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谷沉声道:“为师知道了,没你的事,快出去吧!”
许家声听师父的话,好像那人来找师父,师父已经知道了,这就应了声“是”,正待退下。
萧梦谷朝门吩咐道:“家声,你不准告诉任何人,去吧!”
许家声又应了声“是”,才行退下。
萧梦谷伸出双手去扶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那人,一面说道:“陆总管快快请起。”
原来这个揭下毡帽,身上还裹着绵袄的人,正是江南第一堡总管陆德高!
萧梦谷双手这一扶,碰到陆德高左臂,陆德高口中闷哼上声,脸色发白,额上已经痛出汗来!
萧梦谷一惊,急忙松手,问道:“陆总管,你怎么了?”
他松了手,自然把陆德高扶起。
陆德高弯下腰去,伏在叩头道:“萧掌门人一定要救救我在下性命。”
“有话好说,陆总管莫非负了伤?”
陆德高终于站起来了,他右手把裹把厚棉袄也敝了开来。
萧梦谷目光一注,只见陆德高左手衣袖已被染了一大片,血污凝结住了,连裹在外面的一件厚棉袄上,也几乎沾满了血!
他是一派掌门人,老江湖了,只要看上一眼,陆德高左手衣袖有半截虚飘飘的,分明左手被人齐肘削断了!
心头不禁暗暗吃惊,第一堡雄峙江南,在江湖武林可说声誉极隆,有谁敢对第一堡的总管下手?这就关切地道:“陆总管遇上什么强敌?啊!你这血污,已快有两天了,伤口一直不曾包扎,你快让老夫看看。”
他果然经验老到,只要看上一眼衣袖上血污的颜色,就知陆部必定断肘已有两天,都一口道出来了。
陆德高道:“伤口还不要紧,在下已经点了经穴,止住了血,在下投奔萧掌门人,是求萧掌门人救命来的。”
“陆总管好说。”
萧梦谷深沉地道:“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强敌?”
“没有强敌?”
陆协高面有痛苦之色,缓缓垂下头道:“在下这手……是被堡主斫下来的……”
“锡侯兄?”
萧梦谷目光闪过一丝异色,惊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陆总管请坐。”
“在下也弄不清楚。”
陆德高欠欠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才道:“灵隐会后,在下跟随堡主回转堡中,当天晚上,堡主把在下叫入密室,就喝问在下,几时和千面教勾结的……”
萧梦谷声色不动,说道:“陆总管追随邓保地主已有多年,一向忠心耿耿,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么说。”
陆高德痛苦地道:“在下矢口否认,怎知堡主听信人言,怒嘿着说,此事人证俱全,要在下不用再抵赖了,在下就说,堡主如果不信,可以和在下对质……”
萧梦谷问道:“他怎么说?”
陆德高道:“堡主甚是气怒,说如果没有证据,人家会在我临行之际,暗中告诉我么?”
萧梦谷攒攒眉道:“这人会是谁?”
陆德高道:“堡主临行之际,在下一直跟在堡主身后,只有丐帮长老老刺猬拉着堡主低声说了几句话,再就没有别人和堡主说过。”
萧梦谷目中神光又是一动,深沉一笑道:“闻朝宗是个心直口快的人。”
说到这里,口中“唔”了一声,问道:“邓锡侯就这样斫了你一臂?”
陆德高道:“堡主厉声诘问,越说越气,指堡主被千面教劫持,也是在出卖了他,不杀在下,第一堡终将毁在在下的手中,才拔剑斫来,在下知道堡主脾气,自然不好回手,才被斫下左手,在下穿窗逃出,自思无处可以投奔,只有请萧掌门人收容了。”
说着双屈膝跪了下来。
“陆总管快不可如此。”
萧梦谷万分同情地说道:“你不妨先在敝庄住下来,老夫伺机自会跟锡侯兄说的。”
“多谢萧掌门人。”
陆高德感激地道:“在下不想再回第一堡去了,萧掌门人随便赏一碗饭吃就行。”
萧梦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陆总管在第一堡已有二十多年了,辅佐锡侯兄,可说鞠躬尽瘁,如何轻易言去?此稍过些时日,锡侯兄气平了,也就无事了,老夫自会尽力斡旋,让陆总管再回第一堡去。”
陆德高微微摇头道:“萧掌门人说的是极是,在下追随邓堡主,二十几年来,当真说得上鞠躬尽瘁,忠心耿耿,光是经在下一手调教的堡丁,就有八十名之多,邓堡主竟会轻信人言,对在下如此绝情,实在在下意料之事,也许就是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这一剑,虽然只斫断了在下一截手臂,但这一剑却无异所在在下的心上,在下这一生,再也不回第一堡去了。”
萧梦谷沉吟道:“这个……”
陆德高望望萧梦谷,右手拿起毡帽,往头上一覆,站起身道:“在下投奔萧掌门人,实在是下和萧掌门人相识多年,出许能收留在下这个残废之人,萧掌门人如有顾虑,在下只好另作打算了。”
说完,躬身一礼,正待转身。
萧梦谷攒着浓眉,试探问道:“陆总这怎么要走了?”
陆德高惨笑道:“在下想通了,各大门派和第一堡和丐帮都有极深的交谊,无处可容在下托身,在下此一惨痛苦结果,都是闻朝宗所赐,此去纵然投身黑道,在下所不惜,非教老刺猬知道我的厉害不可!”
他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大有把老刺猬碎尸万段,方泻心头之的愤慨!
“冤家宜解不宜结。”
萧梦谷虽是劝解之言,但他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已隐有喜容,说道:“闻朝宗也许是无心之言,陆总管能忍则忍,试想你动了老刺猬,丐帮如何肯与你甘休?”
陆德高道:“在下身受如此惨痛教训,这口气如何能忍?多谢萧掌门人,在下就此别过。”
“哈哈!陆总管要走,岂不是见外了?”
萧梦谷一手握住了陆德高的右臂,说道:“陆兄既然到了敝庄,就暂时住下来再说,如果不想再回第一堡,老夫也决不会亏待你的了。”
“多蒙萧掌门人收留,在下至为感激,只是……”
萧梦谷的欣髯笑道:“这是私人之仇,老夫自然不好阻拦陆总管不报了。”
陆德高道:“如此多谢掌门人。”
又是一在过去了。
清晨,一轮旭日是,刚刚从山头升起,通往石门山南麓的——条黄泥路上,又有一个人踽踽独行,望着萧家庄大门,似有踌躇之意!
第 七 章 用心险恶
萧家庄不是普通庄院!就是普通庄院,有人在庄院前徘徊不去,也会引起人家的注意!
萧家庄的人当然注意到了,大门启处,走出来的是萧掌门人的四弟子万仲道,三十出头的汉子,他笔直迎着那汉子走去。
双方渐渐接近了,万仲道已可清晰地看清此人面貌,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蓬头垢面,形容憔悴;身上穿一件长衫,也褴褛不堪,泥渍多处,如果说他是一个化子,但又有些不像。
这人看到万仲道走近,脸上似有羞涩尴尬之色。
万仲道在萧掌门人门下,虽是四弟子,但前面有三个师兄都出去当上了总镖头,他留在萧家庄,无异就是大师兄萧家庄的事儿,也可作得一半主儿,眼皮子自然极宽,看出这落魄青年不像是普通人。
这就走出几步,冷声道:“朋友请了。”
落魄青年慌忙道:“兄台请了,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万仲道看他吐属不俗,此人来也更可疑了,望着他问道:“朋友如何称呼,徘徊萧家庄院前面,不知有什么事?”
落魄青年腼腆地道:“在下杨文华,是晋见父执萧掌门人来的,只是怕一来来得太早,萧掌门人尚未起身,不敢造次,二来……”
他忽然脸上一红,说道:“在下流落江湖,自惭形秽,所以逡巡庄前……”
万仲道问道:“杨兄令尊是谁?”
杨文华道:“先父杨连生,人称孟尝剑……”
万仲道自然听师父说过孟尝剑之名,不觉改容含笑道:“原来杨兄就是孟尝剑的后人,家师早就起来了,杨兄请随兄弟来。”
杨文华抱拳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万仲道:“在下万仲道。”
他领着杨文华走近大门,回身道:“杨兄请在此稍候,兄弟进去禀报家师,再来相请。”
杨文华忙道:“万兄只管请。”
万仲道举步朝门中走了进去。
杨文华等了一回,依然不见万仲道出来,就在此时只见红影一闪,香风扑面,一个红衣少女像一阵风一般飞奔而出。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衣衫褴楼、形容憔悴的杨文华,她盈盈秋波一瞥,就抽出一条绣花帕儿,掩着遮鼻,叱道:“你是谁?站到大门口来,还不快些走开?”
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鹅蛋脸,挑着两条弯弯细细的柳眉,有一双眼角儿往上翘的凤眼,明蛑似水,再加上红菱般的小嘴,雪白的编贝般银牙,模样又娇又美,十八姑娘一朵花,花儿那有丑的?杨文会不知她是谁?他正自惭形秽,姑娘家既然要他快些走开,他就低着头后退了几步。
红衣姑娘瞪着他,还用绣花帕儿掩着鼻子,生怕闻到他身上肮脏气儿似的,直等他退出好几步远,才悄生生跨出大门。
这时正好万仲道急匆匆的走出,朝杨文华含笑招手道:“家师听说杨兄来了,甚是高兴,现在就在书房里,杨兄快随我进去。”
红衣少女听得好生奇怪,忖道:“爹听说他来了,甚是高兴,这化子一样的人,会是谁呢?”
她一双含着着惊奇的目光,不由自主又朝杨文华身上投来。
杨文华口中应了一声,低着头,跟着万仲道往里行去。
由二门折入东首长廊,再穿过腰门,是一处花木扶疏的小院落,一排三楹花格子窗,静静的下着湘帘。
花气袭人,长昼清幽。
万仲道刚走到阶前,就听屋中萧梦谷的声音说道:“仲道,是杨贤侄来了么,快请他进来。”
杨文华随着万仲道跨入书房,就看到萧梦谷含笑站在那里,目光一注,就惊异道:“杨贤侄,一年不见,你怎么如此狼狈?”
杨文华脸上一戏,急步趋上,就屈膝跪了下去,说道:“小侄叩见世伯。”
“快不用多礼。”
萧梦谷一把把他扶起,目光逼视,亲切地道:“贤侄快请坐下好说话,这一年,老夫听不到贤侄一点消息,有人说贤侄在罗浮山失足悬崖,老还在疑信参半,现好了,贤侄总算回来了。”
他在说话声中,回到椅子上坐下。
杨文华局促进退到下首一张椅上,坐了半个屁股,欠着身道:“多谢世伯关爱。”
“哈哈!”
萧梦谷大笑一声,也看了他一眼,才道:“老夫和令尊交非泛泛,贤侄了老夫这里,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不用拘束,难道老夫还会和世俗眼光一般,贤侄衣衫褴褛,交情就冷淡了?贤侄如此狼狈,想来这一年当中,吃了不少苦头了。”
“是的。”
杨文华听了十分感动,接着道:“小侄在山中养了一年伤,这一年之中,一言难尽……”
“老夫看得出来。”
萧梦谷点着头,一面说道:“贤侄远来,且去洗个澡,换个长衫,咱们再慢慢的谈。”
接着回头道:“仲道,你领杨贤侄进去,让他好好洗个澡,梳洗梳洗,换一身衣衫再说。”
万仲道应了声“是”。
萧梦谷道:“还有,你去吩咐他们,给杨贤侄收拾一间房间,今后,你们就是自己人了。”
万仲道又应了声“是”。才道:“杨兄请随兄弟来。”
萧梦谷含笑道:“你比杨贤侄大几步,应该称他杨兄弟就好。”
一面又朝杨文华道:“他是老夫门下四弟子,杨贤侄叫他一声万四哥就好了。”
杨文华连忙改口道:“万四哥今后多多指教。”
万仲道道:“杨兄弟刚才师父不是说过了么,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杨兄弟,我们走。”
杨文朝萧梦谷行了一礼,才随万仲道走出书房。
杨文华再次回到书房,已经梳洗完毕,也换过了一身衣衫,虽然依然脸色苍白,形容消瘦,但它和方才已判若两人,清瘦之中,掩不住他从前的英俊模样。
“贤侄请进。”
萧梦谷上下打量着他,呵呵笑道:“令尊年轻的时候,也十分消瘦,贤侄真和令尊一模一样,是个风流俊逸的少年。”
杨文华脸上一戏,在下首坐下。
萧梦谷目光注视,问道:“贤侄远去罗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现在可以慢慢的说了。”
杨文华早就想好了话,这就说道:“小侄要梅岭附近,遭到折花贼人袭击,几濒于死,幸蒙一位隐士相救,后来我到罗浮,也见了蓑衣老人,(假的)他给小侄一本小册子,小侄忽然感到一阵头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梦谷惊异地道:“会有这等事,后来呢?”
杨文华道:“等小侄醒来之后,发觉倒卧在一处乱石嶙刚的谷底,全身骨节好像散了一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幸好边上就是溪流,小侄仆着身子喝了几口水,精神稍为好了些,慢慢支撑着坐起,差幸没遇上猛恶的野兽,直到第三天才走到山下,遇到一位好心的猎户,把小侄扶回家去,足足养息了半年,才算复原,又跟随猎人入山,想再找蓑衣老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只好回来。”
他前半段说的全是亲身经历的往事,后半段因为避免提及在罗浮学艺之事,只好扯离谎了。
萧谷谷自然信以为真,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当日指点你去找蓑衣老人,实是因你心切父仇,希望能有人知道折花贼人的来历,才要你远去罗浮的,却没想到贤侄此行竟遇上了这许多艰险,真是出入意料之外,如今你来了就好。”
刚说到这里,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娇脆了叫了声:“爹!”
一阵风般走进一个红衣少女来。
萧梦谷目光一抬,含笑道:“珠儿,你又有什么事,这般匆匆忙忙的?”
红衣少女目光一溜杨文华,娇靥微微一红,说道:“女儿………女儿……没有事咯!”
身了一个轻旋,就要往外急步行去。
萧梦谷含笑道:“珠儿,你还不快去见过杨大哥,他就是杨伯伯的哲嗣,你不是嫌爹的剑法缓慢,使不上劲,要跟杨伯的学‘青萍剑法”么,杨贤侄对家传的‘青萍剑法’颇有造诣,以后你可以跟他多请教益了。”
“真的!”
红衣少女听得眼光一亮,朝杨文华拱着手叫了声:“杨大哥。”
萧梦谷道:“杨贤侄,她是珠珠,老夫只有这个女儿,从小就娇纵惯了,如今成日往外,野得像猫一样!”
红衣少女萧珠珠上嘴一噘,不依地道:“女儿和杨大哥还是第一次见面,爹就这样编排女儿,女儿不来了。”
杨文华连忙朝她含笑点头,也叫了声:“萧家妹子。”
萧梦谷道:“你叫她珠珠就好。”
一面朝女儿说道:“哦,珠儿,杨大哥初来,你不妨陪他到处走走。”
萧珠珠轻“啊”一声,喜滋滋地道:“爹要我给杨大哥当向导?”
萧梦谷含笑道:“因为爹上午还有些事要办,你代爹招待杨贤侄,不好么?”
萧珠珠点头道:“女儿知道。”
她忽然走上去,一把拉着杨文华的手,说道:“杨大哥,你随我来。”
杨文华被她又软又不骨的玉手拉着自己的手,他是拘谨少年,又当着萧伯父之面,不禁俊脸一红,尴尬地道:“萧……”
萧梦谷似乎并未注意,只是含笑道:“你和珠珠一去走走吧,只是别走得太远了。”
萧珠珠还没待爹说完,就催着道:“杨大哥快走了。”
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出了书房,杨文华道:“萧家妹子,你走得慢些。”
“你叫我珠珠就好。”
萧珠珠回头道:“你不会走得快些?”
她依然拉着他的手没放,杨文华道:“你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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