那些刀剑在沙场上和人厮杀所受到的阻力更小，将士们使出同样的力量，得到的效果更好。”
楚彧顿了顿：“不仅如此，他们这次运了十台攻城利器来。”
“攻城利器？”筱雨忙问道：“是什么？”
“是一个炮筒，但比我们大晋最大、射程最远的炮筒还要大，人站在炮筒的洞口，都无法将炮筒堵完。他们造的弹药，威力比我们大晋炮筒的威力要大上十倍。”
筱雨张了张口。
楚彧所形容的东西在筱雨的眼中其实称得上是古董，要是楚彧看过现代的战争武器，恐怕也不会觉得海国所造的东西有多么了不起。但在这个时代，这种威力猛增的武器的确能让所有人侧目。
筱雨有些犹豫地问道：“海国的人造武器厉害，不代表造精密的小东西也厉害啊……”
楚彧微微一笑：“刚接到海国的武器时，我问过盛爷。他说海国人擅这些，大的小的都能做。”
顿了顿，楚彧倒是拍了下额头：“对了，那会儿他还说他带来两柄精钢匕首，说是要送给你和鸣翠。结果我后来生了这事，便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筱雨张了张口，也有些小遗憾。
“要造器械，若是要通过盛爷帮忙，恐怕有些远水救不了近火。”筱雨松了抓住楚彧胳膊的手，道：“依我看，还是先在京城寻寻有没有那等精细师傅。要是京城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楚彧点点头，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怎么了？”筱雨见他神情略有些恍惚，便关切地问道。
楚彧笑了笑，回道：“我却是很想帮初霁这个忙。”
筱雨挑眉：“你想讨好他？”
“讨好说不上。”楚彧道：“我一直记得你两个弟弟里，长虹是挺喜欢我的，不过初霁似乎更喜欢谢明琛。”
楚彧说着便看了筱雨一眼，惹得筱雨没好气地瞪他。
“我倒不是吃味儿，只是有些好胜心罢了。”
楚彧笑着说了一句，由衷道：“我与谢明琛没那么好的交情，但谢老爷子人不错，我和他也算是忘年交。虽然对谢明琛这个人，我不怎么友善，但从内心上讲，此次平州时疫，他能自告奋勇前去医治，我倒是挺佩服他的。虽然他的出发点可能还有不想娶宝晶公主这一条在。”
筱雨叹息一声道：“谢大哥年纪也不小了，不在谢爷爷身边，又没妻子儿女，谢爷爷想必心里也不好受。”
楚彧挑眉一笑：“怎么，想给谢明琛那小子物色媳妇儿？”
筱雨白了他一眼：“我哪有那闲工夫。”
楚彧倒是想道：“说起来，初霁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对了，还有你那个叫洁霜的妹妹。岳父岳母可有提起过？”
楚彧问得认真，筱雨便也回道：“初霁那个样子，现在也不好说亲，爹娘也不会催，而且慕容前辈说了这件事包在他身上，我们都不用管。男孩子不用成亲太早，初霁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呢，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照顾得别人。”
至于洁霜……
提到洁霜，筱雨便有些欲言又止。
“洁霜她的婚事，娘在看了，不过到了京城以后，她自己的心也大了。我这个做姐姐，管不了她什么。”
筱雨语气中的不对楚彧听得出来，他顿时皱了眉头，轻声问道：“你们俩姐妹吵架了？”
在楚彧的印象中，洁霜是个很依赖筱雨的小姑娘。时间白驹过隙，当年的小丫头也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可以说亲了。
楚彧觉得以秦家现在的情况，儿女亲事总还是要让筱雨过一遍眼的。毕竟她是长姐，而且几个弟弟妹妹要是没有她，恐怕都活不到那么大。
洁霜会忤逆筱雨，这让楚彧有些吃惊。
楚彧的问话让筱雨不由叹了一声，便也没有隐瞒，将有关洁霜的亲事说了一遍。
“洁霜脾气傲，那三家里边儿，霍家人那么多，她嫁过去人要是学得不八面玲珑些，上面可有两个嫂嫂给她排头吃，不是一门顶适合的婚事。而那董家，董太太亲自登门，打什么主意谁知道？洁霜又不是美名远扬，犯得着亲自登门见人吗？洁霜也是被董太太给拿捏住了，就觉得这董家好。董家哪儿好了？一听就觉得那董太太是个人精儿，就洁霜那点儿聪明，嫁到董家去，也只能由着董太太捏扁搓圆。”
楚彧听着筱雨愤慨地贬低那霍、董家，不由好笑道：“洁霜还没出嫁呢，你倒就护上了。”
筱雨撇撇嘴，正经道：“我后来让人悄悄打听过的，那李家是真的好，一家人都是本份的老实人，挣下家业也是因为全家都勤劳肯做活儿。而且人家富裕了也没忘了乡亲，丰年的时候还施粥。比那霍、董两家好哪儿去了。”
筱雨嘀咕道：“偏偏洁霜看不上。”
正说着，冬青却在门外唤道：“爷，奶奶，亲家夫人和四姑娘来了，马上到院儿里了。”

☆、656。第656章　流言

冬青大概是跑着前来通知的，声音有些喘。
筱雨愣了下，忙让侍卫扶了楚彧快点儿离开，从后门往别的厢房里去。
她则是整理了下仪容，调整了下姿势，坐在了圈椅上。
不过才几秒钟时间，冬青便在外高声喊道：“奶奶，亲家太太和四姑娘来了。”
筱雨也扬声唤了句：“快请进来！”
筱雨扶着腰站起来迎人，脸上本是带着笑意，但一望向宋氏和洁霜，筱雨便愣住了。
宋氏瞧着似乎气得不轻，脸上怒意未消，铁青着脸。洁霜脸上也是青白交加，说不上是羞愤还是恼怒。她被宋氏提着后颈衣领，一路朝筱雨挪了过来。
知道这是奶奶家有事，院子里剩下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秋兰忙让人沏茶上来，宋氏把洁霜往筱雨那方一推，大大叹息一声坐到了椅子上。
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