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也望向了贺氏。
按照惯例,东西两府的姑娘出嫁,小子娶妻,老太君那里都会有一些表示。
老太太那边儿给了多少添妆,裴氏和顾氏不会去问,她们心里都心知肚明,老太太最喜欢四姑娘,给的添妆定然不菲。
但邬八月出阁在即,老太君那边儿没点儿表示,她们就不得不斟酌了。
裴氏道:“五弟妹说的正是。之前八月没有回来,老太君是以她所有私产做筹码,威胁了伯父和父亲,父亲这才让人去将八月给接回来。如今八月回来了,老太君却是没一点儿表示……”
贺氏脸色有些不好,动了动唇,轻声道:“恐怕是因为上次伯祖母来西府的事,恼了八月吧。”
邬八月提议将昏迷的郑氏直接送回东府去,老太君肯定也是知道了。她因此恼了邬八月,倒也说得过去。
裴氏和顾氏互视一眼,顾氏轻声道:“老太君瞧着,不是那般计较的人……”
“是啊,老太君肯定也明白,这事儿本就是大伯母挑起来了,她何至于生八月的气……”
贺氏笑了一声,道:“没事儿,老太君的私产,她给八月一些做添妆,是八月的福气,也是老太君的情份。老太君不给,那也是老太君的本份,咱们怨不着。”
“也就二嫂想得开……”裴氏笑叹了一声,道:“我要是有闺女,被这般差别对待,心里肯定早怨恨上了。”
贺氏闻言笑了笑,裴氏又接着道:“不过二嫂这般想也是对的,只要八月日子能过得舒心,嫁妆多还是少,倒也没太多所谓。”
顾氏也道:“是啊,等八月过了门,就随着高统领去公主府住,上没有婆婆欺压,中间没有妯娌给她罪受,高统领也没什么妾啊通房啊的,下边儿更没有庶子庶女捣乱,只要她和高统领和和美美的,早点给高统领生个儿子,这日子过起来别提多舒心。”
贺氏附和了两句,到底因为老太君那边没点儿表示,心里有些不大舒坦。言明要去八月那儿看看,便与裴氏和顾氏告了别,往琼树阁的方向去。
贺氏也想同邬八月谈一谈老太君不给添妆的事,她不希望女儿出嫁的时候带着怨愤。
琼树阁里倒是欢声笑语交织着。小顾氏正在和邬八月说着笑话,邬陵梅和邬陵柚两个小姑娘也在,时不时插上两句,气氛十分和谐。
见贺氏前来,几人连忙给贺氏行了礼。
邬陵梅最懂事,当即便福礼说自己还有事儿,先回了。小顾氏虽不明所以,倒也跟着告辞。邬陵柚自然也跟了去。
邬八月送了她们出门,迎过贺氏问道:“母亲这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贺氏动了动嘴皮,却是先笑了笑,道:“你舅父舅母不日就要到京中了,今儿早上接到消息,大概明后日就能来家。”
邬八月顿时笑道:“母亲久不见舅父舅母,想必也想念他们得紧。”
贺氏理了理邬八月的鬓发,笑道:“当然,血浓于水,母亲自然是思念亲人的。他们前来,还正好能赶上送你出嫁,倒也是十全十美了。”
贺氏顿了顿,却是轻声道:“不过虽是血浓于水,但还是有亲疏内外之分。这一点,八月也要记得,更要理解。”
邬八月沉吟了下,方才恍然笑道:“母亲今日是来开解我的?有何话,母亲不妨直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表亲
女儿不日就要出嫁,贺氏也没有与她打哑谜的意思,直接同她说了对老太君那方毫无反应的。
贺氏道:“老太君本不是这样的人,大概这次是恼了你擅自开口提议让人将你伯祖母抬回东府的事。离你出嫁还有几日,你自己琢磨琢磨,要不要去东府给老太君赔个礼?”
贺氏顿了顿:“道歉倒是不必了。”
邬八月笑了一声,贺氏道:“不论如何,你能回燕京来,的确是老太君从中干涉的结果。若非如此,你回不来此地,也没可能得圣上赐婚。这份恩情,咱们还是该铭记的。”
邬八月笑道:“母亲觉得我该去给老太君赔个礼,我去便是。只是……就怕东府有人嚼舌根子,说我是因为没得到老太君给的添妆,厚着脸皮上东府去讨要了。”
“那起子小人,就只知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贺氏嗤了一声:“你只管去,我们也不缺老太君那一点儿添妆。”
贺氏顿了顿,又浅笑着对邬八月轻声道:“你祖母给了许多,老太君给不给,倒是无碍了。说句不好听的,我就不信等陵梅出嫁的时候,老太君也能和对你一样,毫无表示。你是你祖母最疼的孙女,陵梅还是老太君最疼的曾孙女,想必等陵梅出嫁,老太君那儿给的不在少数。横竖东府都只有瞧着生闷气的份儿。”
邬八月暗笑一声:“母亲真是猴儿精。”
“我可不是算计着老太君的私产,横竖也轮不到我身上。”贺氏轻哼一声:“我就见不惯东府那般作态,能在某些事情上恶心恶心他们,倒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贺氏既然这般说了,邬八月便也照做,当日便前往东府去见老太君。
结果却是吃了个闭门羹,东府的婆子守在二门,不让邬八月的小轿进去,脸上表情写着十足的不耐烦。
朝霞觉得诧异。和邬八月面面相觑后,只能先回了西府。
“老太君如是生姑娘的气,这般对姑娘即将出嫁的事情不‘言语’,想来是个威胁手段。应当是正等着姑娘上门请罪去的才是,又怎么会让人拦着姑娘不让姑娘进东府呢?”
朝霞轻声分析了一番,道:“奴婢觉得,这肯定不是老太君的意思。”
“那是当然了。”邬八月笑了笑:“老太君又不管内宅,东府内宅是谁掌着的,你忘了?”
朝霞恍然大悟:“是国公夫人和大太太。”
邬八月浅笑了笑,道:“不管是谁,这是想让老太君对我彻底生厌呢。说不准还想连带着拖陵梅下水。没见这段时间连陵梅都没去东府了吗?”
“难道也是守门婆子拦的?”朝霞轻声问道。
邬八月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要想弄个明白,不如直接去问陵梅。”
朝霞当真去寻了邬陵梅。邬陵梅却是笑着回朝霞道:“我这段时间都没去东府呢,祖奶奶那边儿自然也没去请安。喜儿说东府守门的婆子多了好些,把着门儿凶神恶煞的,以前可没这样过。”
“那……五姑娘不去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想五姑娘了可怎么办?”
邬陵梅在绢帕上下了一针。盯着即将成形的绯色牡丹,道:“老太君想我了,自然会让人来寻我。到时候东府的人做了什么,岂不是就一清二楚了?”
邬陵梅看向朝霞笑道:“朝霞姐姐回去只管告诉四姐姐,若是老太君问起,我自然会主动提及四姐姐被拦在东府之外的事。我也有说辞,是怕老太君厌恶了我们。这才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朝霞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躬身福礼后告辞回了琼树阁,将邬陵梅的话转述给了邬八月。
邬八月默默思索了一会儿,轻叹一声,道:“陵梅……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朝霞轻声道:“五姑娘此举,是在将计就计。让老太君将厌恶的对象,直接变成了国公夫人他们……”
邬八月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这招也是有风险的,若是老太君压根不问起,我们便只能吃哑巴亏。陵梅敢这般做。是对老太君和她之间的曾祖孙情义无比笃定。”
朝霞轻叹一声:“不知道什么样的人物,能娶到五姑娘呢……”
☆★☆★☆★
第二日,邬八月舅父一行终于抵达了燕京。
贺氏娘家来人,早已禀报给了段氏知晓。和家一行人要在邬府住上一阵子。
邬八月的舅父名为贺文渊,舅母罗氏,膝下只一子一女,长子贺修齐,长女贺妩儿。
贺家乃书香门第,贺文渊也比较热衷功名,只是自己在试场上连续失利了三次后,心灰意冷,再不赴考,便将一腔心思全部付与嫡子贺修齐身上。
贺修齐自小聪慧,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奸猾”之人。贺氏的嫂子罗氏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这个儿子太过鬼机灵,若是走了歪道,恐怕是不得了。
如今贺修齐将要在京中住上大半年,准备来年春试金銮殿参试。贺家全家都很重视。
邬八月直到下午时方才见到了舅父一家。
贺文渊长相清隽,年纪不大,却隐隐有点儿仙风道骨了。他屡试不第,遂未曾为官,在元宁之地任教书先生,颇受当地学子敬重。
罗氏长得讨喜又讨巧,嘴皮子利索,和邬府之人见面说话,给人颇有好感。
贺修齐瞧着却是与其父其母都不同,竟是有些“雅痞”的模样,见到邬八月时竟然暗中朝邬八月眨了个眼,让邬八月忍不住从心里泛起四个字,斯文败类。
妩儿倒是挺正常的一个小姑娘,今年只十二岁年纪,比株哥儿小了一岁,斯文秀气,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给贺家的接风宴是在邬府办的,邬国梁照例是没有露面,段氏也不让人去请他,寻了个说借口他很忙,将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虽然邬居正这个妹夫没在,贺文渊还是挺高兴的,席间与邬居明、邬居宽推杯问盏,几杯酒下肚,便开始与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男人喝酒,女人便下了席。
罗氏拉了邬八月,笑着说道:“舅父舅母这次可是赶了巧,正好能帮着你母亲送你出嫁。”
邬八月笑着福礼,谢过了罗氏。
罗氏又看向贺氏,关切地问道:“亲迎礼就要到了吧,一应事项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贺氏点头,道:“嫂子放心,这事儿便是我不尽心,老太太那里可是盯得死死的呢。”
“是是是,你家八月可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
罗氏掩唇笑了笑,道:“你还别说,我和你兄长还是好些年前见着的老太太,那会儿只是觉得老太太与八月有些个相似。如今八月长大了,老太君又老了些,但这祖孙俩却是越长越像……再往前回忆,你刚出嫁那会儿,我和你大哥给你送嫁,老太太的模样,和八月现在的模样,可是九成相似。我想着,老太太年轻时候,恐怕和八月长得是一模一样。”
邬八月在一旁听着心惊。
她一向知道自己和祖母长相相似,却没有听人讲过她们俩有十成相像的说法。
如果她和祖母真有这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那岂不是太招眼了?
姜太后那儿,还有祖父那儿……
邬八月低了低头,罗氏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又打趣了两句,便收了口,与贺氏说起贺修齐的事情来。
贺修齐靠坐在罗氏身后的位置上,手成拳,掌背撑着轮廓分明的下巴,正似笑非笑地望着邬八月。
邬八月感受到他的视线,不由回头,扯了扯嘴角,瞪了他一眼。
贺修齐挑了眉梢,顿时冲她露出一个笑。
“……有病。”
邬八月嘀咕了一声,起身对贺氏和罗氏告辞。
这会儿天色也晚了,贺氏自然不会留她,让她回琼树阁好好休息。
邬八月起身走了,贺修齐竟然也告辞,跟了上去。
出了定珠堂没多远,贺修齐就追上了邬八月。
“表兄这是何意?”邬八月停住脚步,望向贺修齐问道:“我可有哪儿得罪过表兄?”
贺修齐闷笑一声,用只容他和邬八月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八月妹妹真忘了?你可是说过,会给我做新娘的。如今,你却要另嫁他人了。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说法?”
“啊?”
邬八月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脑海里却没这段记忆。
不过也许原主真说过这样的话,但既然原主记忆里没有这个片段,那只能说明,原主对这事儿也是不甚在意的。
兴许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说的话,自然当不得真。
邬八月便问道:“表兄,我几岁时说的这话?”
贺修齐道:“三岁。”
邬八月顿时气闷。
贺修齐来燕京前刚举行过了弱冠之礼,他比邬八月大了五岁。邬八月三岁时,他已八岁,早就记事了。
可是邬八月那会儿才三岁啊!
三岁的娃娃说的话,贺修齐都能当真?
“……表哥,你莫不是失心疯?”邬八月撇了撇嘴道。
贺修齐莞尔一笑:“这话虽然当不得真,但我也信了几年。为这,八月妹妹也要补偿与我。”
邬八月鼓了鼓腮帮子问道:“要怎么补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恶化
“这个嘛……”贺修齐神秘一笑:“待我想到了,再与八月妹妹说。”
贺修齐在邬府是客人,又是外男,居住的地方自然会离内宅较远。说完这句话后,贺修齐便冲邬八月挑了挑眉,邪肆一笑款款离开。
邬八月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方才对朝霞和暮霭说道:“不许和别人提起此事。”
朝霞点了个头,暮霭却是眼冒红心地凝视着贺修齐离开的方向,道:“姑娘,表少爷真好看啊……”
“你之前还觉得大皇……轩王爷好看呢。”朝霞睨了暮霭一眼,邬八月莞尔一笑:“将来暮霭找夫婿可就难啰,男人要长得好看,也不那么容易。”
“姑娘打趣人家!”
暮霭跺了跺脚,躲到朝霞身后。
朝霞伸手抓了她一把,复望向邬八月道:“姑娘,表少爷虽然瞧着有些轻浮,但到底是姑娘的兄长,亲迎礼那日姑娘也能多些娘家后盾送嫁。就是老太君那儿……要是等到姑娘那日,老太君还是没消息,恐怕……”
邬八月笑了笑,道:“出嫁之前,我肯定是要去给老太君磕头拜别的。东府的人要是仍旧拦着不让进,祖父那儿铁定瞒不了。东府要是想将事情闹得更大,咱们也不怕。”
朝霞想了想,点头说道:“姑娘说的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归根究底是东府那边做得不对,咱们全了礼数,别人也说不着咱们什么。”
邬八月颔首,带了朝霞和暮霭回了琼树阁。
时隔两日,宫里传了消息,说是邬昭仪临盆了。
东府接到消息后乱作了一团,郑氏和金氏摆了香案叩首天地,祈祷邬陵桐能一举生下皇子。李氏闻言只淡淡笑了笑,没参与其中。也命令小金氏不许跟着掺和。
西府却是显得从容许多,段氏只道了一句:“昭仪娘娘诞育皇嗣,自有皇家张罗着,咱们何必掺和。”
西府阖府都未表现出其他异常。
然而邬陵桃却在消息传出的当日。带了如霜如雪回了邬府。
对于陈王妃的登门,西府却是要比收到邬昭仪临盆的消息激动几分。
贺氏先领了邬陵桃去见过了贺文渊和罗氏,罗氏的赞美之词一说,邬陵桃便笑着掩了口,道:“舅母还是这般会说话,外甥女谢过了。”
见邬陵桃虽成了王妃,却没有位高的架势,罗氏也放松了许多。
两家人坐了下来,贺氏问邬陵桃:“今个儿怎么回来了?”
邬陵桃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宫里那位临盆了。想着回来等等消息。”
邬陵桃摆弄了下手指,左右望了望,问道:“八月呢?”
“她窝在琼树阁呢。”贺氏笑道:“离出阁的日子就只剩下三日了,我让她好好养养精神,也别出门晒太阳。”
“同我那时一样。”
邬陵桃笑着起身。道:“我去瞧瞧八月。”
邬陵桃一路行到琼树阁,邬八月却正趴在小楼上层听鸟鸣风声。
“今儿五月初一。”邬陵桃倚靠在门框边,玩味地勾起唇角,道:“五月初一,诸事不宜呢。”
邬八月听到她的声音,惊讶地回头,道:“三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随后她又皱眉道:“你方才说什么?”
邬陵桃施施然地走了进来,让如霜如雪阖上了门,盘腿坐在了屋正中的蒲团上,望着邬八月笑道:“我说今儿的日子,不吉利。”
邬八月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三姐姐是在暗示大姐姐?”
“命运这东西呢。信则灵,不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