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不敢抬头,只是加快脚上的步伐,慢走已经变成了小跑,弄巷里,阴暗潮湿,所过之处都有浓浓的发霉的味道,以及下水道的臭味,秦暖屏住呼吸,快速跑过,惊恐地就像是在躲避一场瘟疫一样。
“东兴街,70号。”秦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稍稍整理了衣服,敲门枇。
“咯吱”,陈旧的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自动打开了。
秦暖向里面巴望,却看不到一丝人影,只看到一架浓密的花藤,叶子葱茏富盛,遮住了半个小院,阳光洒下,透过花藤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却是静的出奇。
“有人在吗?”
“……”
“请问,有人在吗?”
“……”
依旧是没有人回答。
秦暖试探着走进去,一阵阵寒意从心底里升起,脚步定在屋子的门口,依旧是没有关门。
“有人在吗?”秦暖只觉得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害怕的不得了。
“……”
秦暖走进屋子里,满眼满室的狼藉,刚洗过的衣服就挂在屋子里随便搭着的一条绳子上,水珠滴答滴答的落下,阴冷潮湿的房间内,只有一张矮床,一个简单破旧的茶几,上面堆积了厚厚的灰尘,上面放着一盒刚泡好的泡面,用叉子夹着,看来还没有人动过。
秦暖在昏暗的屋子里逡巡一周,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猜想那人应该只是有事出去了,说不定过会就回来了。秦暖这样想着,心里又是漫过一阵酸楚。
“就住这种地方吗?”秦暖心疼,虽然她以前住的地方也不好,但和这里相比,那里总还像个样子。
“住平民窟,吃泡面,穿旧衣服,这那还是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秦守诚。”秦暖感叹。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可是有人偏偏是一朝天堂,一朝地狱。
秦暖在小床上坐下,吸了吸鼻子隐忍眼中的泪水,这床这么硬,他怎么就受得了……
手指划过床榻,若在不经意间碰到一个尖利的东西,光线昏暗,秦暖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待她拿起来看时,却是万分的惊恐。
“啊……”秦暖凄厉的叫着,不敢想象她拿起的那个东西竟是个连着一节小臂的手,干枯的,乌黑的,手臂的无名指上还带着一枚宝石戒指……
寒意从心底里蔓延,直至全身,她瞪大了一双眼睛,不不后退,她只觉得来这里是她这辈子所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她转身跑出门去,却撞上了拎着东西回家来的秦守诚。
“啊……”秦暖抱头大叫,“你背过来……”
良久,那人没有动作。
却在秦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人手中的东西悉数洒落在地上。
“薇薇!”那人笑着,满眼的不可思议,又是满眼的惊喜。
“薇薇,是你吗?”那人上前,摇晃着秦暖的肩膀说道,兴奋异常,自从妈妈死后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笑的这么开心。
“爸爸,是我啊,暖暖。”秦暖说道,皱着眉头,十几年了,再见面那人叫的不是她的名字,竟是母亲的乳名。
“暖暖?”秦守诚似是诧异,“我的女儿暖暖?”
“对啊,爸爸,是我,我是暖暖,暖暖来找你了。”说着,秦暖一下扑进秦守诚的怀里。
秦守诚愣在原地,嘴角斜扬,颤抖着手将暖暖抱在怀里。
重新走回屋子里,秦守诚将灯打开,白色的灯光下,依旧是一片破败狼藉,却不再显得恐怖。
“来,暖暖,坐!”秦守诚一扫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笑着将秦暖按在床边。
“爸爸,这么多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秦暖问道。
秦守诚咧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对,对啊……”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和我联系?”
“我……我……怕你嫌弃,你也知道,我是个诈骗犯。”秦守诚说着便低下头,不敢再多看秦暖一眼。
“爸,当年的事,你真的是?”
秦守诚微微点头。
虽然外人一直都将秦守诚定义为诈骗犯,但是多年来她一直坚信,那个深爱自己的家庭的善良男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诈骗犯,如今听到秦守诚亲口承认,她犹如经历晴天霹雳,几欲魂不附体。
“对了,爸……这个……”秦暖指着那干枯的手臂问道。
“啊?”秦守诚抬头,眼神凝在那截手臂上,“哦,那是一节猴手,三千年在无意中从一个偷渡过来的日本人手上得来的。”
“你留着这东西做什么?”秦暖惊恐,不仅留着,还放在床上,难不成就连睡觉的时候这东西就躺在他的旁边?
“那是有关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如果诚心向猴手许愿,便可梦想成真,哪怕是让死人生儿复生。”
秦暖不可思议地摇头,却也似乎明白为什么他再见到她的时候会叫秦暖为薇薇,只因为他每日向猴手虔诚许愿,希望能够让早已死去多年的妻子死而复生来见他。
此时的秦暖实在太像当年的薇薇,以至于当秦守诚见到她的时候真的误以为薇薇回来见他了……
“暖暖,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秦守诚突然这样问,却是低着头,十分的心虚,十多年了,他都没有尽过一份做父亲的责任不是吗?
“嗯,活的很好,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呢。”秦暖系哦啊这说道,眼睛环顾屋子,“爸爸,不然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咱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秦守诚诧异,他没有想到十多年后当年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女孩子长大成人之后会来寻他,更不会想到她不但不嫌弃反而说要重新开始。
只是,人生那是想逃就能逃的游戏。
“暖暖,爸爸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能让我见到你活的很好我已经四儿无憾了,至于你所说的重新开始,还是算了吧。”
秦暖嚯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问道,“为什么,您难道还要在这里自生自灭吗?十几年了,您能不能为我这个做女儿的想一想。”
“暖暖……”秦守诚语塞,眼中却是坚定无比。
秦暖重重的坐下,撇过头,颤抖了双肩。
秦守诚到死都不知道秦暖为了他这个父亲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暖暖,你别急,爸爸还有些事,等我办完,办完之后我们就一起走好不好?”秦守诚拉着秦暖的手说道。
“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再给我半个月时间,就半个月时间,我们就离开这里。”
“好,我们一言为定,只许早,不许晚。”秦暖说道,笑逐颜开。
“一言为定!”
就像小时候一样,秦暖与自己的父亲拉钩约定,等半个月之后,就一起远走他乡,重新开始。
秦暖临走的时候,抱着秦守诚痛哭流涕,她强行塞给秦守诚一沓钞票,说是给他买补品用的。秦守诚怀揣着那叠钞票,亲眼看着秦暖安全上车之后方才原路折回,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一路上嘴角都挂着阴邪的笑。
皓月当空,秦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客厅里亮着灯,秦暖知道那是他在。
“我回来了。”秦暖推门走进玄关处将鞋子踢掉,低眸出,却看见一双漂亮的女士高跟鞋,秦暖皱眉,她不记得她有这样的鞋子。
正在秦暖出神的时候,有人将她从背后抱住,鼻子在她勃颈处嗅了嗅,“这么晚才回家,你让我怎么罚你,嗯?”
“呵呵……可没有告诉过我这晚回家还算犯法的。”秦暖说道,转过身,反手抱着牧宇森的窄腰。
心中划过一丝伤感,这样的日子还能在维持多久?突然间,竟觉得舍不得离开。
“咦,你怎么穿起围裙来了?”秦暖诧异。
“额……你说呢?”牧宇森反问。
“不会在为我准备饭餐吧?”秦暖笑着说道,小脑袋窝在那人的胸口处蹭来蹭去。
重瞳染上笑意,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含住她樱花似的唇瓣。
“自作多情,我只是嫌某人回来的太晚,实在饿极了,自己给自己做点晚饭罢了。”牧宇森说道,一脸的戏谑意味。
“哦,对了,我送你的礼物见到了吗?”牧宇森突然问道。
“礼物,哦,是那双鞋子对不对?”秦暖焕然大悟似的说道。
“嗯,前日我见你买了套新的礼服,今天在外面看到这双鞋子,觉得和你那套礼服很搭,所以就买来给你。”
秦暖已经愣在原地,半晌才将牧宇森抱住,“牧宇森,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好。”手指穿过她轻柔顺滑的秀发,嘴角绽放温柔的弧,这是她的头发,他的女孩。
牧宇森将秦暖拉着来到沙发边,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坐在这别动。”
转身将放在玄关处的鞋子拿过来,秦暖微笑,伸手去接鞋子,却被他避开。秦暖微微皱眉,却看着牧宇森蹲下身来,在她的惊诧中将她的脚抱在怀里。
“暖暖,你的脚真好看,哪怕是轰动全城我也要为你送来这双鞋子。”这是她曾经一直梦想着的牧白会对她所说的话,只是她是灰姑娘,那人却终究不是他的王子,而他的那双水晶鞋走就落在了别人的双脚上。
不知不觉间已经模糊了双眸,牧宇森却抬着头看着她笑,“暖暖,我记住你的脚的样子了。”他说着,已经将她的脚放下,那双银白色的鞋子,套在她的脚上,不大不小,正好。
“下来走一走!”
秦暖咬着嘴唇,含泪点头,双脚点地,站在他面前,笑的无比幸福。
美丽的女孩接受了王子的礼物,是不是就要诚惶诚恐的活在与他一起的幸福中?
秦暖只记得,这一餐是她一生当中吃过的最简单也是最美味的一餐,一碗清粥,一个煮鸡蛋,原因是牧宇森说,他除了会这些,在厨艺上他别无所长,而她却吃得无比欢欣。
晚饭过后,秦暖挽着牧宇森的胳膊一起来到小花园里,月华如练,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秦暖靠在牧宇森肩膀上,抬头望月,那清冷无比的玉盘,挂在天际,一如千年前,冷漠无声,见证这天下的痴男怨女的爱恨别离与痴缠不休。
“牧宇森,你是神魔星座?”秦暖问道。
“不知道!”他如实回答,他从来不是迷信之人,他便是他自己唯一的原则。
秦暖微笑,“这么长时间,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几号呢?”
牧宇森微微沉吟,“后天!”
秦暖已经,“真的?”
牧宇森一笑,“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吗,只是我从来不过生日,你也不必费心记了。”
秦暖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为什么?”
他摇头,“生来不就是一种痛苦,这种日子何必记着,只是以前每每到这个时候,有个人总是会提醒我过生日罢了。”
“是落夕对不对?”秦暖低头问道,心里划过一阵酸涩,竟然是吃醋了吗?
“嗯!”
半刻无语,她真的是在嫉妒,嫉妒那女子能在很多年前就守在他身边。不自觉的抓紧了他的手,生怕他会跑了似的。
“放心,我不会无缘无故跑了的。”他看透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伸手环住她的腰肢。
“那如果我走了呢?”秦暖突然问道,“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吗,会去找我吗?”
“不会!”他不假思索的说道。
秦暖心中一沉,暗淡了眸子。
“我不会让你走的,除非,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走了,那也必定是我愿意放你走,所以如果你走了我不会像你,更不会去找你。”
“嗯!”她点头,嘴角旋起一笑,却是苦涩。
“那你说,你为什么非要理我而去,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你说你开始喜欢我了不是吗?”牧宇森问道,低眸对上她烟波浩瀚的眸子。
秦暖呼吸一窒,“如果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呢?”
“理由?”
“嗯!”
“不过是借口罢了,如你到时候真的想走,我不拦你,不过也麻烦你不要再回来,我的世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说道,十分的霸道,却是真真的刺痛了她的心脏。
多年后,当秦暖从德国回来时,他站在她面前,她却是冷淡一笑,对他说的决绝:“牧宇森,既然走了就请麻烦你不要再回来,我的世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完转身,却是泪如决堤之洪,花了一张芙蓉面。
造化弄人,谁人能料到今日的缱绻能化作他日的腐蚀心骨的折磨。
消遣,不过是因为寂寞;
良人已不再,才寂寞。
☆、第99章 她的爸爸
秦暖攥紧了拳头,流星划落,双眸紧合,悄悄地许下一个心愿。
“暖暖,你的生日又是在什么时候,我记得你在入职简历上填的是12月15日是吗?”
秦暖微微一笑,暗自叹气,那人竟是如此细心,“对啊,只是那并非是我的生日,只是那天去公司正巧赶上整个冬天的第一场雪,觉得那雪真的很美,于是心血来潮就那么填上了,而我的真实生日我并不记得。”
这一段话,又是凄迷了几多牵念,以至于那几年每每到下雪的时候,他就在无心工作,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在漫天雪舞里,忘我的奔跑。
夜色凄迷,牧白靠在车旁,重瞳阴郁,手指间夹着一根雪茄,青烟缭绕,恍惚间,眼前全是那女子隽秀的面庞,挥一挥手却又烟消云散在这苍茫的夜空下,心,一片凄惶。抬头望向楼上的某扇窗户,已经算不清是多久了,那扇窗子里再没有打出昏黄的灯光,他问过房东,她并没有退房,却似乎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铍。
他就这样执着的,等待着,期许着,在某一刻,在这昏暗的路灯下,在这繁华凋敝的角落里,能走出来一个眼眸明丽的她,如以前一样对他暖暖的笑,然后对他道一句:“牧白,我回来了!”
还会回来吗?
牧白也不知,秦暖的性子是外柔内刚型,那是个决绝的小女人,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再更改,若不是他背叛在先,她也不会转身的那么坚决枇。
脚下是落了一地的烟灰,牧白将最后的烟蒂扔下,心里一片凌乱和迷茫,今天她还是没有回来,牧白又留恋的看了一眼楼上那属于某人的既定的位置,眼眸中是几分凄楚,转身进了车子,发动了引擎。
“左心房暖暖的好饱满/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真心的对我好/不要求回报/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打从心里暖暖的……”
从未变过的手机铃音,只因那个叫做暖暖的女孩子而设定……
良久,牧白才回过神来,接听了电话。
“牧白,到哪里了?”那头是褚梦蝶娇媚的嗓音,不需看,也知道那头的女子是千娇百媚到何种食人心骨的地步。
牧白嘴角一扯,带着哂笑的弧度,那神情又似是在自嘲,“还要多等一会,我刚才有点事,才出发。”
“那好吧,我不在乎多等你几分钟。”褚梦蝶笑着说道,端坐在水晶圆桌旁,一双眼睛似水含烟,其间迷蒙多少柔情,那黝黑的瞳孔里却倒映着另一张俊逸的面孔。
“好,今晚我会送你一个不一样的礼物。”牧白说着,那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抓紧了几分,骨节泛白。
“拭目以待喽,亲爱的。”褚梦蝶才挂断电话,一双柔若无骨的白皙的手臂便环上了身旁男人的脖颈。
“梦蝶,你是不是太大胆了?”孟威微微一笑着说道,却也不拒绝她投怀送抱。
“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褚梦蝶问道,纤纤玉指,在他的胸口打着圈圈。
“若说坏,那倒是得看对谁,当初牧家那么对你,你回来让他们付出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孟威说道,手上用力夺过褚梦蝶手里的酒杯,摇晃间,暗红色的酒险些洒出。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肚子里的这个种,是我播下的!”孟威说道。
“哼。”褚梦蝶冷笑,脱离孟威的怀抱,又将那一杯红酒端在手中,冲着孟威嫣然一笑,摇了摇食指,而后便是十分不给面子的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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