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到康康安然无恙，只是有些受了惊讶，楚彧心情虽然平复了些，却仍旧是难以释怀。
他低声在筱雨耳边说道：“怎么那么放心就把人交给珂鸢了？我们不自己审？”
“不用审，是谁做的，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得到。”
筱雨轻声道：“珂鸢因为杀手出现、险些威胁到我们的事情很自责，要是不给她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还不知道她要愧疚到什么时候。”
筱雨顿了顿，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珂鸢问不出什么来。而要是她问出来了，恐怕……她也会很纠结了。”
楚彧微微眯了眯眼睛。
珂鸢公主命人将杀手都抬走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凝重。她上前请楚彧和筱雨进入校场，与那一千名飞虎队军人见面。
这段时间训练他们的教官年轻时也是皇族自卫队的成员，如今虽然渐趋老迈，但身体仍旧硬朗。
楚彧与他见了礼，视线扫过列队整齐的一千人，心里尚算满意。
至少这些人精神头很足，瞧着倒也称得上是一群可塑之才。
珂鸢公主请楚彧和筱雨往上层高座而坐。
临近正午，天气也十分炎热。
身后虽有人撑着遮阴的伞，但热气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来。
康康不舒服地挣了挣，筱雨给他解开了外面的衣裳，之留下一件背心样式的小衣，这还是筱雨自己给康康做的。
这下康康满意了，舒服地嘤咛了一声，
“圣父，圣母。”珂鸢公主上前道：“飞虎队准备了一场击鼓练操，希望能够表演给圣父圣母看。”
楚彧点头，道：“既然已准备好了，那便让他们开始演练吧。”
所谓“击鼓练操”，便是这些军人们根据鼓点而做出相应的队形变化、动作变化。在西岭，这便是一支军队在被长官检阅时，最具有观赏性的威慑性的画面。
珂鸢公主自然也想通过击飞虎队的击鼓练操，让楚彧对飞虎队有一个最直白的印象。她更希望楚彧能够满意这支飞虎队。
然而楚彧却在观看他们练操的过程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筱雨耳尖地听到他低声叹了一句：“绣花枕头。”
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筱雨望了过去，看了片刻，心里也认可了楚彧的说法。
这些人举起长枪刺出、收入，仿佛没有力气一般。
如果说他们之前也是动作流畅、力度足够，现在这样，是因为已经演练了有一会儿了，体力耗损。可筱雨不得不再叹上一句：“这些人的体力可真够差的。”
楚彧看得没劲儿，收了视线，只等着他们演练完毕。
然而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楚彧感觉到他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眉心忽然产生一种极致的紧绷感。
时间凝滞的那一刻，楚彧清晰地听到筱雨怒吼道：“躲开！”
下一刻，楚彧被重重地推离开他原本坐的地方。
一个鲤鱼打挺，楚彧顿时翻坐了起来，顿时去看筱雨那边的情况。
一截长枪狠狠地刺入楚彧原本靠坐的位置上，长枪下面，筱雨抱着康康蜷缩成一团。
“丫头！”
楚彧怒目圆睁，厉声震喝。
☆、781。第781章 险情
校场中的奴隶兵们都惊呆了，每个人都呆滞地望着高台的方向。
楚彧踉跄地朝着筱雨的位置爬了过去，伸着手几乎都不敢去碰筱雨一下。
珂鸢公主浑身一抖，跌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楚彧的背影。
“丫、丫头……”
楚彧轻轻地叫了筱雨一声，生怕自己声音太大了，会惊到筱雨。
“唔……”
趴伏在地上的筱雨发出了一声呓语，随即便“嘶”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
“丫头！”
楚彧顿时喜不自禁：“你没事？！”
“没事……头，磕着了。”
筱雨仍旧在倒吸着冷气，楚彧往她额头上一看，顿时道：“磕破了。”
“嗯，扑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力道。”
筱雨背对着高台之下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怀抱。
康康好端端地扑在她胸前，而筱雨因为在扑倒在地的时候双手护着康康的后脑勺和背，手背上也被蹭掉了皮，青紫红一片。
楚彧将康康抱到了自己怀里，扭头冲珂鸢公主道：“珂鸢，让所有人留在校场，谁都不能擅自离开！”
珂鸢公主狠吸一口气，重重的应了一声。
初霁上前来筱雨看了看她手背上和额头上的伤，轻声道：“没什么大碍，皮肉伤而已。”
筱雨笑道：“没事。”
楚彧便让初霁去找了他随身带着的小药包来，给筱雨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筱雨任由初霁给她包扎，她看向楚彧，顿了顿问道：“谁朝你投掷的长枪，你还记得吗？”
楚彧摇头：“没注意。那人是趁着我分神的时候，突然动作的，我连反都没反应过来，要不是你把我推开……”
楚彧看向筱雨，目光沉沉，
要是筱雨没有把楚彧推开，那支长枪恐怕已经穿透了楚彧的胸口。
筱雨莞尔一笑：“老天爷不收咱们的命。”
“嗯，他不敢收。”
楚彧狂傲地笑了一声，也回问筱雨道：“你还记得是谁吗？”
“不记得。”
筱雨摇头，道：“我只是感觉到了风声的变化，然后瞥到了长枪投掷过来的余光，下意识地把你给推开。至于是谁投掷的，我丝毫没有印象。”
楚彧沉沉地呼了口气，扶着筱雨站了起来。
他面对着下方有些开始瑟瑟发抖的奴隶兵，朗声道：“你们当中，谁朝我丢的长枪，站出来。”
奴隶兵顿时面面相觑，这让楚彧和筱雨顿感诧异。
长枪是从他们那一堆人之中射出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那射出长枪之人周围的人，总不会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做了些异于寻常的动作。
那么，现在他们表现出来的“都不知情”，又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筱雨按着头环视了一圈，顿时发现了异样的地方。
“你看，他们手里，都有长枪。”
筱雨轻声说道。
楚彧放眼望去，果然。
这一千人，人人手中都有长枪。
楚彧侧头一看，那支差点将他洞穿的长枪却仍在那里。
多了一支枪。
那将长枪射过来的人，到底是谁？
楚彧和筱雨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这其中阴谋的味道。
僵持之中，一名给自己取名叫陶珏的奴隶兵站出来道：“圣父，圣母，奴下……奴下也只感觉到有东西射出去的光，并不知道、不知道是谁射的……”
筱雨看向楚彧，轻声问道：“找不到杀手……”
“但他肯定没可能走远。”楚彧眯了眯眼，道：“最好的藏匿的地方，自然就是在这里。混在一千个人当中。我们要从一千人里找出他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筱雨点了点头，道：“那……现在怎么办？”
筱雨皱起眉头：“这会不会也是幕后黑手的目的？杀我们不成，那就害我们对飞虎队起疑。这样的话，我们也不能毫无芥蒂地培养飞虎队了。”
楚彧沉沉地应了一声，低声道：“恐怕，幕后黑手想要的，还是你我的命。干扰飞虎队的事情，只要我们没了命，飞虎队自然也维持不下去。”
面对着那一千个等待着“裁决”的奴隶兵，筱雨轻轻叹了一声。
“这群人怎么办？虽然不想这样说，但我不得不承认，要是没有揪出方才对你我下黑手之人，这群人……我是不敢再用了。”
楚彧明白筱雨的顾虑，自从做了母亲，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沉吟良久，楚彧道：“要打消顾虑，只有一个办法。”
筱雨看向他。
楚彧道：“查。”
“查？怎么查？”筱雨轻叹一声。
如果是在现代，倒还可以通过锁定几个嫌疑人，来通过指纹比对，确定长枪的使用者。可在这里，面对一千个脸上都写着“无辜”的人，要怎么查？
楚彧看向珂鸢公主，道：“珂鸢，这里的一千个人，你多登记造册了，也都查清楚了他们的来历，确定都没有问题，对吗？”
“是！”
珂鸢公主立刻：“我确定，他们都没有问题。”
楚彧便望向筱雨，言道：“如果依珂鸢所说，这些人的确都是清白的，那会这么一手投掷长枪绝技的，想必是外来之人。既是外来之人，那就一个一个排查掉就好。”
这一千个奴隶兵在加入到飞虎队之前，互相之间多半都是不认识的。成为飞虎队这个家庭中的一员之后，他们才渐渐地彼此熟悉。
钻这个空子，冒充这一千人之中的一个，仔细想想，其实真的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在没有身份证、没有DNA技术，没有电子人脸识别系统的如今，想要冒充一个人，简直太简单。
筱雨顿时想了个明白。
她微微点头，轻声道：“要排查起来，恐怕也要耗费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这些人……都要仔细监督起来。”
“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楚彧摇了摇头，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中间，混入了杀手。”
奴隶兵们顿时都惊愕地面面相觑。
“可能在你们进入这儿时，杀手就已经潜伏在了你们周围。我听说，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本来就认识的，然后相约了一起前来飞虎队报名的，现在，我要你们将自己原本就认识的人，都给找出来，站到这边。”
楚彧抬起左手，指向左手方的位置。
☆、782。第782章 推理
古代并没有太高明的易容术，想要完全取代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那人多半是选了一个举目无亲的奴隶，取而代之。
这样的人多半比较孤僻，与飞虎队其他人打成一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通楚彧一声令下，飞虎队的人动了。
有将近多数的人都站到了楚彧的左边。
甲认识乙，乙认识丙，丙认识丁……世上的人因着某些牵连关系，串成了一个认识的圈子，在寻常的时候他们并不会意识到，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充分感觉到了这个圈子的重要性。
排除掉了大部分人，剩下的，就是单枪匹马之人进入飞虎队来的了。
诚然，能够响应楚彧和珂鸢公主的号召进入飞虎队的奴隶，多半都是为了谋求一条不一样的生存之路的。
这是一场赌博，他们都清楚。
赌赢了，或许从此吃香的喝辣的，就此摆脱了一名奴隶疲劳一生或许还不得善终的命运。
而赌输了，也不过就是一死，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望着剩下将近两百人望着他的飞虎队队员，楚彧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做了第一批最简单的筛选，剩下两百余个嫌疑人，如何再次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呢？
“考臂力。”
筱雨轻声说道：“那长枪可是扎得很深，没有一定的臂力，怎么可能将长枪掷出那么远？”
楚彧轻轻颔首，又皱眉道：“也有可能，是运用的某种机括。”
“你是指，弩弓一样的那种机括吗？”
筱雨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不可能。长枪既长，也不细，能匹配得起这支长枪的，那弩弓一样的机括得有多大？那人即便用了这样的机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机关处理好。”
筱雨闭了闭眼睛，回忆了一下，指向一个方向。
她睁开眼道：“我虽然没有注意是谁朝你投的长枪，但我记得很清楚，长枪是从这个方向飞过来的。”
筱雨肯定道：“反推回去，那个时候，长枪被掷出来的地方，的确在奴隶兵演练的方阵当中。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们全都慌了，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根本没有注意到底是谁下了手。”
筱雨一边分析一边说，推理到最后，她的思路更加清晰。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投掷长枪的人，在投掷长枪的那一瞬间，那个动作是其他所有人的盲区。而在长枪投掷出去之后，借着混乱，那人拿了另一杆长枪，混入了人群之中，让人再也无法寻找出来。有此可以推断，这个人当时一定是在队伍的最末尾，队形是一个角的话，他就是那个尖头。”
筱雨顿时抬起头来，楚彧眼中露出激赏。
他站起身，扬声说道：“对性变化时，你们谁站在能看到所有人背影的尖头？站出来！”
被划分出的两拨人全都面面相觑，一会儿后，两方都站出了好几人。
剩下的二百多人中站出来了六个。
楚彧只留了那六个人，其余的人全都站到了一边。
这六个人，便是最终的嫌疑人。
从一千人的范围缩小到六个，已经很不容易了。接下来只要审问这六个人，总会有些收获。
筱雨松了口气，示意楚彧将康康抱给她。
楚彧叹道：“你身上还有伤。”
“皮肉伤，不碍事的。”筱雨笑了笑，道：“想想我还是有些后怕，让我抱着康康，我能安心些。”
楚彧无奈，只能将康康抱给筱雨。
珂鸢公主义愤填膺地上前请示楚彧道：“圣父，是否要将这六人带到牢狱之中审问？”
楚彧正要点头，收拾好自己小药包的初霁却开口问道：“姐夫，带这些人下去，是不是要对他们用刑？”
“这……”
楚彧犹豫了一下。
不管凶手是不是在这六个人当中，这六人里，至少有五个是清白的。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样的事，楚彧并不奉行。
但不得不说，今日这个杀手的举动真的让他震怒了。
一时之间，楚彧甚至觉得为了抓出真凶，就是杀一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战场上他杀的人还少吗？
这人害得他差点丧妻，此事当然不可原谅！
初霁善于观察人的表情，又因为做了大夫，更懂得察言观色，擅长通过人的面容来判断人的情绪和伤病程度。见到楚彧的眼神，初霁便知道自己的姐夫可能真的会杀人。
初霁顿时面露不忍，眼里也涌上了同情之色。
“姐夫，我帮你找到真凶，你别对无辜的人用刑，更别杀人。”初霁说道。
筱雨轻轻拉了拉初霁的衣袖，轻声道：“初霁，姐知道你善良，可你不要让你姐夫为难。凶手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姐夫不利，还差点害得我丧命长枪之下。要是不把他给揪出来，今后可怎么办？”
“我没说不抓凶手出来啊。”初霁摇摇头，说：“我帮姐夫找出凶手。”
“初霁。”
楚彧轻轻拍上初霁的肩，道：“能想的办法，我都想过了，可实在是找不出别的办法出来。你说你帮忙找，你有什么办法？”
筱雨顿时看向初霁，讶异道：“初霁，你真的有办法吗？”
初霁点了点头。
他走到了长枪摄入的位置，长枪已经被拔了下来，初霁坐在了变故发生时楚彧坐的位置。
他拍了拍自己的左方、筱雨原本坐的位置，道：“姐，你坐这儿。”
筱雨不明所以坐了过去。
楚彧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
初霁侧头问筱雨：“姐，你看到长枪是从哪儿射过来的？你再比划一下。”
筱雨想了想道：“我自己指的话，与实际情况比较有出入。珂鸢。”
珂鸢公主应声上前，筱雨轻声吩咐道：“把那支长枪拿来。”
珂鸢公主点了点头，将那柄武器呈了上来。
筱雨让初霁让开，将长枪重又插到了它刺穿的一个洞。
这样，长枪到底是从哪儿刺进来的，看得便更加清晰了。
初霁眯了眯眼睛，顺着长枪的刺过来的方向反望了过去。
然后他轻轻合上了眼。
筱雨盯着他看了一瞬，顿时明白道：“初霁记得他们站的位置！”
筱雨惊喜地侧头看向楚彧。
楚彧顿时难以置信。
☆、783。第783章 真凶
“不可能吧……”楚彧轻声道：“初霁的记忆再怎么好，当时下方总也有一千人，他一个一个都能认全？更何况初霁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下面看，他对下方的人，能有印象？”
筱雨却忽然笑了。
身为初霁的姐姐，筱雨对初霁的能力百分之百信任。
她对楚彧比了一个“嘘”，指了指初霁，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楚彧看得明白筱雨的意思。筱雨是说，她相信初霁一定能完成寻找真凶的任务。
他是最棒的！
楚彧顿时笑了。
他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一时之间，楚彧对筱雨和初霁姐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只觉得羡慕。
初霁冥想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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