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坐到安贵妃身边的位置,看着两个宫妃逗弄着十八公主,她们亲自地给她喂点心茶水,耐着性子同她说话。十八公主嘴甜如蜜,将两个妃子哄得眉开眼笑。以阿竹的眼力,发现这两个妃子似乎挺喜欢十八公主的,这翻自然的喂食,估计没少做,所以十八公主也没有拒绝她们的投喂。
深宫寂寞,一条黄瓜那么多女人抢,一个月轮一晚也轮不到,宫妃们自然是要自己寻找其他消谴乐子了。不得不说,皇后做人还挺成功的,至少在没有利益冲突时,宫妃们的心都向着她,她们可以不讨好皇帝那根老黄瓜,但一定会讨好皇后,这其中也有皇后执掌六宫的原因。如果惹毛了皇帝,皇后还可以帮着劝劝,保住份位;但如果惹毛了皇后,皇帝绝对不会帮着劝劝,反而顺应皇后的意思,直接贬了。
所以,真心不怨怪这群久居深宫的嫔妃们选皇后不选皇帝了。看来大家都不是蠢人,知道自己的年纪大了,比不得鲜嫩的宫人,不如巴着后宫最大的那位。
阿竹看了会儿,目光移到秦王妃身上,发现她看着十八公主的目光也挺柔和的,想起她成亲几年无消息,淑妃也催得紧,应该也想要个孩子吧。如此一想,便有种同命相连之感。
等两位宫妃逗完十八公主后,淑妃也告辞离开了,顺便将十八公主送回凤翔宫。
待淑妃一走,安贵妃便有些无趣,懒洋洋地倚坐着软榻,看了看阿竹,拨弄着自己手指头的金色手套,随意地说道:“听说年节时,你们去了怀恩侯府拜年了?”
阿竹自然地微笑道:“怀恩侯府是王爷的亲舅家,接到怀恩侯府的帖子时,王爷便说要去的。”这话自然是骗人的,那位王爷的反应平淡极了,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不过阿竹知道安贵妃惦记着娘家,所以这种时候便挑些好话说哄哄她也没啥。
作儿媳妇的,总要哄得婆婆高兴了,免得婆媳妇关系不睦,受罪的也是儿媳妇。
安贵妃勾了勾唇角,显然心情好了很多,又问道:“听怀恩侯夫人说,你们有两个表妹要定亲了,待她们出阁添妆时,你这表嫂也去给她们添个心意罢。”
“这是自然,儿媳妇到时候会好好地挑一挑,定然不坠了母妃的名声。”老公的表妹要嫁人了,嫁的又不是她老公,她自然要高兴,送份头面添妆一点也不可惜。
不过安贵妃仍是有些意难平,看了阿竹一眼,定亲的是安怀然,是安家的嫡女,原本她是想要撮合自己娘家侄女和儿子的,有个侧妃的份位也不算亏待,而且怀恩侯府也乐意,谁知道儿子有言在先,她便不敢做什么了。事后,还有皇后的警告,安贵妃也怕惹毛了端王,更不敢硬逼什么了。
不过没关系,她不敢惹毛儿子,但能惹儿媳妇。
所以这天,安贵妃留着阿竹在凤藻宫中一个多时辰,都是在唠叨着怀恩侯府及端王子嗣的事情,阿竹以她两辈子练成的厚脸皮功夫,面不改色地坐着听了。反正安贵妃也不体罚她,听得渴了饿了还有茶水点心吃,她也没啥急事,听听老人家唠叨几句也没啥。
所以阿竹十分淡定。
她是淡定了,但安贵妃说到最后,口都渴了,见她什么表示都没有,顿时有些郁闷,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阿竹诚恳地道:“母妃放心,儿媳妇一定很快让您抱孙子的!改日儿媳妇便去枯潭寺上香,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了。”
安贵妃嘴角抽搐,忍了忍,忍不住道:“你千万别学秦王妃……”她可不想像淑妃那样,被满京城的人笑话,在宫里也同样被其他人笑话。淑妃要强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摊上这么个儿媳妇,也挺糟心的。
安贵妃难得有些同情她。
她的女神好着呢,虽然看着荒唐了点儿,但不得不说,她的举动同时也堵住了淑妃的嘴。而且即便老公渣婆婆难缠,秦王妃依然活得潇洒,没有因此而自苦。这种生活态度,实在是让人開又佩服。
心里另有意见,但阿竹面上温顺地应了,不会为这点小事和婆婆争论,心里明白就好。
坐着宫中轿辇到宫门前,阿竹刚准备上车时,便也见到秦王妃出来了,两个女人目光一碰,互相颔首打了个招呼,微笑着道别,便各自登车离去。
今日进宫见着昭萱郡主,见她没什么事情便放心了。至于代王和昭萱起冲突这事情,昭萱的反应太及时,加之她的身子确实不好,所以承平帝完全偏向了她,这件事情代王没有讨好。只是,代王是亲儿子,昭萱只是外甥女,一次两次便罢了,多了谁知道承平帝会不会再偏袒她。
回到王府后,阿竹在屋子里转了转,便叫人去将耿嬷嬷请来。
耿嬷嬷很快便来了,面上带着让人舒服的笑意。等她请安后,阿竹便让她坐在丫鬟搬来的凳子上,耿嬷嬷只坐了半个身子。
“不知王妃叫奴婢来可有什么事情?”
阿竹想了想,方道:“嬷嬷,你是宫里伺候的老人了,我想同你打听些事情。”耿嬷嬷是从宫里跟着端王到端王府的老人,宫里很多事情问她准没错,也因为有耿嬷嬷提点,阿竹对着安贵妃这婆婆也算是自如。
耿嬷嬷目光有些微讶,不过仍是平稳地道:“王妃请说。”
“婉妃是几年入宫的?她以前是干什么的?”阿竹心里惦记着昭萱郡主今儿的异样,心里不免揣了事情。只是在她的记忆里,对婉妃的资料却是极少,只知道婉妃娘家是罗家,这罗家是平山县望族,在京城没什么根基,还是因为婉妃入了皇帝的眼,被封嫔后,罗家方被启用,在工部挂了个职。
耿嬷嬷听罢,想了想,方道:“婉妃是承平十五年进宫的,承平二十年方承宠,直到承平二十五年诞下十一皇子。不过老奴似乎记得,婉妃以前是在庆安宫里的一名小贵人,借了贤妃的势方入了皇上的眼。”
阿竹又问了一些,待耿嬷嬷下去后,方深思起来。
阿竹这么一想,直到陆禹回来,猛然惊觉时间快到了,忙起身去让人安排晚膳的菜谱。
陆禹脱下披风,偏首看她,勾住了她的腰,问道:“刚才看你似乎在想事情,想什么?”
“罗家!”
阿竹也不瞒他,伺候他更衣后,接过丫鬟的呈上来的热茶放到他旁边的桌子上,笑盈盈地道:“就是婉妃的娘家。”
陆禹看了她一眼,用茶盖刮了刮茶盏里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好奇起罗家来了?罗家大老爷在工部挂了个职缺,其他弟子没有什么有出息的,多是些无用之辈。”
对于他能清楚这些事情,阿竹并不奇怪。她发现陆禹的记忆力极好,多前年的一件往事他都能如数家珍般道出来,脑容量极庞大,而且以他的地位,会注意罗家也不奇怪。
想了想,阿竹便将今日去慈宁宫探望昭萱郡主的事情告诉他,顺便也说了昭萱郡主的异样。她与昭萱郡主自小相交,感情极不同,陆禹早就知道这事,告诉他也无防。且她和他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很多事,并不需要隐瞒他。
等陆禹听完后,神色并无丝毫的变化,见阿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方道:“罗家也没干什么得罪昭萱的事情,不过罗家的大老爷罗慎,与孔驸马以前是同科,这些年虽然不往来了,不过当年他们的交情挺不错的,当年孔驸马未尚安阳姑母时,两人曾经一起游京打猎玩马球,无论去何处皆是同进同出。”
事情只要一扯到孔驸马,阿竹的神经就要绷起来,然后不免要开始阴谋论了。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安阳长公主之事,罗家大老爷也插了一手?婉妃知道么?”
“这个还不清楚。”陆禹摇头,“事情太久了,不过罗家大老爷应该也是知情人。婉妃估计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不喜欢昭萱,所以十一弟方会寻机找昭萱麻烦,以前婉妃不敢生什么心思,最近十一弟风头太盛,倒是起了不少的心思。”他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个讽刺的表情。
好了,阿竹明白了。安阳长公主之死,也不知道罗家人有没有插手,但是安阳长公主死后,昭萱郡主开始沉寂,同时在养病期间,也开始暗中查访这事情。现在承平帝宠爱婉妃和代王,那么罗家暂时是不会动的,如同孔家一般。
那么,昭萱郡主哪里来的人手来查这事情?
阿竹的目光不由得望向身旁的男人,心中一震,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他,说道:“王爷一直在帮昭萱查这事情?”
“嗯。”陆禹神色淡然,直言不讳。
阿竹抿了抿唇。她虽然和昭萱感情极好,但也没有好到让昭萱在站队上趟这摊浑水,而昭萱心里,母亲安阳长公主之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阴嬷嬷的话虽然让她明白了父亲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却并不是完全相信,派了人去查这事情。所以,这件事情上,陆禹帮了她一把。
当然,昭萱会接受他的帮忙,估计也是因为她正好成了端王妃,怨不得昭萱进宫养伤后,有时候看她的眼神慢慢地改变了。
阿竹叹了口气,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别多想了,昭萱那丫头可是极为维护你,她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陆禹捏捏她的小鼻子,不喜欢看她为了个女人失魂落魄。
阿竹拍开他的手,振作起来,笑道:“我知道!还有,王爷你能不能别随便捏我的脸?”再捏下去包子脸就要变成龙包脸了。
陆禹笑盈盈地看着她,将她拉到怀里搂了搂,这腰仍是这般纤细,过了一年,似乎长高了一点了。想罢,突然道:“再过几天,正月就要过了。”
“……”
等阿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时,突然有些蛋疼,心里有些捉急地想着:才一个月,你以为孩子是大浪堆来的么?
☆、第112章
阿竹在算着自己的小日子,然后有些患得患失。
原本她是个极心宽的人,但是当周围的人都捉急了,感染了那种气氛,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捉急。感觉她现在是块夹在婆婆和丈夫之中的夹心饼干,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夹碎了。
当然,阿竹依然坚定着先前的目标,第一个月没怀上不要紧,她继续算着日子去推那位王爷一次,将她学到的孕事十八式都使出来,就不信她会这般倒霉地怀不上。至于那位王爷的警告——先放一旁吧。
即便知道自己是在作死,但仍是不想放弃治疗啊!
就在她患得患失时,严青菊和严青兰联袂过府来探望她。
难得姐妹们递帖子过来拜访,阿竹亲自迎了出去,将兰菊二人迎进府里来。
此时已进入了春天,偶尔会下起春雨。正是春寒料峭之时,院子里的迎春花已经开了,嫩黄的花絮在烟雨中轻轻晃动着。
严青兰喝了口热茶,透过琉璃窗望着端王府的院子,不禁赞道:“端王府一年四时之景夷然不同,每回过来,都觉得看到不一样的景。三妹妹住在这里,简直就像神仙一样快活了。”
“二姐姐你是在说自己么?”严青菊笑道:“听说林老夫人将二姐姐当成眼珠子一样地疼着,连二姐夫这亲儿子都退居第二了。婆婆疼爱,夫妻相得,二姐姐的生活才像神仙一般呢。”
严青兰正要回嘴,尔后想到镇国公府的事情,又扁了扁嘴,嘟嚷道:“不和你一般见识。”
阿竹见她难得退让,略一想便明白了。
严青兰嫁入林家后,婆婆疼她,丈夫也敬重她,小姑远嫁,周围没有让她膈应的人,比做姑娘时还要怡然自得,更是衬得严青菊摊上纪家那一家子的不好。对于女人而言,有时候身份地位固然重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追求,更多的女人觉得,那些也比不得丈夫的敬重疼爱。严青兰显然便如此,若是让她与严青菊换,她宁愿就这般,没有高贵的身份地位,和林焕一起一辈子快快活活,没有那些寒碜人的亲戚来打扰。
所以,对于有些重感情的女人来说,感情远比身份地位更重要。
严青兰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听说了严青菊在镇国公府的事情后,心里不禁有些同情。
“小菊最近过得怎么样?”阿竹拉着严青菊的手关切地问道,从正月开始,除了在年初三回娘家时见了她一面,后来便是各种应酬忙碌,还真是没有多少时间关心镇国公府的事情。
严青菊微笑道:“自然是极好的,没什么不同。”
“去,哪里好了!”严青兰插嘴道:“上回镇国公府的酒宴,我婆婆带我去了,镇国公府的那群女人真是恶心,若是我的话,逼急了早就动手了,哪管后果会怎么样?亏得你还能笑出来,你也太没用了!”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然后又转头对阿竹道:“当时镇国公夫人拿酒宴的事情说项,明明是负责的管事疏忽,却怪到她这作媳妇的身上,当场给她难堪。你瞧瞧,四妹妹又不管镇国公府,不当这个家,出了事儿关她什么事情?这不是摆明着拿捏她,让她难堪么?”
阿竹看向严青菊,眉头也皱了起来,镇国公府虽然私底下上不得台面,但酒宴上宾客众多,来往的都是京中权贵圈子的人,难道真的能做出这般不要脸面的事情来?
严青菊无奈道:“别听二姐姐乱说,后来婆婆不是认错了么?而且老太君和老夫人都同意以后让我管家了。”
所以说,这姑娘趁着年节时的酒宴,霸气无比地夺了镇国公府的管家权么?
阿竹马上拍着她的肩膀道:“干得好!”虽然管一大家子的事情挺累人的,但管家以后,更能方便行事,有手段的女人能从中获取好处,就单看怎么操作了。而且,还能以此来膈应一下那些讨厌的人。
严青菊抿嘴笑着,双眼满是喜悦地看着阿竹,仿佛被大人称赞了的小孩子。
真是个可爱的妹子,阿竹摸了摸,再次觉得便宜纪显那货了。
发现阿竹竟然没有赞成自己,严青兰怒瞪她们,哼道:“你们这两个……不理你们了!”然后愤愤不平地开始啃起端王府厨子做的点心,发现挺好吃的,又多吃了几块。
说了会儿话后,阿竹才问道:“对了,你们今儿不会是特地过来看我的吧?”
严青兰用帕子拭干净手,说道:“听说过两日枯潭寺的圆慧大师要开坛讲经,我婆婆想让我去听听,顺便去上个香……咳咳。”
看她不好意思的样子,阿竹和严青菊对视一眼,笑道:“顺便也去给送子娘娘上上香,求个麟儿是吧?”
严青兰红着脸,恼羞地道:“不求孩子,咱们这些成了亲的女人去那里做什么?”
严青菊也道:“正好,我婆婆近来也催得紧,所以我便和二姐姐约好一起去了。三姐姐你呢?可要去?”
“既然有伴,那便一起去了!”阿竹心中握紧拳头,她要给佛祖上几支香,让佛祖保佑她这个月的大姨妈不要来,接下来的九个月也同样不要来!虽然有点儿临时抱佛脚的意味儿,不过去求个安心吧。
“三姐姐,是不是贵妃娘娘也催你了?”严青菊担心地道:“我听说除夕宫宴时,太后娘娘很关心皇室和宗室的后代,特地询问了呢。”
这群大嘴巴,还有没有*了?阿竹嘴角抽搐了下,叹了口气,“这种事情自然催的啦,不过没事,习惯就好!”
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豪迈模样,兰菊二人都忍不住噗地笑起来,恍若回到闺阁之中,没有丝毫的变化。人总是这样,年纪小的时候,便期盼着长大。当长大后,又开始怀念着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在端王府坐了半日,严青兰首先告辞离开。
阿竹让端王府的侍卫护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