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成这样,就不怕憋闷死么?”
他眉头轻皱站了片刻,然后笑着弯腰伸手,方轻轻将锦被拉下来一点,竟直直倒在了床上。玄瑛随即闪身进来,咬牙用力帮他就势躺好,胡乱拉过锦被蒙上,然后皱眉想了一下,又轻轻脱了鞋子,仔细帮他盖好了。
“牛贤弟,你这几日费神照顾我,肯定累坏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笑得一脸得意的还会是旁人么?正是变化之后的梦果儿了,床上躺的那位女子,才是被她巧借名目乘隙偷袭晕倒的玄瑛了。师兄秘制的迷药就是厉害,没愧了那老毒物三个字,方才在门外被焚星宇这厮一番打量,还以为他闻出什么破绽来了呢。
“非是我不懂礼法,而是不舍得将你们任谁扔在地上,我现在身子虚的很,又不能用那化物的功法,所以,你们可千万别怪我。”
梦果儿看着床上并排躺的两人,手捂着伤处呼呼喘了几声,然后再度变化身形,用的正是焚星宇的样貌,掏出自玄瑛身上翻出的那一大包混淆嗅觉的丹药放到桌上,又放上早就写好的字条,说明去处免得两人醒来担忧,最后大摇大摆的出了房门。
不远处欢声笑语笙歌阵阵,定是淫靡下作的青蚺又在享乐,这魔头的德行果真让人讨厌之极,她住的屋子居于魔宫的顶端,只走了片刻便到了出口,众守卫自然认得神族小殿下的容貌,谁又敢询问阻拦半个字?
梦果儿出了魔宫,走开几十丈后化回真身,抬头看看黝黑的天幕,寥寥几颗星子明暗不一,阴风阵阵寒凉得很,她不由打个寒战,急忙自袖中掏出仙霞兜来,翻出神虎上符,神思所至唤出妙妙,他用的乃是人身,神态似有怪异,见她抱着肩膀很冷的样子,匆忙化了件厚厚的披风,又帮她仔细裹好了。
“呃。。。。。。妙妙,还是你最好!”梦果儿赞了一声,若不是笃定他这次会听唤出来,她哪里敢将玄瑛也给制住了?但已过了整整一个月,那伤再重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好了却一直都不肯出来,其中定有古怪,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想到他这伤的来因,她顿时又暗自咒骂了江昙墨那厮一通。
“主人,你想去哪里?”妙妙终于说了一句话,语气沉稳不辨情绪。梦果儿道:“回玄清山去,这里我是片刻也不想再呆了!”妙妙打量了她半天,道:“刚醒来就急着要走,身上留道疤你就能长记性了么?”说完化了真身伏在地上。
既然心意相通六七,藏的心事果然瞒不过他,梦果儿怔了片刻才缓缓爬到他的背上,轻叹道:“不管长没长记性,我反正要随心随性而行,师兄不是常说么,万事随心,心之所至认真对待了,将来怎样都不会觉得后悔。”
“你对那人可真够好的。。。。。。”
“凡是相交一场的,我对谁不好过?”
“因为旁人对你好,你才会以诚相待,他却总是在欺骗利用,这次又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但不生气,反而怕他会陷入焚星宇的算计,到底要怎样才能真长些记性?”
“我不是对他好,只是不想看人死,都是相交之人,我不想看他们起争端。”
“你以为,那位神族小殿下是那么容易就被迷倒的么?”
“什么意思?”
“他定然早就发现了异常,不然怎么会在门口问你那几句话?你方才太过急躁没有留意,他的吐纳绵长均匀,心跳沉稳有力,根本就不似中了那药!”
“啊?”梦果儿瞠目,细想似乎果真如此。
“神帝被那人刺伤,这可是天大的事端,焚星宇向来恭孝,怎么可能置之不管?他对外隐瞒了你的伤势,或许是想以此将人引来,苦心准备了九日却没能等来那人,方才肯配合起来演戏许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人。”
“我莫非有病,怎么会去找他?我就是想回玄清山去!”
梦果儿说的咬牙切齿,猛然扭头看向魔宫那里,几道玄色身影攸的闪过去不见,定然是要尾随而来的,心道果然应了她的猜想,江昙墨总爱利用人报仇,焚星宇那厮又岂能两样了?一对混账东西,她往后谁也不见了!
“其实你会留在魔宫这里养伤,与青蚺有一定关系,那些侍者也全部是他的手下,于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想借机铲除回来寻仇的祸患,焚星宇虽碍着你的面子不好妄动,却可以对此事权当不知。”
这么说来,她倒宁愿是后者了,被好友利用的感觉总归极不好受。
但那提供药材消息的六无君纵使不是江昙墨所扮,必也与他有着密切的关联,两人定然早就暗通款曲了,那厮纵使真有担心又怎么会来?焚星宇与魔尊不知其中的玄机,这才会白忙了一场。
妙妙道:“依我看,你若是真为那人好,就该离他远点,免得有人妒恨丛生恼羞成怒。”
“废话!为不为他好我都要离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最好!”
“那好,你坐稳了。”
妙妙再不多言,闷声提醒了一句,感觉自己的颈项被她紧紧抱住,这才运起神通疾速而行。
不多时回到玄清山,众弟子俱都席地坐在山前的盘龙柱下,泾渭分明井然有序的分作几处,总共得有几百人,为首的自然是青隐、青逸、玄笃和玄湛,见一道纯净无比的白芒落在山上,正是她这小师叔骑在白虎背上,便急急领了门下弟子上前来拜见。
青隐、青逸、玄笃和玄湛,加上青冥和玄瑛,此六人都是师兄的得意弟子,各人门下又都收了不少的徒弟,尤其是首席大弟子青冥,座下弟子已然传到第五代,小弟子玄瑛却是孑然一身,几百年来半个徒弟都没收过,想必是性子太过散慢,只一心钻研医道,懒得费神去教化旁人呢。
梦果儿年纪虽小,好歹也是道尊的师妹,一人之下数千人之上,辈分大着呢,那些小徒弟们有许多没见过她的,定也没见过这么威武雄壮的白老虎,虽神态恭谨却不免偷眼打量,她自知不好失了风仪,端坐在白虎背上,耐着性子与四人一一还礼。
一番言语得知,师兄传命让首席大弟子青冥主事,他自己竟在洞府中打坐了六日,一直都未曾出来过,若要闭关修炼功法可不该选在此刻,梦果儿暗自惊疑不定,本打算先去探视一下,想想又作罢了。
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超凡似圣灭绝尘俗,又能有什么事情?有事的明明是她才对,方才一番动作,伤口疼的火烧火燎,于是与几位师侄闲谈了几句,然后便骑了白虎匆匆回房休息,打坐半个时辰摄取了一点灵气,又在床上躺了半晌,却怎么也睡不着。
“妙妙,你知道我父母的事情么?”
反正睡不着,不如跟他说说话,既然心意相通,她纵是不说,他定也会留下守护的。
“我。。。。。。知道他们的一切!”良久,门外方传来他的回答。
“既然知道一切,为何都不告诉我?”
梦果儿一直很疑惑这点,此刻想来,他不肯出来定是怕她问起这件事情。
“你。。。。。。师父不让我说。”
梦果儿道:“为什么?”
听他的语气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用的师父两字,沙罗仙是琨瑶仙师所化,她的爹是琨瑶仙师的一缕元神入世,细论起来,也称得上这一个父字了,难怪会有那么温柔慈爱的眼神。
妙妙轻叹道:“也许,他是想解开什么劫数吧?”
“劫数?师父他那么厉害,竟也有劫数么?”
梦果儿讶然,她的那一条情思正是师父的头发所化,他既在一方天石上枯坐了五百年,偿还娘亲当年的七百年想念,然后又挥剑断了满头青丝,便似彻底勘破了这一段情缘,怎么不过十几年就又有了劫数呢?
“仙师说过,你的意外出世打破了因果,也重启了机缘,定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的。”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江昙墨那厮竟也说过的,梦果儿皱眉不语,妙妙又道:“你是。。。。。。你与仙师的关系匪浅,我又同你娘做过一场主仆,所以他才会派我来时时守护。果儿,我。。。。。。我其实也骗了你,很久。”
“嗯?什么意思?”梦果儿瞠目。
妙妙静默了半晌,道:“我早就在你身边了,你这次去魔界寻亲,我方用的真身相见。”
“你说什么?你是哪个!”梦果儿差点跳起来。
“我。。。。。。我是。。。。。。是。。。。。。”
“是谁?”梦果儿的语气不辨喜怒。
“你定会极其生气,还是不说的好。”
“你不说我才生气呢!到底是谁?”
妙妙又静默了半晌,终于说道:“其实我是。。。。。。杳云。”
“什么?”
梦果儿一脚踹开房门,手指着他无比忐忑的俊颜,却是满脸的惊诧,而不是恼怒。这家伙虽然话不多,怎么可能是那个跟哑巴有一比的杳云?只不过,他用的是杳云对她的称呼,自他受伤回到金符中,便一直没见过杳云呢,莫非竟是真的?
这厮竟也是个骗子!
“你可千万别气!我也不是诚心要骗你,当年你师父说,能上这第八重天的玄清山上,多是些老气横秋之人,你年纪太小性子又太过顽劣,需要个年纪相当的人陪伴,还要能真心守护,所以我才会变化了前来。”妙妙小心打量着她的脸色,又道:“仙师本来打算叫灵犀来,雪影她不愿意,最终也只能是我了。”
“我有师兄爱护着,哪里用得着你!”梦果儿一声冷哼,她自然知道灵犀和雪影这两位是谁,前者是常伴在琨瑶仙师身边的剑灵,后者则是她爹的徒弟兼坐骑。
“果儿,我来还有一点旁的目的,正是为你师兄,仙师说他虽然德行兼备修为颇高,却一直有个大惑未解,若因此而堕入魔障,只怕会伤害到你,所以。。。。。。”
“胡说八道!师兄他怎么可能害我?”梦果儿越发的恼怒。
“你不明白事情的因果,其实他是。。。。。。”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你变化模样骗我也就是了,怎么还要少言寡语的时时装哑巴!”
“呃。。。。。。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你一见面便问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话,我答不上几句来,只能少言寡语装木讷,你死活非得给我取了个闷葫芦的外号,我便只能一路那样下去了。”
妙妙满脸的委屈,梦果儿满脸的抱怨,心道这家伙的口风果然够严实,居然一瞒就是好几年,她近日里是走了什么霉运,怎么认识的人一个个都是骗子!
看她恨恨的摔门进去,屋里随即传出几声闷哼,竟是气愤之极牵动伤口了,妙妙急道:“果儿,你别这么生气了,你若是。。。。。。若是不想再看到我,要不我去跟仙师说说,还是让灵犀来?”
“那你赶紧的滚蛋罢!”梦果儿嚎了一声,随即哽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把师父牵出来溜溜?
缘深情浓
“那你赶紧的滚蛋罢!”梦果儿嚎了一声,随即哽咽起来。
“人同人相比,还真是差距甚大。。。。。。”妙妙轻叹了一声,再也不做言语了。
梦果儿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么!人比人气死人,谁还能比我惨?杳云,焚星宇,江昙墨,还有师兄,甚至师父,竟是人人都有古怪,走了天大的霉运才会遇上这么多骗子,她长这么大,从未觉得如此挫败过。
连日来的怨念积攒得太深,她一时间简直快要气疯了,脑子里面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虽然知道有些欺瞒是善意的,到底觉着委屈到了极点,若不是喘息困难伤口疼的厉害,定要狠狠的哭闹一场,叫他们看看她可是个能任人欺负的主儿。
哽咽几声后转念一想,按理的确该当闹腾一番,但何必真损了自己的身子?如今山上有那么多名弟子们看着,何必叫他们相互间传做笑柄?于是,她竭力遏制住恼怒,还想出一个惩治的办法来。
“你。。。。。。你给我讲故事听!”
许久都无人应答,也对,方才她可是叫人家赶紧滚蛋了,傻瓜才会留下来挨骂,可不是人人都能比得过江昙墨那厮的厚脸皮,但他既然骗了人总得做出点悔过的表示才对,怎么能叫走便走了呢?
一点都没诚意!梦果儿方又升起一股怒火来,门外终于传来隐含尴尬的一句:“我不会讲故事。。。。。。”依这厮略显倨傲的性子,不走还真得极度的定力,她冷哼道:“不会讲也得给我讲!讲一夜!不对,讲三夜,不对不对,我一时没听腻烦,一时不肯原谅你,你就天天给我讲!”
“呃。。。。。。你总会给我出些难题。”妙妙轻叹一声,听来无奈得很。
“这叫什么难题?我怕你装了四五年的哑巴憋坏了自己,这才给你一个机会多说说话。”
“。。。。。。你想听什么故事?”
“就讲。。。。。。我父母的故事吧!”
“你不是已经听那人讲过了?”
“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
“都是真的,除了他是你大难未死的爹那一段。”
“什么意思?我爹莫非真死了?”
“他纵使真死了,不是还有琨瑶仙师在么。”
“这不一样!”
“你骨子里总归有他的一缕神魂,又以师徒相称,便似至亲一般,如何就不一样了?”
“他又不肯认我。。。。。。”
“很快了,等到九九重阳那日拜师礼成,你就不会再怪他了。”
“拜师礼?师兄召众弟子回山,就是为了拜见师尊的?”
“不然,你以为如何?”
“你方才说,师兄他是。。。。。。”
“。。。。。。是我失言了,你想知道一切真相,还是得去问你师父才好。”
“。。。。。。妙妙?”
“嗯?”
“我想。。。。。。”
“想?”
“。。。。。。口风这么严实,我想,干脆把你毒成哑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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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果儿虽然心绪烦乱,听着父母的故事最终竟也睡了一觉,梦到一株迤逦的藤树,高有十几丈,根部要十几个人方能合抱,树冠似乎要把青天都给遮起来了,那一片迤逦的藤花不论长短根根垂落下来,乍看就像是一道紫色的瀑布挂在树上。
一双有天人之姿的素衣男女坐在树下,各执九孔碧玉箫与穹古瑶光合奏了一曲,然后携手行在迤逦的百花丛中,欢声笑语浓情怯意,身姿灵动感人至深,正是她那极有可能双双轮回转世的父母了。
醒来时妙妙居然仍在讲着,讲的似乎是他第一任主人的故事,她悄悄起身推开窗户一看,日上三竿,他竟接连讲了几个时辰,嗓音都有些嘶哑了,这厮倒也听话之极。
她一时间心生不忍,暗道旁人都能原谅了,何必单单难为他一人?不开门却道:“我又变了主意,与其夜夜被你吵得不得安宁,不如去给我偷一颗蟠桃来尝尝,我便彻底原谅你了。”
“偷。。。。。。蟠桃?”妙妙定然在门外瞠目结舌了。
“没错,我可想它很久了,如今身子虚的厉害,总得吃点仙灵之果补补。”
“金母的蟠桃乃是稀世珍果,你当我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没有?谁有你便找谁去,我总归是要吃它,没有蟠桃你就不用回来了!”
“你。。。。。。你这人,想要做什么就不能直说么?”妙妙极其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想什么了我?我就想吃蟠桃,你快点去!”
“好好好!我去。。。。。。”
“就给你三日为限。”梦果儿终于忍不住吃吃笑。
“什么?”妙妙的语气有些恨恨的了。
“呀!三日当不得大罗天上的片刻,能走个来回便是极快的,要不就九日好了。”
“。。。。。。你这样的主人,我可真不想着再要了!”
妙妙虽然说的咬牙切齿,却不过都是戏谑,到底还是急匆匆的走了。
昨夜一番折腾,伤口只怕要裂开了,梦果儿到药庐取回丹药自己换过,洗漱完毕后缓步踱到前山一看,青冥这首席大弟子正给数百名弟子讲经,青隐、青逸、玄笃和玄湛分坐于四方,玄瑛竟也挑了最后方的一块青石打坐。
见她不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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