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干青心中暗想:“魔手天尊的师父,既是女的,那么她是柳凤娇的师父,这可能性就更大了。”
田中玉看凌干青只顾和沈若华说话,一赌气,就一个人走得远远的,在壁角落里坐了下来。
凌干青目能暗视,天虽黑,他仍可看得清晰,眼看田中玉一个人坐在壁角落里,连面对着墙壁,不觉说道:“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呢?”
田中玉没好气的道:“你喜欢找人家说话,我自然还是识相些的好,别惹人讨厌了。”
凌干青道:“谁讨厌你了?快过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
田中玉道:“你只管和人家去商量好了,我……我……不用你管。”
沈若华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说道:“田兄,我们虽然不是一路的,但在这里,就得同舟共济,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田中玉大声道:“你们只管去同舟共济好了,我不要,我只一个人,你们不用理我。”
说着,忽然双肩耸动,流下泪来。
她在流泪,沈若华自然看不到,但凌干青看到了,口中“噫”了一声,笑道:“兄弟,你怎么哭了?”
他走到她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
田中玉双肩一摆,一下挣脱了他的手,大声道:“不要碰我,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兄弟了,我……我本来就不是你兄弟。”
她这一咽声尖嚷,就露出了女子的声音来。
沈若华听得一怔,讶然问道:“凌兄,她是女的?”
田中玉道:“我是女的怎么样?我长得没有状元夫人的美,也没有沈姑娘这样娇,你还理我干么?”
凌干青尴尬的道:“但你是我兄弟,我一直把你当兄弟看的。”
田中玉道:“就是亲兄弟,只要做哥哥有心上人,也会把弟弟撇开,视如敝屣,何况我们又不是亲兄弟?所以你见到别人,就不用理我了。”
凌干青道:“兄弟,别再胡闹了,我们说正经,现在我们被困住了经脉,愚兄也还被他闭了三条经脉,先想办法把经脉冲开了,才能另想办法。”
田中玉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任性,和大哥使气,一面依然倔强的道:“你光说话,就能冲开穴道么?”
凌干青也就不再说话,自顾自盘膝坐下,运起功来,他虽被玄通老道以特殊手法点闭了三处经脉,内功精湛,有数十年功力的掌中双杰,尚且无法自解穴道,但凌干青练的是木道长的“乙木真气”,气机循行一周,三处穴道,便已豁然贯通。
凌干青双目一睁,正待站起来,突然听铁门外走廊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接着铁门开启,手提灯笼走进来的又是绿衣少女陆小翠。
田中玉冷哼道:“她倒走得动,去了又来了,不怕走累了么?”
陆小翠朝她披披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快一天没吃东西,不觉得肚子饿?我是替你们送饭来的,你要是不想吃仙女庙的饭,尽管可以不吃,饿死活该。”
她手上果然提着一只饭盒,朝地上一放,转身道:“凌公子,饭菜都在这里,趁热吃吧,我要走啦,哦,这盏灯笼,就留在这里好了,不然,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不把饭吃到鼻子里去才怪呢!”
她抿嘴一笑,甩着乌油油的一条辫子,扭身往外就走,出了铁门,回头又道:“你们吃好了,就放着,明天早晨,我会送早餐来的。”
铁门掩上了,又上了锁,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干青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盘竹笋红烧肉、一盘葱烤鲫鱼、和一小锅青菜豆腐汤,一大桶白饭,三付碗筷,这就说道:“菜还不错,大家快来吃了。”
田中玉道:“她是给你送饭来的,我才不吃呢。”
凌干青道:“兄弟,你怎么还在和我呕气?”
田中玉道:“我说不吃就是不吃,饿死是我的事。”
沈若华笑道:“田姑娘,你这就错了,我们身囚此地,不知几时才能出去?人是铁,饭是钢,要对付险恶的环境,全靠体力支持,不吃,是你自己不吃,等到要使力气的时候,你已经饿得手软足瘫,划得来么?”
田中玉道:“我们还能出去?”
沈若华道:“那是另一回事,至少我们要保持体力,才能随机应变。”
田中玉点点头道:“你这话有道理,不吃白不吃。”
凌干青道:“对,不吃白不吃,那就快来吃吧!”
说着取起饭瓢,装了一碗饭,两女各自装了一碗,大家就蹲着身子,吃了起来。
沈若华抬目问道:“凌兄方才曾说运气冲穴,不知是否冲开了?”
凌干青压低声音道:“在下方才已经冲开了。”
沈若华奇道:“我方才也运了一回气,只觉魔手天尊点的穴道,手法古怪,运冲了几次,都无法冲开……”
凌干青道:“待回吃过饭,在下再助二位冲穴就是了。”
沈若华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凌干青武功未必高过自己,自己只被闭了两处经穴,都无法冲得开,他被魔手天尊闭了三处经穴,如何冲开的呢?”
但这话却不好意思问出来。
三人匆匆吃毕,收过食盒。
凌干青就要田中玉盘膝坐好,自己也在她身后坐下,缓缓运起“乙木真气”,一手按在她背后“灵台穴”上,度过气去。
田中玉有了上次的经验,立即缓缓吸气,和凌干青度入的真气会合,不消盏茶工夫,已把两处经穴冲开。
凌干青就收回手去。
田中玉站起身,朝沈若华道:“现在该你来了。”
沈若华看了凌干青一眼,迟疑的问道:“凌兄刚替田姑娘度气,不需要休息—回么?”
田中玉心中想道:“是啊,大哥刚替自己运功度气,消耗了不少真气,真该休息一会才是,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倒给她说去了。”
凌干青含笑道:“不要紧,在下练的真气,在体内自可生生不息,不虑消耗,沈姑娘快请坐下来吧!”
沈若华心中也暗自忖道:“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竟有如此功效?”
面上略现腼腆之色,依言坐下,一面说道:“既是如此,我谢凌兄了。”
凌干青道:“在下度入真气之时,姑娘也要运起功来,和在下真气会合导行。”
田中玉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思量着道:“现在,你体内也有了大哥的真气,将来……将来……”她不禁脸上骤然热了起来,好在她戴着面具,别人看不到她脸红。
不消盏菜工夫,沈若华两处被闭经穴,豁然而通,凌干青及时收手。
沈若华起身道:“凌兄赐助之德,小妹永志不忘。”
凌干青道:“同舟共济,沈姑娘也不用放在心上。”
田中玉道:“可惜大哥方才丢了剑,不然,现在咱们可以破门而出了。”
凌干青道:“你不用急,我们经脉已解,总会有机会的。”
田中玉道:“机会自然会有,明天一早,你那状元夫人又会来探监,你舍得向她下手么?”
沈若华道:“今晚也有机会,只要我们能出得去就好了。”
田中玉道:“今晚状元夫人已经来过了,还有什么机会?”
沈若华道:“不瞒二位说,我是跟踪二位来的,但在我末进入仙女庙之前,已经留下了记号,只要我没有出去,后面的人,就会找来。”
凌干青道:“贵帮纵然有人找来,但玄通老道武功极高,贵帮来人,能有必胜把握么?”
沈若华道:“小妹先前不知道这里的观主会是魔手天尊,也许……”
她沉吟着道:“小妹是说只要我们能出去,今晚来的后援,纵或不是魔手天尊对手,但挡他一阵,应该没有问题,能挡一阵,我们就可以离开仙女庙了。”
凌干青听她口气,似乎紫衣帮今晚也出动了高手,但自己的镇江剑和田中玉的紫艾剑俱已失落,铁门外面又落了锁,除非外面有人开启,想从里面破门而出,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田中玉道:“你们的后援,除非破了仙女庙,不然,又有何用?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被囚禁在这里,看来只有等明日一早状元夫人来了,只要有人肯出手制住她,我们才能出去。”
沈若华听她提了几次“状元夫人”,不觉问道:“田姑娘,状元夫人是谁呢?”
田中玉嗤的一声轻笑道:“就是那姓陆的小丫头咯,在她心目中,咱们这位大哥就是状元郎呢!”
凌干青脸上一红,说道:“兄弟,你别胡闹了。”
“难道还不是真的?”
田中玉披披嘴道:“在她心里,真把你看作状元郎了呢!”
凌干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明天等陆姑娘来了,我们就好设法出去。”
田中玉轻哼道:“你硬得起心肠来。”
凌干青不愿多说,就席地而坐,缓缓阖上眼睛。
田中玉因沈若华已经知道她是女的了,而且两人经过一番交谈,渐渐也有些投契起来!
坐在这幽黑的地窖里,本来就会感到岑寂,大哥自顾的坐着,有如老僧入了定,她就找沈若华轻声的聊着,同是女孩子咯,一会工夫,就有说有笑,谈个没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凌干青又听到外面走廊上,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朝铁门走来,急忙低声道:“你们快别作声,又有人来了。”
田中玉轻笑道:“说不定又是状元夫人了哩。”
那脚步声走得极轻极细,到了门外,又似乎有些逡巡模样,久久没有移动。
现在沈若华、田中玉也可以听到了。
田中玉悄声道:“沈姑娘,你看,不是她还会是谁?又想进来,又不敢进来。”
正说之间,突听“咔”的一声轻响,似是外面那人用利器削断了锁,果然,接着铁门被人轻轻推开!
有人探首压低声音叫道:“凌相公……”
那一个少女声音,但绝非状元夫人了。
这时灯笼中的烛火早已点尽,看不清来人面貌。
田中玉轻声道:“她不是状元夫人,那会是什么人呢?”
只听那少女压低着声音,又轻轻叫道:“凌相公,你快醒一醒快出来呢!”
声音之中,显然十分焦急!
凌干青一怔,凝目看去,虽在黝黑之间,依然看得十分清晰,那是—张似曾相识的娇靥!
她,竟会是聂小香!
凌干青不由大喜,急忙一掠而前,叫道:“小香,是你!”
聂小香一手提着软剑,正是凌干青失落的青藤剑,递到了凌干青的手中,幽幽说道:“凌相公,我对不起你,我是奉命取你剑去的,但这柄剑一直留在我身边,没呈交师父,方才我听小翠说起你的名字,我不禁替你担心,幸好师父不在,若是给师父知道,你还有命?所以今晚偷偷的找来,还削断了铁锁,就是要把你救出去,只要把你救出去了,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要紧,凌相公,你快把剑拿了,随我出去。”
她这番话,说得凄婉缠绵,也证明了她并没有负他。
凌干青听得一阵激动,并没有伸手去接剑,却一把把她拥入怀里,说道:“小香,我就是找你来的……”
聂小香急忙轻轻一推,然后拉住了凌干青的手,说道:“我是偷出来的,时间宝贵,你快拿着宝剑,我送你出去。”
田中玉、沈若华两人,虽不知聂小香是谁?但她说的话,她们全听见了。
田中玉道:“大哥,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时机稍纵即逝,我们快些走吧!”
聂小香转脸问道:“他是什么人呢?”
凌干青道:“他是我兄弟田中玉。”
聂小香点点头道:“即是凌相公的兄弟,那就该一起出去了。”田中玉道:“那还有—个沈姑娘呢,她和我们也是一起的咯!”
聂小香为难的道:“仙女庙布置严密,一个人还可以掩护得过去,现在三个人,只怕不容易逃得过几处暗桩的耳目呢!”
凌干青从她手中接过青藤剑,说道:“姑娘盛情,在下至为感激,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看到了,我们自己会走的。”
聂小香微微摇头道:“仙女庙后进,布置十分严密,没有我给你们领路,避重就轻,什么人也不易闯得出去,凌相公,你们快随我来……”
正待转身往外行去。
“慢点!”
凌干青一把拉住她的纤手,低声道:“有人来了!”
聂小香听得大急,低声道:“你们快退到屋里去。”
说话之时,她拉着凌干青一下闪到门后,附着他耳朵,低低的道:“待回有人进来,就得先下手为强,把他制住了。”
凌干青道:“在下省得。”
两句话的工夫,走廊上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只要听声音,进来的可不止一个人!
接着就有灯光照了过来,只听前面一个道:“奇怪,外面的门,是什么人开的呢?”
后面一个道:“也许是小翠姑娘出去的时候,没关上了。”
前面一个道:“师祖也奇怪,咱们人手不少,却要小翠姑娘给他们送饭。”
后面一个道:“你没听七师叔说么,师祖想收那小子做徒弟呢!这一来,咱们又多—个师叔了。”
“咦!这里的铁门也开了!”
走在前面的惊异一声,急道:“快进去看看,里面的人逃走了没有?”
当先脚下一紧,冲入铁门。
后面一个也一脚跟了进来。
凌干青从左闪出,一指点了后面那人的穴道,沈若华从右闪出,同样伸手一指,点了前面那人的穴道。
聂小香闪身而出,低低的道:“凌相公,你和你这兄弟快脱下他们道袍穿上,我和这位姑娘走在前面,路上小心些,就可以混得过去了。”
说完,伸手一拉沈若华,说道:“我们先走,你只要一路上低着头,装出和我说话模样,就是给人看到了,也不碍事。”
沈若华感激的道:“真谢谢你。”
聂小香道:“现在也不要说谢了。”
凌干青和田中玉立时动手,很快脱下了两个道人的道袍,穿到身上。
这两个道人身上,都佩有长剑,就分了一把给沈若华,(他自己已有青藤剑)然后把两个道人拖到里面壁落处,又加点了两人的穴道,回身走出,掩上铁门,低声道:“聂姑娘,我们走吧!”
聂小香拉起沈若华的手,轻声道:“出了地窖,你要沉着些。”
沈若华点头道:“我知道。”
两人走在前面,凌干青和田中玉跟随她们身后而行。
穿过甬道登上石级,走出那间黝黑的斗室,仰头已是满天星斗。
聂小香回头道:“你们和我们保持数丈距离,不可走得太近。”
说完伸手拉着沈若华,转身往北行去。
凌干青认出若是往东南长廊走去,就是观主的静室,可见此处离观主静室不会太远了。
聂小香走在前面,果然装出和沈若华边走边淡,细声说话,缓步而行,凌干青和田中玉和她们保持了四五丈距离,也并肩徐行。
这是仙女庙最后—进了,黝黑的夜晚,但觉殿宇暗影幢幢,虽然看不真切,但凌干青相信许多走廊的转角之处,和暗陬之间,说不定会有人监视着。
这样穿行过几幢屋宇,已经跨出院落,外面是一个荒草丛生的天井,右首有一排几间小屋,看去黝黑,三面俱是一丈多高的围墙。
墙外,自然是仙女庙的后面了。
行到这里,聂小香提着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吁了一口气,脚下一停,低低的道:“凌相公,你们从这里出去,就不会再有人阻拦了,我也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了,你……多珍重……”
她望着他,睫中已经隐含泪水。
凌干青走上—步,握住她的手,感动的道:“小香,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呢?”
聂小香摇摇头道:“我身受师恩,岂能叛离师门,今晚这么做,我……我已经是愧对师父了,你……你快去吧,不用以我为念……”
她两行泪珠,已经夺眶而出。
沈若华看他们这付难分难舍的模样,心中已经有数,一面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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