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她前面还有两个姐姐……
金氏眼前忽然一亮。
对啦,邬八月且不说,那邬陵桃的婚事可麻烦啊。
高家二爷摔断腿的事,整个燕京城都知道了。
金氏笑看向邬陵桃。
“昭仪娘娘如今都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会儿我放心不下的是我们三姑娘陵桃啊。”
金氏一副关切模样,刚要提及邬陵桃的婚事。
邬八月却抢先道:“大伯母说错了,这会儿您最该放心不下的,难道不该是二姐姐吗?”
金氏顿时一愣。
邬陵柳也是一惊,见金氏望了过来,她忙从角落中站了起来。
一记孩童的笑声如铃一般传出。
“她穿的衣裳好丑啊!”
第二十七章 家宴
出声的是西府五太太顾氏的儿子,邬家六爷榕哥儿,今年只三岁年纪。
与邬八月同辈的男丁,东府有两位。
大太太金氏所出大爷邬良梓,三太太李氏所出二爷邬良柯。
西府则有四位。
四太太裴氏所出三爷邬良梧,四房龚姨娘所出四爷邬良植,二太太贺氏所出五爷邬良株,以及五太太顾氏所出六爷邬良榕。
西府孙辈男女均衡,倒也没有在孙辈性别上的偏爱。
但因为榕哥儿年小,比五爷邬良株还小上近十岁年纪,因此在西府中,众人都多宠让着他。
因着他这一句天真无邪的童言,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邬陵柳身上。
邬陵柳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孩童说话可没有大人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心思,他说什么,他心里想的便是什么。
邬陵桃顿时轻蔑一笑。
她身边的五太太顾氏立刻低头轻声呵斥榕哥儿:“别胡说。”
榕哥儿瞪眼,很不服气。
他转而奔向五爷株哥儿,连声嚷道:“五哥五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她衣裳是不是很丑?”
邬陵柳站在原地,面色由红转白。
她恼怒地咬住下唇。
株哥儿肖似其父二老爷邬居正,性子温良,不喜搬弄是非。
他伸手轻轻摸摸榕哥儿的头道:“六弟乖,那是二姐姐,你不能这样说话。”
榕哥儿懵懂地皱眉。
他对株哥儿的话理解不深。
但他知道,自己五哥是不附和他了。
榕哥儿顿时觉得委屈。
他觉得自己的哥哥应该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想着想着,榕哥儿就哭上了。
璇玑堂内顿时一片慌乱,株哥儿忙蹲下去给他擦眼泪,顾氏也忙上前来哄。
郝氏更见不得小曾孙掉豆子,牵着邬陵梅要去瞧榕哥儿。
一时间满堂的人都围了上去。
邬陵桃拉着邬八月退到了外围,正好看见金氏瞪着邬陵柳低骂。
“穿得跟外边儿的粉头似的,你打扮成这样给谁看啊!”
邬陵柳低着头不出声。
她今日穿的茜红色上襦,偏生配了黛绿的下裙,头上簪着款式老旧的金簪,生生将她身上原本有的媚气衬得老气了好几分。
就打扮上来说,的确是缺些眼光。
“田姨娘拉着你嘀咕半晌才让你进璇玑堂来,就是让你来给我丢脸的?”
金氏涂着丹蔻的手指点上了邬陵柳的额头,她小指微翘,圆尖的指盖直往邬陵柳额上戳,瞧得邬八月都觉得冷汗淋淋。
但她知道,记忆中金氏对邬陵柳这样的态度是常态。
嫡母教育庶女,庶女哪有说“不”的份儿?
邬陵柳从来不敢反抗金氏。
她的婚事,可还被金氏拽在手里。
榕哥儿小孩儿心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株哥儿好言好语劝了一番,又许诺了他一些小玩意儿弥补,榕哥儿便破涕为笑,又高高兴兴地绕着几个哥哥姐姐耍乐了。
郝氏也放下了心,笑呵呵说:“瞧着这些娃子精神气十足的,我就高兴。”
众人齐声说是。
“行了,人都到齐了,咱们差不多入席了,娃们肯定都饿着肚子呢。”
郝氏笑声招呼了一句,邬国栋和邬国梁一人扶了她一边。
郑氏吩咐厨房上菜。
四代同堂的人数不少,家宴按辈分分坐了几桌。
邬家另五位姑娘和东府两位孙媳坐在了一起。
邬陵柳自觉自己伤了面子,低头垂眼,瞧不清她的表情。
邬陵桃心情甚好,不住给三位妹妹夹菜。
最小的六姑娘邬陵柚是榕哥儿的亲姐,今年七岁,性子有些懦。
她和邬八月分坐在邬陵柳左右两侧。
用膳期间,邬陵柳身上一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六姑娘邬陵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离邬陵柳远了许多,身子都要挨上东府的大奶奶小郑氏了。
小郑氏关切地问她:“陵柚是不是不舒服?”
六姑娘可怜巴巴地摇了摇头。
小郑氏另一侧的小金氏接过丫鬟递来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懒懒地捶了捶腰。
“她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过是躲着咱家都十七了还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罢了。”
这话自然是戳中了邬陵柳的痛脚。
可邬陵柳不敢得罪嫡母金氏,也不敢得罪了二嫂小金氏。
这可是俩姑侄啊,她哪儿惹得起?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小金氏说话向来不过脑,比起她娘家姑母,也是她夫家大伯母的金氏来说,她差好几个段数。
她最爱给人没脸。
邬陵桃暗笑一声,侧首低低地对邬八月道:“东府真是乱啊,自家人不打自家人的脸。”
邬陵桃说东府乱不是没有缘由的。
国公夫人郑氏为了拉拢儿子的心,给儿子儿媳房里塞了一个田姨娘还不够,还从自己娘家找了自己侄孙女儿说给了金氏的儿子、自己的长孙,大爷邬良梓。
大太太金氏也不甘示弱,总归郑氏只有两个孙子,大爷即便娶的是她郑家的姑娘,又能怎么样?
大爷到底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总会孝敬她这个母亲。
与其拉拢自己亲儿,倒不如拉拢夫家侄儿。
郑氏另一个儿子三老爷邬居廉死得早,只留下独子,二爷邬良柯。
也不知道金氏是做了什么手段,竟如愿让自己的侄女小金氏嫁了进来。
东府内宅里的关系绕得人头疼。
小金氏说过这话便也给忘在了脑后。
她搁下银筷低叹一声,又伸手揉了揉腰。
“腰肢有些酸,我就不多待了。你们吃好喝好啊。”
小金氏搭了丫鬟的手起身离席,小郑氏叮嘱她:“二弟妹有孕在身可要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小金氏应了一声,慵懒地道:“大嫂可别光顾着说我,你也多抓紧抓紧,我姑母可还等着抱孙子呢。”
小金氏托着腰一扭一扭地走了。
小郑氏尴尬地笑了笑,招呼邬八月等人道:“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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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撤下,天色也不早了。
邬国梁携西府诸人拜别了郝氏,打算回府安顿。
两府人相互道别。
金氏特意绕到了贺氏跟前来。
“二弟妹,陵桃这桩婚事,估计是黄了吧。”
金氏开门见山,看向波澜不惊的贺氏。
“倒瞧不出来,我给牵线搭桥介绍的这门亲,却成了你们家陵桃的绊脚石啊。”金氏双手合十道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贺氏淡淡地说:“世事难料。”
“没错,世事难料。”
金氏浅笑了一声,低声道:“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家又不只陵桃一个适嫁姑娘。二弟妹你说是吧?”
贺氏懒理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刻,她却是想到什么,陡然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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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传承
贺氏凝神看着金氏。
金氏面上含笑,对她点头。
“二弟妹一路小心着些,如今天色也晚了,当心石子儿硌脚。”
贺氏缓缓吸了一大口气,憋在喉间,转身赶上段氏。
邬家适龄的姑娘如今不过就邬陵柳、邬陵桃和邬八月三人。
金氏指的是邬陵柳还是邬八月?
回府的路上,贺氏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金氏语带不善,该不会要出什么损招吧?
贺氏不想往那方面想,却止不住担心二女儿也如大女儿一样,会受东府大嫂的蛊惑。
当初金氏帮着牵兰陵侯府那条线,就是说动了邬陵桃,这门亲事方才能顺利地定下来。
若金氏故技重施,不谙世事的邬八月很有可能也被她拉入局中,成为一颗替邬昭仪开辟光明大道的棋子。
凭什么西府的女儿都要替东府的女儿做垫脚石?
贺氏心里憋着对金氏的怒气,回府的路上一言不发。
四太太裴氏和五太太顾氏互看一眼,两人心里都暗暗忖度着,临别之前大嫂对二嫂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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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与东府只一墙之隔,虽然如此,回到西府还是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几个年纪小的已经昏昏欲睡了。
入了府,邬国梁便吩咐,让所有人各回各院好好休息。
邬陵桃住的芳菲居和邬八月所住的琼树阁比邻而居,姐妹两人携手回去。
邬陵桃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邬陵柳今个儿可是出了大丑了。田姨娘怎么教她的?她那模样,想成正妻怕是也没人家肯娶吧。”
邬八月不喜在人后说风凉话,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怎么,你可怜她?”
邬陵桃侧头看着邬八月,轻轻浅笑。
“傻妹妹,那人可不值得同情。你且等着看吧,大伯母若是会给她安排一门好亲,我邬陵桃的名字倒过来写。”
邬八月不信:“大伯母到底是二姐姐的嫡母,且大房只有她一个庶女,大伯母若是苛待她,让她嫁一个门第极差的,那些个夫人太太们肯定会说闲话的。”
邬陵桃又是一记轻笑。
“我何曾说大伯母会让她嫁个门第差的了?”
“那三姐姐的意思……”
“大伯母定然会给她安排一门门第高的婚事,不过,多半是做贵妾了。”
邬陵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邬陵柳还做着诰命夫人的美梦呢……她也不想想,即便她是从辅国公府里出去的,可她到底是个姨娘生的庶女,哪可能有什么大造化。大伯母慈悲一些,让她嫁个中等官宦人家,她还可能成为正妻。世家高门?呵,简直是掂量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邬陵桃一向瞧不起邬陵柳。
“二姐姐也是个可怜人。”
邬八月轻叹一声。
邬陵桃古怪地望着她,半晌方才道:“那倒也是,她就是被大伯母和田姨娘给生生养废了。邬陵桐能那么气质高雅,端庄大方,她邬陵柳却像是市井小户出身,半点国公府小姐的样子都没有。”
邬八月动了动唇。
姐妹两人已走到要分道的地方,邬陵桃伸手拦住邬八月。
“你不喜我说邬陵柳的坏话?”邬陵桃犀利地问道。
邬八月摇头。
“别否认,你我一母同胞,你想什么,我难道还会不知道?”
邬陵桃沉沉地哼了口气:“八月,我从前跟你说的话,你该不会忘了吧?我,你,陵梅,我们三个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邬陵柳算什么东西?我连邬陵桐这个大姐都不认,还怕区区一个邬陵柳?”
邬八月抿了抿唇。
“三姐姐不喜欢东府的人,我也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管怎么说都是同辈姐妹……”
“够了。”
邬陵桃打断邬八月:“在我这儿,所谓的姐妹,没有她们两个。”
邬八月无奈地叹了一声。
“行了,你啊,相貌像了祖母九分,那性子却是学了父亲十足十,哪来那么多良善?”
“三姐姐,这不是良善,这只是……”
邬陵桃摆手道:“这只是你做人做事想要周全罢了。”
邬陵桃叹笑道:“行了,我明白你的苦衷。看在你今儿个截断了大伯母的话,替我解围的份儿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邬八月一愣,摸了摸头。
“三姐姐知道啊……”
“你当我蠢笨听不出大伯母的弦外之音啊?”邬陵桃讽刺一笑:“邬陵桐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落地,她这会儿神气个什么劲儿。”
邬八月抿唇笑了笑。
邬陵桃好笑道:“行了行了,别再管东府的人了。你有这闲工夫,还是回去瞧你的《制香品鉴》去吧。”
邬陵桃搁下话,带着如雪如霜回芳菲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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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辅国公邬庆克在世时,其孙辈以“清、正、廉、明”命名排序。
邬居正是他最喜欢的孙子。
因为只有二老爷邬居正,算是继承了邬家祖业——即便这医道和香道还差上那么一段距离,但至少也沾边儿了不是?
邬庆克曾在酒醉后叨叨,说儿孙贵精不贵多,出一个有本事的崽子,比出十个没本事的崽子强。
他盛赞自己的嫡次孙邬居正,说有这么一个孙儿,他以后入土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话辗转传到了邬国栋的耳朵里。
邬国栋心里自然有了疙瘩。
东西两府之间的嫌隙,那是日积月累堆出来的。
再说回老国公爷。
他临终之前心心念念的就两件事儿。
一是老太君郝氏。
二是邬家祖业的传承。
郝氏的将来,老国公爷打算妥当了。
可祖业的传承,他却是没办法。
二老爷邬居正本是老国公心里最合适的人选,但奈何邬居正志不在此,只醉心养身医道,于制香品香上毫无兴趣。
五老爷邬居宽本在制香上有一些天赋,但老国公却不许他接触邬家祖传制香技艺。
原因仅仅是因为五老爷为庶出。
他在“清正廉明”之外。
老国公一直守着老妻郝氏,即便是封侯拜将后也没有纳妾,所以他以他自身为标准,向来瞧不起庶出子孙,认为庶出子孙算不得“子孙”。
可家业还是要传承下去啊。
老国公找不着合适人选,只能将邬家祖上传下来的《制香品鉴》给了二老爷邬居正。
他希望邬居正将来生子,能够将这本记载祖传技艺的藏书传给他的儿子。
老国公坚信,最出色的孙子所生的儿子,定然也是最出色的重孙子。
而邬居正却将《制香品鉴》交给了邬八月。
第二十九章 中邪
夜半时分下起了淅沥小雨。
黎明时雨势渐大,待得天亮,空中都是雾蒙蒙的。
邬八月去给祖母和母亲请了安,又缩回了琼树阁待着。
朝霞和暮霭在一旁替她收整着从清风园带回来的行装。
暮霭捧了个鎏金小盒递到邬八月面前,拿捏不定主意。
“四姑娘,太后娘娘赏您的这串红玉髓嵌银丝手镯搁哪儿好?”
邬八月正翻看着《制香品鉴》,闻言霍地抬起头。
暮霭惊了一瞬。
“……四姑娘?”
暮霭小声地唤她。
朝霞偏头过来望了望,道:“依奴婢看,太后娘娘御赐之物,还是收得妥当些为好……不如,放进四姑娘的小库房里去?”
邬八月抿了抿唇。
“就照朝霞说的办吧。”
暮霭可惜地叹气:“奴婢瞧着这串镯子挺好看的,又是太后娘娘赏的,四姑娘何不就搁在首饰盒子里?若去别的府上,戴着这镯子不是很有面子?”
暮霭一边捧了鎏金盒子往内室中去,一边嘀咕。
“四姑娘如今也不整日往外晃悠,这镯子戴手上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磕着……”
朝霞笑骂她一声:“就你主意多,万一这镯子被磕碰到了怎么办?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内室中窸窸窣窣一阵,暮霭转了回来,掸了掸衣裳。
“朝霞姐姐就是这也担心那也焦虑,谨慎小心得比那些妈妈嬷嬷们都厉害。”
暮霭朝朝霞吐了吐舌头,转而笑问邬八月:“四姑娘,奴婢说的对吧?”
邬八月没有搭理她。
她的思绪又被姜太后给占据了。
不管怎么努力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压在心底,终究是无法抹灭秘密存在的事实。
暮霭没得到回应,讪讪地笑了笑,凑近朝霞低语。
“朝霞姐姐,四姑娘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更多好书请访问。。≯
“瞎说什么呢……”
“我没瞎说……”
暮霭见邬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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