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吧反派- 第112部分

　　　　“……”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她自己早就的罪孽。

　　　　没错，眼前的这位“神”，以及这个世界，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都是因她而生。

　　　　五年级时，因为阿哲越来越不爱搭理自己的缘故，她开始变得寂寞，一个人坐在储藏室中，无聊地玩着过去他曾经和自己一起玩的那些玩具，东西还在，可惜陪伴她的人却不再出现。

　　　　空虚无聊间，她拿起他们曾经最爱的一个玩具——水晶球，为了买这个，他们一起攒了很久的钱啊……但真的是喜欢，爱看的动画片里，魔法师的手中总是拿着一只类似的透明球体，用它释放出毁天灭地的强大魔法。

　　　　如果，有魔法就好了。

　　　　这样的话，就可以做到很多现在无法做到的事情。

　　　　莫忘与石咏哲。

　　　　魔王与勇者。

　　　　小时候班上的同学经常称呼他们。

　　　　但每次她都变成负面形象，真的是太糟糕了。

　　　　所以，这一次，魔王要是好人，而勇者是和好人作对的大坏蛋！最爱……最爱……对了，最爱抢棒棒糖，哼，谁让石咏哲那个笨蛋前几天抢了她的糖果。

　　　　魔王所在的国家是怎样的？

　　　　看电视经常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于是魔界与现实世界一比十的差别好啦！

　　　　啊，对了，还需要一位神，就像动画里帮助魔法师的那位圣者一样强大，魔界的神……嗯，就叫魔神好了，外表的话……啊！对了，那张卡片不就很适合吗？长相的话，嘿嘿嘿嘿……

　　　　一天天过去……

　　　　女孩无聊时的幻想渐渐完善。

　　　　不知不觉间，一个庞大的世界被构建完毕。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也许想完就算，也许可以用稚嫩的笔调将其记录下来，若干年后再拿出观看，博得笑声连连。

　　　　但可惜的是，她一点也不普通。或者说恰恰相反，其实她有着非常强大的精神力，并且完全无法控制它的外溢。之所以养不活小猫小狗，也是因为如此。动物太敏感太脆弱，短时间接触没事，长时间和她相处就注定走上死亡的道路。

　　　　所以，即使喜欢，也不敢在她身边久留。

　　　　年纪太小的女孩一点儿都不知情，更无法控制精神力的外泄，而这个无聊时的幻想更加剧了这一点，于是，魔界构建成型，并自行渐渐完善。

　　　　当时的莫忘压根没有意识到，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

　　　　仅凭这一点，她真的可以被称为“神”。

　　　　但是，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源于她的精神力啊。它的每一次运转，它的每一次推衍，它的每一次成长，都需要力量维持。哪怕女孩再强大，也压根无法坚持下去，很快，她被压榨殆尽，甚至变相地透支了生命。

　　　　其实，她和林朝钧真的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只是，她的“病”真的是要严重太多太多太多了。感知凶吉与创造世界，孰强孰弱，不是明眼人也能一看便清楚。

　　　　初一时，她的身体快速地恶化，没人告诉她是自己的行为导致了这一切，没人告诉她现在的做法是不对的，没人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停止。可以说，她的一只脚已经踏上了死路，就在此时，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发动了。无知觉的情况下，她把水晶球和其他相关的东西封闭了起来，并且将与那“幻想”有关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之后更加少去储藏室，唯一记得的只有——她的身体很差，她随时可能死去。

　　　　但其实，这只是表象。

　　　　“我本来已经快好了……”终于想到这一点的女孩喃喃低语。

　　　　“是的。”黑袍青年点头，“在您自动封闭通道、断绝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时，魔界还未完全成型，就像一个突然失去奶水的孩子，在失去魔力维持后，快速地衰弱下去。”

　　　　“……你的衰弱也是因为这个？”艾斯特曾经说过，魔神陷入过衰弱期。

　　　　“是的，因为在您的设定中，我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与它‘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三十年了，我本以为自己和这个世界会维持这样的情形，一直到灭亡……”

　　　　“……”准确来说，不是三十年，而是三年，从初一到高一，也正是因此，魔界才会有“三十年没有出现魔王”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即将衰亡，而当它灭亡后，这些庞大的魔力会重新回到她的体内，而她也能重新恢复健康。可惜……

　　　　“您重新找出了那颗水晶球，而且还是在储藏室中找出。”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在那里中构思的，那是她的游戏室，同时也是一切的“起点”，也可以说是——从现实世界到魔界的缝隙，所以，“我抓住了那一秒的时机，将那个克罗斯戴尔家的孩子送到了您的身边，我多么想亲自去，可惜按照您的设定，我永远无法离开神庙。”

　　　　“……”是的，在那一秒，艾斯特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也改变了她的人生。她原以为那代表着“一切往好的方向转变”，却没想到，通道的重新打开就意味着她的精神力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次被吸取，直至消耗殆尽。而所谓的“身体好转”，其实只是通道打开的那瞬间，身体吸收从魔界溢出的充足魔力后带来的临时效果而已，宛如“镜中花，水中月”，看似美丽，其实一切只是虚妄。

　　　　“是的，艾斯特·克罗斯戴尔的出现为您奏响了死亡的乐章。”重新连通世界后没有多久，魔界终于完全成型，不再是“婴孩”，而是“可以自给自足的成年人”。这也就意味着，它可以自行循环繁衍，不会再轻易衰亡，与此同时，构造世界的这份精神力也注定再也无法回到女孩的体内，甚至因为“息息相关”的缘故，即使已经不需要，它还是在无意识的、源源不断地吸取本源者的力量。哪怕没有后者，她也注定衰竭而亡。

　　　　莫忘默然，也许真的是这样没错，但即便如此，“如果从来没有遇到过就好了……”这种话，果然还是无法顺利地说出口啊。

　　　　哪怕……

　　　　相遇，便是终结的序曲。

130你所不知道的决定！

　　　　两人的话音并不大；话语也只是零星传出；却足以让所有人震惊，这种类似于“神迹”的秘密，是真实发生的吗？还是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整个世界的存在与运行；真的是建立在那位娇小少女的身上吗？

　　　　如果它是真的，那未免太过残忍；如果它是假的……这个念头在人们心中只是一闪；便消逝了；谁都能感觉到，这个选项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不；不是他的错。”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跪坐在上空的女孩如此说道；“选择打开盒子的人是我；选择拿出水晶球的人是我，选择将他送去的人是你，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艾斯特都是“被选择”的，不应该将罪责加诸其上。

　　　　“您依旧是这样善良。”魔神伸出手抚摸她冰凉的脸孔，随即又握住她的手，将一件东西塞入她的手心，语调温柔地说，“需要和他们告别吗？时间已经不多了。”

　　　　“……”

　　　　“我明白了。”说罢，青年站起身，袍袖挥舞间，神庙中的所有人全数晕厥了过去。按照规则，这里是他的绝对空间，所想做的任何事情都必然成真，唯一例外的只有眼前这位女孩——不能伤害她，不能使用魔法改变她的意志，不能强行将她留下……

　　　　但现在，一切都无需担心了。

　　　　这是留给她的最后一点时间，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被遗忘，再也不会在绝望的黑暗中等待着自身的灭亡……这个人，这个给予了他生命的人，将和他一起，永远，永远……

　　　　怀着这样满足的心情，他渐渐隐去身形，

　　　　下一秒，女孩如同一片轻盈的羽毛般自空中坠落了下来。

　　　　她怔怔地注视着紧握在自己手中的红色宝石，深吸了口气，事态转变地太快，不止他人，连她自身都觉得无所适从，但是，出乎意料的，并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大概在内心深处，她自己早已想过这种可能性吧？

　　　　莫忘伸出手，抚摸着依旧在蓬勃跳动着的心脏——真的要死了吗？

　　　　才这么一想，她的嘴角便溢出了一抹血丝，毫无疑问，这个身体，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两个世界再次连通后，身体中的魔力被大量抽取，她却一无所觉，自以为得到了“力量”，殊不知维持那力量的正是自身的精神力。不止是“魔王的魔法”，连“勇者的魔法”也是一样，她的一部分精神力进入了他的体内，所以他才会有魔力。而所谓的“勇者之魂”，其实只是从前的她对于勇者的设定而已。

　　　　所谓的“做好事”和“抢棒棒糖”，也只是事先设定好的规则，每当他们这么做时，“规则”就会从她的体内抽取精神力，再重新作为“奖励”输入两人的体内——所以这些事情做得越多，她的身体就越糟糕。

　　　　简直像一个笑话。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梦魇石事件以及那所谓“推翻魔王”的联盟，恐怕也是由魔神在暗地里操作的，理由只有一个，希望能尽快消耗掉她的魔力，所以……所以才没有人想要直接地杀死她。

　　　　只是，她发觉地太晚了。

　　　　“小忘！”就在此时，原本躺倒在地上的少年猛地坐起身来，下一刻，他扑过去一把抓住女孩，“你没事吧？”

　　　　“……”为什么？啊，对了……因为他的体内有她的魔力。没错，魔界的人们体内的魔力，是从魔界获取的，而身为“勇者”石咏哲则不同于他人，他的魔力直接源于她，再加上他与这个世界的隐约联系，魔神对他没有绝对的控制能力，所以少年才能快速醒来。

　　　　也正是因此，当莫忘看到魔神的画像隐约想起一切、身体的保护机制再次发挥作用时，他才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被带回魔界封印起来，因为他的魔力不属于魔界，而属于她。之后能打开空间，原因也在于此，而他当时所感觉到的所谓的“魔力衰竭”，并非是因为通道堵塞，而是因为……她的身体不行了，已经快没有办法维持“假象”了。

　　　　“我们回去。”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拉住她朝外快速跑去，“再次把两个世界封闭起来，这样你就能好起来了。”

　　　　被拉得有些踉跄的女孩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但心中却非常清楚，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她已经透支地太过厉害，即使没有看到画像，没有强行封闭世界间的通道，自己其实已经也支撑不了太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必死无疑。

　　　　“不要放弃啊。”敏锐地察觉到女孩情绪的石咏哲回转过身，双手无措地按住她的双肩，“你现在不是已经好转了吗？只要回去的话……”

　　　　“……没用的。”很不想让他伤心难过，但一时美丽的谎言带来的必然是更加深邃的痛楚，莫忘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用的，我现在之所以看起来好转，其实和第一次打开通道一样，吸收了散溢出的些许魔力而已，但这只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总还有其他方法的，对不对？”

　　　　“……”当然是有的，但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间，她与魔界已经紧密联系在一起。她死，魔力将彻底流向这个世界，与它合二为一，也就是魔神所谓的“永恒”；同样，除非这个世界毁灭，魔力才会重新回流到她的体内。

　　　　可惜，真的已经太迟了。

　　　　在上一次见面时，被她亲手创造出的“魔神”说出了那样的预言，也是因为笃定这一点。而他之所以选择新的王，原因也正在此，不过是提前寻找一个替代品而已……

　　　　从她再次打开“潘多拉之盒”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画上了句点。

　　　　“小忘！”

　　　　“阿哲……”她突然凑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他。突然的动作让石咏哲很有些茫然失措，他有些结巴地说，“现、现在……”应该抓紧时机逃走才对吧？

　　　　“能和你做青梅竹马真是太好了。”

　　　　少年被女孩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步调：“什、什么？”

　　　　“虽然平时一直抱怨，但是，其实和你一起生活的每一天，我都非常快乐哦。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

　　　　“那就一直一起！”少年漂亮而有神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她，“我们永远不分开。”

　　　　女孩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嗯。”

　　　　他松了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身体一颤：“你……”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又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心口处，被按进了一颗红色的宝石，那鲜血般的颜色看起来是如此的不详，而此刻，它仿佛在吞噬着什么。

　　　　少年惊愕地发现，他眼中的她，似乎模糊了。

　　　　他想要阻止，却无法动弹，挣扎万分，也只是艰难地发出了一声“不……”，而后就倒落在地，再次彻底陷入了昏厥之中。

　　　　“对不起。”莫忘后退了两步，双手在身边紧攥成拳，不长的指甲不知何时陷入了肉中，血液顺着指尖无声滑落，“没想到到最后，我还要对你撒谎。”

　　　　“但是，现在就算撒谎也没关系了。”她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好像他能看到，“加魔力扣魔力什么的，谁还会在意啊？”

　　　　“嗯，想反对吗？反对无效。”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话，本以为自己也能轻松一些，却还是失败了。沉默了一小会后，她轻声说，“我不想伤害你，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事情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她面临的是“必死之局”，现在再因生命的流逝而感到难过毫无作用，而真正让她痛苦的——是死后有人会为她而伤心流泪。

　　　　与其这样，倒不如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从来就没有相处过，从来就没有……

　　　　是啊，把一切从根源抹除掉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魔神把这块石头交给她未必是“好心”，但是，此之外，已经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也许这样的想法太过自私，因为她根本没有资格替他人做决定，但关于想念与哭泣的事情她一个人做就好，他们……她希望他们能将彻底地将注定只能隐身于黑暗中的她抛在脑后，然后微笑地在阳光下活下去。

　　　　这样就够了吧？

　　　　嗯，这样就够了。

　　　　她应该觉得满足了吧？

　　　　是这样没错吧？

　　　　但是……

　　　　为什么……

　　　　她缓缓蹲□，双手环肩，将头深深的埋入自己所建造的小小“保护圈”中，终于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呢？

　　　　这一天，逢魔时刻，残阳如血。

　　　　抛弃“冠冕”散落着黑发的女孩，在倒满一地的人群中缓步行走着，她的手中紧握着一块鲜红色的石头，吸收的越多，它的颜色也就越鲜亮。

　　　　她带着它，以自己的方式向人们告别。

　　　　虽然，始终没有机会真正地对他们说出一句——

　　　　“对不起，还有，永别了。”

　　　　从现在开始，最亲爱的人们，我们其实从来就没有遇见过。

131你所不知道的失去！

　　　　莫忘不知道“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觉得；自己“死”的状态和别人的一定不太一样。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堂或者地狱，那么毋庸置疑；她两个都去不了。

　　　　她被禁锢在了自己以生命创造的这个世界里——最核心的位置。

　　　　四周一片混沌，她紧闭着双眸；也许可以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