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麟冷冷道:“说得好听。”
百川嘉禾道:“我若真的想让他死,什么时候不能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
丁麟说不出话来。
群星渐隐,风越来越冷。远处的流水声,听来就好象是少女的呜咽。
天明,阳光灿烂,穹苍湛蓝。
皇甫剑南下了床,他浑身都在痛,痛的几乎没有人能够忍受,可是他不在乎。
他已学会将痛苦当成一种享受,因为只有肉体的痛苦,才能减轻他心里的创痛。
丁麟就站在门外,他眼睛红红的,好似曾经哭过的样子。
他一看见皇甫剑南,勉强笑了笑,道:“你伤势还未痊愈,应该多睡一会。”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关切,就象是一个体贴的妻子在对自己的丈夫在说话。
皇甫剑南道:“他呢?”
丁麟向另一间屋子指了指,道:“你找他干什么?”
皇甫剑南淡淡道:“没事。”
他接着道:“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丁麟呆了呆,道:“你如果要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皇甫剑南笑道:“那就马上开饭。”
丁麟应了一声,匆匆去了,不一会,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皇甫剑南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气就吃了三大碗。
等百川嘉禾放下碗筷,他才道:“你跟我来。”
二人出了屋子,百川嘉禾道:“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皇甫剑南道:“你找我,不是要为影山太郎报仇么?”
百川嘉禾道:“家兄的死,我只能为他感到惋惜,我找你没别的意思,只是为了切磋武功。”
皇甫剑南道:“那你为何还不拔你的刀。”
百川嘉禾道:“可是你的伤。。。。。。”
皇甫剑南道:“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不必有所顾忌。”
百川嘉禾道:“你给我大哥的耻辱,我一定要帮他清洗掉。”
皇甫剑南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
百川嘉禾道:“你不必谢我,我救你,只是为了要击败你。”
他举刀,刀与眉齐。
皇甫剑南举剑,似欲刺出,但去又未刺出。
他面色凝重,深远的目光凝视着剑尖。
刀剑在阳光下发着光,但二人却都未动。
这是一场内力、定力、体力和毅力的决斗。
皇甫剑南虽早在“天下第一庄”的比武招亲大会上,和影山太郎有过一次无形的交手,但那一战绝对比不上这一战。
两个时辰过去了,二人却连动也未动。
皇甫剑南心里忽然觉得很沉重,就象是压着一块千斤巨石一样。
又过来盏茶时分,他持剑的手微微一抖,百川嘉禾一刀劈出。
“铮”的一声,皇甫剑南的剑已脱手,他的人也已倒下。
百川嘉禾还刀入鞘,道:“你走吧!”
皇甫剑南道:“你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百川嘉禾道:“我知道,你的伤势并未完全复原。”
皇甫剑南道:“如果等我的伤势完全复原,你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百川嘉禾淡淡道:“我宁愿没有机会,也不愿乘人之危。因为我要击败的,是真正的皇甫剑南。”
皇甫剑南挣扎着站起,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剑。
百川嘉禾道:“等你的伤好了之后,我会再去找你。”
皇甫剑南转身,道:“我怕我会死在别人手里,你不杀我,可莫要后悔。”
他虽然走的很慢,但还是走了。
远处传来更鼓,三更已过。
这古老的城市里,灯火已寥落,无论走到那里,都是一片黑暗。
皇甫剑南举起酒坛,这才发现酒坛里连一滴酒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将酒坛仍在墙边,“砰”的一声摔得粉碎,走出小巷,他实在不知该到那里去。
他正自犹豫不决,就看见了丁麟。
皇甫剑南道:“你为什么总是跟着我?”
丁麟道:“这地方难道只有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皇甫剑南道:“你来做什么?”
丁麟不说话。但眼圈已有些红了。
皇甫剑南道:“好,你不走,我走。”
也许他一直都不是真的不愿意看见丁麟,也许他每次见到丁麟时,心里的孤独和恐惧都会减轻,可他嘴里绝不说出来。
他不要朋友,更不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就在此时,一人挡在了他面前,是人厨子。
“你就算不拿他当朋友,他总算对你不错,是不是?”
皇甫剑南转过身去,表示根本不愿和他说话。
但人厨子却又绕到他面前,道:“他救了你的命,你就算不感激他,也不必将他当仇人一样看待。”
皇甫剑南不开口。
人厨子道:“我知道你不愿和我说话,但我却有几句话想问你。”
皇甫剑南只有等他问。
人厨子道:“为什么别人对你越好,你反而对他越坏,你是不是害怕别人对你好?”
皇甫剑南的脸突然发红,全身竟又开始不停的颤抖起来。
他冷漠的眼睛里,也突然充满了痛苦之色。
人厨子怔住。
皇甫剑南望着前方,前方一片黑暗,可是他的瞳孔却泛起了一条朦胧的人影。
一条仿佛很遥远,却有如星光般清晰可见的人影,仿佛就在眼前。
宋云啸!
皇甫剑南大吼一声,狂奔而去。
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他的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丁麟叹了口气,道:“你根本不了解他,你若真以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那你就错了。”
人厨子道:“我什么地方错了?”
丁麟道:“有一种人是从来不肯将自己的感情表露在脸上的。”
人厨子道:“你以为他就是这种人?”
丁麟点头道:“所以,他心里对一个人越好时,表面反而越要做出无情的样子。”
人厨子道:“你认为他对你已经很好了?”
丁麟道:“他之所以不敢再交朋友,是因为他怕再失去。”
人厨子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了解他。”
丁麟缓缓道:“只可惜,他并不了解我。”
人厨子笑道:“我从来没有见你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了吧?”
丁麟冷冷道:“是又怎样,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再也不看人厨子一眼,飞身向皇甫剑南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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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冷血少年
更新时间:2009…6…27 21:53:25 字数:4344
突然间,一声霹雳自乌云中击下,闪电照亮了大地。
但闪电过后,反而更显得黑沉沉的。
皇甫剑南突然停下脚步,仰天狂呼道:“大哥。。。。。。”
他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刚开始听到自己的哭声,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以为自己的泪已干,早已无泪可流。
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一个,突然间,一株大树被雷电击中,缓缓倒了下去。
皇甫剑南处于天地巨变之际,却浑然未觉。
他似已完全麻木,他已不能动,也不想动。
远处坟地磷火抖动,在草丛间滚来滚去,暴雨不知何时已临。
皇甫剑南止住哭声,他的泪已干,血又开始在流。
他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若不用心听,是绝对听不到的。
他以为是丁麟,所以连动也未动。在这个时候,除了他还会有谁!
脚步声在他身后两丈处停下,再也不动。
过了半晌,他忽然发觉不对,这个人绝不是丁麟,丁麟身上绝不会有这种可怕的杀机。
皇甫剑南霍然回身,就看见了这个人,这人果然不是丁麟。
一声霹雳,一道闪电。
电光照亮了这个人的脸,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他脸上绝没有丝毫表情,苍白的脸几乎已接近透明,但却比冰还冷。
他手中紧握着一柄长剑,剑柄上有一颗雕的十分精致的骷髅头。
皇甫剑南一看见这少年,不由心中大震,喃喃道:“怎么这么像。。。。。。”
那少年突然开口道:“你就是皇甫剑南?”
皇甫剑南点头道:“你是谁?”
那少年沉吟半晌,道:“我姓殷,殷无邪。”
皇甫剑南道:“你不姓梅?”
殷无邪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姓梅?告诉你,我一生最恨的就是姓梅的人。”
皇甫剑南看着他,不说话。这少年竟似和他一样,心中埋藏着千年的仇恨!
他知道一个人整日活在仇恨中的痛苦,因为他从小就是在仇恨中长大的,仇恨在他心中已生了根。
仇恨本不是天生的,但仇恨若在你心里生了根,就很难再拔得掉。
殷无邪心中的仇恨,看来却比他更深,更刻骨铭心。
殷无邪道:“梅一剑是你师父?”
皇甫剑南道:“不错。”
殷无邪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皇甫剑南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殷无邪冷冷道:“你怕我杀了他?”
皇甫剑南大笑道:“凭你也杀得了家师。”
殷无邪淡淡道:“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皇甫剑南看了他一眼,道:“家师本在崆峒山归隐,不过,他现在可能已重出江湖了。”
殷无邪动容道:“你说什么?剑魔已经复出?”
他目光中竟似充满了怨毒之意,道:“好好好,梅一剑你这个伪君子,我一定要你死在我的剑下。”
皇甫剑南厉声道:“我不许你侮辱我师父。”
殷无邪大笑,笑声凄厉。
过了半晌,他笑声突顿,道:“我侮辱他又怎样,他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皇甫剑南缓缓道:“你若敢再说半句对家师不敬的话,我就杀了你。”
殷无邪道:“我虽想死,但却不知你有没有杀我的本事。江湖传言你武功如何高强,今日正好领教。”
他大喝一声,已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皇甫剑南心道:“难道这就是骷髅剑?那他究竟是谁?”
殷无邪出剑。他的剑法轻灵、狠毒、辛辣。似乎融合了各派剑法之所长,从这一剑也可以看出来,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对手。
皇甫剑南整个人都已在殷无邪的剑气笼罩之下,似乎很难避的开去。
但他没有避,他一剑刺出,漫天剑影就立刻消失,这一剑攻敌所必救,连殷无邪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剑法中唯一的破绽,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什么地方,没想到皇甫剑南在这片刻间便看了出来。
皇甫剑南自己心里明白,他虽然破了殷无邪的这一剑,但这并不表示他的剑已恢复到以前那么快,一个多月来的痛苦折磨,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受到损坏。
殷无邪又连环七剑,皇甫剑南已无还手之力。
殷无邪冷笑道:“没想到梅一剑的弟子,也不过如此。”
他突然还剑入鞘,左手一圈,右掌“呼”的一声击了出去。电光一闪,半空中又是一个霹雳打了下来,雷助掌势,殷无邪这一掌击出,真具天地风雷之威。
就在此时,只听一声轻叱,一人从旁闪出,扬手发出了一枚“毒蜻蜓”,殷无邪急忙收掌,身子一旋,“毒蜻蜓”已擦着他的足底而过,但那枚“毒蜻蜓”好似有灵性一般,凌空转折,又向他射去,他一个大仰身,“毒蜻蜓”已从他的胸前飞过。
殷无邪身形方起,谁知那枚“毒蜻蜓”又第三次向他飞来,他大惊之下,不由一剑击出。
只听“当”的一声,他不击还好,一击之下,那枚“毒蜻蜓”的蜓翅、蜓尾、蜓身、蜓足突又化作十余种暗器,向他射去。
殷无邪心中虽惊,却不慌乱,手中剑闪电般连环击出,蜓尾、蜓身、蜓足、蜓翅全都被他击落在地。
就在这片刻之间,偷袭他道人和皇甫剑南已不见了踪影。
风雨如晦,远处的村庄隐隐传来数声鸡啼。
丁麟抱着皇甫剑南,全力狂奔。
皇甫剑南的伤势本未痊愈,他妄动内力,将旧伤引发,已然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东方已现曙色,但四下仍是一片凄凉黑暗。丁麟的呼吸已渐粗重,多年来养尊处优,此刻气力实已不继,但他却仍未放缓脚步,他一心只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早些为皇甫剑南疗伤。
地势渐渐高峻,已入山区,转过一个山面,那山坳中,草木掩映间,竟似有一个山洞。
丁麟松了口气,急奔了进去。
天色已经大亮,这凄迷的风雨之夜,已在风雨中结束。
皇甫剑南犹在昏迷中,但眼中却有泪水流出,他梦见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眼来,泪眼模糊中,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竟是宋云啸。
他突然拉住宋云啸的手,喃喃道:“大哥,你回来了,我知道你迟早总会回来的。”
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拉的那么紧,那么用力。
他已抱住了他:“大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丁麟伏在他的胸膛上,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皇甫剑南的神智已完全狂乱,抱着丁麟,竟沉沉睡去。直到黄昏时分,他才醒了过来,神智也逐渐清醒。
皇甫剑南茫然四顾,宋云啸在那里?谁说宋云啸回来了?
其实在他心里,一直认为宋云啸还没有死。
就在此时,只见丁麟提着一只篮子走了进来。
皇甫剑南道:“酒,我要喝酒。”
丁麟不语,默默从蓝中拿出一壶酒,递了给他。
皇甫剑南接过酒壶,仰首而饮。
丁麟大声道:“你不能再喝了,你如此下去,你大哥知道了,会如何痛心。”
皇甫剑南呆了半晌,道:“你跟我来。”
他带着丁麟,竟向山上走去。
秋风吹过,山巅更冷。
丁麟道:“你究竟要带我到哪儿去?”
皇甫剑南停下脚步,遥望远山,道:“你看不看得见前面的山谷?”
丁麟点头道:“看的见。”
皇甫剑南道:“我大哥就葬在那里。”
丁麟道:“每个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的人死的早些,有的人死的迟些,所以你也不必如此难过。”
皇甫剑南道:“你有没有心爱的人?”
丁麟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以前没有,不过现在已经有了。”
皇甫剑南道:“如果你心爱的人死了,你会不会伤心?”
丁麟道:“我。。。。。。我。。。。。。”
皇甫剑南冷冷道:“你不伤心,只因你心爱的人还没有死。”
丁麟道:“就算我心爱的人死了,我也不会象你这样。”
皇甫剑南道:“你会怎样?”
丁麟咬着嘴唇,道:“我会替他报仇。”
皇甫剑南道:“可是现在,是我亲手杀死了大哥,这种痛苦,你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他跪倒在地,仰天悲呼道:“苍天,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有星有月,月无声,星也无语,天地间静悄悄的。
寂静的长街上,忽然闪出一条人影,飞身纵入了一片树林,林中有一座荒废的古刹,那人影一闪身,就掠了进去。
月光从残破的屋顶照进来,也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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