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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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闺-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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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出事之地在宫中,那种地方会“生产”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京中这段过往,邬八月避男子如洪水猛兽倒也在情理之中。

高辰复轻叹一声,想了想问赵前道:“三十里外的寒山……那里平常时候可安全?”

赵前知机,回道:“倒是没有听说过有何作奸犯科之事。”

“那就好。”高辰复点点头,伸手捏了捏眉心:“各自去忙吧。”

赵前和周武拱手施礼,退出营帐。

☆★☆★☆★

邬八月到寒山上的清泉庵时已是下晌,接待香客的小尼姑眉目清秀,邬八月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付了香油钱,尼姑庵给邬八月安排了厢房。

帮忙赶车来的方成因是男子,尼姑庵不许他夜宿。方成晚间只能宿在马车中。

寒山并不太雄伟高耸,清泉庵坐落在寒山半山腰上,庵堂也并不大,但前来礼佛还愿的香客还是很多。

大概只是因为,寒山的植被还算茂盛这个原因吧。

邬八月到寒山的第一晚,平淡无奇。

她不知道明焉会在邬家小院中休养上多少时日,按常理来说,也就只需要几天。

他在小院中待多久,邬八月便要在这儿待多久。

起初是有些无奈地避开。但到了清泉庵,邬八月却觉得这个选择的确很好。

清泉庵如今也是一片白皑,不过从上山一路的情况来看,若是在春夏秋之季。这里定然也是绿荫掩盖,风景如画。

难得在漠北寒关,还能有个休闲之地。

庵堂的床睡起来自然没有自家床炕舒服,但尽管如此,邬八月还是美美地睡了一晚,第二天在朝霞和暮霭的伺候下穿衣净面,然后去了庵堂大厅听早课。

讲经的女尼长得如那悲天悯人的菩萨一般,笑容慈悲。她的声音也很和蔼。

邬八月虽然听不大懂她在说什么,但光是这样肃穆而庄重的氛围便已够让她肃然起敬。

听早课的除了一众尼姑外,便还有一些如邬八月一般。也是在这里暂住礼佛的女客。绝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年纪的盘了发髻的妇人。如邬八月这样的小姑娘却是没两个。

早课结束,有女尼前来送了佛经。

邬八月接过后有些不解,正想问已走过她的女尼经书拿来做什么,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下。

邬八月回头,面前的人对着她微微笑。

“你好。”

那人是个瞧着比邬八月略大些的姑娘。杏眼琼鼻,看起来不像北方姑娘,倒似是江南温婉的女子,端的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你……你好。”邬八月也懵懂地回了一句。

那姑娘笑容亲和,说话却很大方:“我刚才瞧了一圈儿,来清泉庵的姑娘里就我和你,还有你身后的两个妹妹。你们是来清泉庵礼佛的吗?”

邬八月来到漠北关后。这还是头一次有陌生的姑娘同她搭讪。

她愣了下,方才回道:“我们……我们来这里暂住几日,也算是……礼佛吧。”

“真巧。”那姑娘呵呵一笑,声音清灵:“我闯了祸,被我娘勒令到清泉庵来思过。我也在这儿住几日。”

姑娘伸了个懒腰:“早上还未睡醒,就被敲钟声给吵醒了。我去补眠去。”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出水光。

“我看你拿着佛经好像有些茫然,你头一次来,不知道清泉庵的规矩吧?”

姑娘笑了笑,道:“你借住她们的地方,就也要向佛祖表达你们的诚意。所以你要同她们一样。每日抄写佛经,放到佛像脚下供奉着。”

邬八月看了看经书又看了看那姑娘,道:“原来如此……”

“我叫单初雪,你呢?”姑娘又偏头问道。

邬八月道:“我叫……邬陵栀。”

“灵芝?”

单初雪哈哈笑了两声:“还有人起这名儿啊!你家莫不是开药馆的?”

邬八月知晓单初雪是误会了,笑道:“单姐姐说笑了,我名陵栀,不是你想的那个灵芝。”

邬八月摊手在手掌心写下“陵栀”二字,单初雪恍然大悟道:“栀花时递淡中香的栀。”

邬八月眼前一亮:“单姐姐好才情。”

单初雪又是哈哈一笑:“这算什么才情?背一背古人诗句,这不过也就是信手拈来罢了。”

单初雪道:“好名字,栀栀啊,我先不同你说了,左右我们都要在这儿待好些天呢,等我睡醒了我再找你聊天儿啊!”

单初雪对邬八月偏头一笑,蹦蹦跳跳地从庵堂大厅跑远了。

邬八月有些愣神,暮霭凑上前道:“哎,姑娘,那单姑娘可真是自来熟啊!”

暮霭偷笑道:“不过姑娘运气真好,来这庵堂里也能交到一个性子不错的朋友。”

朝霞对单初雪走前唤邬八月的那声“栀栀”颇有微词,低声对邬八月道:“姑娘,奴婢去问问庵中的师傅们,看看这位单姑娘是何来历。”

邬八月点头,笑道:“朝霞,你也不用太紧张了。这庵堂是个清净之地,想必也不会收留不清净之人。那单姐姐个性天真烂漫,倒是让人羡慕。”

那般笑着的人,让人生不出反感之心。

邬八月将佛经抱在了怀里,招呼暮霭道:“走吧。回去研墨,早些将佛经抄完。”

暮霭应了一声,对朝霞挤挤眼睛:“朝霞姐姐可有得忙了。”

“死妮子,好好伺候姑娘。”朝霞警告地瞪她一眼。给邬八月福了个礼,这才去找庵中师傅打听单初雪的来历。

午膳前,邬八月已经抄完了大部分经文。

朝霞也已打听清楚了单初雪的来历,回来禀报给邬八月。

“那位单姑娘今年十六岁,也是从燕京那边儿过来的,和她娘住在寒山背面的小村落里,来漠北已经有两年了。庵中师傅们说,单姑娘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清泉庵,单姑娘的娘觉得她性子太像男孩儿,整日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便让她来这里修身养性。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

朝霞轻笑了一声:“这次单姑娘来清泉庵,听说是因为把同村的两个小子给揍了。单姑娘的娘认为她顽劣不堪,都要出嫁了还这般惹是生非,一个生气便又把她扔到清泉庵来了。”

邬八月双手相叉握成拳,抵在自己下巴上。羡慕地道:“单姐姐依着自己性子而活,真好……”

朝霞轻声道:“单姑娘那般……惹她娘生气,总是不对的。”

邬八月理解地点点头,不再评价单初雪之事。

收拾好后,朝霞和暮霭去庵堂领了斋饭。暮霭给方成送去饭食,朝霞则端着素斋回邬八月住的厢房。

却没想到单初雪竟然也来了。

“栀栀妹妹,你这笔字写得真好看。”

单初雪凑上前去仔细瞧邬八月抄写的佛经。夸赞道:“我娘让我执笔写字,可我练了好几年了,字也就是能瞧得清写的是什么。要说什么笔锋啊,风骨啊,那是一点儿都没有。”

单初雪看向邬八月,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小栀栀。可不可以送一张给我?我拿去裱了,作收藏之用。”

邬八月哭笑不得:“单姐姐,我这写得……也不算好……”

“没事儿,比我好就行。”

单初雪连连摆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邬八月无奈。只能点头应允。

朝霞端着托盘进来,搁上饭菜。

单初雪这才想起她也要去领餐食,立刻道:“栀栀,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领了斋饭过来,我们一起吃。”

单初雪说完话便没了影,朝霞趁机道:“姑娘,那单姑娘……”

“无妨。”邬八月笑了笑,道:“有单姐姐在,也很解闷的。”

朝霞妥协点头。

单初雪领了素斋,当真就朝着邬八月这儿奔了过来,和邬八月一起用了午饭。

虽然单初雪瞧着没什么规矩,行事也没个章法,但她用饭时却十分斯文。

邬八月吃完了等了一会儿,她才慢慢放下筷箸。

然而放下了筷箸,她就又回到了原来的单初雪。

“啊,今儿的素鸡很好听!这豆皮的汁儿,味道都渗透进去了。”

单初雪意犹未尽地赞了一句,又问邬八月:“栀栀,你以前吃过素斋吗?觉得今天这饭食怎么样?”

邬八月还没回答,朝霞便忍不住道:“单姑娘,我家姑娘名陵栀,单姑娘若是要表达亲近,大可以唤姑娘为邬妹妹……”栀栀这种称呼,还是算了吧……

单初雪奇怪道:“为什么?我觉得栀栀很好听啊。”她看向邬八月:“你不喜欢吗?”

邬八月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我家里人都唤我八月,乍然听单姐姐这般唤,有些不大习惯。”

“小名儿是八月?”单初雪念了两句,摇头道:“小名儿挺好听的,可是我还是觉得叫栀栀顺嘴些。你家里人叫你八月,那我就叫你栀栀吧。好吗?”

邬八月自然没有拒绝。

☆、第八十三章 有疑

单初雪性子活泼、大方,清泉庵中的师傅们早已认识她,对她的评价都很不错。

至于住在清泉庵中的一些香客、居士,单初雪也与她们打成一片。

但大概是和邬八月年龄相近,又同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单初雪还是最喜欢和邬八月待在一起。

邬八月来清泉庵不过三日的功夫,单初雪便用她出众的亲和力和邬八月混得形影不离了。

“栀栀,在干嘛呢?”

午后,单初雪裹了件老旧的大棉袄,端着一碟瓜子便又寻到了邬八月的屋中。

邬八月正在抄佛经,单初雪往她面前一坐,探了头又去瞅她写的字。

“抄经书啊。”邬八月抬头对单初雪一笑,又低头抬手蘸墨。

“栀栀妹妹,你每日都抄这佛经,不累吗?”

单初雪将瓜子碟搁到了桌案上:“歇会儿呗,我们一起磕磕?”

邬八月无奈地抬头道:“单姐姐,我们都才刚午睡起身,今儿的佛经还剩一小部分没抄完。”

“那倒也是,你要抄,我却是不用。”

单初雪笑了笑,一手撑了头望着邬八月:“栀栀妹妹,你就是个老实孩子,师傅们让帮忙抄写佛经,你还就真抄了。我被逼着抄了两页,师傅说我字写得太丑,都不忍心再让我做抄写。”

单初雪掩唇小声笑道:“我猜她们是怕我这字儿太丑,供奉到佛像脚下,会冒犯了佛祖。”

邬八月被逗得一乐,搁了笔活动了下手指,笑道:“单姐姐明明才情很好,字写得丑怕是装的吧?”

邬八月挤挤眼睛:“我猜你就是为了躲开抄经。”

“哎哎,你别乱说啊,我字儿写的不好这可是真的!”单初雪一板一眼地道:“我承认我是读过很多书,不过我只喜欢看。不喜欢写。”

“怎么会呢?”邬八月觉得奇怪:“通常来说,读书写字,这是该连在一起的啊。”

单初雪无奈地摊手:“照常理来说,的确是这样。可是我读书也是背着我娘读的。我娘管家,从不会给我买笔墨纸砚。打小我就不怎么提笔写字,这又不是能速成的,现在让我写,我当然写不出来一笔好字了。”

邬八月更是纳闷了:“单姐姐你应该读过很多书,家中藏书应该很多……”又怎么会光有书,没有笔墨纸砚练字儿呢?

似乎是知道邬八月的疑惑,单初雪解释道:“我和我娘还在燕京府里的时候,家里是有很多藏书的,我看的书。也都是在府里的时候看的。不过那时候也是偷偷的看。那会儿我娘还背着人给我买了笔纸让我写字,我性子太活泛坐不住,练了好几年也只能写个让人不会不认识。”

单初雪对邬八月笑了笑,笑容里有种名为苦涩的味道。

“后来我跟我娘来了漠北,藏书没了。更别说笔墨纸砚了,我娘也不许我再念书和提笔写字。村里有私塾,我有时候也去听听,每次都被我娘给抓回来。”

“……所以令堂才觉得你顽劣?”邬八月偏头问道。

单初雪点点头,剥了颗瓜子吃进嘴里,嚼嚼后咽了,道:“我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让我有空多学学女红家务,书这一类东西,会教坏女子。”

邬八月尴尬地看着单初雪。

单初雪一乐:“我娘这般说又不代表她就是对的,栀栀你别好像倒是你做错了事儿一样。”

邬八月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单姐姐的性子……似乎和令堂不大相同。”

“其实还是相同的。”单初雪满不在乎地道:“我娘的才情极佳。唔,至少比我好得多吧。不过她很有才学。却不允许我读书识字。”

单初雪顿了顿:“她以前不这样。”

邬八月意外地看着单初雪。

她以为单初雪的娘就应该是那种这时代绝大多数妇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只知道三从四德。

但没想到,单初雪的娘竟然也是个才女。

可为何才女却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一个泯灭于大众的“草包”呢?

“哎呀,你再不吃。我这碟瓜子可就吃完了。”单初雪指指所剩无几的瓜子碟,望着邬八月。

邬八月摇摇头道:“单姐姐吃吧,我不吃。”

“那我吃完了。”

单初雪对邬八月咧嘴一笑,几下便将碟中的瓜子都给解决了。

“栀栀妹妹,我来清泉庵好几次了,这是头一次看到你。你以前没来过这儿吧?”

单初雪抖了抖身上的瓜子渣,一边问道。

邬八月点头道:“我和单姐姐一样,也是从燕京来的。到这边儿也不过才数月光景。”

“也是从燕京啊……”

单初雪偏头思索了一下,问邬八月:“那你知道燕京的兰陵侯府吗?”

邬八月正要执笔的手一顿。

她回头狐疑地看向单初雪:“兰陵侯府?”

单初雪点头:“我离京两年了,很久没有听过兰陵侯府的消息了。栀栀你在燕京时可有听过兰陵侯府的事情?”

邬八月站直身体,沉默了半晌后道:“单姐姐之前说的府里,难道就是兰陵侯府?”

单初雪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原本笑着的脸也微微沉寂了下来,凝眉不语。

“单姐姐若是不想说……”

“那我是不是就可以不说?”

单初雪抬头,认真地看着邬八月:“栀栀可以不问这个吗?”

邬八月低叹了一声。

她点了点头,道:“单姐姐不想说,那我便不问了。”

邬八月想了想:“至于兰陵侯府,别的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兰陵侯家的高二爷伴驾清风园围猎的时候摔了腿,婚事作罢了。”

单初雪“啊”了一声:“他的未婚妻我记得……”

“姓邬。”

邬八月对上单初雪吃惊的表情,笑道:“单姐姐不用惊讶,你问我兰陵侯府的时候,我也很惊讶。”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单初雪方才打破僵局,哂笑道:“之前你说你姓邬,我还以为是乌云蔽日的那个乌。没想到……”

单初雪认真道:“之前你不问我,那如今。我便也不问你。”

邬八月点头:“好。”

她们两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皆不提旁事。

单初雪只是询问了邬八月兰陵侯府的现状。

“高二爷与邬家的婚事作罢,听说因腿残了而颓丧落拓。其余的倒是没听说有什么。”

单初雪默默地点头,也不发表意见,只是感慨了一句“世事无常”。

忽而她又笑道:“不过老话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还真是……没法预料。”

单初雪陪着邬八月又沉默地略坐了会儿,便起身说她饿了,想要早点儿去领斋饭。

邬八月望着她比起往日来要匆忙很多的背影。轻轻笼了眉头。

☆★☆★☆★

单初雪到底是什么人 ?她和兰陵侯府有什么关系?

她们虽然互相有了默契,不询问对方的身份,但私下里一定会有一些分析和判断。

单初雪可以从她姓“邬”而不是“乌”来判定她是邬家的人。

可邬八月却没办法通过单初雪的这个“单”姓来断定她在兰陵侯府里所扮演的角色。

她也从没听说过,兰陵侯府里有这么一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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